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森罗万象》懒到炸毛 文案: 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懒慢带疏狂。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留云借月章。 诗万首,酒千觞,几曾著眼看侯王?玉楼金阙慵归去,且插梅花醉洛阳。 宋·朱敦儒·《鹧坞天》 这就是灵感来源,其实纯粹是想写武侠,很喜欢那种肆意江湖的感觉。人生在世,不就是为了活的痛快嘛~~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 现代架空 励志人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水寒,辛月明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逍遥 越是高山之巅,冬季越是难以忍受,冷到几乎没有活物出没,简直平静的可怕。 尤其是青山的冬季,除了山顶的白雪皑皑外,再也没有其他的颜色,就算拿铁锹开挖,也要费半天时间才能发掘到一抹深绿。这也是逍遥派每年冬季历来的规矩,徒弟们每天的功课,挖野菜。 逍遥派算是当今三大名派之一,师祖名叫江山,没错,就是江山。辛月明简直对这位师祖崇拜的五体投地,名字这么霸气也就算了,人生经历也霸气的不行,称为大神也不为过。 江山出身于现今五大世家之一的江家,甚至可以说,江家晋升为五大世家之一也是因为江山的缘故。当年江家也不过是普普通通的武学世家而已,却没想到出了江山这么一位武学人才。 他五岁开始学武,十六岁在武林大会上一举成名,其后朝各大门派宣战,接连打败各大派有名之士,就在他声名鹊起的时候,忽然就销声匿迹不知踪影。直到十年后,逍遥派的成立。 那时被他打败过的各大门派纷纷上门挑战,却无一例外一败涂地。可毕竟他年少轻狂得罪了不少人,没有多少人敢前来拜师,不少门派甚至昭告天下,逍遥派的门人,他们见一次打一次。 江山并没有太过在意,大概逍遥派成立几年后,他才收了一位真正意义上的徒弟,但没人看得上他们,甚至有人扬言逍遥派会是这世上存在时间最短的门派。毕竟,江山收的这个徒弟,是一个无父无母的流浪儿,已经十岁却没有任何根基,连根骨都不咋地。 可是大神就是大神,他不仅在短短几年内做到了打遍天下无敌手,更是教出了一个青胜于蓝的徒弟,十五岁在五大世家之首萧家举办的赏花会上打败各路高手。虽说名为赏花会,但这也算是江湖上除了武林大会外一大盛会,各大小门派家族都会派人前来参加。 虽然成立了逍遥派,但真正将逍遥派发扬光大的是江山的徒弟江流,不过江山倒是留下了些东西遗传至今。 比如他自创的逍遥剑法,还有祖训,大道汜兮,其可左右,虽说抄自老子,但辛月明仍旧认为师祖很霸气,还有每代掌门收徒不允许超过十个,每任掌门上任后,师兄弟必须下山不再留下。 要不是江山在江湖上的各种传说,辛月明当初也不会同意拜入逍遥派门下。毕竟辛家虽比不上五大世家,但至少也能算是名门了。身为庄主嫡次子,本不用出门拜师,上面又有一个能干资质甚高的大哥,甚至说不学武都没太大问题。但这位辛家二少爷不是一般的二少爷,他简直无法无天到了极致。 小时候上房揭瓦,稍稍长大一点居然转悠到了赌坊里,没错,二少爷的兴趣就是赌博。辛家上下拿他根本没办法,小时候学武吧嫌累,老爷哄着逼着都不愿意,软硬不吃。再加上辛夫人十分溺爱,辛老爷没办法了,才想着把他送出去学武。 刚开始辛老爷并没有想过拜师于逍遥派,一是路途遥远,辛夫人舍不得宝贝儿子受罪,二是距离江流创造出的鼎盛时期相比,现在的逍遥派略显世微,也许是因为人丁稀疏,这一代掌门没什么出名的事迹,说实话辛家现在有些看不上他们。 可是没想到,辛月明听到江山的事迹后却上了心,简直用了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坚持来祈求父母。尤其是听到逍遥派的祖训,更是认定了自己与逍遥派的缘分,而且是看对了眼。辛老爷没办法,将辛月明送去了逍遥派拜师。 也许真的是缘分,辛月明前去拜师时,逍遥派现任掌门人江湖才收了一位徒弟,不巧,也是出门时顺手收的,取名叫江天逸。辛月明觉着反正在家里他算老二,在这逍遥派他也是老二,这不正是他们的缘分吗?所以说,情人眼里出西施,喜欢的时候,看啥都是顺眼的。 青山山高路远,要不是秉着对逍遥派的执念,辛月明路上就撒腿不干了。当踏上山道,辛老爷拉着他的手站在江湖面前时,辛月明被这满山的风景迷了眼,死都不愿意走。 事实证明,这青山和逍遥派掌门一样,深深具有迷惑性质。 本来辛老爷一路上还担心着眼前这位看似仙气飘飘的掌门愿不愿意收自家皮猴,没想到对方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双眸冒光的辛月明,又看似无意地扫了眼他们身后厚重的拜师礼,嘴角扬起没有痕迹的弧度,傲慢而又不失礼数的点头答应。 后来每次辛月明想起此幕,都不由感慨万分,逍遥派不该叫逍遥派,叫嚣张派才对! 在辛月明的一再强调要求下,辛老爷没有观摩他的拜师仪式便走了,而辛月明,也就遇到了此生见过的最简朴的拜师过程。江湖领他去拜了拜众位掌门的牌位,就完成了,简直短的让辛月明不敢相信。 呆在青山上几个月后,辛月明再也忍不住,拉着大师兄江天逸偷偷溜下山,去临近青山镇里最大的销金窟,青山赌坊里玩。不得不说有名气就是不一样,什么商家都要过来沾沾光,连镇子里的公用茅房都叫做青山茅房。搞的好像叫这个名就真的是青山上的茅房了。 逍遥派的门规并没有辛月明想象中的严格,吃喝嫖赌没有一项禁止,只除了坑蒙拐骗偷抢。不过,每日的功课是必须要做的,茅房屋院都是要打扫的。辛月明刚刚入派没多久,江湖给他安排的功课,就是每天早起练基本功,其余时间背心法,虽然简单,但无聊至极。过了一年更是看得山上景色嫌得腻味。 尤其是眼下的冬季,简直看得心烦。辛月明又手痒,拉着大师兄准备下山去赌坊。大师兄江天逸不过大辛月明三岁,虽然相比辛月明要老实稳重的多,但毕竟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除了逼辛月明背心法外,还是很宠他的。辛月明向来聪颖,心法背的滚瓜烂熟,只是不愿劳累罢了,江天逸见他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大半,也就不强求于他。毕竟现在娇生惯养的公子哥,能坚持有毅力的太少了。 辛月明的小叔叔辛有歆没多大缺点,就是爱赌博,辛月明和小叔叔关系好,五岁就在赌坊里耳濡目染,七岁就开始跟着小叔叔上赌桌。辛老爷同意辛月明来青山,一半原因是因为这个。也许是天资聪颖,也许是运气好,辛月明少有输的时候。 今天又是江湖去后山打猎准备加餐的日子,两人一合计,随便铲了铲雪地,掏出些野菜出来就跑下山,前往赌坊。 背靠青山,镇子还是挣了不少钱,赌坊人气很高,人流量很大。辛月明和江天逸来过几次,伙计们都认得差不多。 “二少爷,又来玩骰子戏?” “嗯。”辛月明点点头,老练地掏出银钱,道,“给我换下。” “二少爷,您看您手气那么好,怎么不来玩玩骨牌。”伙计怂恿道。 辛月明每次来玩只玩骰子戏,说白了就是赌大小,这种方法简单直接,就算做点手脚他也能看得出来。至于骨牌,他又不是天天摸牌的老赌鬼,可不能确定别人做没做手脚,万一被坑了可没处哭爹喊娘。 伙计看了他一眼,眼底隐含着丝警惕与敬佩。辛月明手气不错,总是输少赢多,而且赢到一定钱数就收手不要,简直比很多老玩家还要老练。 “二少爷,今天玩时间长点,别每次玩一会就走,多没劲啊。” “过奖了。”辛月明礼貌的笑笑,心底却翻了个大白眼,若是他赢得钱再多些,恐怕就走不掉了吧。 从第一次他摸赌桌,小叔叔就提醒过他,赌博和出招一样,要快准狠,如果没了理智,不能及时收手,不是被赌坊老板吞掉,就是被心底欲望吞掉。那天,小叔叔特地带着他围观了被赌坊搞得倾家荡产的人的下场,所以这个警告,他一直记在心底,永不敢忘。 辛月明和江天逸玩了几盘,就没了兴趣,今天运气不好,输多赢少。江天逸本就不是对输赢上心的性子,可老是输,也不太高兴。两人手里银钱输得差不多,合计合计准备回青山了。 掀开门帘,外面的冷风从领口袖口纷纷钻进来,辛月明拢了下衣领,忽然很想家。毕竟家里有用不尽的炭火和冬衣,住在山上又没有仆从,什么都要自己准备,虽然有老妈子般照料他的大师兄,还有时不时从后山打猎加餐做饭贼好吃的师父,但家这个词,还是没办法取代的。 恍惚间,大师兄拍拍他的肩,脸上露出温暖的笑意,“走吧。再不回去,师父生气就不给肉吃了。““嗯。”辛月明看向和自家大哥一样高的大师兄,露出刚长好的虎牙笑了笑。 其实这样,也不错。 青山近侧环绕着一条河,不深,也不浅。寒冬时分,河面上结起了看似厚厚的冰层。平常的话,辛月明也不会往这河面看,今天也不过是随便扫了眼,没想到,却让他吓了个够呛。 “喂!” 大师兄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脸上神色转向严峻,语气中带了些焦急,大喊道,“喂!你不要命了吗?!” 那河面的冰层上趴着一个小孩,看模样比辛月明还小,正拿着把短刀模样的匕首敲着脚下的冰层,看模样,是想凿冰捞下面的鱼。听到两人的叫喊声,他茫然地朝这边看来。 对上那双茫然单纯的眸子,辛月明只觉得他被什么击中了一般,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眸子,好像表姐首饰盒里最宝贝的琉璃珠般玲珑剔透,让人忍不住想藏在角落里好好欣赏一番。 但这个时候已经来不及让他想象,那个男孩脚下的冰层骤然断裂,就在这一瞬间,他掉进了冰冷的河流中,还好他反应及时,拉住了还未断裂的冰层。 大师兄暗骂了声,来不及嘱咐身边的辛月明,上前准备救人。这河水冰冷,不及时把人救上来,这孩子迟早要被冻死。更可怕的是,若是他脱手被湍急的水流带走,会活活被溺死在冰层下面。 可当江天逸刚踩上附近的冰层,辛月明就听见冰面上一道细微的响声,他想都没想,飞快地将江天逸拉了回来。江天逸被他一扯失了平衡,稳住身子才发现,他刚刚踩上的冰面已经出现了几道细细的裂纹。 身侧的辛月明已经脱了毛领大衣,这是辛家大哥担心他冬天在青山上会受冻,专门派人送过来的。刚刚冷风只是朝衣领和袖子中钻,他脱了大衣,却是将自己完全暴露在冷风之中。 “你干什么?”江天逸抱着他的大衣拉住他道,“你也看到了,这冰面很容易断裂,你。” 辛月明径直打断道,“大师兄,我重量比你轻,而且这冰面我熟悉,你不用担心。再说,浪费的时间越多,那家伙死得更快。” 江天逸忍不住看向冰面上苦苦挣扎的男孩,放开辛月明的衣角,还是忍不住提醒道,“小心。” “诶!” 辛月明确实很熟悉冰面,因为去年他就曾在这冰面上玩耍,甚至差点掉入河中,是师父及时将他救起,还差点把他打了一顿。辛家庄位置偏南,他从未见过这么大块冰,不过被师父教训一顿后,他就再也不敢动心思在这冰面上玩耍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还有机会。 他小心翼翼趴在冰面上朝男孩靠近,伸出手道,“抓住我的手!”身后江天逸死死抓住他的脚腕,生怕他也掉下河去。 男孩在河里快被冻到窒息,隐隐约约听见辛月明的声音,才勉强睁开眼来。辛月明见他睁眼,露出了灿烂的笑颜,“快!抓住我的手!” 男孩愣了下,勉强举起冻僵的手,拼命朝前伸去,辛月明眼疾手快勉强抓住,朝身后大师兄喊道,“大师兄!快点拉我!” “知道了!” 江天逸见辛月明抓住男孩,立刻使劲将两人往岸上拖,而冰面也在不停地发出刺耳可怕的声响。幸好,是江天逸的速度比冰裂的速度快,他猛地吼出一声,将两人往岸上一甩,眼前的冰面也哗啦一声全部裂开,露出下面湍急的水流。 “哈哈哈!”这个时候辛月明还能笑得出来,拍了拍声嘶力竭的大师兄道,“大师兄,你果然厉害!” “厉害什么。” 江天逸叹了口气,师弟没事就好,看来他要加强训练了。今天这件事让他意识到,师父每天要求的练基本功是多么重要,否则,他根本没有劲将两个人拉上岸来。还有师弟,以后练功也要抓着他一起练,习武之人到现在还是小胳膊细腿的说得过去吗? 他看了眼身旁只剩微弱呼吸的男孩,连忙将自己身上的大衣披在他身上,拉起辛月明道,“快点,咱们将他送上山,或许师父能救他。” “哦,好。” 辛月明一咕噜爬起身,披上自己的大衣就跟着江天逸往山上跑,一边跑一边哆嗦,不住地感慨万分,他这位平时手不能提肩不能抗还喜欢找事的大少爷,总算是做了件好事。 不过,做好事还真是冷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一次写bl,有点紧张,,,哈哈哈,从小到大看的武侠剧最多,现在都没多少武打动作好看的片了,所以手痒痒就想写武侠,但是,我是个起名废啊!看这名字起得,我自己都嫌弃到不行。突然想起来武侠小说好像是要起名最多的,因为无论是派系还是人名还是功法,都要取名字啊!!! 第2章 寒冬 江湖今天运气不错,后山设下的陷阱逮着了四五只雪兔,还有一只山鸡,本来想着给辛二少爷补补身子,毕竟最近伙食不咋地这位少爷还是认真做了功课,值得表扬与鼓励。只是没想到,回来就见到院旁摆着铁锹和孤零零的几把野菜。 这俩个小毛猴,又去镇子赌坊玩。 不过江湖只能叹口气,他知道辛月明在这方面很有克制力,也就没怎么强求他。最近天气又冷,他这个做师父的,只能在这方面多担待一下。当然,他怎么会承认,辛家每次送来的物资都是那么及时,以至于他每次都来不及教训辛月明,只除了去年那次他落水。 可他没想到的是,等来的却是两个浑身狼狈的徒弟。他眼尖地瞅到最前面辛月明胸口那明显的白色冰渣,虽然披着大衣,但他仍旧冻得瑟瑟发抖。此情此景让江湖浑身一激灵,忍不住暗暗爆了粗口,妈蛋,小混蛋又掉到河里了? 可没想到辛月明看见他就像吃饭时见着肉发绿的眼光,见此情景江湖的心底一软,唉,这小皮猴,没事就好。这么想着,辛月明已经窜到他面前,拉着他袖子道,“师父!师父!快点帮忙!” 江湖回过神,只见江天逸背上还背着一个小男孩,脸色渐青。没想到这次辛月明出门不仅没给他惊喜反而还给他惊吓,顾不得嫌弃这俩徒弟出门一趟还给他捡个人回来,他忙让开身道,“还不快送到屋里!” “哦!” 屋里还烧着上次辛大少爷派人送来的炭火,果然质量上佳,才一会便烤得人浑身暖洋洋的。辛月明最后进屋,跟在江湖身后反身关上门,也把那漫天风雪挡在了门外。 江湖先让江天逸帮男孩换上身干净衣服,又听辛月明把前因后果说了下,替男孩把了脉,松了口气道,“还好你们救得及时,身上倒是无大碍。只是他身子有些弱,估计晚上会发热,不过熬过这次,就没事了。” 他看了眼嘻嘻笑的辛月明,无奈摆手道,“还不快去换身衣服,感冒了我可不管你。” 辛月明却凑过来,认真道,“师父,你不生气?” “我生什么气?”江湖翻了个白眼,“我知道是你救了人家。”说着,他摸摸辛月明的脑袋,十分认真的夸奖道,“好孩子。”想想又多句嘴道,“师父相信你。” 却没想到,一向小霸王模样的辛月明红了眼。 见辛月明如此,江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行了,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就掉眼泪的。” 辛月明点点头,狠狠擦了擦脸,低头回去自己屋换衣服。江湖看着他的背影,嘴角的笑容变得柔和。 这孩子。 辛月明也不过十岁的小孩,成天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不是被骂就是即将被骂,虽然挨骂已成了每日的习惯,但他还是很期待大人的夸赞。尤其是,每当挨骂后,就会拿大哥做榜样。他很羡慕大哥,每天都能得到大人的称赞,可他却只能挨骂。 小孩子总是有逆反心理,他觉着大人不夸他,那他也不想得到那所谓的称赞。但他没想过,当你总是给人这种极差的印象时,某些坏事无论是不是你做的,都会被按到你头上。比如庄子里,小孩子们弄坏了东西,干了坏事,统统喜欢按到辛月明身上,虽然很多与他根本没有关系,但是大人却愿意相信他们,也不愿意相信他。 既然这样,那就这样吧。辛月明也不在乎,反正就是一顿骂。除了每次大哥和小叔叔会站出来为他说话,连父亲有时候都不愿意相信他。每当大哥和小叔叔替他说话时,暗地里人们会说,大哥是兄长所以帮他,小叔叔和他关系好自然也帮他,仅此而已。他们从不愿意信他,甚至有时候,连问都不问,就直接怪罪他。 为了救这个男孩,他搞的满身都是冰渣,冻得浑身直哆嗦。回来时,他其实早就做好挨骂的准备,却没想到,师父说,他相信他。 原来被人信任,是这么开心的事。 为了回报师父的信任,辛月明决定,身为师兄,一定要好好照顾这个被他救回来的师弟。不管怎么说,他的命,可是他救回来的。不过辛月明也没有考虑过,人家愿不愿意拜师,心底早已把这个师弟化作自己的保护范围内。 换好衣服,辛月明本想亲自照顾他的师弟,可师父却不让,毕竟他们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晚上熬夜对身体不好。江天逸和辛月明全被赶回去睡觉,可能是做了好事,也可能是被师父夸奖,辛月明睡得从没有这么开心舒服过。 一大早,辛月明就悄悄来到师父这里看望他的小师弟,江湖迷瞪着双眸看见辛月明跟猴子样窜进来,略觉无奈。打了个深远悠长的哈欠,转身打水洗脸,毕竟还早,也就随他去了。 辛月明凑到床前蹲着,小心翼翼打量这位小师弟的面庞。他的眉眼偏秀气,唇角上翘,像是带着微笑,只是偏瘦弱的脸颊破坏了整体的美感,怎么看都显得面黄肌瘦。辛月明思索了番,看这师弟的穿着,难不成真是流浪汉吧。不过流浪汉也好,没家回,就可以呆在山上陪他玩了,也可以在他回家的时候陪着大师兄。 那天救他的时候,他的双眸那么漂亮,现在闭上眼,整张脸都失了当时让他惊艳的错觉。眼睛这么漂亮,能不能睁眼给他看看呢?正这么想着,辛月明才猛然发觉,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面前,那双让他惊艳的眸子居然早已睁开,还在好奇地打量着他,两人离的极近,基本上鼻尖碰鼻尖。刷的一下,辛月明脸红的像个猴屁股,连忙朝后退去。 “那个,对不起,我是来看看你烧退了没。”说着,辛月明还装模作样地伸手摸了摸对方的额头,那一瞬间的触感,温热又不烫手,可辛月明就好像触电一样,指尖一阵麻麻酥酥的电流通过,连忙移开,“烧退了。” 其实这不是错觉,男孩被辛月明触碰的一瞬间,也察觉到了那道电流,匆忙低头道,“谢谢。” “啊?” 男孩抬起头,认真地看向辛月明,声音清亮又温和,“是你救了我,谢谢你。” 生平第一次被这么真诚地感谢,辛月明感到不好意思,伸手摸着后脑勺傻笑道,“这个,没事,举手之劳嘛。” 江湖听到屋里的动静,洗了把脸走出来,不知什么时候换上的一身衣服看起来人模人样,脸上的笑容就像只大尾巴狼,至少在辛月明眼中是这样。可在男孩眼里,江湖的笑容和辛月明一样,温暖着他的胸膛,在这个寒冬中,他有了活下去的想法,和生活的希望。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江湖努力让自己看上去像个德高望重的大侠,温言道,“我叫江湖,是这逍遥派的掌门,怎么样?想拜入我的门下吗?” 辛月明心底一喜,没想到师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但他没想到的是,江湖比他想的要精明多了。他眼下只有江天逸这么一个徒弟,辛月明又是个天天不用功的家伙,他再不收徒,恐怕这逍遥派真要败在他手上。而这男孩看起来根骨不错,虽然年纪不大,但至少看起来比辛月明有担待。 “我,我没有名字。” 辛月明愣了下,下意识看向师父,可看到师父递过来的眼神,他乖乖闭嘴不谈。他虽然懂得不多,但至少他知道,无论什么人,总有不愿意让外人得知的事情。反正师弟是他的人,不愿说也没关系,以后,他罩着他。 “那,你父母呢?”江湖谨慎问道。 “他们,死了。” 江湖和辛月明都是沉默,只听男孩慢慢说道,“我只记得,六岁那年父母带我去老家过生日,可路上遇到强盗,他们为了救我,死了。”所以,他根本不记得自己的名字。 “那,我给你取个名字怎么样?” 江湖和男孩一齐看向辛月明,他微笑着道,“江水寒,你是我和大师兄从河里捡上来的,就叫江水寒怎么样?” 江湖还没来得及阻止这孩子没大没小不顾氛围的乱插话,男孩却点头道,“好。” 额,这话题转得还真快。不过,人家也没生气,就是好的。江湖松了口气,这男孩亲眼看见父母惨死,却仍能用真诚面对人生,真的很厉害。 他却没有想到,江水寒这么容易答应,是因为辛月明。 江水寒自六岁起失了父母,又不记得家在哪,恍恍惚惚走了很久。一路上经历了太多,他不愿跟着混混去偷去抢,只能沿途乞讨,可做乞丐又怎么能填饱肚子。走到青山脚下,他去捞鱼是伴着想死的心,他知道冰面会碎,也知道掉下去,就再没活的可能。 听到辛月明和江天逸那一声吼伴随着冰面破裂的时候,其实他是欣喜的,这样,他就可以脱离这可怕的世界,去找父母。可是没想到,跌落的同时他还是牢牢抓住了冰沿,他还是不想死。隐隐约约间,辛月明来救他时那灿烂的笑脸,还有手上的温度,就这么深刻的印在他脑海里,他根本忘不掉。 是他救了我,一定要好好报答他。江水寒这么想着,所以江湖表示想收他为徒的时候他并没有反对。因为这样,他就能离他近一点,也能好好报答他了。 “好。”江湖镇重地点头答应道,“从今往后,你就是我逍遥派第十三任掌门江湖的徒弟。” “师弟,你今年多大了?”辛月明好奇问道,也不管身后师父话说到一半的僵硬。 “十三。” “哈?” 辛月明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脑海像山谷般不停回响着刚刚江水寒的声音。 十三,十三,十三,,, 江湖无奈伸手拍了拍辛月明,道,“诶诶诶,回神了。”说着,他心底有些小小的悲伤,在这皮猴面前,作为师父的威严都到哪去了。 辛月明心底也十分哀伤,他本以为江水寒比他小。无论在家还是在青山,他都是老二,最小的孩子,好不容易有个师弟他可高兴了,结果没想到年纪居然也比自己大??? “嗯哼。”江天逸在门前清了清喉咙,道,“师父,我今天早课做好了。” “哦哦哦。”江湖反应过来,连忙对辛月明道,“还不快去做早课?”他从没有认真想过,不仅是辛月明,在他大徒弟面前,他也照样没什么师父的威严。 辛月明不情不愿地看了眼江水寒,失魂落魄地去做早课了。江湖也懒得管他这莫名其妙的小情绪,为江天逸和江水寒互相介绍了下,准备拜师仪式。 把江水寒捡回来是辛月明一时起意,可他没想到,这个一时起意,却让他受了不少罪。至少在他看来,是很受罪的。 江湖一向对他不甚严厉,而他虽然聪明却从不愿使力,到了练剑的年纪,也做不到每日跟着大师兄做早课。可江水寒却不一样,他不仅资质卓越,还很刻苦,也许是经历过才能明白珍惜,他每天不仅认真将师父布置的功课做完,还经常性找大师兄或是师父请教。 这么一来,江水寒和江天逸的功力一天一天涨得飞快,就是不愿学习的辛月明不乐意了。他身为二师兄,这么能比不上小师弟呢?之前江水寒不在,大师兄也就和他一样东混西混,两人差距也不大。可现在有刻苦的江水寒作对比,江天逸怎么能落下,他可是大师兄。不仅后山不去玩了,辛月明想下山去赌坊都没人陪。 向来大少爷脾气的辛月明不干了,怎么能这么欺负人?可每次对上那清澈透明的双眸,辛月明就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说,张嘴的那一瞬间,就全都忘了。江水寒为人温和,即便遇到过各种不平静的事情,他都能努力让内心化为平静,慢慢地,就什么都能面对解决。可每次遇到辛月明,他就不知道怎么面对,所以他从不敢主动说话。 可这么一来,却让辛月明误以为他看不上自己这每天闲逛无所事事的毛病,想劝他又不想被他拒绝。被这么一刺激,辛月明忍不下这口气,他堂堂辛二少爷怎么能让人看不起?为了能跟得上江天逸和江水寒的进度,他开始努力坚持早课,每天用木剑练习逍遥剑法起手式。说来有些好笑,他身为二师兄,剑法学习的进度还不如江水寒。 毕竟辛月明还是有些资质,很快便跟上了他们的进度,而不明真相的江湖还以为辛月明一改前非,增加了不少功课让他练习。辛月明每天累死累活,倒也没那个精力去思考其他,日子过得飞快,居然在他不经意间,快过年了。 青山位置偏北,霜降后便温度直降接近冬季,江水寒留在青山已是接近腊月,算算时间,最近几日来接辛月明回家的商队也该到了。每年腊月,辛月明都会跟随辛家派来的商队回家过年,今年也不例外。只是让他惊喜的是,今年来接他的是他大哥,辛河清。 第3章 年少 因为大哥亲自上门来接,辛月明简直一整天都没个停歇,欣喜若狂都不能描述他那疯狂的模样。江天逸替他开心,江湖替自己开心。辛河清特别爱护这唯一的弟弟,每年有人来都会帮忙捎些必用的东西,可以说他们逍遥派上上下下,基本物资差不多都靠辛河清来供给,几乎算是衣食父母。 就是在这么个举山同庆的日子,还有一个人不太高兴。 江水寒看着辛家的伙计们上上下下搬货,心里想着辛月明要离开三个月,他就有些不舒服,连做功课时都有些毛毛躁躁。不过辛月明就是个没心没肺的家伙,想到自己马上就能回家,根本没有发觉江水寒的任何问题,连出发前一天晚上睡觉,江水寒打招呼时少有的臭脸他都没觉得不对劲。 把拖拖拉拉的辛月明送走后,青山上顿时少了往日的热闹。江湖拍拍一直望着山路沉默的江水寒,示意他跟上。江水寒有些意外,江湖从来没有私下教导过他们,更没有单独说过什么话。他下意识看向江天逸,江天逸朝他安抚性的笑笑,却不多说。 江湖带他朝后院走去,那里他听辛月明说过,是放着逍遥派众位掌门牌位的祠堂。师父答应收他为徒时并没有带他来祠堂拜祭,他也没有多想,没想到,今天师父居然会单独带他来祠堂。 逍遥派的房屋建的和本派风格一样十分有特色,外表看上去倒可以称得上一句古朴大气,但里面,实在是太朴素了。本以为祠堂和其他屋子一样,除了牌位和供奉的香烛外就没有其余东西,没想到进来才看得出与其他房屋的不同。 祠堂内散发着檀香与楠木的清香,闻起来精神莫名的清爽,牌位前供桌上的云锦绣满了暗纹,看起来让人有种尊贵的错觉。记得之前他曾好奇问过辛月明祠堂的模样,可辛月明却两眼茫然地表示,他根本没注意过里面的摆设,只顾着死盯江山的牌位了。 辛月明始终想着,以后一定要像江山一样,做个了不起的大侠。他呢?他只想着能像现在一样和师兄师父呆在一起就好了,安安稳稳的。 江湖从角落里找到两个垫子,拍拍上面的落灰,反倒自己被呛着,不好意思地朝江水寒笑笑,抬手示意他坐在上面。 不过江水寒不太懂他是让自己跪还是坐,所以很是严肃地跪在众牌位面前,小脸蹦得有些紧,他心里没底,总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江湖找了个位置,随便坐在垫子上,才来得及看向江水寒。 他见江水寒正襟危坐的模样实在忍俊不禁,不由道,“放松,师父今天找你来就是想和你随便聊聊。” 江水寒稍微放松了些,可脸上仍旧严肃。江湖可能也觉得自己没事把他找来祠堂说话不太好,只好开口解释道,“小寒,师父知道你舍不得月明离开,毕竟你一个人好不容易有个朋友自然是舍不得的。但是,你要知道,除了月明,这青山上还有师父和大师兄,就是没了师父和大师兄,还有这列祖列宗。” 江水寒眼角抽了抽,江湖这话说得,,,好有道理。 江湖没有意识到自己言语间的诡异,只是抬头看着牌位,沉浸在回忆中,缓慢地开口道,“以前,我师父,就是你师公,只收了三个徒弟,你师父我排行老大,掌门的重任,就落在了我身上。我继承掌门之位,两位师弟必须下山,可当时你大师兄还没出生,我也没徒弟,整个青山只有我一个活人,春天还好,冬天了,连只鸟叫都没有。那才叫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所以没事的时候啊,我就喜欢和老祖宗们聊聊天,有时候说着说着,我就悟出了些道理。” 毕竟正襟危坐有些累,江湖又没有要求严格,听着听着江水寒换了个姿势,干脆坐在垫子上抱起膝盖,脸上的认真却没有变。 “人啊,总是有必须一个人呆着的时候,寂寞孤独,并不可怕,可怕的是,热闹到孤寂的差距。”江湖仰着头看向满桌的牌位,他不过而立之年,眉眼间却早已染上岁月的痕迹,两鬓藏着的雪白隐隐若现,但在几个小徒弟面前,他从没有露出什么忧虑的迹象。 说着,他看向江水寒,温言道,“月明那个小崽子,每天都喜欢弄得满山不安生,但就是这样,等他走了又让你怀念他不安生的日子。不过,过了年,他总是会回来的。” “徒弟知道了。”江水寒清亮的眸子变得灿烂,微微提起嘴角,颔首道,“徒弟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好。”江湖知道江水寒明白了自己的用意,拍拍他的肩膀道,“懂了就好,出去玩吧。我在这里和师祖们说说话。” 不得不说江湖这么一次谈心很是管用,江水寒不再像前几天那么毛躁,每天练剑都很认真,一门心思放在练功上。连江天逸都不得不称赞他进步飞快,本身基础打得扎实,又勤奋训练,当然进步神速,不过等辛月明回来,又要生气了吧。想到辛月明每次比不过他又不认输的无赖模样,江水寒忍不住轻笑。 认真的时光总是飞快,冬去春来,青山上的白色消退了不少,总算到了辛月明回来的日子。这几天练剑的时候江天逸就发现了一个现象,江水寒总是喜欢拖上那么一段时间,往山底下望望。他偷偷笑笑,却没告诉师父也没让江水寒发现,只是无奈感慨,果然小师弟还是和二师弟亲,这么期待这个小魔王回来。 在江水寒不动声色又殷切期盼中,辛月明终于姗姗来迟,赶在春分前夕回来。辛月明回来迟是有原因的,他一路上买了不少好吃好玩的准备送给江水寒和大师兄。在他心里,江水寒是他罩着的师弟,又和大师兄一样无父无母,作为师兄弟中唯一家庭完整的人,怎么能不照顾照顾他们呢。只是没想到这么一买,就来迟了。 看着辛月明身后那几车子玩意,江湖真是快乐并心痛着,快乐是辛月明居然能想着师兄弟,心痛是他想着师兄弟居然不想着自己师父!明明教养他的是他这个师父,没想到连个小东西都没捞着,这个小坏蛋,一点都不想他! 不过对于辛月明这迟到,江湖并没有太过惩罚,只是让他多默写几遍心法罢了。 辛月明这次回来兴冲冲,因为功力大有长进,过节时父亲和母亲都夸赞了他,压岁礼更是收了一堆。可没想到回来他才发现,在家里这段时间贪懒没有背心法也没有练剑,和江水寒的差距比离开之前更远。为了追上这些差距,喜欢在刚回来时就推脱几天不愿练剑的他居然一反常态,第二天早起和大师兄一起练剑,勤奋的模样差点把刚起床的江湖吓出魂。 虽说这点差距挑起了辛月明的认真练功的心思,但他毕竟是个三分钟热度的家伙,更没有江水寒那种坚持不懈的毅力。过不了多久就开始了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行径,虽然大师兄不愿陪他去赌坊,可他可以自己去。 江湖和江天逸倒是早就对辛月明这番做派熟悉惯了,可江水寒不习惯,或许说,这世上有辛月明这样混世度日的人,就有江水寒这种追求上进的人。他根本看不惯辛月明这种动不动就去赌坊还喜欢耍无赖的行为,可辛月明根本不听他的。 虽说辛月明功力和剑法都比不上江水寒,可本派的随波逐流步法却学的精妙无比,若是他肯多练练内功,恐怕连师父都追不上他。 从说教无效开始,江水寒每天压着辛月明做早课,中午吃饭,下午练剑,等好不容易有了空闲,江水寒就让辛月明把内功心法默写一遍,还好江湖只教了他们前两层,否则辛月明抄到手酸都抄不完。连辛月明自己都开始吐槽,他这不是给自己找师弟,根本就是给自己又找了个师父。 前面几天看在江水寒真诚的面子上,辛月明忍了,可他这种喜欢自由讨厌拘束的人,怎么可能会一直这么乖乖地听从江水寒的安排呢。 赌坊一般下午才开业,所以每当中午吃饭的时候,辛月明总是能找到借口或是机会逃脱江水寒严密的侦查,下山去赌坊玩。甚至回来的时候,也能趁江水寒不注意间回到自己的床上,第二天一早面对江水寒的熊猫眼依旧理直气壮。 不过经过这么一两次后,辛月明每次翻墙绕过江水寒进屋总是会点上烛火,提醒那个傻傻的师弟他回来了,不用再堵着门口一夜不睡,免得第二天顶着双熊猫眼。 来来回回经过那么多次后,江水寒总算是摸到了辛月明的某些规律。而这一次,他总算是在院墙上把辛月明堵了个正着。 夏夜的蝉鸣很响,再加上沉闷的温度,让人心烦意乱。江水寒站在不高不矮的院墙内,抱着胳膊抬头看向院墙上,那脸上带着玩世不恭笑意的少年。 清冷的月光撒在他的身上,越显得他侧影清晰,灵动的双眸里盛满了月光,仿佛把这青山上的绝色都装了进去。见江水寒绷着张脸望向他,也不吃惊或是紧张,反倒随意坐在院墙上,轻笑着歪头看江水寒。 也许是夜风凉爽,也许是月光淡然,江水寒望着他的笑容,心底的烦躁就这么慢慢消失了。甚至于,他心底冒出了奇怪的想法,就这么让辛月明肆意张扬地活着,似乎也不错。反正继承师门有大师兄,辛家有他大哥,或许说,辛月明生下来,就是享福的。就算被谁欺负了,他也可以保护他。 “小寒,人生苦短,干嘛不及时行乐呢。”辛月明不知从哪带回来的酒壶,扬首往嘴里直直灌去。月光下,少年逐渐明显的喉结微微耸动着,放下酒壶,用手随便抹了抹嘴角,“子羡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江水寒发觉自己看得呆了,顾不得嘲笑他自恋,连忙错过视线道,“你从哪弄来的酒,居然还往山上带!” 辛月明只当江水寒太过矜持,倒也不生气,随意道,“小寒,你看你,怎么活的很老头子一样。再说,咱们又不是出家人,又不用守什么戒律清规,何必呢?” “那也不能随随便便!”江水寒认真道,“人总是要有自觉,你太过随意了。” 辛月明叹了声,在蝉声的背景音中显得尤为清晰,却没有少年不知愁滋味而故作老成的不适感,他淡色的瞳仁静静对上江水寒,淡淡道,“小寒,知道我们逍遥派祖训是什么吗?”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你以为,是何意?” 江水寒愣了下,犹豫道,“我问过师父,可他说,让我自己体会。” “我就是问你怎么想。” 辛月明带笑的眸子温柔的可怕,江水寒低下头不敢去看,沉声道,“路有很多条,上下左右,哪都可以走。” “这只是表面意思,我是问你,你怎么想。” “我觉得,就算路有很多条,但不是随便都可以走的,有些路,永远都不能踏上去一步。” 虽然江水寒低着头,但辛月明仍旧敏锐地捕捉到他言语间的坚持,略微无奈地扶额,却又忍不住笑道,“你啊。” “那你呢?” “我?”辛月明把玩着手里的酒瓶,脸上笑容不减,“不管怎么走,选哪条路,活得顺心如意就好。” 活得顺心如意就好。 心大的辛月明并不知道,墙内的那个温和少年默默将他这句话放在心底,一放,就是一辈子。 虽然被江水寒堵在院墙上一夜,但辛月明仍旧神清气爽,反正他又不是没在墙上睡过,小时候他还曾经被他老爹堵在桃树上三天没下来呢。只是可怜了江水寒,靠在墙边将就了一夜。 这样的日子差不多开始平息,因为江湖总算开始教导三人新的心法以及剑法第三层。而他发现得意门生江水寒那浓厚到吓人的黑眼圈后,终于忍不住亲自出手,将辛月明这个小皮猴看得严严实实。 被逼无奈只有练剑的辛月明无聊时又开始感慨,青山真的是阳盛阴衰,要是能有个小师妹,该有多好。 可能真是老天爷优待辛月明,在他想象着拥有小师妹的几天后,真的就凭空从天上掉下来了个小师妹。 算起来,江水寒已经在青山上呆了一年多,可他与江天逸不同,自上山后便再没有下山过,而他一向严于律己,两耳不闻窗外事。江湖担心他在青山这种封闭环境待的太久对身心健康都不好,便决定带着他们师兄弟三人一起下山在附近游历。之所以选择附近,不是因为所谓的就近原则,很简单的,就是因为没钱。 逍遥派就师徒四人,平时也很节省,只是银钱总有用完的一天。江湖一般以打猎和帮忙跑短途镖为收入来源,这次,就是带着几个徒弟,准备替山下镖局跑一趟镖。 作者有话要说: 大道泛兮,其可左右。 也有是大道汜兮,其可左右。但这两个字一样的,没太大区别。 其实这个道有各种解释,我只是捡了个最简单最直面的,羞愧,,,宗之潇洒美少年,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杜甫《饮中八仙歌》辛月明个自恋的小屁孩,拿过来自己用了。他的表字,子羡,我随便取的,感觉羡这个字很适合他,哈哈,其实取得不标准啊,因为古人的字是和名有关联的,无论是相近意思还是相反意思,所以辛月明的字该和亮啊暗啊这些字有关。 第4章 掉落 说是护镖,但说白了青山镇这种小地方,附近也没什么大的城镇,能送的东西更是少的不行。所以江湖来青山镖局问情况的时候也没想过有大生意,可没想到,这趟下山,却让他真碰到个‘大’生意。 江湖拉着江天逸下山,本想留辛月明和江水寒两个家伙看山门,可经不住辛月明的闹腾,只好拖家带口全部下山。刚进青山镖局的门,迎面就见总镖头袁青正在院子里来回转悠,嘴里还碎碎念叨着什么。 江湖一进门便看见袁青这焦急的模样,不由问道,“哟,这是怎么了?” 袁青瞥见他,哼了声,道,“今天有人来托镖,是份大的。” 江湖一听是大生意,眼都直了,立刻道,“那正好,我有空的很,走了算我一份。” “得了吧。”袁青转念一想,却又问道,“你真愿意?” “那怎么不愿意,就是,那个,多给点。” 袁青似笑非笑地看了眼掩不住贪心还死要面子的江湖,故意不说话,开玩笑,他干嘛平白无故为了这么个‘大’生意多付给江湖薪水。 跟在江湖身后的辛月明悄悄和江天逸咬耳朵,“我看,师父又要被坑了。” 他声音不大,但身边的江水寒也能听见,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辛月明笑得像只小狐狸,故意瞅了眼正悄悄打量自己的袁青,低声道,“真要是大~~生意,他怎么可能让给师父啊。” 本来还被所谓大生意迷了眼的江湖听了犹如一盆冷水浇满头,连忙收起放绿光的视线郑重道,“我徒弟都能察觉的事情,我怎么能不知道呢。咱们这么多年交情,你这样也太让人失望了。” “我说大,就是大。”袁青也不生气,笑眯眯看向辛月明,道,“这就是月明吧。果然是个小机灵鬼,大师兄,你怎么混的还不如徒弟聪明啊。” 江湖挺了挺背,故作高深道,“我这是智不外露。” 当然,谁也没和这位智不外露的掌门叫板,大家心知肚明的互望一眼,不再提起。 不过袁青刚刚那一声大师兄让江水寒惊了一把,少年年纪轻轻还无法做到神色不外露,呆愣的模样倒显得真挚。 看出江水寒的惊讶,袁青朝他笑笑,解释道,“你就是月明这小子拾回来的老三?看这身板还不错,肯定比我们当年勤奋。” “那是,这可是我徒弟!”江湖红光满面昂着脑袋仿佛斗赢的公鸡,不知道的还以为在夸他呢。 江天逸和辛月明没有江水寒这么惊讶并不是他们比江水寒更能控制情绪,只是因为他们提前惊讶过,而且不约而同选择沉默,就是为了等这一天江水寒震惊的表现。感觉逗逗平时不喜欢说笑的小师弟,还不错。江天逸和辛月明递了个眼神,果然,小师弟不是只会笑的面瘫,除了笑,还会惊讶呢。 江湖虽然昂着头,可江天逸和辛月明的互动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他心底莫名地柔软很多,这俩个家伙,还是挺懂事的嘛。 “好了,为了证明我的清白,带你们去看货,我就不信,你们看过还能说不是大生意。” 等袁青带着师徒四人来到存放货物的后院,亲眼看见,他们才不得不承认,确实是大生意。 后院拜访着一尊大型木佛,足足有九尺来高,不仅三个徒弟要仰望,连最高的袁青也要抬头才能看清大佛的全貌。本来这些货物应该送进库房保管,可因为佛像太高无法抬进库房,只好委屈佛像在外面过夜。 “你们看,这是不是大生意?” 面对袁青的追问,江湖支支吾吾不回答,他哪知道是这个大法? “好了,给个准话,帮不帮?” 辛月明忽然插话道,“镖局没人了吗?” 他这话说的太过直接。不过逍遥派向来不拘小节,连掌门都不在意这些,也就没人呵斥辛月明不礼貌。 袁青也不在意,笑着解释道,“平常是够的,可这佛像太大,光是搬运就要一些人寿,那么其他人手就不够了。” 江湖略带哀伤地望了眼大佛,没办法,他要做个负责的掌门,更要为徒弟们做个榜样,答应的承诺一定要履行。不然以后该怎么在徒弟们面前立威,他可是堂堂掌门。再说,师弟有困难,他这个做师兄的不帮忙,就太说不过去了。 虽说这趟镖送的是大佛,但目的地是西北方向的嘉泺城,离青山只有一两日的路程。为了让徒弟们多见识一番,江湖答应随镖队一起动身。 辛月明家住江南,经常往来于南北,可很少再往西北方向前行,江水寒大概也是从南方而来,又在青山呆了将近两年,对西北一切都不甚了解,只有大师兄江天逸本就出生西北,这一路上倒是为他们讲解了不少,引得辛月明又是期待又是不以为然,江南可比北方好看多了。 等到了嘉泺城,即便是见惯了繁华江南的辛月明也不得不称赞一番。这里是和江南风光截然不同的魅力,如果说江南是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那么这土城景色,便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相比精致的江南这里略显粗糙,可是更有种豪情万丈油然而生。 将货物顺利送至客人手中后,也就没江湖什么事了。毕竟好不容易出门一次,江湖决定在这古城逗留一段时间,主要还是希望江水寒能够多转转,免得天天除了背功法就是练剑,他可不希望江水寒练成个呆子。至于带江水寒出门逛逛的重任,自然就交到了辛月明手里,再没有比这家伙还会找地方玩乐的合适人选了。 能够不用背心法练剑,辛月明自然开心,反正不过是多了个拖油瓶,小心谨慎些就是了。江天逸身为大师兄,这几天要跟着师父补充山上的物资,不能和他们一起逛倒是有些失望。 这古城不小,辛月明带着江水寒走了半天,才不过逛了一小部分街区,而江水寒也没有对什么感兴趣的迹象,辛月明觉得心累,一时没了来时的激动与兴奋。江水寒察觉到辛月明的情绪变化,总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便提出要请辛月明去这城中有名的孤鹜楼。 辛月明一听小师弟主动邀请自己吃饭,消散的兴奋又招回来。只是两人仿佛今日运气不顺,走到孤鹜楼下,就出了事端。 江水寒走在前面,刚踏上一层阶梯,就听头顶一阵纷乱的声响,随即一道人影从二楼栏杆处掉落,眼看着就要落在他的头顶。辛月明跟在他身后,见此情景眉头一皱,刚要伸手去拉江水寒,却见他朝后退了一步,稳稳接住那道人影,旋身缓冲那人掉落带来的力道。 等江水寒接住那人才注意到,他接住的是个俏生生水灵灵的小姑娘,不过九十来岁大小,正拿她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瞧他,眼里满是好奇与胆怯。身旁辛月明看了眼江水寒救下的小姑娘,不由朝他促狭一笑,眼神里满是挪揄。江水寒被他看得脸颊蓦地红了,连忙放下小姑娘。 刚要说话,就听二楼传来叫骂声,几个流里流气的少年大摇大摆走出来,恶狠狠瞪向小姑娘。小姑娘被江水寒放下来就立刻紧紧抓着他的袖子,躲在他身后瑟瑟发抖。江水寒见那些少年脸上带着恶狠狠的神色,自然而然伸手挡住小姑娘的身躯,辛月明饶有兴趣地在一旁观看着情势发展,却没有一点想帮忙的迹象,但他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小姑娘,心底渐生困惑。 “臭丫头!”为首的少年上前一步,朝江水寒身后的小姑娘骂道,“还不快还钱!” 小姑娘被江水寒护在身后,像是有了依靠,说话硬气不少,“我又不认识你,还什么钱?!” 少年瞪了眼小姑娘,又准备伸手去推江水寒,“你干什么呢?有没有没眼色!看不见爷在这!” “只披了层人皮就敢在大街上乱晃的家伙,我为什么要看得见。” 这话一出,不仅仅是那少年和围观的人们,辛月明也不由愣了下,随即笑了。这个小师弟,平时不声不响的,没想到也挺能说的嘛。 “你!” 少年看着江水寒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身后的小姑娘还朝他做了个鬼脸,他恼羞成怒,伸出的手握成拳,改推为撞。辛月明眸色一暗,看他这动作,还是个练家子。辛月明看了出来,江水寒也能看到,他假装受了那少年一拳,暗中肩部往后卸掉这拳带来的力道,但表面看似他受了重伤。 见一击即中,那少年更是骄傲,哼了声道,“没本事还装英雄。” 小姑娘以为江水寒受伤吓了一跳,不敢再朝那少年挑衅,连忙扶着江水寒装死,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辛月明站在江水寒身后,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上前客客气气地跟那少年道,“这位公子,虽然知道闲事与我们无关,但我这朋友既然管了这闲事,也就没办法了。不知这小姑娘冲突了公子哪里,这样也好解开误会。”虽然他一向骄纵惯了,但这么温和说话,却也不让人怀疑,尤其是那微笑的双眸,不知情还真会以为他是平和温柔的人。 见他这么礼貌,江水寒不由疑惑地看向他,这家伙难道转性了? 少年眼下心情不错,开口道,“之前我好心帮她取下挂在树上的毽子,没想到这丫头却趁机偷了我的钱袋,你说我不找她要钱找谁要?” 说到这他还真是够冤,好不容易想显示下爱心,没想到却被偷了钱,难道是他蛮横管了,连老天爷都不让他献爱心? 辛月明瞥了眼躲在江水寒身后不敢看他的小姑娘,不知在想些什么,正当少年以为他不愿再管这事时,他忽然轻笑了下,道,“这小姑娘偷了你多少钱?我赔。” 少年一愣,身后家丁模样的人出声道,“你知道我家公子丢了多少,还敢充大头。” “呵。” 辛月明轻声笑了出来,从身上掏出个钱袋,眼神瞟向骤然瞪大双眼的小姑娘,那小姑娘见他看向自己,吓得更是瑟瑟发抖,不敢再动。江水寒还以为她是担心自己会被少年抓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示意她别担心。 少年见他掏出钱袋,随手抛给自己,再加上那钱袋看起来也不大,还以为不过是一点小钱,接过更是轻巧无比,扔给身后的家丁,抱着胳膊哼道,“这么轻巧,你真确定,” 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家丁一惊一乍的声响,“少,少爷!” “什么事?”少年不耐烦地回头,等他看清那钱袋里装的是什么,也忍不住地惊讶, “你。”那里面满是纸质的银票,怪不得轻地好像没有东西一样。 “怎么样?”辛月明抬眸看向他,眉眼间刚刚那点温和瞬间烟消云散,嘴角上挑,恢复了往日里最常见的欠揍模样,“够吗?” 少年收起之前的狂妄,点点头,“够了。”说着,他从里面掏出一张银票,将钱袋重新扔给辛月明。 “剩下的你自己留着吧。”少年看了眼小姑娘,又看向辛月明,提醒道,“小心被长了副人皮却没有人心的家伙骗走。” “我自然知道。”辛月明握着钱袋,看向少年的眼神里倒是多了些尊重,侧身让开道来放少年离开,“有缘再见。” 见那少年离开,辛月明扫了眼四周,道,“没戏看了,都散了吧。” 不一会,周围的人便没了踪影,只剩江水寒和小姑娘在辛月明面前。 小姑娘低着头,怯生生道,“多谢两位哥哥相救,我,我先走了。” 说着就要离开,没想到被辛月明堵住了路,“喂,我们可是救了你,不说声谢就走?” “谢,谢谢。”小姑娘现在看到辛月明脸上那点似笑非笑就吓得够呛,不停朝江水寒身后躲去。 虽然江水寒有些意外辛月明为何对小姑娘这幅模样,但他还是顺了辛月明的意,道,“既然都这个点了,我们一起吃饭吧。” 前有辛月明,后有江水寒,小姑娘无处可退无处可逃,只好乖乖跟着两人重新进入孤鹜楼。辛月明随手招来伙计要了个房间,房门一关,小姑娘便躲在江水寒身边不敢接近辛月明,生怕他会吃了自己一样。 辛月明也不急,让伙计先上了壶茶,问江水寒道,“你没事?” 江水寒点头,“放心,我把所有的力道都卸掉了,连皮都没破。” “人家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可我看,咱们俩也没分别过多久,怎么,嘴上功夫变厉害了。” 江水寒不好意思地躲过他的视线,低头道,“我虽然不下山,可书阁里的书却看了不少,今天那少年穿着与西北屏山远峰阁描述的很像。刚开始我不确定,就装你平时那副模样想吓吓他,没想到他真是练家子。” 看来当个书呆子也没变傻,辛月明笑了笑,问道,“既然装了,干嘛不装下去。” 听到这,江水寒认真抬起头,朝辛月明道,“出门在外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小心,要像你平时那样惹人嫌恶就真麻烦了,我们和远峰阁虽然算不上关系多好,但能不交恶就不交恶,这种时候示弱也是必要。”说着,他倒是笑了起来,“不过,你刚刚的表现倒是让我惊讶,没想到,平时最喜欢找事的嚣张家伙,居然会这么平和的与人说话。” “我那还不是为了你。”辛月明叹了口气,晃了晃手里的茶碗,随手将洗过碗具的茶水洒在地上,道,“那种时候再找点事,你之前做的还有心里想的,不就全费了。” 原来辛月明一反常态是顾忌自己,江水寒心底顿时暖意洋洋,唇边笑容更深。 搞定了江水寒,辛月明视线转移到了一旁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小姑娘身上, “你呢?” “啊?” 小姑娘像受惊的小鸟,看看江水寒又看向辛月明,脸上露出疑惑的神色。 辛月明见她支支吾吾,眼神渐冷,“不用看他了。我只问你,为何别人帮你,你反倒偷人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 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 苏轼《饮湖上初晴后雨二首*其二》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王维《使至塞上》 我的词语太匮乏了,感觉还是借用下古人的诗词才行,,,这章就是,天上掉下个林妹妹~~啊呸呸呸,是小师妹 第5章 师妹 “我没偷。” 辛月明就差翻了个白眼,也不管一旁江水寒奇怪的视线,径自道,“你没偷?那为何我师弟的钱袋在你身上?” 小姑娘和江水寒同时一怔,一个视线躲躲闪闪不敢去看对方,一个却依旧如之前般温和道,“是真的吗?” 江水寒的声音和他的人一样,温柔地仿佛冬日的暖阳,看向小姑娘的视线并不像辛月明偶尔的凌冽,也不像他人带有异色的眼神,但这样的眼神,却更加让她承受不住。 “是。”小姑娘被戳穿就懒得再装,再没有之前那副柔弱胆怯的模样,眼里那点傲慢倒是挺像辛月明,就是不如他有底气的自信,她的所有伪装就像只小刺猬竖起自己仅有的刺,也不在意能不能在人家身上戳个洞样幼稚,“就是我偷得又怎样?” “不怎么样,但是做错了事,就该道歉。” 小姑娘本以为这个少年和她之前遇到过的人一样,会生气,会发怒,会骂她,甚至会动手打人,却没有想到,江水寒会是这样的反应,不由呆愣在原地。 江水寒这种反应倒是在辛月明预料之中,他就是这么个温柔的人,怎么会跟不懂事的小丫头生气。 “对不起。”小姑娘说话跟蚊子哼似的,又忍不住好奇问道,“你,你不生气?” 江水寒笑了笑,反问她道,“你父母呢?” 小姑娘脸色一暗,“死了。” “你没有家人,那平时,是怎么生活的?” 她本不想说,可面对江水寒这副平静淡然的面孔还有他如本人一般清澈温柔的眼眸,无数的委屈难过忽然间涌上心头。 她红了眼眶,愤愤道,“我父母早就死了,可我还有叔父,但我没想到他居然想把我卖到青楼,我费尽心思半路跑了出来,又不能回去,就只能在外面流浪。我,”说着,她再也忍不住泪水,一滴一滴落在她面前的桌布上,“我也不想偷钱啊!” 辛月明在一旁沉默不语,只盯着手里的茶水发呆,江水寒见他不说话,也摸不清他的意思,只好试探道,“那,你愿意跟着我们吗?” “你们。”小姑娘泪眼朦胧的看着他,又下意识看向辛月明,踌躇道,“真的吗?” 江水寒不由看向辛月明,眼下两道视线齐齐盯着他,辛月明倒也不紧张难受,一手支撑起脑袋,歪头看向小姑娘,平静道,“跟着我们不用偷抢,也不用颠沛流离,但是,我们不收无用之人。” 还没等辛月明说完,小姑娘跟倒豆子似的噼里啪啦开始介绍自己,“我不是无用的,我会打扫房间,会叠被子,会给花浇水,会做饭。” “停。”辛月明伸手止住眼看就要没完没了的小姑娘,顺便递过去几张纸巾,无奈道,“爷有的是钱,不用你来当奴婢。我是问你,愿不愿意学武。” 小姑娘擦着眼泪的动作一顿,茫然地看了眼辛月明,又转头去看江水寒,问道,“你们,会打架?” “唉。”辛月明揉揉脑门,纠结着怎么跟这小姑娘解释,“打架谁都会,我说的是武艺,你愿意学吗?” 小姑娘一双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满脸崇拜地看向辛月明,问道,“就是那些传说中能飞能穿墙,打起架来轰轰轰,能把院墙给搞塌的大侠?” 江水寒忍不住轻笑出声,被眼角抽了抽的辛月明一瞪,乖乖掩住半张脸偷着笑。辛月明瞪完江水寒,面对这个小姑娘一时有些无言,其实按理来说她说得也没错,可他心底的大侠,都是行为优雅,谈笑间出招无形的模样,怎么能是打起架来还轰轰轰的,这到底是打架还是打雷啊。 “那个,我们是逍遥派的人。逍遥派,总该听说过吧。” “哦!”小姑娘点点头,道,“我听说过,据说他们很厉害。” 辛月明松了口气,咱们门派还是挺有名的,有名气,就是省些麻烦。 她狐疑地看了眼辛月明和江水寒,道,“可是,你们真的是逍遥派的人吗?” 辛月明被她这么一看,突然想起之前江水寒为了避免事端,假装被对方打了一拳的情景。他嘴角抽了抽,这种事解释没什么用,要看她信不信。 “不过也有可能是刚入门,没学多长时间。”小姑娘自言自语倒是帮辛月明和江水寒圆了回来,辛月明哼了声,懒得说话。 “可是,为什么你们没有佩剑呢?”小姑娘又问道,“一般大侠走路上都是要带剑的,不然打架不就先输了一截吗?”在她的印象里,之前见过的那些大侠都会佩剑,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 虽然江水寒和辛月明学过剑法,但江湖教导时都让他们拿着木剑练习,自然也没有佩剑。可看这小姑娘好奇的模样,问题一个接一个,解释起来还真是有些麻烦。辛月明正想随便找个借口混过去,却听见江水寒开口。 “我们没有剑,正如你所说,我们学艺不精,连之前那位公子都没打过。剑是利器,能伤人也能伤己,只有在大家所崇敬的大侠手里,才能发挥它真正的威力。像我们这样的人,平时拿在手里,很容易伤害别人伤害自己,还是少带为好。” 小姑娘懵懵懂懂的点头,“哦。”也许,他们和自己之前遇见的大侠不一样。 听到江水寒称他们学艺不精,辛月明就不乐意了,不过看他暂且把这小姑娘给唬住,他也就不跟师弟计较。 “学武很累,你愿意吗?” 面对江水寒温言询问,小姑娘想了想,便点头道,“反正我也没处去,不就是累点嘛。再苦还能比卖进青楼苦吗?” 见小姑娘答应,江水寒笑意加深,问道,“那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我叫芊芊。”小姑娘垂眸想了想,道,“我能跟你一起姓吗?” “可以,我也是跟我师父姓的。你若是同意,那,以后我就叫你芊芊好吗?” “嗯。” “芊芊。” 见江水寒面色有些严肃,江芊芊也忙不迭认真道,“我在。” “呆会我们带你去见师父,进了逍遥派,你不用担心吃喝,也不用担心住宿。但是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随便骗人随便偷人东西了。” “恩。” “若是日后,可能与今天那位公子相见,你一定要认真向他道歉。” “我。”江芊芊咬着唇,低头犹豫着。 “做错事,就一定要为你的行为负责。” “好,我记住了。” 其实她并不太懂,在她看来,这件事已经由辛月明递给对方的一张银票而结束,他们就再也没有关联才对。不过,既然江水寒说了,她就去做,总归,他们不会伤害她。 吃完饭,辛月明和江水寒便带着江芊芊去见江湖。而江湖正在盘算着银钱够不够用,没成想辛月明这个家伙又给他拾回来个徒弟,真当他们逍遥派是收养所了吗?但听完江芊芊的遭遇,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算了,也不差她这么一口饭吃,再说女孩子,也不用那么累死累活的学武,她愿意好好学,他就好好教,她要是不乐意,那就学来防身就好了。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辛月明和江水寒虽然没有约定过,却默契地选择在入住的客栈后院湖边散步。辛月明是无聊不想在屋子里呆着,但江水寒却是有心事,他不知道随便救回江芊芊算不算好事,更不知道对不对,当时江湖的面色顿了下,被他敏感地捕捉到了。也就是这么一顿,让江水寒记在了心底。 如果江湖知道自己这么一个表情让江水寒以为自己对江芊芊有意见,绝对会哭死。他只不过是在算着多一张嘴要多花多少钱,还不允许财迷心疼一下? 两人一起绕着湖边转了个圈,却是不同方向,所以一开始两人没有碰面,绕完才撞到一处。碰见了也没什么,大家一起围着湖转圈。江水寒心思重重,又不怎么愿意主动说话,简直让身边的辛月明好奇到挠得内心直痒痒。江水寒从来没有这么忧虑过,哪怕是见到辛月明不愿练剑,偷懒下山去赌坊,都从没有过的表情。 等到两人将这小小的湖泊绕了三四圈,辛月明再也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装作一副热心大师兄的模样问道,“师弟啊。有什么心事说出来给师兄听听,别闷在心里,弄得自己不舒服。” 说得冠冕堂皇,但他并不是好心什么的,纯粹是闲的发慌想找点话说,要不然光绕着圈转悠做什么,他又不是喜欢尥蹶子的驴,老这么绕圈磨面吗?别说他们不是驴了,就是驴,也磨不出什么面粉来。 本以为江水寒会转移话题,没想到他听了后面色更加凝重,开口问道,“小师兄,我把芊芊带回来,到底好不好?” 他本来要叫着辛月明二师兄,但辛月明比他还小了三岁,当时还不明显,两年过去他的身子终于赶上正常少年的进度,这二师兄就怎么也开不了口,干脆直接叫小师兄。不过他也没想到,会这么快有个小师妹。问过江芊芊,原来她比辛月明只小一岁,名副其实的小师妹。 辛月明还以为是什么大问题,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球,再没有之前的兴致,无奈道,“你想多了,那个小丫头,带回来就带回来,不过就是多了张嘴吃饭,师父都没说什么呢。” “师父是没说什么。可是,我看师父今天见到我们带芊芊回来,好像不太高兴。” 辛月明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江水寒。江水寒一怔,随着他一起停下,面前的少年唇畔衔着笑意,既欢喜又带着无奈。 “小寒,当年我把你带上青山,师父第一眼见到你时,也是这副模样。”辛月明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师父对你,可有任何轻视甚至无视?” “没有。”江湖从没有忽略过他,甚至可以说,比对大师兄还好,想到这,江水寒摇头,脸上露出愧疚,“是我想多了。” “其实也不怪你,毕竟芊芊是你拾回来的。”辛月明打趣道,“就不知道到时候芊芊捡回来的是小师弟,还是咱们的妹夫了。” 听了这话,江水寒不由一笑,“其实还是我不对,应该事先和师父商量一下。” “好好好。这么点事就让你心事重重了?以后要是有什么大事,你不得烦死?”辛月明笑道,“古人都说化繁为简,到了你这,怎么就成化简为繁了?” 不得不说辛月明这一番开导还挺有用,第二日一早,师徒五人便开始返程。到了青山,江芊芊的笑容比起之前灿烂了几分,也真挚了不少。江湖也不含糊,问清江芊芊的意愿,便带她进了祠堂拜见各位师祖。这么一来,逍遥派总算有了点大派的模样。 至少,人数凑的还算热闹。 以往青山上都是群大老爷们,江湖自己对环境什么的不太在乎,连带着江天逸和江水寒跟着不太在乎。江水寒流浪惯了倒没什么不适应,江天逸虽然有老妈子的性格,但也只是打扫卫生做饭时上点心,再多点事他一个人可就忙不过来。 至于辛月明,虽然他好歹是个大少爷,但他享受便下山去镇子上,至于自己的房间都是简单了事,除了床铺桌椅,连个装饰物都没有,毕竟山上没有奴仆为他整理。 自从江芊芊来了,几位大老爷们再也不敢随随便便,衣服要及时洗,房间要及时整理,连院子里练剑的空地也要及时扫掉落叶,不然,就等着晚上没饭吃吧。不得不说江芊芊这手艺,比江天逸好太多,虽然让一个小姑娘给他们做饭有些不好意思,可除了她和江天逸外也没人会做饭,她自己又不愿吃江天逸做的,便只好如此。 虽说打扫卫生这种事大家都会做,可是大家闲散惯的,天天做就太难为,更不用说每天练完剑那么累。江芊芊却对他们有不同的办法,江水寒温柔又好说话,最不用愁,江天逸和江湖虽然会懒,但只要她扮扮乖撒撒娇装装累,也就行了。 最难对付的是辛月明。 她生气,他装愣;她撒娇,他装傻;她装累,他装瞎;她哭诉,他装聋;她故意不给他做饭,他下山去镇子吃;她假装忘洗他的衣服,他直接穿脏了就扔,反正大少爷有钱的很,重新买件新的就好。 两人之间没完没了,但江水寒都阻止不了的辛月明,江芊芊能阻止吗?虽然她自己都不知道结果,但她和江水寒一样,有的是毅力。 打持久战是江芊芊的长项,可辛月明这个向来懒散的大少爷就不行了。尤其是身边还有师兄和师父作对比,不过一个月,他就承受不住,自己动手收拾房间,打扫卫生。不然,就没饭吃。虽然可以下山去镇子吃,可来来回回也很累,辛月明怎么会愿意每天吃饭都这样呢。 第6章 生长 辛月明从来不是什么乖孩子,稳稳当当地日子根本不适合他,过个几天就会偷溜下山去赌坊,只不过围堵他的人,从江水寒变成了江水寒和江芊芊两个人。 为此辛月明还偷偷和大师兄吐苦水,好不容易拾回来个师弟,他不再是最小的后辈,没事可以行使一下师兄的权力,可没想到,怎么就变成了两座压迫的大山呢。 吐槽归吐槽,日子也就在这么鸡飞狗跳中度过。可后知后觉地逍遥派大老爷们没有发现,当初水灵灵的小姑娘,在他们不经意间已经长成了一个大姑娘。 三月初春,正是草长莺飞的时候,漫山□□却被所有人所忽视,连同一起被忽视的,是江芊芊终于在这温暖的初春,在她十三岁生日过去的几天后,完成了幼童到少女的蜕变。 她初潮了。 这天几位师兄刚刚完成自己的早课,由辛月明负责教导江芊芊的剑法。虽然江天逸和江水寒进度较快,但需要经常练习,不像辛月明和江芊芊有大把的空闲时间,而辛月明虽然懒惰,但逍遥剑法学的也是有模有样,江湖便把教导小师妹剑法的工作交给了他。 教导江芊芊,辛月明便不像之前自己练习那般散漫,一招一式,都颇为认真严谨。毕竟江芊芊从刚开始练基本功就很认真,甚至每天都和几位师兄一起起床练习,搞得时常睡个懒觉的辛月明都没脸去耍赖,他总不能连小师妹都不如吧。 辛月明为江芊芊演示了下逍遥剑法第一层,又仔细看她的动作,这才走到一边自己练习。可没想到练到一半,就听见身侧江芊芊哎哟一声,捂着肚子蹲在了地上。这可惊着了辛月明,江芊芊练功从来不怕苦,即使手上磨了茧身上刮了哪疼得眼泪直流都不说,好几次都是细心的江水寒发现才知道。 江芊芊蹲在地上满头大汗,辛月明问她怎么样,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辛月明当机立断抱起她朝屋内走去,路上还不忘叫来树下乘凉跑神的师父。抱着江芊芊的辛月明只觉得手上有些黏糊糊的东西,隐隐有些腥味,但少年毕竟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只是奇怪地将江芊芊放在床上,等师父来看。 等收回手,他才看清手上那黏糊糊的竟是血迹,身后跟来的江天逸和江水寒看了个清楚,就连床上肚子疼的江芊芊也是。江天逸和江水寒是真不懂,毕竟从未听过,更是从未见过。 可辛月明却脸一红,他蓦然想起小时候关于表姐的事情。那时他还小,见表姐身上流了血,吓得当场哭了出来,还以为表姐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搞得大人们哄了半天,他也算明白了,这是女生每个月都要经历的一件事。 见他脸红,江水寒有些意外,却也不解,辛月明脸皮厚的不行,还能有什么事情让他脸红的。 辛月明却没有管江水寒,仔细回忆起以前表姐的事情,他朝江天逸道,“大师兄,还请你,弄些热的红糖水。” 江天逸也是莫名其妙,不过看辛月明的模样,他应该懂,便照做了。随后进来的江湖一眼看见辛月明手上的血迹,再看看江芊芊捂着肚子的模样,老脸倒是没红,只是耳朵尖染上点粉红。 身为人师,在徒弟面前可要庄重些。他清了清嗓子,淡定吩咐道,“月明,去洗洗手吧。小寒,麻烦你下山,去请你袁师叔的夫人来一趟。” 江芊芊躺在床上,腹部的疼痛轻了些,之前看到辛月明手上的血迹,自己也察觉到那里流了血,吓得大哭道,“师父,我是不是,我是不是内伤了?还是中了什么毒?为什么我会平白无故流血啊?” 江水寒是满脸迷惑,本来还以为小师妹出了什么事,可看辛月明与师父的反应,也不像什么大事。但毕竟是流了血,袁夫人也不是什么医生,请她来有用吗?江湖和辛月明则是尴尬不已,这种事让他们这些大老爷们怎么说??? 可江芊芊哭的那么伤心,江湖只能出声安慰道,“芊芊,别担心,不是什么大事。我让你三师兄下山一趟,你师叔母会告诉你缘由的。” 就这样,往日里就热闹的青山更是兵荒马乱,直到袁夫人在房间里和江芊芊嘀嘀咕咕半天,才得以结束。 江湖和三个徒弟站在院子里等袁夫人出来,这种女人家的事,他们不方便听。 江湖看了眼最平静淡定的辛月明,问道,“月明,你怎么知道的。”这小子,难不成,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偷偷干坏事了? 辛月明没他想的那么多,但这种话题并不是什么能随便说出口,只好简单回答道,“我家里表姐就是这样,所以,就知道了。” “哦。”江湖放了些心,点头道,“今天多亏你反应快。” 江天逸和江水寒依旧什么都不懂,只是看江湖的反应,小师妹流血是很正常的现象? 江天逸忍不住偷偷问道,“月明,芊芊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和辛月明之间隔着一个江水寒,说悄悄话有些麻烦。 辛月明耳根一红,凑过去低声道,“我也不清楚,但是女生好像都这样,每个月都会流次血,不伤大碍的。” “哦。” 江天逸松了口气,小师妹没事就好。而一旁面上看似平静的江水寒心底却波涛汹涌,辛月明凑过来时离他极近,甚至呼吸间的灼热都往他脸上招呼。但让江水寒焦躁的不是这个,而是辛月明怎么会这么清楚,哪怕是家里表姐,关系近的能把这些事告诉表弟?直到手心传来一阵刺痛,少年猛地一怔,他这莫名的怒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侧过脸偷偷看向身边没个正样的少年。辛月明连站姿都是那么懒散,别人两腿并直站着,他非要将整个重力压在一条腿上,另一条腿就这么大刺刺摆在一边,明明个头和江水寒差不了多少,被他这么一弄,硬是矮了半个头。 少年嘴边挂着随意的笑容,在院子外面等待实在是消磨他所剩不多的耐心,抬头望着天上偶尔飞过的白鸽出了神,手里还不停消,捏着不知什么时候拽来的狗尾巴草,在指尖绕啊绕。 江水寒视线随着狗尾巴草转到他的指尖,白皙纤长,根本不像一个武者的手指。辛月明不喜欢练剑的一个原因,就是容易手上长茧,疼不说,还影响美观。江水寒只觉得他的胸口就好像辛月明手里的狗尾巴草,被他弄得晕头转向,不知所措。 这次兵荒马乱的初潮经历让江芊芊面红耳赤,尤其是面对辛月明的时候,更是手足无措。不过这也只是一时的转变,等江芊芊习惯后,和辛月明恢复了往日的鸡飞狗跳。但初潮为江芊芊带来的不仅仅是简单的改变,她洗衣服的时候,会注意将自己和师兄们的衣服分开,每个月总有段时间,要在厨房里熬红糖水。 最重要的是,女孩子比男生更加敏感早熟,就连感情也是。 江芊芊动心了。 不是大师兄也不是小师兄,而是三师兄江水寒。 虽然辛月明这样类型的男生也挺招人喜欢,但少女第一次动心,基本都会喜欢上江水寒这种温柔细心的男生。相比之下,在江芊芊这个年龄段,还是江水寒更具有吸引力。 从发觉自己喜欢上三师兄开始,江芊芊就将恋爱中小女生的表现占了个全,每次和江水寒对视,内心都会有份悸动,想看,又不敢看,无论什么时候,她的视线都忍不住追寻江水寒的身影。 说来好笑,第一个发现她喜欢江水寒的人,不是老妈子般的大师兄,也不是向来细心的江水寒,而是小师兄辛月明。其实辛月明也与其他人一样无知无觉,真正让他发现小师妹心思的,是小师妹的一个举动。 每天吃饭,小师妹都会在江水寒的那份多加几块红烧肉。 可不要小瞧这几块红烧肉,不说他们正是长身体的时间,就说江芊芊这厨艺涨幅,真是比她练剑的进度还快。为了她做的红烧肉,辛月明已经很久没有下山去赌坊玩了。 让辛月明最无法忍受的,就是吃饭时他比江水寒少的那几块红烧肉,而关键人物江水寒自己还无知无觉。辛月明根据这点线索,顺藤摸瓜发现江芊芊喜欢上江水寒这件事。为此,辛月明还暗地悲伤了一阵,好不容易养大的小师妹,居然看上了小师弟,他还指望小师妹从外面再捡回来个师弟呢,看样子是没戏了。不过自家里解决问题,也挺不错。 唯一麻烦的就是,身为当事人的江水寒居然还不知情。 辛月明暗地里为江芊芊出过些主意,比如练剑时不小心受伤,遇见江水寒时走路崴脚,或者假装哪段心法不理解,但大多数被江芊芊自己否决了,她不希望在江水寒心里留下那种柔弱的印象。辛月明撇嘴,反正你也不是什么柔弱的人。不过这种话他也不敢当着小师妹的面说,废话,他还想吃红烧肉呢。 当辛月明练到逍遥剑法第三层,江水寒将满十八岁生日时,袁青上山给江湖递了个消息。萧家六年一度的赏花会,准备在江南昭阳山举办,邀请了各门各派前往昭阳山。 “大师兄,叶师弟那也收到了帖子,问你去不去?” 江湖捏着手里的帖子,发白的鬓角越发明显,眼角的皱纹连垂下的发丝都遮不住,明晃晃昭示了他已老的事实。他脸上带着犹豫不决的情绪,神色沉重而又复杂,不复往日里那面对几个徒弟时脸上带着轻松笑意的模样。 见江湖不说话,袁青硬着头皮道,“萧家赏花会都是给小辈露脸用的,她,应该不会去。” 说到她,江湖眼眸动了动,闪过的光芒很快暗下,轻声道,“是啊,她知道我会去,所以,她不会去。” 袁青眼皮一跳,只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沉默之中,江湖忽然笑了起来,之前的沉重一扫而空,“我去,天逸和小寒也该露露脸了。” “赏花会?“江芊芊拖着腮疑惑地看向大师兄,好奇问道,”那是什么?去赏花吗?” 江天逸和江水寒都坐在她身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下正是盛夏,练完剑后都是一身汗,大家坐在树荫下乘凉,只有辛月明这个皮猴,长大了都不改小时候那喜欢上蹿下跳的毛病,非要爬上树,坐躺在他们头顶的树干上。 听到江芊芊的疑问,辛月明伸手用刚折的细树枝去捣她的脑袋,笑道,“你这丫头还真是不识货,萧家办的赏花会,可是全天下想年少成名的家伙最向往的武林盛会之一。” “为什么?”江芊芊还是疑惑。 辛月明无奈了,只好道,“还记得祖师爷江山他老人家吗?他老人家的徒弟江流就是在萧家举办的赏花会上一举成名,这就是名人效应。” “可这关我什么事,我去也不过就是赏赏花罢了。”江芊芊想了想,道,“小师兄,你想在这次赏花会上一举成名吗?” “不想。” “为什么?”不仅江芊芊,连江天逸和江水寒都愣住了。 辛月明嘻嘻笑着,手里的枝条甩了一个圈,又一个圈,“想一举成名,就要有足够的实力。可是你看我现在,哪里够的上?” 江芊芊哼了声,甩掉头顶因为辛月明乱动而掉落的树叶,“没想到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逍遥派除了武学也很注重文学,江芊芊往日也跟着师兄们认字读书,这些年来多少有些大家闺秀的模样。不过,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 “只有自知之明可不够。” 江湖和袁青谈完,便出门来找这几个徒弟。 几个徒弟齐齐的喊道,“师父。” 这一幕让江湖很是欣慰,只是还有一个皮猴在树上,看着就难受。 “还不下来。” 江湖故意拉着脸朝辛月明道,“你这家伙,几天不管又爬树上去了,真不怕我罚你默写全部心法?” 辛月明早就看出他没有真生气,依旧躺在树上乐呵道,“师父啊,最近天气不错。” “好了,别跟我转移话题。”江湖被他弄得破功,只好与徒弟们一同坐在树下,道,“知道差距就要及时赶上,不然知道也只是白知道。” “知道了。” 江湖也懒得管整日里没个模样的辛月明,转而嘱咐其他几个徒弟,去了赏花会要注意哪些人。这些话哪是辛月明愿意听的,随便听了几句重要的,便运起轻功飞到后院去了。他这么一跑倒是轻松,只是轻功还没练到家,距离过水无痕还差了大大一截,这倒霉的便是江湖。 其他几个徒弟早就习惯辛月明这随随便便的态度,辛月明刚一动身,他们就默契地朝后退开,只是江湖不知道,沉浸在教育徒弟的氛围中,自然落了满身的树叶。等他跳起来要找辛月明算账,那小鬼早已跑的没了影。 算了。江湖只觉得自己没趣,跟一没长大的小屁孩较什么劲呢。 第7章 沉默 “小师兄。” 辛月明的脑袋从茂密的枝叶中穿出来,脑门上还顶着一片不知什么时候掉落的树叶,待看清树下的江水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怎么,你也不想听老头子唠叨了?” “师父已经说完了。”江水寒仰起头看那明亮的少年,轻轻微笑着,“你不该当着他面走的。” “难不成我偷偷溜走,就可以了?” “也不可以,但是至少对师父是种尊重。”江水寒叹了口气,道,“你下来吧,我这么仰着看你实在难受。” 辛月明却不乐意,坐在树干上两条腿荡着秋千,故意笑道,“不好,好不容易这么看着你,就让我多看一会吧。” 可能是之前营养没跟上,江水寒的身高长得很慢,但总是比辛月明高那么一点。在辛月明心里,江水寒哪怕实际年龄比他大了整整三岁,那也是他的师弟。每次都以为长高了不少,可比起师弟,总是少了那么一截,实在是作为师兄的耻辱。 辛月明这话说得很是自然,可江水寒心却一跳,悄悄加快了点速度。 “你快下来吧。” “哦,那你接着我。” “你?” 江水寒呆愣的瞬间,辛月明便从树干上跳了下来,直直栽向地面。他急忙上前一步,正好将辛月明接了个满怀。 “哈哈哈。” 辛月明的笑声吓走了一片飞鸟,他抱着江水寒笑得快要岔了气,却没想过怀里的人早已惊得头脑一片空白。江水寒过了半晌,所有的神经反应才回到原位,而怀里的那个始作俑者还笑得那么开心。 可感受到怀中传来的温暖,他就没法生气,叹道,“万一我没接住你怎么办?” 辛月明拍拍他的背,笑道,“我相信你。” “师父说找你有事,在祠堂等你。” 江水寒不动声色松开手,暗自抚平狂奔的心跳。没人知道,当辛月明说出相信他的时候,他有多么开心。 “啊?”辛月明皱起眉头,刚刚的兴奋劲都被这冷风给吹没了,“该不会是老头子生气了,想罚我吧。” “你做了那么多事,师父哪一次真正生气过?” 辛月明满脸不情愿,还是被江水寒亲自押到祠堂。青山上四季变换,祠堂内却仿佛时空停滞,从他第一次拜师进来后就没见过一次变化。让他意外的是,江湖闭着双眸正襟危坐在牌位前的垫子上,往常江湖罚他来默书都没有这么正经过。看这架势,难不成他犯了什么大问题吗? 还没等辛月明心惊胆战想清楚,江湖轻轻睁开眼,朝他道,“月明,来。” 见江湖还是如平常一样的淡然,辛月明的心总算落在了实处,走过去坐在江湖对面,轻轻道,“师父。” “三请四邀,终于愿意来了?” 辛月明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笑道,“师父,徒儿有什么错您就直说,我现在都被您吓得心惊肉跳呢。” 江湖笑着摇摇头,“你呀。” 他笑容渐缓,反问道,“月明,我记得你来逍遥派拜师,就是想做像祖师爷一样的大侠。为何,今天要说不想一鸣惊人的话来。” “我不是解释了吗。” “我想听实话。” 江湖的声音依旧平缓,但身上隐隐显出掌门的气势来。辛月明一怔,垂眸看着垫子上的流苏,半晌才开口。 “我的功夫不行,连小寒都不如,怎么一鸣惊人。” “可在我心里,你不是遇到困难就会退缩的人。” “我。” “功夫不行,可以练,我逍遥派的剑法和心法可不差,按你的进度,在年轻一辈算是上乘的。但你现在,根本没有这个心思。”江湖看着辛月明的目光里带着些往日里少有的温和,他继续道,“我听说,你大哥这次也要去昭阳山。” “是。”辛月明这一声是从鼻孔里哼出来的。 “我想,你父母的期望,都寄予你大哥身上,对你不过是嘱咐安全。或者说,他们根本没有指望你,能够在赏花会上大放异彩吧。” 辛月明猛地抬眼,正对上江湖笑意盈盈的双眸。他没想到,本以为除了院里那些花草和祠堂外什么都不会关心的江湖,居然什么都知道。更没想到,师父一直在关注着他,还安慰他。 江湖伸手摸摸辛月明的脑袋,朗声道,“月明,你自己的路,不是别人的期望所能左右的。既然他们想不到,那你用自己的能力去证明他们原本所想是错误的,岂不是更好?” “可我,真的能行吗?” 辛月明颤着声,揪着流苏的手指也在抖。他根本没有信心,这也是他唯一不敢相信自己的地方。从小到大,大哥都像一座无法翻越的大山屹立在他面前,每个人都夸奖他,说他是天才,而他,每次做错了事或是达不到父母的期望,总会得到一声叹息或是沉默。 这是比责罚谩骂更加让人难过的行为。 在父母和周围的人看来,他身为辛家二少爷,又有一个优秀的大哥在前面,哪怕成为纨绔都没关系。因为有父母在前面顶着,还有一个大哥在身后保护着他,其实他认不认真学习都没关系。反正辛家的未来,也没有指望他来支撑。 辛月明最早的记忆,就是从某次他练字三心二意的时候开始。最早辛家没指望他能学武,毕竟有个大哥,所以想着让小儿子学文将来考取功名也不错。那时他还小,又是娇养大的,喜欢到处跑,但每天还要枯燥的练字,他根本不情愿,写出来的大字也像是狗爬一般。父亲看着他的狗爬式,满脸无奈,最终也只是叹息一声,不再说什么。 他当时很奇怪,为什么父亲要叹息呢。他不明白,可是有一天,大哥在练剑时错了几个动作,父亲很生气,甚至差点动手打大哥。那天他才渐渐开始明白他和大哥的差别,但他知道,自己在父母心里也不是没有位置没有重量,只不过,是和大哥不一样的期望而已。 “可以。”江湖笑了笑,又恢复严肃,道,“但你要记住,不能偷懒。” “哦。” 江湖心底微微松了口气,倒也不强求辛月明什么,毕竟他还没经过任何磨难,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奋发图强骤然转变的模样。总有一天,他会懂得。 只是希望,这一天不要太迟。 “行了,记得每天都要认真练剑背心法就好。”江湖朝门外抬了抬下巴,道,“你出去吧。记得把小寒叫进来。” “啊?”辛月明正要爬起身,愣道,“小寒做错什么了吗?” 江湖,“,,,” 为什么都觉得我把你们叫进祠堂是惩罚???在祠堂聊聊天谈谈心不好吗??? 江水寒本来刚进门也是如辛月明般惴惴不安,坐在闭眼装睡觉的江湖面前大气也不敢出,半天才小声喊道,“师父。” “唉,你来了。”江湖缓缓睁眼,看清江水寒这严肃的模样笑骂道,“得了,别在我面前摆出这副模样,又不是来挨骂的。” 被江湖这么一说,江水寒面上有些讪讪的,轻轻答应了声。 “小寒,我本想早点跟你说,只是到了今天才有时间。”江湖凝视着眼前这最得他心的徒弟,笑道,“我们逍遥派的门人都会取表字,虽说外面一般要二十才取,但我想提前帮你取一个。” “可是,小师兄他。” 江水寒一愣,辛月明比他还小,怎么早就有了表字。 江湖一提起辛月明就无奈,“他啊。他小时候学那些文人名士,自己给自己取的,他父母不怎么管他,也就任由他去了。” 江湖不过随口一提,可那句,他父母不怎么管他,就进了江水寒的心里面。莫名的有些心疼,他还以为辛月明在家极为受宠,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情况。不过,有那么优秀的大哥,少些父母的关注也很正常吧。 没关系,以后他来照顾他。 还没等江水寒反应过来自己为什么会冒出这么奇怪的念头,江湖又开口道,“我想了想,老子曾说,上善若水。你名字里又有个水字,干脆,就叫善之吧。” 善之,听起来还不错。江水寒也没什么意见,便点头答应。 江湖叹息道,“当初我还在想给你取什么名字,没想到月明这小子张口就来,你又一口答应,我也不好改。后来想想要不要换一个,可这名字都叫惯了又怕你不习惯,干脆就这么叫吧。” “徒弟觉得这名字不错,没有换的必要。” 看着眼前从小就乖巧文静的徒弟,江湖仍有些小失落,“江水寒,水一寒,便会结冰。冰,水坚也。坚持是好事,可太过坚持,却不是一件好事。” 他看向江水寒的眸子中满是慈爱,这徒弟和老大一样让他省心,但比之老大,却更让他不放心。 “既然为你取名善之,我希望你能记住这其中的意义。”江湖神色肃穆,不复往日随便的模样,“水有各种各样的形状,可以坚固成冰,也可以无形与空气。虽然平时不太明显,但为师发现,你容易禁锢自己,不能朝你所认为错误的路上踏出一步。” “我。” 江湖打断他,仍旧继续道,“祖师爷成立逍遥派,就是希望门徒能够逍遥自在,无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比如你袁师叔,他从小就没什么大志向,只想着能走遍天下,最后做了镖师。在外人看来,你袁师叔这种人不过是安于一隅燕雀之见,对门派毫无帮助,可这就是逍遥派存在的意义。” “小寒,你有没有想过,未来的事情?” 江水寒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未来,他从未想过。 “你连未来都没有想过,又怎么能确定你现在走的路,就一定是你想走的呢?月明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只是他不像你够坚定,会有些懒惰,但你呢?” “我也不是逼你现在就想清楚未来做什么。我只是希望,你可以随心而动,不要被自己拘束,在原地动弹不得。知道为什么你的随波逐流步法不如月明吗?”江湖笑了笑,道,“因为他随心所欲,不被任何事物束缚,不为任何事物牵绊。” “我只是想,和师父、小师兄、大师兄还有小师妹一起像现在这样简单生活下去,不用担心其他。” “好。”江湖点点头,“这样也不错。”至少有个目标,总比漫无目的的好。 逍遥,是因为人生在世总会有束缚,有些事不得已而为之,身体必须去践行,可心和身不一样,只要愿意,人便能无拘无束逍遥自在,哪怕是一片狭窄的天井之中,也能随意遨游。拥有自在的内心,既要有坚定的信念,又要有为之努力的目标。没有坚定的信念,是懒慢,没有努力的目标,是迷茫。 辛月明知道自己的目的,却没有坚定的决心;而江水寒有坚定的决心,却漫无目的。想到这,江湖就头疼不已,他这些徒弟啊,果然是群没长大的小屁孩,什么都没经历过。不过他小时候好像也没多乖,当初师父教导他们也是这般无奈吧。 从祠堂中出来,江水寒迷迷糊糊地朝外走,正碰上辛月明在院子门外等他。远远望去,少年挺拔的身姿依靠在院外的大树上,再配上日落时的夕阳,美得像是一幅画。 “小寒?”辛月明见着他,连忙迎上来,“师父有没有骂你?” “没有。”江水寒解释道,“师父为我取表字,善之。” “真的?”辛月明明显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师父这么喜欢你,怎么可能舍得罚你。” 说着他拍了江水寒一下,笑道,“不错嘛。劳动师父亲自给你取表字,大师兄也才刚刚取了个字。小师妹要是知道了,今晚肯定要给你加餐。” 江水寒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却又不明白是什么,“你,为什么在这等我?” “不是担心你吗?”辛月明摸了摸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我还以为因为上次我失手砸了人家东西,老头子要治你罪呢。”前段时间辛月明下山玩,没想到失手将人家宝贝花瓶砸了,反倒害的前来找他的江水寒赔了半天不是。 “师父怎么会因此治我罪?”江水寒摇头笑笑,“什么时候,把你的罪名算在我身上了?” 辛月明眼神一亮,摇头道,“非也非也。咱们是师兄弟,当然有福同享有难你当了。” 对于辛月明总是能找到些歪理证明自己正确,江水寒实在无奈,“呵,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给自己惹事了。” 辛月明朝前走去,伸直胳膊晃了晃,却不愿回身,只留给江水寒一个后脑勺,“小师弟,谢喽。”他还嫌不够惹事,又侧过脸递来一个你知我知的眼神,“我可最喜欢你了。” 他是随口一说,可江水寒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突然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见到辛月明都会有种奇怪的感受,明白为什么每次与辛月明靠近便会心跳加速,明白为什么每次看见辛月明提起或是与江芊芊接近时他会焦躁会担忧。 其实很简单的,他喜欢他,仅此而已。 他早该发觉的。师父说的没错,他总是会禁锢自己,不允许自己朝所谓错误的路上迈出一步,所以这种他自己无法控制的事情,就会故意忽视。甚至是到现在他才发觉,他喜欢上了辛月明,从最初的相见开始,一直到现在。 作者有话要说: 这么快就发现喜欢,,进度会不会太快了? 其实我最担心也最心烦的是人物塑造的问题,一个是我词语匮乏很严重,所以描写人物时总是写不到位,还有一个就是我进度啊什么的,哎呀说不清楚,就是明明想表示江水寒温柔啊之类的性格的时候,总是感觉除了写他温柔外,其他地方也没有怎么表现出他温柔的地方。 取名字我也很有问题,,,好多问题啊。可是我脑洞有些多,又想写出来,唉,写作能力跟不上想法啊~~~ 又唠叨半天,,, 第8章 烦恼 自从弄明白自己对辛月明的那种感情,江水寒便有意无意和辛月明拉开了距离。不过辛月明和江天逸一样心眼大的可以装东西,江芊芊虽然心思细腻,但被他们带的也差不多,一时间倒也没有人发觉江水寒的刻意,更没有人会问他为什么要和辛月明隔开距离。 辛月明什么都不知道,可江水寒却是被心底的那些念头搅得头昏脑涨。如果说人的孤单,从意识到爱开始。那么江水寒的烦恼,便是从意识到他喜欢辛月明开始。在他看来这比师兄弟的情谊要亲近太多,也危险太多。虽然他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情,但心底总是会告诉自己,这样不对。 正如江湖所说,不正确的路他一步都不会踏上去。在他的意识中,这是条不正确的路,可在他没注意的时候已经将将踩上了半只脚,所以他紧紧封闭住自己的内心,禁止自己再多迈出一步。江水寒以为,自己这样做就够了,可他却没想过,感情的事,又岂是想停止便能停止的。 昭阳山位于青山东南方向,正处于温暖适宜的江南,路途遥远。江芊芊从未走过这么远的路,加上不习惯马车,简直走一路吐一路。江天逸虽然是老妈子性格,但他也只是能把辛月明和江水寒照顾好而已。碰上江芊芊这种姑娘家,就只能在一旁干瞪眼,无论做什么都会被嫌弃。 江芊芊坐不惯马车,可身子难受更不能骑马,大家为了迁就她只好走一路停一路。沿途经过不少城镇,辛月明找了个机会上马车,美名其曰探望小师妹,实则炫耀他这一路买了多少好东西。说来也怪,明明逛街是女儿家最爱的消遣,可辛月明偏偏就喜欢。当然,他并不喜欢逛成衣店,他喜欢的,是古玩玉器店,还有各种有名的饭馆。 见辛月明捧着手里的青玉瓷瓶跟命似的,江芊芊对此嗤之以鼻,一手架在小几上支着额角,哀叹道,“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啊。” 辛月明见江芊芊发白的面庞便有些同情,连忙将身旁的一件木制人偶献宝样递给她,“我听说女孩家的都喜欢这个,特地买给你的。” 江芊芊本想拉着脸把他赶下马车,可他手里的人偶着实可爱,尤其是脸上的表情活灵活现,便顺手接了过来,绷着脸道,“谢谢小师兄。”其实辛月明对她很好,就算下山去赌坊,半路上也总是会为她带点女儿家喜欢的小玩意。平日里就算喜欢没事找事,却从没有真正欺负过她。 在辛月明心里,女孩子就是要好好照顾,放在家里好好养着,因为他从小见过的女孩,都是这样,即便是学武,也不如他们男孩苦。而江芊芊这样用坚强保护自己的,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虽说知道她是因为从小生活所致,可他还是希望在逍遥派,江芊芊可以像他表姐一样,受到大家的保护,无忧无虑。 “得了吧,喜欢还装。”辛月明早就看到她眼底那欣喜若狂的光芒,心里松了口气,这几天江芊芊老是在马车上闷着,迟早真闷出大病来。见她苍白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生气,他笑道,“剩下的路也不远了,再撑个几天。” 一听还有节路程,江芊芊眼底那点光刷的一下熄了火,想提起的嘴角都提不上来。 见江芊芊的神色落寞,辛月明想了想,眼光不经意间飘到窗外,正巧看见江水寒的侧脸。窗外江水寒正在帮经过的商队指路,他忍不住笑了起来,这家伙,自己都不一定搞得清方向,还帮别人指路,还真是个老好人。 转眼间,一个想法突然从他脑海中冒出来,他伸手拉住江芊芊,低声道,“如果小师弟过来照顾你,你会不会舒服点?” 其实江水寒曾提出要帮忙照料小师妹,可江芊芊在他面前脸皮薄的不行,直接拒绝。 听辛月明又提了出来,江芊芊连忙摇头,“不要不要,那我会一病不起的。” “啊?”辛月明一怔,“一病不起?”他有那么吓人? “不是。”江芊芊红着脸,一副羞涩小女儿的模样,和她往日里坚强霸气行径相去甚远,引得辛月明一身鸡皮疙瘩,“我是担心,三师兄接近我,我会热的发烧。” 辛月明半天没说出来话,眨了眨眼,最终叹道,“没想到,女人可以麻烦到这种地步。” 江芊芊立刻变了脸,一拍桌子道,“你到底帮不帮?” “啊?”被她这么突然变脸吓到的辛月明朝后倒去,砰的一声狠狠撞在马车壁上。 外面大师兄听到异响,连忙敲了敲车壁,询问道,“小师妹,二师弟,你们出什么事了吗?” 虽说辛月明上了江芊芊的马车,可毕竟江芊芊也是女孩,江天逸不敢随便拉开车帘查看里面的情景。 也不知道车里到底什么情况,江芊芊和辛月明半天才出声道,“大师兄,没事。” “放心,大师兄。” 江芊芊声音有些发抖,像是在忍笑,而辛月明的声音里带着丝懊恼,说完还抽了口冷气。 江芊芊和辛月明向来喜欢打打闹闹,江天逸只以为他们又是在胡闹,便不以为意。可他身旁的那人却不像他这么轻松,江水寒虽然在为别人指路,可他听到车里的动静就再也移不开注意力,听到江芊芊和辛月明的声音,他更是心里发慌。 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车外江水寒在那胡思乱想,车内江芊芊和辛月明却在大眼瞪小眼。辛月明这一撞可不得了,后脑勺那摸起来鼓了一大包,疼得他直抽冷气,而造成这一切的江芊芊却忍笑到内伤,惯于捉弄人的辛月明居然会自己掉到坑里去,好不容易看到他的惨状,她能不兴奋吗? 辛月明瞪了眼江芊芊,摸着自己可怜的后脑勺,轻声斥道,“还不来帮我看看,笑什么笑。”说着,他又抽了口冷气,实在是疼。 他的精贵脑袋从第一次练轻功不小心脚滑摔倒后,就再也没有受伤过。没想到这次居然会被江芊芊吓到,也不知道算不算自作自受。不过能让小师妹乐呵一下,这也算是值了。 江芊芊见他不像假装,连忙收起笑容上前帮他查看。马车内空间狭小,他们又是面对面坐,江芊芊直起身子跪在垫子上,让辛月明低了头。可那包在后脑勺,被头发包裹的严严实实,一点也看不见。 江芊芊找了大概位置,小心戳了戳他的包,问道,“你确定是这?” “嘶。”辛月明趴在桌上疼得差点咬自己舌头,“你这丫头是要谋杀师兄吗?” “看来是真的很疼。”江芊芊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语气软了很多,“我这还有些伤药,要不要给你抹点?”她刚刚就是想吓唬辛月明一下,谁知道他反应会这么大,不过也要怪这马车太狭窄,随便都能碰到墙。 “是上次我打大哥托人带来的清寒膏?” 辛河清对他这个弟弟是真好,知道他经常练剑又不喜欢身上留疤,特意让人给他带来上好的伤药,其中清寒膏清热解毒,对淤肿很有效。辛月明也有,但他不习惯将药膏带在身上。 江芊芊很快将药膏拿出来,可看着辛月明的脑袋泛起了难。因为是参加武林中六年一遇的盛会,即使平时不怎么注意仪表的江湖都开始在意形象。在山上时辛月明都是简单束个马尾了事,可下了山这一路都被江湖要求要认真束发,他又手笨,束发要耗费半天时间才能定型,有时候还会松松垮垮。为了避免麻烦,辛月明干脆两三天才散次发,然后重新梳起。 “你会束发吗?”辛月明突然问道。 江芊芊满脸困惑,回答道,“那当然了,你们束发可比我简单多了。” “行。”辛月明直接抬手将固定用的玉簪拿掉,趴在桌上一拍道,“待会你帮我梳起来。” 江芊芊毕竟理亏,便乖乖帮他小心抹上药膏,再帮他梳起头发。可她没有想到,正当她拿着玉簪为辛月明插上,江水寒没声没息地闯了进来。 少女柔皙的手指轻巧动作几番,少年的长发便被轻易竖起,本该是顺眼的情景,可这副画面印在江水寒眼里,十分刺眼。辛月明趴在桌上又是背对江水寒,察觉到江芊芊动作停止自然奇怪,转过头去,他才发觉江水寒的存在。 “小师弟?你怎么来了?”辛月明并没有察觉到江水寒眼底翻滚的动静,还如往常般嬉笑道,“来看小师妹啊。”说着,他还朝江芊芊递了个眼色,还不抓紧机会? 江芊芊虽然看不懂江水寒的神情,可身为女性敏锐的第六感为她指明了一个方向,三师兄,在生气。江水寒很少生气,她顾不得辛月明递来的眼神,连忙低头不语。而辛月明朝江芊芊递去的眼神印在江水寒眼里,更是一阵刺痛。 江水寒半天没有回答,而辛月明总算迟钝地察觉到这僵持的气氛,连忙解释道,“我刚刚撞到了脑袋,起了个包疼死我了。头发太多不好上药,我就让小师妹帮我。” 他以为江水寒是生气他和小师妹行为举止太过随便,这才解释的。江水寒向来注重礼仪,平时和江芊芊都维持了一段距离,这也让江芊芊对于能不能追到他而感到失落。 虽然这解释相对江水寒真正发脾气的原因距离相差十万八千里,但至少打消了他心底奇奇怪怪的疑虑,马车内低压的气氛总算减轻不少。 可这样一来,马车内的气氛渐渐朝尴尬的方向狂奔,三人互相直愣愣地看向对方,没有一个人开口。 江水寒听了辛月明的解释心里一轻,却又有些懊悔,他这无缘无故生什么气呢。不说辛月明和小师妹没什么,就是有什么,他有什么资格生气? “我就是来看看小师妹怎么样,没事就好。”说完,他面色平常地离开,可那背影怎么看都带了点落荒而逃的滋味。 江芊芊和辛月明却没有注意他落荒而逃的背影,他们只注意了他随口提出的理由。 “三师兄居然会来看我。”江芊芊笑得像朵花,“他居然会主动来看我。” 辛月明嗤之以鼻,“身为师兄,小师妹身体不适本就该来看望,你想到哪去了。” 江芊芊被他这么一打击,犹如霜打的茄子,“可我就是这么容易满足啊,他多来看看我就好了。” “所以我说让他来照顾你,你还不愿意。” “我并不是不愿意。”江芊芊朝他笑笑,笑容里带着本不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无奈,“只是我不知道他对我的看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是对小师妹的喜欢,还是对异性的喜欢。” “真是麻烦。”辛月明嘟囔了句,果然女生都一样,当年他表姐就是这样,纠结半天也没个定论。 江芊芊伸手戳他脑门,哼道,“那是因为你没喜欢过,不知道对喜欢的人来说,被喜欢的人哪怕小小的皱了个眉头,都要深思熟虑对方为什么皱眉。” “真是。” 辛月明抓了抓脑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劝江芊芊。他从来就没有过这些困扰,为别人的脸色神情而担惊受怕,这在他来看,都是庸人自扰。 两人只顾着说话,却没注意到,被风卷起的车帘后,江水寒正看着他们,脸上神色莫辨。 可能是辛月明买回的晕车药很管用,也可能是吐着吐着就吐习惯了,江芊芊剩下的路途基本没有再难受过。而她想尽办法接近江水寒,想弄明白自己在他心里到底算什么,不知道为什么江水寒总是有意无意躲着她,以至于到了昭阳山,她都没有得到想得到的答案。 得知江芊芊这一路都没成功,辛月明毫不给面子地笑了她一场,引来一场单方面的狂殴,最后的结果就是,他帮她弄清楚江水寒的想法。 萧家赏花会不愧是武林一大盛事,就这几日辛月明的观察,当今武林有名的门派和家族来了大半。其实他们本该在大多数人之前来,毕竟现在的逍遥派已经远不如当年的逍遥派,只是在江湖还有个名声而已,如果来得太迟就有些拿乔,不过江湖就是故意的,他就是想来迟些,本来还在冥思苦想着找什么理由,没想到江芊芊的晕车倒是给了他正当的理由。 今年赏花会由萧家三公子萧玉卿举办,私下里有传闻说,萧老爷子准备将萧家的一切都交给萧五公子,这次赏花会就是让他练手用的。不知外人怎么看,至少在辛月明看来,这几日昭阳山上的一切打理的紧紧有条,这萧玉卿,还是很有点能耐。不过也仅仅是有点能耐,毕竟萧玉卿是萧家人,怎么比得上他大哥。 江湖这几日都呆在房里没有出门,对于几个徒弟到没有要求,只是不能随便惹是生非。而据辛月明这几日打探的消息,这赏花会明天开始,其后三天开始比试武艺。但具体怎么比试,却怎么也打探不出来了。辛河清告诉他,每次赏花会都会有不同的比试方法,为了避免某些人作弊,在赏花会开始前,都不会泄露。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发链接啊,,,本来画了个辛月明还想放出来呢,唉,这章直接被锁了除了不能随便发链接,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我也没有什么违法描写啊,至少h是本来就不会写 第9章 误闯 傍晚时分,江湖将几个徒弟招到身旁,明日便是赏花会的第一天。萧家已经将各门各派愿意参加比试的小辈名字统计了去,逍遥派交了两个名字,江天逸和江水寒。身为二师兄的辛月明不愿意,更是懒得上场。江湖知道他心里那个坎还没过去,便不强求他。 “明天便是赏花会的第一天,也算是第一场比试。” 江湖老神在在地坐在桌前,甚是欣慰的看着眼前两位徒弟。倒也不是他不愿意看江芊芊和辛月明,而是这两个家伙一来,便一个趴在桌上玩人偶,另一个倒是坐的笔挺,只是魂都不知道跑哪。 “这第一场,其实和打擂台差不多。最先随机选出四位擂主,占据场中分别叫做杏、雨、梨、云的台子。这四位擂主只要接住十位挑战者的挑战,便算是通过第一场比试,换下一位做擂主;若是被人打败,便算失败,由胜者为新一任擂主。” “那这样,不是越早当擂主越吃亏嘛。”江芊芊虽在玩手里的人偶,但也听进了些,“希望明天大师兄和三师兄不要很早就当擂主。” 说着,她还推了推刚回神的辛月明,道,“小师兄,你说是不是。” 辛月明点点头,“恩,太早容易吃亏。” 江芊芊看他那样分明没回到正确状态,转头问江天逸,“大师兄,为什么要给擂台取名为杏、雨、梨、云这种名字啊。” “还不是因为萧家那小子非要咬文嚼字。”还没等江天逸开口,江湖先吐槽道,“萧家就喜欢吟诗作对,小辈们比试就比试呗。还非要叫什么赏花会,打完架还有花赏吗?” 江天逸和江芊芊对视一眼,看来师父对萧家的怨气还不小。 “杏雨梨云是说春天的景象。”辛月明回神后托着下巴思索道,“我不信萧家只是随便取的名字,而且,各门各派所学功法不同,如果比赛初期便混在一起实在是不公平。我猜,这杏雨梨云四个擂台的选手,绝不是他们所说随意选择,而是早就分类好的。” 听到辛月明提出的猜测,江湖唇边的笑让眼角旁皱纹更加清晰,点头示意他道,“继续。” 见江湖这么表态,辛月明明白自己猜测没错,便笑道,“我想了想,杏,无论是从杏花的含义还是生长习性来看都看不出有什么关联,但我翻阅过药典,上面说杏的果仁有生津解毒之用,所以,名为杏的擂台,应该比的是毒。” “喔。”江芊芊瞪大了双眼,惊讶地看向辛月明,“小师兄,没想到你这么聪明啊。” 辛月明白了她一眼,哼道,“爷我还有很多是你不知道的,但这不代表我藏拙,只是因为你太瞎。” 江芊芊气得举起拳头在他面前晃,“再敢胡说我揍你一拳信不信?” “好了。”江天逸无奈挡在他俩中间,不知该笑还是该生气,“你们俩要闹到什么时候?小心明天出门让别人看笑话。” “就是,别闹了。月明,你继续说。” 首座装严肃掌门人的江湖实在看不下去,连忙出声阻止两人。大家笑得开怀,连准备仔细听辛月明解释的江水寒也对这两人无可奈何,只是心底乐一阵疼一阵,一时想着去辛月明身边不离他半步,一时又想着去问为何他与小师妹关系这么好。 如果那个和他欢笑的人是自己,该有多好。 辛月明朝江芊芊故意眨了眨眼,才继续说道,“雨,一般天上阴云聚合时才会下雨,所以,我想,与雨对应的,应该是密集而又无声无息的暗器。梨,有分离的意思,一般富贵人家不愿意种梨树就是不希望有家人在外分开,与梨对应的是外家拳脚功夫。云,在天上漂浮不定,对应的是轻功。” “没错。”江湖点点头,他的视线落在江天逸和江水寒身上,“我们逍遥派出名的是祖师爷创造的逍遥剑法,所以我估计,萧家会把你们排在梨这个擂台。” “那大师兄和三师兄岂不是撞在一块了?”江芊芊问道。 辛月明却摇头,“这个要看情况了吧。我想,萧家还没那么傻,大师兄到小师弟上场之间应该隔了不少人才对。” “逍遥派报名的只有我和大师兄两个人。萧家要排,只会我最先出场或是大师兄最先出场,不太可能会相遇。”江水寒思索了下,又问辛月明道,“不知道你大哥会上哪个擂台?” 辛月明一怔,才反应过来,“这。”他无奈笑笑,“这不是明摆着吗?恐怕明天你们就能遇到了,就是不知道,是你遇上,还是大师兄遇上。” “好了,这就不是你们该想的。”江湖拍了拍手,将大家注意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清了清嗓子,才道,“我跟你们说这些,就是想让你们知道,萧玉卿这小子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说着指了下江水寒,“尤其是你小子,不要人家朝你笑就当对方是好人,要有警惕心。”其实还有点感慨没有说出来,辛月明很羡慕萧老头有这么能干的孙子,看看他,唉。 被江湖这么说,江水寒有些不好意思。不过师父说的对,萧玉卿这人不可小觑,光是这第一场比试就足以见得他心思巧妙,毒功和暗器在江湖上并不得人尊敬,赢了没人承认,输了又不甘心。他明面上说是随意分配,但暗地却将这两方隔开,既不明着得罪人,也能公平得让人心服口服,还能凑个雅致。 想到这,江水寒下意识看向辛月明,不知道这萧玉卿和小师兄比起来,哪个更加聪颖多智。 听江湖这么说,江芊芊连忙替江水寒说话,“师父你说错人了,应该小心的是小师兄。” “啊?”辛月明一愣,“怎么就扯到我身上了?” “小师兄,本来就该是你。”江芊芊一本正经道,“你是我们中机智最多的人,万一哪天和萧玉卿那家伙碰上,又不像大师兄和三师兄知道躲避,非要跟人家对上,聪明反被聪明误,那不就丢大人了。” “我可不会。”辛月明嘴角朝旁边一歪,笑容里隐隐带着些邪气,配合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就勾人的很。他托腮侧过脸看向江水寒,还故意眨了下右眼,“小师弟,师父说的对,你可不要被别人拐跑了,不然师兄我就要伤心死了。”说着还用另一只空闲的手捂着胸口,摆出个受伤的造型。 没想到对面的江水寒好像呆住了一般,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只是那双清澈的眸子映着跳动的烛火,更加玲珑剔透,仿佛青山冬季落雪后屋檐上挂着满满的冰晶,反射出明亮耀眼的光芒,就像他曾在店里看到过的上好墨玉,让人忍不住想伸手去摸。 不行,他可不能真的上手去摸。辛月明猛地回神,停住自己想要伸出的手,装作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模样,转过身去看首座上的江湖。 “师父,还有事要吩咐吗?” “没有。”江湖自然看出几个徒弟的兴致缺缺,也没什么想要嘱咐的,抬手道,“想睡觉去睡觉,想出去就出去,散了吧。” 得到江湖的指令,辛月明最先窜了出去,一会就没了影。其他人也不奇怪,毕竟明天没他什么事,辛月明又不是个坐的住的人,多余的精力发泄出来是好事。 刚出门辛月明便运起轻功,他的随波逐流步法已经全部学完,再加上一身轻功简直如鱼得水,少有人能追的上他。不知走了多远,辛月明才停下脚步,可他急速的心跳却停不住,不知是不是跑太快了。 与江水寒对视的那一瞬间,他的心猛地一跳,就此拉不住,一发不可收拾。努力深呼吸,才慢慢平缓下来。回想起江水寒呆愣的模样,辛月明叹了口气,这小子,长得越来越让人移不开眼。再这么下去,他岂不是不能再看江水寒一眼,不然迟早要去见阎王爷。 这边辛月明将心跳加速归结于江水寒长得太好看,而那边江水寒出了门,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之前看到了什么。他捂着脸,不知道是该洗把脸清醒一下,还是该一头撞墙上最好什么都忘了才对。 之前辛月明那一眼,就已经让他脑袋空白不知所措,后面又故意朝他眨眼,逗他就这么好玩吗?江水寒最终还是选择用冷水洗了把脸,将那点动心狠狠压在最深处,他不能再这样了。 辛月明是他的小师兄,也只能是他的小师兄。 等辛月明回过神来,自己不知道跑到了哪里。萧家赏花会在昭阳山木槿山庄举办,这里种植最多的是木槿,因为萧家祖先最爱的便是木槿。而木槿山庄能举办赏花会,也是因为这里面积大到足够容纳半个武林的人,但这样有个很明显的缺点。容易迷路。 眼下辛月明就是这么个状况。 一般人发现自己在不熟悉的地方迷路,都会先找来时的路或是想办法求救,可辛月明就是不喜欢走寻常路,因为他来时就没有走寻常路。他四处张望了下,此刻已经夜深,周围除了郁郁葱葱的花草和被灯火照亮的小路,再没有半个人影。 看这情况,他大概是来到了一处园子,也不知道离萧家安排他们住宿的地方有多远。辛月明扫了眼脚下的小路,又看向一旁自然生长的蔷薇,略微思索了下,抬脚朝花丛走去。 他正要抬手摘花,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似是警告又不像警告般强势,让人听着就不由自主随他指挥,“这位公子,这蔷薇有刺,还是不要随意采摘为好。” 辛月明嘴角的笑意转瞬即逝,换上一副不明所以的无辜表情,转身看向来人,“是吗?真是对不起啊,我只是看这蔷薇开的不错,想送给师妹。”终于被他逼出来了。 眼前这人也不过与江水寒差不多年纪,清俊的眉眼间满是和善,但在辛月明看来,这人浑身的温润气质不过是掩盖,因为这人从头到脚,都给他一种完全不搭的感觉。 对方听了他的解释微微一笑,礼貌道,“既然如此,那在下派人剪些除了刺的花朵送过去,这样,也方便姑娘家的赏玩。不知,公子师承何处?” 来了。辛月明心底轻笑,面上却不显,礼貌道,“在下辛月明,乃逍遥派掌门人江湖之徒,不知。” 对方微微点头,“原来是辛二公子。” 嘿哟,居然连他排行老二都知道,这人不简单啊。辛月明顿时对眼前这人来了兴致。 “在下在萧家排不上什么名号,这名字估计说了,公子也不知道。” 我就知道你这么说。辛月明心底哼了声,面上却装出一丝焦急,“这倒是没什么。只是,在下在这迷了路,还不知公子能否帮忙指明方向。” 对方眼底闪过一道光,在这夜色中并不明显,辛月明再怎么聪明,也没有练到老狐狸的地步,自然没有发觉。 “真是对不住,这园子有些大,还是让在下为公子带路,免得麻烦。” “多谢。” 辛月明一路都在警惕着对方,却没想到对方居然顺利将他送回住所,眼底露出惊诧,虽然掩藏的很好,但还是被对方发现了。 “多谢相助,不知道公子姓名,好改日答谢。” “在下萧叔庆,伯仲叔季的叔,河清云庆的庆。” “原来是萧叔庆萧公子,多谢。” 辛月明本没想问出个什么,不过看他这样,多半也不是什么真名。朝萧叔庆道谢后,便径自进了院子。 萧叔庆看着他进去,这才转身离开。木槿山庄极大,但被请进来住宿的也是武林中响当当的门派,这一点让江湖很是欣慰,至少住宿和饭钱剩下一笔。他们住着的是侧院,萧叔庆朝前院走去,一路上遇到巡逻的家丁,都纷纷朝他行礼,而他置若罔闻,匆匆进了前院书房。 屋内灯火通明,几人神色紧张围坐一圈,中央一位老者却神色自若,闭眸似是休憩。虽是如此,可他却和江湖闭眼时的装样不同,无形的气场在这不大的书房中影响着众人,哪怕心底再焦急,也不敢太过暴露在明面上。 见萧叔庆进来,除老者外其余几人纷纷站起身,却无一人敢擅自开口。萧叔庆走到老者身前,恭恭敬敬道,“爷爷,叔庆回来了。” 老者终于睁开双目,凛然的目光犹如把利剑,刺得周围人全部低下脑袋,除了萧叔庆。 “今夜误入花园那人,乃辛家二公子,辛月明。” 身边众人脸色微变,老者仍平静问道,“辛家?就是那个跑到逍遥派去的小子?你为什么不把他带到这。” 萧叔庆垂首答道,“叔庆已问清,辛月明是误入。” “确定?” “确定。” “好。”老者良久才答道,“这么晚了,大家都休息吧。” 萧叔庆松了口气,躬身送老者出门,若说他不怕爷爷,简直是说笑。回到书房,其他人也散的差不多,除了一位中年男子。 见萧叔庆回来,他迎上前问道,“叔庆,你真确定辛家那小子是误入花园?” “我确定。”萧叔庆瘫坐在椅子上,喝了口茶水,道,“不然我早就把他绑到爷爷面前。” “也是。”中年男子点点头,又道,“你这几日辛苦了。一定要小心谨慎,不止其他世家在哪里盯着你的错处,老二家的可是在身边盯着呢。更不用说这段时间还有些关于那个的风声,,,”说着说着,他就再也不敢出声。 萧叔庆抬眸看向他,眼神里有着说不清的情绪,他只觉得恐惧,更不用说萧叔庆那温和到让人害怕的语气,“父亲,这么晚了,该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看多了小说都能猜出来吧。萧叔庆就是萧玉卿,叔庆是表字,他在家排行老三所以是伯仲叔季的叔,卿同庆所以叫叔庆。不过要不是为了萧玉卿介绍自己名字有才华点,我也不会去找有庆字的成语,没想到啊没想到,之前我还真没听过河清云庆这个成语,太孤陋寡闻了,,,两主角名来自于一首词,黄庭坚的诉衷情 水寒江静,满目青山,载月明归。 第10章 擂台 中年男子只觉得自己再也待不下去,连忙站起身朝门外走去。这个儿子,对他来说与看不出情绪的父亲一样可怕。可他只能依附于他,因为他这个从未看重过的儿子,竟然能得父亲青睐。他是他未来的保障,赖以生存的工具。 ‘送’走父亲,萧叔庆终于能够完全放松,伸了个懒腰,无意间看见桌边摆设的兰花,莫名地就想起那个故意装傻充愣的少年。 传闻中辛家大少爷天资聪颖,将辛家成名武学烈火掌练得炉火纯青,可谓年轻一代翘楚,又经常在外掌管辛家事物,在江南一带也算小有名气。辛二少爷与大少爷一样小有名气,但是相反的评论,好吃懒做甩手掌柜,这些便算了。拜入逍遥派门下六年之久,武学上却毫无长进,至少,是没有关于这方面的消息。但今日一见,却让他意外。 辛月明心思敏捷,只是不如他老练,才在他面前漏了陷,被他看穿眼底的焦虑。否则,恐怕他也会被辛月明骗到。 花园乃是萧家木槿山庄重地,往日里就像大家打过招呼,过夜不能随便进入花园,而且近来五大世家的风声四起,更是警惕的不能再警惕。所以听到下人来报花园有人闯入,他停下会议亲自前去花园探查。 本想呆在附近观察辛月明的动作,没想到他居然察觉到自己的存在,还故意伸手去摘蔷薇。那是花园布置的各种阵法中的一个阵眼,虽然不太重要,可一旦破坏,要花费几天时间修补,山庄的警戒便会出现空档。眼下正是赏花会,这三天可不能出任何乱子。 真不知道辛月明是胆大还是无知,破阵虽要先破阵眼,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萧家花园的阵眼环环相扣,如果不能正确依次解开阵眼,第一个受伤的就是离阵眼最近的人。 当时他还不能判断辛月明是真误入还是假,但听到辛月明说出自己的名字时,他便少了些疑虑。无论是辛家还是逍遥派,都不该对那个东西起兴趣,辛家是不敢,逍遥派是不屑。发觉辛月明不过是想靠他走出这花园时,他便彻底不再怀疑。如果真是听到那个风声来探路,不可能急着走出花园。 听说他这次没有报名,倒是不知道他到底像不像传闻中所说,功夫不过如此。 晚上在花园逛了半天的辛月明回到床上便睡的不省人事,更是睡了个懒觉,以至于开场都没有看到。 他醒来,一半是惊的,一半是吓的,惊是因为江芊芊尖着嗓门用前所未有的次声波在他耳边呐喊,吓是她喊的内容,据现场传来的消息,江水寒和辛河清即将交手。 辛月明用此生最快的时间梳洗换衣,拉着江芊芊冲向赛场。等到了赛场,辛月明也不得不承认,萧玉卿这个家伙确实很会花心思。 江水寒所在的梨台由梨木制成,从上往下看便是一朵绽放的梨花。杏台的观众席要比其他几个台子距离远上一些,四周还挂着透明的薄纱,防止毒素扩散危极他人。雨台干脆用精铁打造地板,避免台子被暗器损坏。最精妙的是云台,台子四方分别立上四根柱子,相互之间缠绕着白色的绸缎,打斗的两人在白缎间起起落落,十分有观赏性。 跑到梨台前,江芊芊小声为辛月明解释。原来江水寒在几人之后成为擂主,接受了九个人的挑战,明明只差一人便要成功,没想到在这紧要关头却碰到辛河清。 辛月明听了唏嘘不已,不是他吹牛,放眼现在武林中的同辈,没几个能接得住他大哥烈火掌,包括江水寒。也就大师兄能与大哥打个平手。只是可惜,江水寒不能进入下一场比试。 “你说,谁会赢?” 辛月明正有些无所事事,虽然台上一个是他大哥,一个是他小师弟,但结果昭然若示,他实在提不起兴致。 转脸一看,没想到是萧叔庆。 辛月明笑了笑,随便道,“一眼就看出来的结果,有什么好说的。” “哦?”萧叔庆笑了笑,看向台上的江水寒与辛河清,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你会失望吗?” “失望?为什么失望?”辛月明并不明白萧叔庆的逻辑,茫然道,“我小师弟技不如人,赢的又是我大哥,反正都是自家人,也不丢脸。” 萧叔庆一怔,随即垂眸不再言语。辛月明的注意力放在台上,对于萧叔庆的沉默,并没有太过在意。 台上江水寒和辛河清已经准备就绪,辛月明再顾不得身边的萧叔庆,认真地注视着台上的两人。先出招的是辛河清,江水寒是擂主,他只要将江水寒逼出台子外便算成功,虽说江水寒是辛月明的师弟,但他也不会谦让什么。所以辛河清上来并没减轻力道,第一掌便强行逼得江水寒退后了几步。 辛河清紧接着又是一掌,只听一声清亮的剑鸣,江水寒拔剑扫过辛河清身前,可辛河清却轻松侧身躲过,凌厉的掌风依旧逼近江水寒。正当下面众人为江水寒担忧时,却见江水寒剑锋一转,剑尖微挑,直直逼向辛河清胸口,稍微逼得对方退后半步,同时脚下运起随波逐流步法,身影如鬼魅般看不清,飞速地朝后退了几步。 很快便发觉江水寒这是虚晃一招,辛河清也不盲目去追,只是暗暗将内力聚集于掌中。随着江水寒灵巧的身影,几道剑影不停朝辛河清身上招呼,虚虚实实假假真真,弄得台下人眼花缭乱。 逍遥剑法只有五式,第一式为空山新雨,第二式为苍茫云海,第三式为柳暗花明,第四式为竹影扫阶,第五式为谷神不死。现在江水寒将将学到第四式竹影扫阶,还不能完全熟练掌握,所以前面几场也是前三式混着用。 江湖曾骄傲的说过,光是逍遥剑法前三式就够他们随意行走江湖。以前辛月明只觉得是吹牛,现在看来,江湖并不是张口就来。 不得不说江水寒剑法运用纯熟,一旁辛月明和江芊芊是看习惯的,自然不会觉得惊讶,可身边的萧叔庆眼底却显露出几分赞赏,连不少围观的人都纷纷叫好。观看过江水寒前几场比试,先前以为逍遥派徒有虚表的人都不得不在心底重新估量。 辛河清在外游走多年,见识比辛月明要多不少,心底也不由暗道一声好。一交手他便发现江水寒内功明显不如他,却很聪明选择不直接与他的烈火掌硬碰硬,这么一来,他难以施展烈火掌,不得不被江水寒拖住了一段时间。对于江水寒的障眼法他一时没法解开,却不能一直被江水寒这么耗着。 而江水寒此刻心底也在思索着办法,他虽然能暂时困住辛月明,可时间长了却容易出纰漏。没想到,只是他一时微微入神,便被辛月明找到破绽,一掌袭来。此时江水寒躲闪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辛月明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不仅是台下的人,连江水寒自己都觉得,他这次多半是躲不开了。 江芊芊急了,抓着辛月明的肩膀摇道,“怎么办怎么办?你哥这掌看起来挺厉害的,三师兄要是挨了一掌,会不会出事啊?” 辛月明被她摇的头晕,连声道,“没事没事,我大哥心里有数,再说,他还没用全部力呢。” 辛月明这么说只不过是想安慰江芊芊,却没想到,江芊芊将他这话当做耳旁风,仍旧急得不行;可台上的人,却入了心。 江水寒也不知道为什么,台下声音纷纷杂杂,却只有一人的声音清晰如斯,而且还让他起了从未有过的争胜心思。为什么他也认为他大哥能赢?江水寒想都没想,运起手中冷剑,使出逍遥剑法第四式,竹影扫阶。 在所有人的惊叹声中,烈火掌与泛着幽光的剑锋撞在一起。辛河清朝后退了几步,喘气声明显,可江水寒却朝后退了十几步,直到背部撞上梨木栏杆,才得以缓冲,而他手中紧握的剑刃现出一道浅浅裂痕。 江水寒咽下嗓子里的腥锈,缓缓吸了口气,抬手行礼道,“烈火掌果然名不虚传,受教。” “三师兄!” 江芊芊也不管周围人的奇怪目光,像猴子一般窜上台,扶住踉跄的江水寒担忧道,“你怎么样?” “我没事。” 刚刚强接下辛河清一掌,胸口气血翻涌简直如翻江倒海,还好现在已经缓过劲来。江水寒下意识看向辛月明的方向,他虽然没有上台,可看向他的目光里却掩盖不住的担忧。呵,他也真是好笑。江水寒自嘲的笑了起来,怎么会这么在意他对自己的看法,往常不会这么莽撞的他,都变得鲁莽起来。 “辛大少爷果然厉害。”萧叔庆叹道,“恐怕不待明日,便会传遍整个武林。” “那是。”辛月明毕竟担心江水寒,倒也没有特别激动,只淡淡道,“不要太羡慕啊。” “呵。”萧叔庆忍不住轻笑,“是挺羡慕的。”说着,他看向下台后朝这边走来的江水寒,道,“虽说江师弟这次输了,但能让大家瞧见逍遥剑法第四式,恐怕日后名声不比你大哥弱。” 辛月明一怔,疑惑道,“你什么意思?” 萧叔庆面色不变,微笑道,“当年逍遥派祖师江山名扬天下,在武林大会上一战成名,可在世人面前只使过逍遥剑法前三式,后两式少有人知。如今江师弟将逍遥剑法第四式使了出来,,,”后面的话他故意不说完,可辛月明也已经明白他的意思。 “萧三公子真是好兴致。”辛月明面色平淡,可眼底却满是冰凉,“对我们逍遥派这么关心。” 萧玉卿笑容未变,却不答话。他并未夸大,刚刚辛河清那一掌用了大概八成功力,再加上江水寒当时几乎没有退路,几乎是败象尽显无可挽回。可江水寒却在最后一刻使出逍遥剑法第四式,萧玉卿看出来他这招明显不如前三式使的炉火纯青,甚至可以说像是刚学不久。 此时此刻,无论江水寒这招是不是竹影扫阶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用一招接住了烈火掌,这足以让无数人为之疯狂。 辛月明却没有这个心思,而且。他抿唇看向前方那人,心底担忧不已。看小师弟这模样,萧玉卿这家伙说的话,该是全听到了吧。 江芊芊跟在江水寒身后,她本想上前扶着三师兄,可他却不让。见他表面看起来没什么大碍,江芊芊便不再坚持。两人显然朝这边走来,萧玉卿又怎么会看不见,而江水寒听见他所说的话后,明显脸色比刚刚白了些。萧玉卿不动声色地看向辛月明,心底满是兴趣,你会怎么安慰这位师弟呢? “身子怎么样?” “还好。” “不回去?” “我想等大师兄上台。” 辛月明点点头,突然伸手锤了江水寒一下,笑道,“怎么样?跟你说过我大哥厉害,厉害吧。不过我说你小子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我记得你那竹影扫阶才练了几天,就敢拿来和我大哥的烈火掌对,怎么样,知道教训了吧。” 萧玉卿一惊,满是诧异地看向辛月明。他本以为辛月明会轻声安慰江水寒几句,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光明正大的在失败的师弟面前夸赞自己大哥,这也就算了,明明他和江水寒都听见了自己说的话,知道各派会对逍遥派忌惮,怎么还敢当着所有人的面这么说。 辛月明在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萧家三公子是傻吗?剑法练了不就是要用的吗?难道还要宝贝在家里藏着掖着不让人看啊?这都什么道理。祖师爷他老人家功力深厚,对付一般人自然不用后面两招,没人见过那是因为见过的都投胎去了。江水寒使出来又怎么样,祖师爷他老人家还能从后山坟里爬出来找他算账啊。 江水寒朝辛月明一笑,脸色比之前好很多,“辛大哥确实厉害。”听了萧玉卿的话,辛月明挺担心江水寒的,毕竟这小子喜欢钻牛角尖,不过看他现在这模样,应该没什么大碍。 其实江水寒并没有被萧玉卿的话语影响,主要还是因为辛月明这一副平常模样起的作用。江水寒在使出竹影扫阶之后便后悔了,下台时心底还七上八下,担心辛月明会怎么看他。毕竟当时他已经将近失败,对手又是辛月明的大哥,本该自觉认输才对。他以为辛月明会生气,没想到,辛月明并没有在意。 台上辛河清一眼便看见自家弟弟,和台上当裁判的萧家人说了声,便一跃而下,来到辛月明身前。 “月明。” “哥?!” 辛月明没想到辛河清居然会暂停比试下来看他,满脸都是笑容,“恭喜你赢了,果然厉害。” 辛河清看见他身边的江水寒,点头笑道,“你这师弟也不差,只是内功比我弱了些。刚刚他那一招若是和前几招一样熟练,恐怕这输赢,还说不定呢。” 辛河清很少夸人,辛月明听了很是高兴,朝江水寒眨了眨眼。江水寒听了辛河清这番话,心底原本的不甘心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第11章 风声 “这几天你都跑哪去了。”虽是这么说,可辛河清却没有一丝责怪的意思,“晚上过来吃顿饭。”说完,他便转身回到台上。 萧玉卿目瞪口呆地看着辛河清的背影,他特地下台来就是为了跟辛月明嘱咐一句,晚上记得过来吃饭?而且他这么一个大活人站在旁边,辛河清居然没看见他。 这俩兄弟还真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这么随意。 辛月明拍了拍江水寒的肩,笑道,“能让我哥夸赞,小寒,不错哦。等你哪天学完剑法,超过我哥。” “辛大哥功力深厚,我还差了很远。” “哎呀,谦虚什么。” 萧玉卿听着身边两人谈话,思绪万千。本以为辛月明远离父母求师于逍遥派,是因为他在辛家,如同之前自己在萧家,寸步难行,所谓的兄弟情义血浓于水就是个笑话,这才远离家族千里迢迢去青山。 没想到,辛月明和辛河清这么亲近自然,辛河清看向辛月明的眼神,不像他的几个兄弟的眼神一般,表面的温柔是为了隐藏下面的冰冷,装作关怀的话语间暗藏陷阱,那才是真正的担心与关怀。 突然之间,他很羡慕辛月明,即便在外人眼中是个纨绔子弟,可在自家兄弟眼里,比任何事物都要珍贵重要。更不用说,他还有师兄师弟。辛月明下台时的方向分明是想回侧院休息,可看见他和辛月明站在一块,硬是改变了方向,朝他们这边走来,有意无意间,还不停地打量着他。 辛月明懒得管他萧玉卿怎么想,只是谈话间分明看见江水寒微微皱了皱眉头,眸色一深,朝江芊芊道,“小师妹,你回不回去?” 江芊芊看台上辛河清动手正看的过瘾,头也不回道,“我不回去,我要等大师兄上场。” “大师兄肯定赢,有什么好看的。”辛月明嘟囔了声,揽住身边江水寒的肩膀,道,“我累了,小师弟你陪我回去,不理这重色轻友的臭丫头。” 不等江水寒说什么,便拉着他扬长而去,只是迫于礼貌,离开时朝萧玉卿的方向点了点头。江芊芊瞅了眼两人的背影,注意力很快便被台上的动静重新吸引过去。 萧玉卿笑笑,道,“原来姑娘便是辛二少爷的小师妹,几位关系真好。昨晚辛二少爷想要摘些蔷薇送给姑娘,只是因为某些原因被在下拦下,不知,姑娘是否喜欢蔷薇?在下这便命下人摘些除了刺送给姑娘。” 江芊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问道,“你为什么拦住我师兄?” “辛二少爷摘的是这附近蔷薇园的蔷薇,那是我姐姐种的,平日里不许他人采摘,我怕他会惹怒我姐姐。” “哦。”江芊芊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既然是你姐姐喜欢的,那就不用送给我了,我可不喜欢干夺人喜好的事。” 萧玉卿对江芊芊的态度很是好奇,不由问道,“不知在下是否惹到姑娘什么,让姑娘,这么不喜在下。” 江芊芊瞥了他一眼,心底暗骂衣冠禽兽。当她傻啊。她耳朵可尖呢,小师兄当时可是故意提了句萧三少爷,声音是小了点,她听得却是清清楚楚,这不就是为了提醒她和三师兄这家伙是师父要求着重警惕的萧玉卿吗?再说,刚刚那几句话不就是想让三师兄难看吗? 虽然这萧玉卿确实长得人模人样,可这不代表她江芊芊见了帅哥不要师兄。尤其是师父说过,对这种人一定要警惕,她怎么可能会自己给自己找事。 “哦?我怎么没发现,我讨厌你啊。”江芊芊无辜地转头看向他,好奇道,“不知道公子怎么察觉到,本姑娘讨厌你的?”说完,她也不等萧玉卿回答,转头看向台上的辛河清。 萧玉卿被她堵了下,却不生气,只是笑着摇摇头,不再说话。 今天擂台赛毕竟是初试,从上午开始一直到过午都没有结束,江水寒吃完午饭才上的场,笑着已经接近于傍晚。江湖和江天逸都在观赛,屋内没人。其实最开始江湖和江天逸也在梨台这边,只是江湖最近对暗器很感兴趣,拉着江天逸去围观雨台。也许是真看入了迷,直到这边江水寒结束也没见人影。 辛月明进屋走了几步,便头朝下直直倒在他离了还不到一个时辰的床,死活不愿意挪窝。 江水寒坐在床沿,推推他的肩膀,道,“那人是谁?” 辛月明整张脸都埋进了枕头,他费劲抬起头,努力想了想,满脸茫然道,“谁啊?”说着,他哦了一声,“你忘啦,是我大哥啊。” “还装,我可全听见了。”江水寒笑了笑,倒是没有之前心头那么沉重,“萧三公子萧玉卿,你怎么认识他的?” 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怎么这个时候倒是心里跟明镜样。辛月明转过头,露出半张脸来,“我昨天不小心闯进他家花园,又在他面前差点摘了他一朵花,看他小气的,还记心里呢。” 江水寒只觉得没有辛月明说得这么简单,但辛月明这样,显然不想多说,他也就不便多问。 “诶我说,你以后遇到他可要小心点,一看就知道心眼多的很。” “嗯。” “还记得提醒人家?”江湖不知道为何突然回来,朝辛月明吹胡子瞪眼,“幸亏你只是闯进人家花园,要是进了什么机密重地,我和辛家都不一定能救得回你。”看这样,恐怕是把他刚刚的话全都听见了。 辛月明明白自己昨晚太过莽撞,听江湖的责怪不敢回嘴,乖得倒是让人意外,“对不起师傅,徒儿知错了。” “知道错就好。”江湖转眼看向江水寒,道,“你呢?知道错了吗?” 江水寒和辛月明同时一愣,不约而同想到萧玉卿的话,难不成,他说的还是真的? 不过见江湖并没有像他想象中生气,辛月明小心试探道,“师父,该不会,逍遥剑法第四式真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使用吧。” 这话说的江湖十分困惑,可看见江水寒和辛月明一样的表情,他才明白,这两个徒弟都给理解错了。 “谁说的?” 江湖简直被这两个小崽子气得肝疼,江水寒就算了,这孩子一直老实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可辛月明怎么也信了这种鬼话?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戳辛月明脑袋,“你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怎么连这种蠢话都信?师父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们逍遥派有这劳什子规定?!” 见江湖亲自反驳这谣言,辛月明眼睛一亮,又疑惑道,“那师弟做错什么了?” 江湖知道自己再不解释,这两个蠢徒弟要自己想明白恐怕要等到猴年马月。 “小寒,你今天能在这种危机关头使出竹影扫阶,为师很欣慰。”江湖严肃的脸庞出现了道笑意,“但是,为师曾经说过,这招竹影扫阶必须要在平心静气的情况下,才能使出他最大的威力。你那时,”江湖顿了下,摇头道,“其实也不怪你,那种时候能做到平心静气不容易。” 江湖看向江水寒,目光温和,问道,“只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时你为何会下意识使出竹影扫阶?” “我。” 江水寒说不出来,当时只不过是一瞬之间,他不清楚自己那时在想些什么。 江湖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心乱了。” “因为你那时想赢,所以情急之下,只觉得使出竹影扫阶可以有一丝生机。我当时便在附近,看的清清楚楚,其实只要你像平时一样心态平和,哪怕真露出破绽,也能用苍茫云海补上,或者用柳暗花明为自己留得一线生机,不用像现在这样狼狈。” 面对江湖的教诲,江水寒面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垂首道,“师父,徒弟知错了。” 虽说江水寒很让人放心,可江湖还是时常会对这个徒弟感到担忧,故意拉长脸道,“你可不止这一个问题!要不是月明看出你身子把你拉回来,你是不是还要坚持到天逸的比试结束?” 不等江水寒反应过来,江湖伸手轻轻捏住他右肩大穴,绕是最能吃苦的江水寒都忍不住哼了一声。 “月明,起来腾个地。” 听到江水寒这一闷声,辛月明明白他的伤势绝不是表面上这么简单,连忙起身为两人挪出位置。江水寒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江湖拉到床铺上坐着。 辛月明揉了揉眼睛,凑过来道,“师父,你给师弟疗伤,可能要折腾挺晚的,那我晚上在哪休息啊?” 江湖也不看他,淡淡道,“你大哥不是找你吃晚饭吗?晚上就在你哥那睡吧。正好哥俩唠叨唠叨,交流下感情。” 唉,被迁怒了。 辛月明心底有点小伤感,师父最护短,今天大哥下手有点重,看来是被记恨上了,连带着他这个弟弟也被迁怒。 不过这点小伤感很快被辛河清亲手做的饭菜给赶的无影无踪,因为大哥做的饭简直是人间美味,除了小师妹的红烧肉,再没有其他能比得上。 辛河清很是欣慰地看着辛月明狼吞虎咽,忍不住连声劝道,“慢点,别噎着。” 辛月明嘴里塞的鼓鼓囊囊,半天才有空挤出两个字,“好,好吃。”还朦朦胧胧的,不清不楚。 辛河清故意逗他道,“你不是说你小师妹做饭好吃吗?怎么,搞的好像几辈子没吃过饭一样。” 辛月明总算将嘴里东西咽了下去,喝口水道,“可这段时间都在外面,小师妹又晕车身子才好,我总不能为了吃吃喝喝劳烦她吧。” 辛河清伸手揉了揉辛月明的脑袋,无奈道,“所以你就只能来祸害你哥我了。” 说着,他还叹道,“以后怎么讨老婆啊,四肢不勤五谷不分,没人要啊。” “得了吧。”辛月明摇头,“你也就敢跟我贫,敢在娘面前这么说我?” 辛河清笑了笑,他确实不敢在娘亲面前说这种话,辛月明是家中老小,父母最是溺爱,连一向严厉的父亲都没法教训他什么,因为娘亲会第一个出来护着他,而他又知道如何卖乖,父亲也下不去手。 他突然想起今天出现在辛月明身边的萧玉卿,两人看起来好像关系也不错,小心问道,“你和那个萧玉卿,是怎么认识的?” 说到萧玉卿,辛月明不敢隐瞒什么,连忙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都跟辛河清说了。 “最近武林是不是有什么事?”辛月明连饭都顾不得吃,猜测道,“我看萧家不是一般的戒严,这花园肯定有问题。” 辛河清神色逐渐凝重起来,嘱咐道,“最近五大世家都有些奇怪,这几天你还是少出门为妙,离那个萧玉卿远一点,他不是什么好人。” 能把自己大哥挤下继承人的位置,这般深思熟虑,绝不是辛月明的小聪明比得上的。 只是听到辛月明能安然无恙从萧家花园出来,辛河清还是感到一阵后怕,再次嘱咐道,“那个花园你少去,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不要管。” “我知道。”辛月明乖乖点头答应,连他自己都觉得是他幸运,想起今天萧玉卿的反应,不由多嘴道,“不过他好像对你和我师弟挺感兴趣的。” “你这个师弟可是个人才。”辛河清想起江水寒,忍不住称赞道,“根骨不错,基础又打的比你牢,逍遥剑法灵活万变,他掌握的不错。要不是这次碰上我,至少也能进前三。” “对啊,我这个师弟真倒霉。”辛月明托腮想起了他在台上面对辛河清的逼迫,仍旧镇定面对的模样,心底一阵油然而生的自豪感,“他可是当年我慧眼识珠。” “是是是。”辛河清向来对这个弟弟宠爱有加,本想借此机会敲打敲打,让他努力练功,没想到面对辛月明时,就说不出什么敲打的话来,有些感慨道,“其实当年你能拜入逍遥派门下,我很开心。” “啊?”辛月明愣了下,“为什么?” “也许在你看来,辛家在武林中地位不低,也足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可在我看来,辛家岌岌可危,在这武林中行走艰难。” 辛月明笑笑,道,“那是因为我在家里不过是好吃懒做的米虫一条,可大哥你却是家里的顶梁柱,位置不同,看见的便不一样。” 也许是辛月明的错觉,烛火下辛河清的面庞染上了层朦胧的纱,模糊不清,隐约间却又让他感到一丝伤感,“你知道的,但是你不明白。”辛河清叹了口气,道,“身为家族的顶梁柱便是如此艰难,身为一派掌门呢?而且,还是这武林中鼎鼎有名的大派。” “我。”辛月明说不出话来。 辛河清说的不错。他知道,但他不明白,因为他从未站在那个位置上,便从来不会明白这其中的感受,不会明白高山之巅的冷清与危险。责任的重担压在肩上,他只知道会很重,但他不会明白会有多重。 “你师父一个人呆在青山十多年,为了维护逍遥派的名声与威望,他为此付出了多少,你想过吗?” “对不起,大哥,我从没有想过。”辛月明低声道,“可我只想做个逍遥自在的人,就像江山一样能够四处行侠仗义的大侠,虽然我知道可能性很小,但我还是想。” 辛河清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心底有些无奈。他明白自己说什么,辛月明都不会改变自己的想法,只好换个轻松的话题。 “今晚还回去吗?” 辛月明立刻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湿漉漉的眸子就像无家可归的小狗,“我师父把我赶出来了,大哥你不准备收留我吗?” “还收留。”辛河清被他逗笑了,“我的不就是你的,谈什么收留?” 其实他并没有指望辛月明能成长到如何地步,毕竟辛月明从小被大家保护,不说一直顺风顺雨,但也没有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他习惯了依赖家族。要不是因为最近那个风声让五大家族开始忌惮,他也不会想起敲打辛月明,如果辛月明真想做一辈子的米虫,他养便是了。 但是。辛河清看着满脸轻松的弟弟,心底有些沉重,万一,那传言是真的,他真的可以护住弟弟不受影响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天,点击率简直少的可怜…怎么才可以提高点击率啊。难道我写的很难看,所以没人愿意看吗,没什么人看我都没动力了~~~ 不过说这话也没啥用,毕竟就算每人看我也会写下去。这段时间找工作四处投简历都石沉大海,这也就算了,去面试个星巴克吧几个朋友都被录了就我一个没有,好不容易去面试还都不要我,真他妈心酸的要死,从自己身上四处找原因吧,看哪哪都有问题,改了还是找不到工作。可能是以前失败习惯了,心宽,但这样下去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父母又心急催促,做人成我这样够失败了。从小到大就没坚持过什么事,所以就想着,至少能坚持做一件事也好。 辛月明的状态,就算是青春期的少年吧,毕竟没见过什么大风大浪,有点小聪明吧,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什么都能说出个条条框框,可是他根本不明白这其中的真正道理。应该说,这算是成长前的必经路吧,我自己没什么好说的,算失败的典例吧,自以为是,结果到最后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是。 又唠叨半天,,读者不会是被我的唠叨吓跑的吧?唉,真他妈悲哀 第12章 蔷薇 月明星稀,深夜里万家灯火俱灭,辛月明在老哥的细心关照下开开心心睡了觉,另一边,江水寒却盯着手里剑上的裂缝无法入眠。 师父说,竹影扫阶需要心平气和,才能发挥它最大的效果。他确实练得不错,动作也没有丝毫错误,可那时,他急躁了。 他并不懂,明明就是平平淡淡的一招而已,再如何心平气和,能有什么不同之处。不过今天能接住辛河清的烈火掌已是让他震惊不已,如果能到达师父所说的境界,是不是真的如同传闻般让人惊艳。 可是坐在屋内再绞尽脑汁去想也是无用,换做辛月明,早就将剑扔在一边倒头睡大觉,而江水寒从来都是个行动派,望着窗外皎洁月色,他低头沉吟一番,便提着剑到空荡荡的院子里练习。反正只是在自己院子里练剑,应该碰不到萧玉卿或是萧家人。 事实证明江水寒想得太过简单,他刚挥剑斩断院子旁一棵孤零零的细竹子,带起一阵清冷的夜风。剑锋停止处,一人举起双手,目瞪口呆站在他面前。待江水寒看清来人时,又看清他双手举起的东西时,也目瞪口呆地举着剑,不知该说什么好。 还是对方先反应过来,萧玉卿一手拿花瓶一手拿折扇,笑嘻嘻地看着江水寒,用折扇小心翼翼推开江水寒的剑,不知是真心夸赞,还是讽刺,道,“江公子这招,实在是妙。” 江水寒不动声色收起剑,略带警惕地看向萧玉卿,师父和小师兄都说过此人狡诈,还是小心为妙,“不知萧三公子来此何事?” 听他这么说,萧玉卿连忙晃了晃手里插着蔷薇的花瓶,道,“此番在下为辛二公子师妹送花而来。” 这理由实在是牵强,可萧玉卿脸上却毫无尴尬之色,反而淡定自若。 江水寒礼貌地将他迎进里屋,又叫来小师妹,等一脸莫名其妙的江芊芊收了花瓶,淡漠道,“多谢三公子,夜已深,还是请回吧。” 萧玉卿轻晃的纸扇一顿,本以为他会像辛月明和江芊芊明里暗里讽刺自己一顿,在假模假样请他离开。没想到江水寒却这么直接,居然张口就明晃晃地将客人赶出大门,也不怕得罪人。既然在这里不受欢迎,那他还是赶紧滚吧。他微微笑着,点头道了声打扰,便转身离去。 动静不大不小,但也将睡着的江湖和江天逸招惹了过来。江湖看着他的背影,连忙问江芊芊怎么回事。江芊芊一脸困惑,抱着手里的花瓶想了半天,迷迷糊糊的脑袋终于清醒。原来都是辛月明这个家伙惹得事!她连忙把事情跟江湖讲了遍,坚决解释自己与萧玉卿绝对没有任何不正当关系。 江湖皱眉思索半天,便让大家回屋休息去。可能是白天江水寒的表现引起他注意,想以此理由来试探或者抛出橄榄枝也说不定。不过管他对逍遥派是什么念头,好坏都别想,等他睡饱了觉再考虑他萧玉卿是敌是友。 与江水寒不同,江天逸是顺顺利利进了初赛,但江水寒与辛河清的一战,彻底为逍遥派年轻一辈打响了名气。早上一出门,江天逸便察觉到比往日里更明显也更多的打探目光。 江芊芊老气横秋地拍拍大师兄的肩膀,郑重道,“大师兄,我们逍遥派的名气,就靠你来发扬光大了。” 江天逸对小师妹古灵精怪的表现早已习惯,无奈摇头笑笑。 萧家已经派人来传过话,说是今天的比试,要在花园里举行,像第一场一样,擂台赛。但不同的是,这次萧家没有排出先后顺序,也就是说,随君选择先后。赢得十场的擂主最后集中比试,得出头筹。 这次擂台赛唯一的要求,便是不能毁坏周围的任何花草,哪怕掉了一片花瓣,都不可以。 没想到只是个擂台赛,规矩倒是大得很,对于不少人来说,行动都要受限不少。这明显不如昨日好玩,江芊芊一时没了兴致。萧家花园倒是大,最近繁花开放,鲜艳无比,听萧玉卿说过还有专门的蔷薇园。此时大家都去擂台那边观看,花园里人少了很多,她便干脆拉着江水寒去人少的地方闲逛,正好躲避下那个莫名其妙的萧三公子。 江芊芊最喜欢蔷薇,昨晚萧玉卿送来的蔷薇开得正好,放在屋内一早醒来满是清香,她很是喜欢,还特意装了几片在身上。正巧附近便是蔷薇园,两人就单单在蔷薇园里转悠。江芊芊步子轻快,左顾右盼,后面的江水寒却心有旁骛,慢慢走着。 自昨晚练剑被萧玉卿打断后,他被江湖赶回屋子睡觉,可惜满腔全是关于剑法的心思,整晚心痒难耐。一早又被江芊芊以输比赛不能窝房间里否则会发霉发疯变成奇奇怪怪性格的古怪理论拉了出来,更是没时间去练习或是思考。 两人这么一前一后走着,之间距离越来越大,江水寒只能隐隐约约在花田里看见江芊芊的衣角,还好这里种的蔷薇都是红色,江芊芊身着白衣,倒是能勉强察觉出位置所在。他也不急,慢悠悠跟着江芊芊身后发呆,心里满是剑法的事情。 微风吹过,送来一阵浓郁的花香,听萧玉卿说过,这些花都是他姐姐栽种的,江芊芊不敢伸手去碰,只好站在旁边慢慢观赏。正当她闭眸深深呼吸,享受这曼妙的花香,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以为是江水寒,便没放在心上。 “我不是说让你清场吗?这里怎么会有人?” 江芊芊眉头微皱,转身看向来人。说话的是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一身明黄的衣饰衬的整个人像花田里的精灵,再看看自己身上到只能夸一句简朴的白衣,看得江芊芊内心有点心酸,有点羡慕,不过人家看起来就是大家闺秀,自己是比不上啦。 想到逍遥派一群大老爷们,除了辛月明外都不是什么有钱人,她又是习武之人,何必在乎这些。再漂亮的衣服,打起架来也是麻烦嘛。这么劝自己,江芊芊的心里舒服了很多。 少女身边跟着几个侍女模样打扮的丫鬟,其中一个站在她身边低眉顺眼地撑伞,为少女抵挡有些刺眼的阳光。少女见江芊芊转身,面上显出一丝厌烦,低声跟身后的丫鬟耳语几句。 丫鬟走上前来,朝江芊芊道,“姑娘,这是私人花园,还请离开。” 江芊芊不清楚对方和萧家什么关系,但为了不惹事生非,便点头道,“我知道了。”说完,便慢悠悠朝来时的路走去,准备去寻江水寒。 那少女见江芊芊离开,脸上厌烦的神色终于淡了些,朝花园深处走去。身边丫鬟小心翼翼帮忙打伞,临走前却望了眼江芊芊的背影,眸色幽深。 江芊芊本以为江水寒一直跟在她身后,所以往来时路去找就能找到。可是没想到,她绕了几圈后,不仅连江水寒一片衣角都没找到,居然还迷了路。 不知道多少次转回到这株重瓣蔷薇面前,江芊芊终于停下脚步,开始懊恼,自己如果不离开三师兄,他们就不会走散,她更不会迷路。抬眼望去,漂亮的蔷薇丛此时却变成了讨人厌的障碍物,江芊芊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三师兄能不能找到她。 陷入沉思中的江水寒则是被一声短暂地尖叫带回了现实,听起来尖细急促,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极轻极弱。他分不清是不是江芊芊,一时顾不得什么剑法,连忙运起轻功朝那边飞去。 与此同时江芊芊也听见了这一声响,她立刻想起刚刚碰见的少女,虽然声音不大,听起来离自己很近。思索一番,她还是决定前去看看情况,万一被三师兄误以为是她出事,这可就麻烦了。这次,她顺着记忆中声音的方向寻去,倒是没有搞错位置。 绕过茂密的灌木丛,刚刚还前呼后拥的少女虚弱的躺在地上,身边丫鬟只剩下一个,正和一个黑衣蒙面人说话。江芊芊连忙收回将将迈出的半步,躲在灌木丛后偷听。但那丫鬟和黑衣人很是警惕,交谈几句声音极轻,江芊芊功力不够,根本听不清两人在说些什么。 可那少女躺在地上,不知道到底怎样。她正纠结着该不该上前救人,却听见身后传来轻微的动静,等她想反应,却反应不过来了。 昏迷之前,江芊芊愤怒地决定,以后一定要勤练耳力,怎么能蠢得敌人都到身后了还不知道。不过,她忧伤地想了想,待会师兄不及时赶到,是不是她这条小命要就此丢掉。可惜,她不知道以后会怎样,希望对方不要对她的小脸蛋动手啊。 江水寒朝尖叫声响起的方向赶去,才发现这蔷薇园着实古怪,明明距离看起来不远,可怎么也过不去。他轻巧地落回地面,不再用轻功走直线距离,只凭直觉去找那方向,没想到,半路居然碰到被尖叫声引来的萧玉卿,身后还跟着几个家丁。 对方见他时一愣,连忙问道,“江公子,你也听见了那尖叫声?” 虽然师父和小师兄都说过要离他远点,可小师妹的安危为重,萧玉卿又是萧家人,肯定比任何人都要熟悉这花园。 江水寒连忙点头道,“我小师妹在这园子里,只是不知道去了哪。” 萧玉卿神色凝重,走在前面带路,道,“江姑娘既然在园子里,就能听见刚刚的声响,估计她也朝那边去了。” 两人转过几圈,却见一名黑衣人窜了出来,似是对这园子很是熟悉,几下就没了踪影。江水寒瞅了眼身旁的萧玉卿,脸色很不好,看来他也没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 萧玉卿此时已经不能简单用被气到来形容,根本是被快要被气疯,深吸几口气才稳住心底的怒意。说实话,他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么动怒,江水寒不清楚,他可是清楚得很,刚刚看那黑衣人的轻功,分明是魔教中人。 如果被外人得知,魔教中人可以在萧家山庄随意来去,后果,可不仅仅是他被责备这么简单。至于他没有追上去的原因,并不是他不愿去追,而是,追不追的上,都是个问题。那人轻功极好,除非萧玉卿奋力直追,还有点可能性,可这样一来,就不够他即使处理眼前问题。 他顾不得身边的江水寒,率先快步朝前走去。等越过繁茂的灌木丛,视野便宽阔不少,略显纷乱的蔷薇丛中,身着明黄衣衫的少女躺在地面,脸色发白,嘴唇微微显紫。萧玉卿脸色发沉,命人将少女抬出花园,又派人去找来一直跟着她的丫鬟。正要转身离开,却被江水寒拦住。 萧玉卿脸色很不好看,面对江水寒时他懒得装作平时温和的模样,看起来即将发作一般,可江水寒脸色比起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师妹失踪了。” 念在眼前这人是江水寒,他没在意他的不礼貌,随意敷衍道,“这蔷薇园设有阵法,虽然白天不会启动,可总有些人会走失方向,不过最后都会走出来的。所以你师妹不会有事,不用着急,我这还有事要急。” 江水寒依旧挡在他面前不为所动,“她比我们先到这一步。” 萧玉卿满不在乎的神色一下子收紧,看向江水寒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心,“你怎么知道。” 江水寒指了下他脚下,神色凝重道,“你昨晚送她的是粉红花瓣的蔷薇,可这里,只种着红色的蔷薇。” 萧玉卿闻声低头看向脚下,微微眯了眯眼眸,一片鲜红花瓣中,居然夹杂着一片粉红色的花瓣,十分醒目。他又气又恨,气的是自己居然这么大意,恨的是,不管这次是谁做的,将逍遥派也卷了进来,分明是不想让他好过。 萧玉卿抬起头,正视江水寒道,“我会命人在这蔷薇园封锁找出江姑娘的踪迹,可现在,我要去看看陈小姐情况如何。”他微微低了些声音,凑近江水寒道,“刚刚出事的姑娘,是陈家的嫡小姐,陈氏的掌上明珠。”陈家乃五大世家之一,又是江南一带最有名的绸缎商,萧玉卿不相信江水寒不明白他的话。 江水寒确实明白,也知道现在陈家小姐出事,萧玉卿身为这次赏花会的负责人必须及时到场。可这又如何,这些都与小师妹的安危无关。与萧玉卿离得近了,江水寒能清楚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恐怕他为了这次赏花会,耗尽不少心血。 江水寒并不是自私的人,他能明白萧玉卿的难处,便不会再故意为难他,侧过身道,“还请萧三公子借我点人手。” 萧玉卿点点头,命令身后剩余的手下留下,相助江水寒在蔷薇园中寻找江芊芊。 陈家小姐在蔷薇园里昏迷的消息迅速传播开来,不一会,前厅便聚集了不少人。辛月明在大哥那里睡了个饱觉,一醒来便听见这个消息。秉着凑热闹的心思来到前厅,就见几个武林中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纷纷出现,连这几年外人眼里隐世不出的萧家老爷子都在这里。 辛月明暗地里吐了吐舌头,果然是受宠的大小姐,只是昏倒都能这么引人注目。不知怎的,他想起了小师妹,那丫头见到这位大小姐的待遇,恐怕都要羡慕的疯了吧。辛月明轻笑,悄悄在心底想象着小丫头跳脚的模样,眼皮忽地一跳。他怔了下,心底暗暗发觑,忽然间就没了看热闹的心思,这是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一激动,存货全发完了,,,果然情绪激动不得,要理智,要理智。决不能做邱莹莹那种情感大于理智的傻白甜,就算不能做安迪或者小美美眉,也要做关关。 话说欢乐颂要是结局真拍成小说那样,必须要弃剧啊,关关那么软萌的妹纸,怎么可以这么欺负人 第13章 中毒 前厅里气氛一片乌云惨淡,除了萧家外众人神色纷杂,其中数锦绣山庄陈庄甫最为心急,几次三番询问下人自家宝贝女儿醒了没。坐在主位的萧家老爷子闭眸休憩,但毕竟是老江湖,坐在那便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场,而萧家其他都是一副作壁上观的模样。 萧家老大虽然面上带着担忧,但眼底那抹看好戏的笑意可是明晃晃的,他身旁的萧家二姐垂眸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不过,在辛月明看来最该心急的萧玉卿倒是不动声色,他站在萧家老头子的身后,脸上比起平日里少了分笑意,但至少,没有太多急躁的表现,看不出他到底有没有把握。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陈家小姐出事,影响最大的就是萧玉卿。 据说这段时间山庄的警戒都是他安排的,更不用说这山庄内部的蔷薇园,可偏偏却让魔教的人钻了空子,对陈家小姐下手。最近陈家与魔教冲突频发,倒是没人怀疑魔教对陈家小姐下毒的动机,分明是想找陈家的茬,又在萧玉卿脸上打了狠狠一巴掌。 身边众人正在讨论魔教之事,辛月明在人群中被人拍了肩膀,回头一看原来是大哥。 辛河清额前还冒着汗,像是找了他很久,担忧道,“我听你大师兄说,你小师妹失踪了。” 辛月明只觉得一声闷雷在耳边炸响,原来刚刚眼皮跳动真是有事。他问清具体位置后,顾不得和大哥告别,便匆匆朝蔷薇园赶过去。还没走多远,却撞见一行人走过来,最前面的正是江湖与江天逸,两人脸色都不好看。 走在最前面的江湖朝辛月明点了点头,脸色沉得堪比摆在他桌前当装饰的砚台。不得不承认,哪怕平日里再和和气气的人,只要生气了,而且还不是立刻爆发的话,多多少少都有些吓人。 辛月明清楚地看见了他眼底蠢蠢欲动的怒火,胸口仿佛压上了块大石,重得透不过气来。他第一反应便是看向其后江水寒怀里的江芊芊,她小脸苍白,仿佛没了呼吸,视线朝上移去,正是不知是何心情的江水寒,他垂首不语,眼底满是愧疚。 江天逸故意减缓速度,揽着辛月明的肩膀小声道,“芊芊被人半途救了,远峰阁帮的忙,有个人受了伤。” 辛月明这才注意到紧随他们其后的几人,身着远峰阁的浅褐色服装,他莫名想起第一次见到江芊芊的场景。当时她也是像现在般躺在江水寒怀里,可那时她还是那个活泼胆大的小姑娘,并不像现在,躺在江水寒怀里纹丝不动。 “对了,师父这是。” 江天逸定定看向前方,那里一群人围着萧家老爷子讨论着魔教的事,或讨伐或谴责,却没有一人提出如何救治陈家小姐,如何防备魔教下一次的攻击。 他忽的冷笑,低声道,“当然是替小师妹讨回公道。” 一行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穿过长长的嘈杂街道,一点都没有个武林盛会的模样,倒像是个纷乱的集市。 江湖迈入前厅,就感受到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目光,多少年没经历过这种场景了?人啊,还真是健忘,难不成真当他逍遥派无人了?江湖扫了眼四周,便将视线直直放在正中央的萧家老爷子萧毅身上。 像是察觉到他的目光,萧毅慢悠悠睁开眼,静静地与他对视。江天逸和辛月明跟在他身后,面对萧毅的余光,江天逸礼貌地抬手致敬,辛月明则装没看见,抬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萧毅忽然抬起嘴角,让下人为江湖准备座椅,目光从江水寒的身上轻轻划过,便看向自己身边的萧玉卿,道,“叔庆,今日这事,总该有个了结。” 说话间,早已有下人请江水寒抱着江芊芊往侧厢过去,据说传闻中的神医篱柏正在里面为陈家小姐医治。听到篱柏这个名字,辛月明和江天逸对视一眼,松了口气,貌似江湖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些。 萧玉卿走到他面前,颔首道,“是,爷爷。” 他转身看向难掩神色焦急的陈庄甫,礼貌道,“今日陈小姐受伤,叔庆难辞其咎,幸好恰逢篱柏神医在小侄这里做客,及时救治,眼下已脱离了危险。” 陈庄甫点头道,“还请贤侄替我陈家感谢神医。” “毕竟今日陈小姐是在萧家山庄出事,小侄掌管着山庄大小事务,实在难辞其咎。” 萧玉卿语气里满是自责,再加上他眉眼间的担忧神色,让人想责备也不忍心。辛月明在心里暗骂一声人精,偷偷看了眼陈庄甫,恐怕他早已看穿,再加上宝贝女儿受伤,换做外人,早就被狠狠责罚一通。只不过碍于萧家与陈家一向的交情,还有萧玉卿身后的萧毅,只能就这么简单过去。 “既然陈小姐如此喜欢蔷薇,我萧家在姑苏附近有一处庄园,里面种植了不少名贵蔷薇。正好赠送给陈小姐,作为我萧玉卿赔礼道歉,为陈小姐压惊。” 陈庄甫眼中划过一道光,面上不显,道,“贤侄有心了。不过小女体弱,恐怕近来不适合出门远足。” 萧玉卿唇边微笑不变,礼貌道,“陈伯父不用客气,姑苏人杰地灵,陈小姐回去后定会病愈,倒是再去鉴赏,也不迟。如若伯父实在担忧,叔庆自己在姑苏也有些医馆药铺,可能陈家看不上眼,但,也算是叔庆聊表些心意。” 陈庄甫连忙道,“怎么能这么说,贤侄如此心思,伯父先代小女谢下了。” 这边两人来回拉扯,辛月明却听不懂了。他往日里也不关注五大世家的动静,根本不明白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萧玉卿不过送了陈小姐一个花园再加上药铺,陈庄甫怎么就好像收了份大礼般高兴,止口不提其他。但他隐约间总觉得,这并不是送花园这么简单。 不等他想明白,萧玉卿面朝众人,道,“今日陈小姐在我萧家出事,关乎安危之事,大家必要弄个明白,叔庆也就不遮掩什么。”说着,他看向江湖,颔首道,“其实还要多亏逍遥派的江姑娘,在陈小姐出事时相助,才得以明白贼子行踪。” 辛月明只觉得内心一阵难受,他明白萧玉卿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才可以服众,也明白很多事实不适合于曝光在大庭广众,可他并不喜欢这样将黑的说成白的的行为。得知小师妹失踪时他的内心有多么紧张,再见到她时有多么难过担忧,这么多的感情,他可能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而萧玉卿这种人,却可以不顾任何感情不管事实如何,简单几句话将事情的发展往自己所希望的方向引去,他很佩服,但同时,他也很讨厌。 “叔庆命人追踪才发现,那贼子是从西山斜坡上来。” 一听这话,众人神色缤纷,前厅不复之前的安静,连同屋外的人群喧嚣起来。众所周知,萧家木槿山庄西山斜坡陡峭崎岖,一般人根本无法从西山进来,不过这么一来,嫌疑人的范围倒是缩小不少。 等众人声音弱了些,萧玉卿才道,“而篱柏神医替陈小姐检查时,发现陈小姐所中之毒,乃是莫问宗圣手徐酒岩制成的忘忧。” 徐酒岩之所以被称为圣手,是因为他手上既能制成取人性命于瞬间的□□,也能制成救人一命于一线的解药,而这忘忧,则让他名声大噪的□□。虽然取名为忘忧,让人在睡梦中忘记现实的一切忧愁,可一旦睡过去,便再也醒不过来。 听到这,连陈庄甫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萧玉卿身上。 萧玉卿面对众人的视线,依旧一派风轻云淡的模样,继续道,“虽然陈小姐中了忘忧,但幸好发现及时,篱柏神医已经替陈小姐将余毒全部逼了出来,明日便会醒来。” 辛月明微微蹙眉,既然陈家小姐中了忘忧,而江芊芊又碰上了那个下毒的人,她会不会也中了忘忧?想到这,他不由看向江天逸。江天逸明显与他想到了一块去,两人忧心忡忡,不知屋内的江芊芊到底情况如何,一时间心急如焚。 “忘忧之毒,只有莫问宗的人才有,而莫问宗里,能从西山斜坡进入木槿山庄的,恐怕也只有那位宗主。”林皓成忽然出声,引来不少视线。 前厅里坐着的人没几个,除萧毅和江湖外,也就只有五大世家的几位当家人和几位掌门人。林皓成站在大哥林志成身后,一直都是不声不响,前厅也没什么人能注意到这位小少爷。不过众所周知,五大世家中的林家二公子林皓成与萧玉卿关系不错,两人年纪相当,又是同样的少年英才,可谓惺惺相惜。 林皓成眉眼清俊,与萧玉卿相比少了分温和,却显得真挚不少,至少,在辛月明看来比喜欢戴着面具示人的萧玉卿要靠谱很多。所以即便是他现在明显是想帮萧玉卿,辛月明也没觉得这位林二公子虚伪。 自家弟弟帮了腔,林志成总不能再在一旁装哑巴,出声道,“不错,莫问宗宗主,柳梵悠。” 这名字一出来,人群里可炸开了锅。柳梵悠,莫问宗宗主,以弱冠之龄取代前任宗主,圣手徐酒岩便是他一手提拔上来,让莫问宗一举成为武林中继分裂前的圣教后最受忌惮的魔教之一。 据说前段时间莫问宗与陈家在某些事务上起了冲突,柳梵悠手下受了不少罪,这么说来,柳梵悠前来下毒报复陈家倒是很有可能,再加上萧家身为五大世家之首,自然与莫问宗有嫌隙。 “既然如此,此番也不该怪罪贤侄办事不力。”陈庄甫见此情形,开口道,“只是那柳梵悠太过奸诈,居然暗地里朝小女下手,实在是小人所为。” 一听是柳梵悠所为,大家自然对萧玉卿没了什么异议,再者连苦主陈家都不再怪罪萧玉卿,他们这些观众还有什么可说?而屋内其余两家何家与江家也是别无二意。这么一来,看热闹的都散得差不多,只剩几位在武林有些面子的掌门,被萧家请到一边喝茶。 见状,江湖朝对面江家江平点头示意,吩咐江天逸和辛月明随他去侧厢看江芊芊。萧毅看了眼满脸笑意的江平,眼角微微垂下,站起身朝侧厢而去。萧玉卿自然跟上,而林皓成刚想跟过去,却被自家大哥拉住不让动。萧家老大萧衍吾与萧家二姐萧雅倾对视一眼,不约而同跟着进了侧厢。 萧家这山庄确实是大,连侧厢都有不同房间,江芊芊与陈家小姐并不在一起,江湖带着两个徒弟自然是进了江芊芊的屋,而萧毅带着萧玉卿先是进了陈家小姐的屋,与陈庄甫说了几句,便朝着这边江芊芊的屋里而来。 辛月明进屋时,便看见篱柏正用消过毒的小刀割开江芊芊的手腕内侧,毒血顺着她纤细的膊腕蜿蜒流下,像是泛红的溪流,嘀嗒嘀嗒落在盆子里。辛月明心也随着这血滴落的声音,啪嗒啪嗒不停地落下。 江芊芊床前坐着垂头不语的江水寒,不用看也知道他内心有多煎熬,等看清他脸上的愧疚与难过,辛月明只觉得自己的心猛地一抽,仿佛被什么东西压的动弹不得。他想上前安慰江水寒,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篱柏,有把握吗?” 在可怕的寂静之中,江湖忽然开口,仿佛一滴水落入焦灼的空气中,带来一丝清新的气息。不过听江湖这语气,仿佛与这位神医关系匪浅。 样貌年轻的神医抬起头,让身边药童将额头上的汗水抹掉,复又看向江芊芊的伤口,“一半。” 江湖眼角一跳,“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篱柏随口道。 不过他很快察觉这语气不太合适,连忙又解释,“毒素我能帮她解决,可你这徒弟中的毒比陈家那丫头深得多,救回一条命已算大幸。但能不能清醒,何时清醒,便不是我能控制得了,所以我才说一半。” 江天逸与辛月明不觉得什么,可篱柏身边药童,还有随萧毅进门的萧玉卿几人却十分意外。传闻中鲜少开口的神医篱柏,居然会这么详细为人解答。要知道,虽然萧玉卿将他奉为座上宾,但篱柏却极为高傲少语,对萧玉卿颇为冷清,甚至多次由药童为他代劳开口。 “江湖,这次将这丫头卷进来,对不住了。” 这下,不仅仅是萧家几人,连同江天逸、辛月明还有垂首不语的江水寒,纷纷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要知道,这次说话的可是萧家老爷子萧毅,而且还是朝江湖道歉的语气。 不过看江湖这表情,分明是不领情,“呵,萧老爷子,你这个好孙子对我徒弟不在意便算了。你一句对不住,就想这么算了?” 萧毅也不生气,坐下身道,“你这话说的。忘忧之毒,连神医都无法治愈,我就更不可能了。我这手上能赔给你徒弟的,你也看不上。”说着,他叹了口气,道,“我除了道歉,还能做些什么呢?” 江湖看向倒在病床上的江芊芊,心里满是难过。他确实是什么都不太在意,可他不能就这么不为江芊芊争取一番,他深吸一口气道,“我是看不上,可不代表我徒弟看不上,只怕,萧老爷子不愿意给吧。” “你说。”萧毅神色不变,淡淡道,“只要你要的起,我便给的起。” 作者有话要说: 没了存档好心累,,, 第14章 罪责 江湖说出这几句话其实心里是没底的。萧毅之所以高看他江湖几分,不过就是因为逍遥派的名头还有江家的支持,当然,还有那个疯子一样护短的师叔。否则,萧毅今日不会对他如此礼貌。 可说来说去,他根本不确定萧毅是否愿意因此补偿江芊芊,或者说,他对萧家很多产业都不太懂,而江天逸与江水寒又是他从小带到大的,对于家产管理这些更是一窍不通。能寄托于希望的,恐怕也只有辛月明这个小混蛋了。 “我对这些不太明白。月明,你觉得,你小师妹想要什么?” 身旁本来单单为江芊芊心伤的辛月明听到这话瞬间一脸呆滞,没想到师父居然把这种问题丢给他?他大哥虽然年纪轻轻便掌管了家业,可他却什么都不懂啊。 刚刚萧玉卿与陈庄甫打的那些哑谜他还想呆会问问大哥呢,这会师父居然将这皮球踢给了他。真不知道该说师父是高看他呢,还是真以为他有这个能耐。 察觉到萧毅略带探究的眼神落到自己身上,辛月明心一横,面上强装淡定道,“萧老爷,既然陈小姐爱蔷薇,萧三公子便送了她一座姑苏郊外的蔷薇园;而我这小师妹不才,也对这蔷薇情有独钟,不知,萧家愿送她什么呢?” 萧毅神色一时莫测难辨,他盯着辛月明并不说话,却也看不出他是生气,还是在考虑着什么,但这样的沉默,对辛月明来说,实在恐怖。就像是审判前夕,一把刀悬在头顶,到底是掉下来,还是不掉下来,在这期间等待的时间里,是最折磨人的时刻,而一向性急的辛月明,最讨厌这种时刻。 站在萧毅身后的萧玉卿瞪着辛月明顾不得自己形象张口结舌,虽然知道他胆子大,但他真没想到辛月明会说出这种话来。也不知道该说这小子有野心还是心太宽,竟敢跟爷爷提这种要求。 他与陈庄甫的约定,表面上是说蔷薇园,实则是萧家在姑苏的生意愿意与陈家合作的信号,说白了,就是萧家愿意分一半的生意交给陈家。所以陈庄甫以陈小姐不适合远足为由,以此试探这个合作,是萧家一时的兴趣,还是愿意永久的合作。 毕竟是因为陈家宝贝女儿在萧家蔷薇园里受伤,他萧玉卿推卸不得责任,这姑苏的生意一向又是他管。虽然交给陈家一半有些肉痛,但萧毅并不会责备他什么。 可这种话一旦被辛月明说出来,对于萧毅来说可以有两种解释,一是辛月明想替江芊芊要个蔷薇园,二是,他想要萧家在姑苏一半的产业,但被要求者是萧毅并不是他萧玉卿,所以萧毅也可以理解成他想要萧家在北方的产业。 这么一来,萧玉卿不得不替这小子的小命担忧,这种胆大妄为的话都能说出来,真不怕脖子不保? 辛月明面对萧毅的眼神还有暗中的威压并不轻松,哪怕没有问过辛河清,他也明白这蔷薇园并不像萧玉卿表面上所说这么简单。但在他看来,与陈小姐比起来,江芊芊可珍贵得多,如果萧毅真心想补偿,或者如若他对江湖的态度并不仅是面上礼貌的话,萧毅就不会因此动怒。 其实,他说出这话,也算是做好赌博的决心,赌萧毅对江湖,对整个逍遥派,是真心忌惮。 就在连江湖都以为萧毅要动怒的时候,萧毅却忽然一笑,看向江湖,“你这个徒弟,倒是有趣。” 江湖被他这么一笑弄得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看萧毅不像是开玩笑,面上便淡然道,“呵,我这徒弟虽然看似比不上你这孙子能力强,但真要比起来,可也输不了多少。” 萧玉卿顿时看着江湖哭笑不得,看来自己真的惹到这位掌门人,怎么都要嘴皮子上压他一头才行。 “明人不说暗话。”萧毅看向辛月明,道,“我不知道你是看出来还是没看出来。既然胆子这么大张口就朝我要蔷薇园,那我便给你一座蔷薇园。” 听到这,不仅是萧玉卿,连萧衍吾与萧雅倾都愣住了。如果说萧家最难说话的人是谁,那所有人都会选择萧毅。而辛月明这么胆大朝萧毅开口要一座蔷薇园,如果换做他们,即便是受宠的萧玉卿,恐怕也只有狠狠骂回去的份。 辛月明笑了笑,平静道,“不是给我,是给我小师妹。” 听了萧毅的话,他心底彻底松了气,手心里以及背后已满是冷汗,直接面对萧毅这种老人的目光可并不轻松,如果不是不停地在心底用小师妹为自己打气,恐怕他早就在萧毅面前软了腿。 萧毅点了点头,朝萧玉卿道,“叔庆,我记得靠近青山,燕京京郊好像有一处山庄。” 萧玉卿连忙答道,“是。那里位置不错,有时三叔去北方会在那歇歇脚。” “你命人将那改造成蔷薇园,还有,告诉你三叔,这山庄被我送出去了,让他以后歇脚换个地。” “是。” 萧玉卿掩住心底的讶异,转身出去吩咐下人。萧衍吾与萧雅倾看着萧毅的背影又急又气,却不敢开口阻止。这可是萧家的财产,不用说燕京京郊这么好的地方,便是在那深山老林,都不该这么轻易交给一个小姑娘。 江湖貌似并不信任萧毅,甚至连面子都不愿意给萧家。等篱柏为江芊芊放完毒血,包扎好伤口后,当着萧毅的面便带着江芊芊准备回住所。临走前,还朝一旁装瞎的篱柏瞪了一眼,篱柏明白自己是躲不过这一劫,耷拉着脑袋跟在江湖身后,乖乖跟着江湖一行人离开。 面对江湖的不领情,萧毅只是笑笑,吩咐萧玉卿将家中所有人召集在书房。身后萧衍吾瞥了眼萧玉卿,似笑非笑地模样十分讨打,而萧雅倾比他还明显,面上露出幸灾乐祸。萧毅自从萧玉卿主持大部分事务后便很少出来,可是一旦掌事,那便不会是小事。看样子,多半是讨论这次萧玉卿的错处。 出了前厅,辛月明才感到些许倦意,呆在萧毅面前,可不止是压力大,他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来思考这么面对萧毅的反应,没成想萧毅居然就这么简单地答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不过说起来,他的那点小聪明在人家面前早已无所躲藏,恐怕萧毅也懒得对付他。 前厅里还有些人,江湖出门便与江平点头示意,本想就此离开,却碰上远峰阁的人。 辛月明只觉得其中一人十分眼熟,哪怕绑着绷带做病人打扮,也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流气。 “你。” 那人见到辛月明也是一愣,不由摸头笑道,“我就说那丫头看着脸熟,没想到还真是你们。” 辛月明一听这话,顿时反应过来原来中途拦下黑衣人并救下江芊芊的人,就是当年被江芊芊偷钱袋的人。 见辛月明与对方相识,再加上远峰阁的背景,江湖也不好忽视人家,点了点头,便带着江水寒等人先行一步。 “那丫头怎么样了?” 辛月明看向不远处江水寒怀里的江芊芊,一时沉默不语,主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方看出辛月明眼底的伤感,只好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我看她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多谢。”辛月明朝他笑笑,救命恩人怎么能不知道姓名,连忙道,“我叫辛月明,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哦。”对方爽朗一笑,原本身上的流里流气顿时被冲淡不少,显得清朗自然,答道,“远峰阁何岸。” 辛月明点点头,道,“改日必带着小师妹亲自登门拜访感谢。” “别太客气。”何岸看向走远的几人背影,视线在江芊芊身上聚焦,眼里多了几分唏嘘的味道。他抿唇像是惋惜,复又看向辛月明笑道,“赶紧过去吧。” 辛月明心底满是难过,勉强露出微笑,朝何岸道别后转身追了过去。 明明是赏花会的第二日,木槿山庄却一反初日的喜庆,到处弥漫着警惕与焦灼的气息。正处于中心的萧家书房此刻更是位于低压之中。萧毅端坐在黄梨木的书案之后,蕴含着威严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最终,停在萧玉卿身上。 萧雅倾见此心底一阵兴奋,全身上下的神经都仿佛在叫嚣。不过她倒还算警惕,激动之余倒还记得要维持面上的平静与小心。萧玉卿接手萧家已有两年,这两年间,她和萧衍吾都在明面暗地里时不时找他的麻烦,可惜萧玉卿太过敏感警惕,再加上萧毅有意维护,最终都不了了之。 这次,在萧玉卿眼皮子底下却弄出了个这么大的篓子,恐怕萧毅再怎么维护,几位叔伯也不可能再像之前一样给萧毅面子,随便忽略过去。而这么一而再再而三,萧毅对萧玉卿的能力,也会有所怀疑。萧衍吾一向在萧毅眼里不得志,到时候,便是她上位的机会。 而萧衍吾看到她这幅幸灾乐祸的模样,唇边含着一丝冷漠的笑意。这种时候就心急地想兴奋,藏不住情绪,真以为势在必得? “你说吧。” 萧玉卿颔首起身,转身看向家里几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面露悲戚道,“叔庆不才,今日害得陈家小姐受伤实在难以再面对萧家众位。只是,叔庆发现一件事不得不说,还希望众位前辈可以做个见证。” 老人们大多算是萧玉卿的长辈,又大多是看着萧玉卿长大的,自然知道他的能力,既然萧玉卿都这么说了,他们纷纷点头答应。 萧雅倾此时发觉了不对劲,原本胜券在握瞬间转变成忧虑担心。若真是萧玉卿承认自己的责任,绝不会如此反应,难道说,他发现了什么? 萧玉卿脸色沉重,声音也不轻松,“叔庆得知陈小姐中毒后,便立即派人去查陪伴陈小姐的丫鬟下落。没想到,这么一查,却查出二姐,私下与魔教有联系。” 萧玉卿这话像是一枚炸弹,直接炸响在萧雅倾的耳边,她呆愣在原地,连为自己辩解几句都忘了。私下与魔教有联系,这是多大的罪名?!萧家身为五大世家之首,一向自诩名门正派,身为萧家女儿,她怎么敢做出这种令家族蒙羞的事情来?她更是想不到,萧玉卿居然会弄出这么大的罪名戴在她头上! 听到萧玉卿的话后,连萧衍吾都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连忙替萧雅倾说话,“三弟,这么大的罪名可不能乱说啊。会不会,是弄错了?” 见萧衍吾脸上只有纯粹的担忧与震惊,仿佛是真的在替萧雅倾着想,俨然一副疼爱妹妹的大哥形象。萧玉卿眼底略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厌恶,沉声道,“我本也以为是那丫鬟胡乱指认。可我命人严加审讯,再加上彻查后,发现证据确凿。” 萧雅倾此刻反应过来,深深觉得这次是萧玉卿想将罪名压到她的身上,连忙反驳道,“你这是在找替罪羊!难道不是柳梵悠亲自下手吗?我怎么可能与柳梵悠有联系,若真如此,还用得着你在这说话吗?” 虽说她这话说的有些难听自大,但并无道理。 “二妹,先别着急,听听三弟这么说。” 萧玉卿瞥了眼满脸担忧充当老好人的萧衍吾,却并不领情,只淡淡道,“柳梵悠根本没有出现过,这不过是在外面给二姐和大家一个面子。” 他的话并没有说完,但在场的人大都能明白,光是江芊芊遇袭这一事,不管柳梵悠出现没有,只要查明江芊芊中了忘忧,那么这件事就足以让萧家名声败落。而萧玉卿提出柳梵悠这个可能性,就是让外界的注意力转移到柳梵悠身上,而不是他们萧家与魔教有没有关系。 “你什么意思?” 江芊芊遇袭的事萧玉卿并没有告知萧衍吾与萧雅倾,所以他们两人对此一头雾水,但萧玉卿的意图,还是能大概了解。这次,萧雅倾却露出惊诧的表情,不明所以的看向萧玉卿。身旁的萧衍吾则神色莫辨,眸色深沉,像是在思虑着什么。 萧玉卿却懒得弄明白萧衍吾的意图,看向萧雅倾的眸子里满是冰凉,“江芊芊之所以无辜遭罪,就是因为看到丫鬟与黑衣人商量,被他们发觉。丫鬟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让黑衣人将江芊芊带走并下毒。” “若不是江水寒发觉异常,我也可能就会被柳梵悠这个□□所迷惑,误以为只是陈家与莫问宗的嫌隙。幸好江芊芊及时被救回,此事也算圆满,否则江掌门在众人面前当场发难。今日这事,决不可能这么简单解决。” 虽说如此,萧玉卿却没有完全透露出他所得到的线索。黑衣人被他连同丫鬟一起抓住,经查明,是莫问宗不得志的小喽啰,偶尔会偷偷在外面贩卖徐酒岩的毒药。这次萧雅倾虽说与他做了交易,还告诉他蔷薇园的路线图,但并没有让他朝陈小姐下那么中的毒。 所以说陈小姐中了忘忧,纯属是意外。而且丫鬟也承认她与黑衣人商量对策时被江芊芊发现,但他们并没有向江芊芊下药,也没有带走江芊芊。因为当他们发觉江芊芊时,江芊芊已经被另一位黑衣人打晕,并且迅速带走。没想到,那人半路上却遇见远峰阁的人,江芊芊被救下。 得知此事后,萧玉卿便将错就错,让江湖以为此黑衣人便是彼黑衣人。毕竟当时他与江水寒当时看见的黑衣人身影,有点熟悉。既然江芊芊已经救回,又有篱柏在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他不便多嘴,萧家也不适合在此刻乱上加乱。 “所以你判定就是我与魔教联系吗?”萧雅倾听到这也算是明白得差不多,她镇定下来,冷静道,“那丫鬟也可能是为了脱罪一时信口胡说,或者有人想栽赃与我,证据呢?” 萧玉卿听到这心底不停地冷笑,栽赃?没错,可以说她身上有一半的罪名是被栽赃陷害的,可这又怎么样?萧雅倾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萧衍吾这个笑面虎背地里做了多少栽赃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想了很久,,,给人取名字就瞎了我一天,记人名字谁是谁也瞎了我一天。虽然萧玉卿戏份有点多,但是这段还是挺重要的,伏笔嘛埋伏笔,对后面的剧情发展还是挺重要的。为了能让萧玉卿显得更聪明点,他的场面话我想了很久哇,毕竟我也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没历练过,争取能写好吧。 第15章 迷惑 这事从一开始,便是萧雅倾自己做的计划。从与莫问宗没名没姓的小喽啰做交易,再到把陈家小姐引到蔷薇园,她最开始只是想给萧玉卿一点难堪而已。却没想到,其中萧衍吾偷偷做了多少手脚,为她弄出了多少漏洞。 萧玉卿从丫鬟手中已经拿到了蔷薇园的路线图,这是萧家自制的图,一直存放在仓库中,而记录上最近恰巧有萧雅倾的名字。也许萧雅倾之前做过手脚隐瞒了过去,也自以为其他人查不到,可萧衍吾却故意将她暴露。 而且最重要的是,那黑衣人怎么会把忘忧与原本要下的迷药弄混,再者,他明明自称是莫问宗的小喽啰,可忘忧这种难寻珍贵的毒药,又怎么会是小喽啰拿得到的。当萧玉卿要再问什么的时候,黑衣人却咽下毒药自尽身亡。 可惜与以前一样,萧衍吾做事一向干净利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而唯一能作证的黑衣人却已经死亡,丫鬟对于萧衍吾的事情一无所知。萧玉卿只能放弃,将所有证据告知于萧毅,暂且将所有罪名降在萧雅倾的身上,对萧衍吾只字不提。 萧毅拿到证据后,先是不动声色陪着萧玉卿在前厅做了一场戏,保全萧家的面子,再去看望了番陈家小姐与江芊芊,这才召集所有人来治萧雅倾的罪。虽说没有证据指明萧衍吾与此事有关,但萧毅早就明白萧衍吾的为人,自然知道其中猫腻。 为了安慰陈家,萧家已经赔上了姑苏的一半生意,这让萧毅大为光火。虽然辛月明为江芊芊要了燕郊山庄,可是与姑苏的生意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而且,萧毅也看得出来,辛月明并没有想得罪于萧家的意思,只是顺着自己师父想为自己师妹争取点什么。 江湖一向迷糊,也很少管自己徒弟的事,可他的徒弟却各个为自己人争取利益,真心相待。对比自家的老大与老二,却根本看不惯自家人好,天天竟是窝里斗。萧毅每天看着,是怒火交加又无可奈何,根本没有办法可以阻止。 “不用了。”沉默不语的萧毅突然开口,看着面前人的挣扎只觉得厌烦,朝萧雅倾冷声道,“你真想让叔庆把所有证据都摊在你面前吗?” 萧雅倾顿时一阵慌乱,连身子都软了半边,甚至没了点挣扎的心思。证据什么的其实不重要,重要的是萧毅愿不愿意相信。无论萧玉卿查到什么,能争取多少人的支持,都不重要,只要萧毅还站在他那边,那么就没人可以搬得倒他。看眼下这情形,萧毅分明是仍旧信任萧玉卿,已经认定是她的错误。 可是她并没有与魔教联系,那黑衣人是她在外面随便找的人,对方也没有承认过是莫问宗的人。谁知道,萧玉卿一查,就查出那人与莫问宗的联系。不管是不是有人做了手脚,还是萧玉卿想污蔑她,此刻都不重要。她必须赶紧想出解决的办法,不能让萧毅就此有了放逐她的心思。 “爷爷,不是这样的。”萧雅倾连忙跪在萧毅身前,咬唇含泪道,“孙女并没有与魔教联系。孙女承认,一时鬼迷心窍想做点手脚,让大家以为三弟能力不济,可是,那人并没有说过自己是莫问宗的人,定是有人从旁做了手脚,让三弟误以为如此。” 萧雅倾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尤其一双美目泪眼朦胧时很是让人心生怜惜。萧玉卿见此心中仍是冷笑,用了多少年的招,到现在都不烦吗?而萧毅明显也是如此想法,并不以为意,反而闭上了双眼,不再看她。 萧雅倾胸口顿时空了一块,全身血液逆流至头顶,她只觉得仿佛置身于深渊之中,没有依靠没有尽头。萧毅这副反应,明显是不信了。而萧毅已经表态相信她是真凶,那么其他人,不可能逆着他的心思来帮她。 她第一反应便是看向萧玉卿,却没想到,萧玉卿并没有看她,也没有看萧毅,而是看向了与这件事看似毫无关系的萧衍吾。萧玉卿唇角露出冷笑,眸子里仿佛蕴含着深意,萧雅倾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萧衍吾。萧衍吾也含着抹笑,却是不同于萧玉卿,从骨子里往外不停泛着邪气,让人看了,就心生惧意。 毕竟是萧家人,萧雅倾也不是傻瓜,她立刻就明白了萧玉卿与萧衍吾的眼神。萧玉卿是嫌恶与深痛,而萧衍吾则是不死不休,他也想要萧玉卿的位置,所以不管是死是活,都要将萧玉卿拉下来,哪怕期间牺牲了多少无辜与蠢货。而她,就是那个蠢货。 但即便是明白了所有,萧雅倾都说不出任何为自己辩解的话来。既然萧玉卿明白的事,萧毅就决不可能被蒙在鼓里,所以她被作为替罪羊,萧毅也是认可的。到了此时,她的任何辩解都变得苍白无力,只能自认失败。 “我,无话可说。” 听到这话,萧衍吾的眼里倒是闪现出一抹赞赏。没想到这个在他眼里不过一介女流,出了事只会以哭哭啼啼来争取他人帮助与怜悯的二妹,倒是挺会审时度势,有杀伐果断的决心,发现自己身处不利,立刻放弃无谓的挣扎,蛰伏起来等待起身的时机。 萧雅倾垂首跪在萧毅身前,察觉到各人不同的视线,放在膝上的双手暗中握紧。萧衍吾,萧玉卿,她这份屈辱与失败,总有一天会报复在他们两人身上! “既然如此。”萧毅睁开双眼看向萧雅倾低垂的发髻,淡淡道,“临安那些铺子你就别管了,全权交给叔庆。再扣半年的月钱,关在房内,好好读读家规,修身养性。” 临安的铺子?萧雅倾心痛不已,这可是她费尽心思才争取到手的铺子,比起萧玉卿在姑苏的生意可不差。当时听见萧玉卿要将姑苏一半的生意赔给陈庄甫时,她还暗地里洋洋自得,笑话萧玉卿,没想到,爷爷随便一句话,就将自己之前所有的努力毁之一旦。 萧雅倾抬眸看向一侧萧玉卿与萧衍吾,眼神深邃幽暗,手心里抓出了几道血丝,她绝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得到萧毅的惩罚,萧雅倾乖乖回了房,萧衍吾也随着众位叔伯离开了书房。此刻,只剩下萧玉卿与萧毅。萧玉卿回想起之前萧衍吾的神色,心底略略浮起些悲戚与酸楚,明明是亲人,血浓于水,却还不如江湖与江芊芊的师徒情谊,只余算计与离心。 萧毅看出了他的失神,也不急于戳破,萧玉卿聪慧过人,自然能自己想清楚。不一会,萧玉卿便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与平静,发觉萧毅的目光,他连忙告罪。 “爷爷,叔庆一时走神,实在。” “想明白,就好了。” 萧玉卿对上萧毅的视线,微笑着点点头。 萧毅总算露出点笑意,道,“我现在也教不了你什么。只是要记住,万事以萧家为前提考虑,以萧家为主。你今天就做得很好,以后,就这么做。” 萧玉卿低头朝萧毅行了一礼,郑重回答道,“是,叔庆明白。” 虽说古人云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篱柏却用自己证明了一个事实,不管失了什么,不用焉知,肯定是非福! 他不过就是为了在附近山脉找样少见的药草,结果不小心丢了铲子和药篓,想着附近就是萧家的山庄可以借用下东西,又可以蹭顿饭。没想到这一蹭他就被这山庄的美景吸引了注意,一住便住到赏花会,可谁知陈家小姐中毒,他被萧玉卿请来解毒。这便算了,为何他会碰上掌门师叔? 江湖一向不待见他,这点他从小就明白。因为他师父一向不待见江湖,这是他小时候以为的原因,长大后他才明白真正的原因,还有师父与掌门师叔之间有多少‘不可告人’的秘密。 篱柏在外人面前装样惯了,面对掌门师叔还有些不习惯,而且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这么乖巧,在篱柏眼里就有点丢人。毕竟在外界眼里,他可是高高在上冷淡无比的神医。但是只要想到掌门师叔那些奇奇怪怪的整人方法,任何‘调皮’一点的心思都立即变得服服帖帖。而且,即使师父知道他受了委屈,顶多嘲笑他,绝不会帮他找回场子,还美名其曰自食其力。 逍遥派四个徒弟中,江天逸作为最早入门的弟子,当然对篱柏有所了解,为辛月明与江水寒做了介绍。 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神医居然与逍遥派有所关系,辛月明很是惊讶。转念想想,却也能明白,如果逍遥派只是面上这么简单,恐怕今日萧毅根本不会将他们放在眼中。 这么看来,江山做出四散门徒的决定,表面上看起来对逍遥派的发展不利,实际上却是分散势力,让逍遥派不至于成为各派的眼中钉,同时不会被其他门派忽视。 因陈家小姐中毒一事,本该今日便结束的比试中断,剩下的三强将在明日决出,而亲眼见过萧玉卿的处事能力,辛月明对萧玉卿更是心生佩服。 虽说赏花会也算武林一大盛事,但无论从公正性还是影响力,毕竟都比不上名门正派一同举办的武林大会,参加的也都是想出人头地的小辈,如果无端弄出个头名,可能会引起不满和不平,所以每届赏花会萧家都会用些文雅的名字代替第一名。这次萧玉卿干脆只决出前三名,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大哥和大师兄都进入了决赛,可江芊芊却中毒一直昏迷不醒,辛月明失了兴致,更是没了刚来时的激动与兴奋。江天逸干脆退赛不再参与,江湖在与辛月明沟通过想法后,决定提前启程回青山。 至于篱柏,那肯定是跟着他们一起回去。 因为明天就要准备出发,可能没有时间去观战,辛月明和江湖知会了声,连安慰江水寒都来不及,便去了辛河清的院子。 发现江水寒自责心理的不止辛月明,江湖与江天逸也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这一整天都在忙乱之中,直到晚上,才有时间能安静下来。江湖要照顾江芊芊,顺便督促篱柏赶紧想出办法将江芊芊从沉睡中唤醒。为江水寒做心理疏导的重任,就降临在江天逸的身上。 与辛月明江芊芊相比,江天逸的性子与江水寒有些相似,两人私底下都不太爱说话。等江天逸单独面对江水寒时,他开始泛起了难,要怎么跟三师弟开口呢。 可能是心里装了不少东西,太容易被人看出来,江水寒先开了口道,“大师兄,我知道你是来劝我的。” 江天逸不好意思地笑道,“小寒,你也知道,我不怎么会说话,你别介意。” “我怎么会介意呢?”江水寒笑了笑,可看的出笑容有些勉强,“大师兄,别紧张。” “你这么说,我反而紧张的不行。”江天逸能想象得出,江水寒此刻心里有多么难过,他搜肠刮肚拼凑着语言,又抬头看向闪烁着无数星星的夜空,这才道,“如果当时换做我是你,恐怕还做不到你那么镇定,能够发现芊芊的踪迹。” 他是在夸江水寒发现江芊芊遗留下来的蔷薇花瓣,想以此让江水寒情绪振奋起来。可是看江水寒的反应,貌似,还起了反作用。 江水寒蹙起的眉头像天边隔开织女与牛郎的银河,将自己的喜怒哀乐封在了心底,只留下往日里常见的淡然来面对大师兄,“是啊,至少这件事做的还不错。” 这语气,听起来也不知道是为了敷衍江天逸,还是敷衍他自己。 江天逸暗叹一声,抬头望天,他怎么就习惯性把江水寒当做了辛月明呢?以前无论是做错事被批评还是想家了的辛月明,只要情绪低落,江天逸找点他的优点夸一夸,辛月明自然就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估计也只有辛月明,才能想出如何让江水寒不再像现在这般消沉的模样吧。 想到这,江天逸一怔,刚刚一个猜测闪过他的脑海。也许,江水寒此刻就像他一般,认为自己有些事做不到,所以放弃了任何反抗以及努力的方法。 “小寒,师父虽然说话时常不靠谱,但有句话,我一直都不会忘。“江天逸侧过脸,认真看向江水寒,道,”愧疚只会浪费时间。“江水寒面上的敷衍神色微不可查地顿了下,却没有说话。 “芊芊还活着,既然有篱柏在,便总有醒过来的一天。小寒,你不会想让芊芊醒来的时候,看到你消沉的模样吧。” “我知道。”江水寒缓缓道,他仍旧抬头望着夜空,眼底现出挣扎与迷茫,“我知道,可是。” “可是怎么样?” 背后忽然传出声响,江水寒与江天逸皆吓了一跳,齐齐朝后看去,原来是被江湖压榨,好不容易出来透口气的篱柏。他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江水寒,仿佛在看着什么有趣的人。江天逸和江水寒皆松了口气,幸好来人是篱柏,他们的警惕心实在太差。 见两人都不回答,篱柏再次问道,“怎么样啊?” 可江水寒转回身,半天不回复,篱柏失了兴致,道,“真没趣,一点勇气都没有。” 若是被外人看见篱柏这么多话,肯定会怀疑这位明明长着一张沉默寡言脸的人,到底是不是神医篱柏。 江天逸熟悉他的性子,也明白江水寒的性格,连忙冲篱柏瞪了眼,朝江水寒道,“小寒,别听他乱说。” 篱柏挤眉弄眼正要反驳,却听江水寒道,“也许,他说得对。” “你看。” 篱柏瞬间扬起眉毛趾高气昂,只是不小心被江天逸点了哑穴与定穴,站在一旁被迫当起了眼珠乱转的稻草人。眼下江水寒很容易想多或者想歪,江天逸很担心篱柏随便哪句话会不会把他带坑里去,不得已封住了篱柏的穴位。 江天逸出手迅疾,江水寒倒也没察觉背后张牙舞爪眼珠滚来滚去的篱柏,继续道,“发现芊芊出事,我心里很乱,各种念头都搅到了一起,不明不白,糊里糊涂。找回芊芊,抱着她温热的身体,我才确实的感受到,她回来了。可是,她一直不醒,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我不是不知道这样不对,可是,可是。”江水寒眼底挣扎又深了几分,他脸上露出彷徨,“我。” 沉默许久,江水寒叹了口气,无奈道,“我实在想不明白。”他略带歉意的朝江天逸笑了笑,道,“大师兄,能让我一个人在这里静静吗?” 江天逸只觉得自己在这也帮不上忙,点点头,带着刚解穴还没来得及出声的篱柏迅速离开现场,留下江水寒一人呆在原地,静静地仰望星空。 这里的夜晚很是寂静,心中思绪又乱又杂,江水寒索性闭上双眸,逼着自己将脑海放空,这才睁开双眸,四处打量着院子。虽然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解决烦躁愧疚的心理,但江水寒隐约觉得,此刻不能再这么乱想。至少,放空一下,为自己创造个平静的环境。 这院子里植物不多,而江水寒却大多不认识,唯一认识的竹子,也被他昨晚练剑时兴奋过头给砍了。可低头间,江水寒一愣,脚下的台阶映着几棵细竹的影子。前几天这里刚下过雨,被他砍掉的细竹是最先长出来的,没想到这后来才长出的竹子躲过一劫。 夜风轻拂过,细竹的影子缓缓扫过台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而今晚云雾缭绕,月亮有时会被遮挡,细竹的影子也随之消失,可当月亮出现时,影子又重新出现在台阶上。但是不管影子出现与否,都无法影响台阶之上的他。 江水寒脑海中顿时浮现出竹影扫阶的招式,顾不得其他,他伸手拾起地上一根树枝在院中演练起来,这么一来,越发不可收拾。 另一边得知辛月明要跟随师父离开的辛河清心里不舍,却也无法。听到辛月明说他当着萧家人的面向萧毅要了山庄时,辛河清在心底为辛月明捏了把汗,而弄明白萧玉卿与陈庄甫那暗话时,辛月明也是一阵后怕。 若是萧毅想多一点,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以后说话,多思考思考。”辛河清忍不住嘱咐道,“有时候不怕你说错,就怕对方理解错。” “嗯,我知道了。”辛月明乖乖点头答应,“对了,哥,忘忧,真的就解不了?” 辛河清明白他担忧江芊芊,可忘忧无解在武林中是公认的事实,虽然不想让弟弟失望,他也不得不点头承认。 “别太担心,既然有篱柏在,那么就有那么点胜算。”辛河清安慰道,“而且你也说了,余毒已经排清,这么一来,她不会永远昏迷的。” 辛月明微皱着眉头,想起了之前满脸愧疚的江水寒,心情总是处于低谷,上不去。 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辛河清并没有像以往那样太过安慰辛月明,一反常态郑重道,“月明,最近小心。” 辛月明一愣,正要问清楚缘由,却看清了辛河清眼中担忧与慎重的混杂情绪。大哥掌管着辛家大部分事务,这几日又忙着擂台,恐怕是身心俱疲,可他不仅没能帮大哥的忙,还让大哥连带着操他的心,实在是过分。 而辛河清像是不愿与他多说,只是嘱咐他一定要小心谨慎,便放他休息。辛月明想着他此时可不能再给大哥找麻烦,一整晚都乖的仿佛变了性子。 朝霞初现,江水寒站在台阶上睁开双眼,清明有神,不复昨晚的迷茫与犹豫不决。 这一整晚,有人睡得昏天黑地,有人睡得不踏不实,有人睡得神清气爽,有人睡得糊里糊涂,可是天亮,便又是一个新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小看女生是要付出代价滴~~~ 写着写着越来越嫌弃自己的词汇匮乏又贫瘠,看来要多翻翻书来看了 第16章 愿望 因为江湖决定上午启程回青山,辛月明与大哥一起吃完早饭便匆匆回了院子。只是没想到,一进门便碰上了江水寒在练剑。几片竹叶零落散在他脚下,剑风猎猎作响,可身边周遭景色却仿佛静止一般,没有受到分毫影响。辛月明刚动了动脚步准备朝前走去,没想到眼前空气中隐隐有种无形的气场,逼得他无法再朝院门迈进一步。 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 如果说之前的江水寒还只是纸上谈兵的境地,那么现在的他,已经是出神入化,领悟到了其中精髓。不管是剑招的施展还是此刻他的心境,都与昨天辛月明离开时完全不同。看来,经过这一夜的时间江水寒已经不再迷茫,终于可以放心了。 不过这么一来,是没法顺利进门了。 辛月明左右看了看,眯起眸子思索了片刻,干脆朝后退了几步,然后一阵助跑翻身爬上院墙。虽说很久都没有爬过墙,但对于这项技能辛月明仍旧驾轻就熟,拍去手上的灰尘,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便托腮坐下,观看院子里的江水寒练剑。 清晨时分,整座山庄都仿佛刚刚从沉睡中清醒,温暖的日光落在身上懒洋洋的,除了偶尔响起的鸟叫声,寂静地就只剩下剑在空中划过的声音。辛月明只觉得这声音比起黄莺的鸣叫还要悦耳,配着江水寒熟练优雅的动作不能再赏心悦目,一时间,他竟入了神。 练完最后一个动作,江水寒收剑顺便抹去额前的汗滴,抬头却瞥见一旁当做梁上君子的辛月明,不由笑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正门又不是没开,也没人抓你,爬墙做什么?” 辛月明挑起眉梢,轻身跃下院墙,恰巧落在江水寒身前,只差一步,两人便能紧紧相贴。他也不觉得这距离有些暧昧,伸手便撩起江水寒额前被汗水粘住的细发,弯起嘴角笑道,“怎么,眼前不就有一个看门的不让我进吗?” 他本是故意想逗逗江水寒,却没想到江水寒脸色突变,低头向后退了一步。 “我可没有把着门不让你进。”江水寒躲开他的视线,垂眸看向眼前的地面,沉声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去叫师父和大师兄起床。” “诶。” 辛月明呆呆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脸上露出一抹茫然,很快又转变为无奈。恐怕他只是刚刚练剑太过入迷,暂时忘了身边事,转念又想起小师妹还中毒昏迷,心里不太好受吧。 可他却不知道,对于江水寒来说,对他的感情比起对江芊芊的愧疚,是更加难以面对的事实。 江水寒完全没想到辛月明会直接从墙上跳到他的面前,更没想到辛月明会伸手撩他的头发,那动作既暧昧又轻浮,仿佛辛月明触碰到的不止是他的发梢,还有他急速运动的心脏。他原本疯狂压抑在心底的那个念头被这么一触动,从平静开始变为悸动,一圈一圈的波纹向外漾去,停不下,也阻止不得。 但最终,还是那么点理智战胜了跑偏的感性,江水寒硬生生刹住犹如野马狂奔的心跳,强撑着让自己看上去平静地离开。虽然,可能只是他自认为平静地离开。 江湖带着几个徒弟匆匆赶回青山,已是深秋。途中传来消息,赏花会前三出炉,其中辛河清最为炙手可热,获得了武林中各大门派的青睐与瞩目。辛月明很是为兄长高兴,也对江天逸没能参加剩下的比试感到失落,毕竟以江天逸的身手,进入前三不难。 就连江水寒,听闻此事后为江天逸感到可惜。只有身为师父的江湖,仿佛没听见这消息一般,对其他人只字不提。但江水寒与辛月明并不知道,江湖也曾因江天逸放弃而感到可惜,甚至还一度劝过江天逸继续参加第三日的赏花会。 就在离开前一夜,江天逸拉着篱柏进入屋内,便守在江芊芊床前,不过一半心思仍在屋外的江水寒身上,他担心江水寒孤身一人会不会钻牛角尖,这么想着竟忘了为篱柏解开穴道。 江湖去另一间屋洗了把脸,没想到进门便看见一张放大的脸,还朝他挤眉弄眼。就差个张牙舞爪的造型,完全可以放出去当鬼节吉祥物,估计连孤魂野鬼都能被他吓得去找黄泉路去。 原本还有点困倦的江湖骤然回神,甚至于晃了神,半天才回魂明白过来眼前篱柏是个什么情况。篱柏见他反应过来简直欣喜若狂,他从未对这个师伯如此期待。可惜江湖醒悟过来后把他当成了空气,看也不看一眼便直接绕过他,朝坐在床边发呆的江天逸走去。 听到江湖故意加重的脚步声,江天逸才发觉师父站在他身后,连忙站起身道,“师父。” “嗯。”江湖点点头,坐在旁边一张椅子上,看了眼躺在床上神情安详的江芊芊,忍不住劝道,“明天我们就要启程回青山,你,想好了?” 江天逸坐在床边,过了会才明白过来师父是在说他的事情,摇摇头道,“师父,你不用劝我了。” “我不是在劝你。”江湖抬眼看向他,一如往常般平静淡然,却异如往常般郑重其事,“我只是希望你能认真考虑,这毕竟关乎你的未来。”他不希望江天逸后悔。 江天逸挑起嘴角,露出了然的笑意,“我不需要这样的未来。” 江湖一怔,听他继续道,“经历了今天的事情,我才发现很多问题,平时我们无意中忽视的问题。师父,我们已经长大了,很多事情我们必须自己去面对,可能您还想像以前一样为我们保驾护航,但我相信,小寒与月明都不希望您再这么下去。” “现在的我才刚刚准备好,小寒和月明仍旧没有能力足够撑起逍遥派。如果这个时候我继续参加赏花会,最终进入前三,对我本人来说确实颇有好处,但这么一来,会让很多不怀好意的视线注意到逍遥派。到那时,师父的压力会很大,而我,可能还不够资格替您承担一切。” “我只是希望,当逍遥派强大到了那个份上,不仅有师父,还有我和小寒、月明一同支撑着门派。我想,小寒与月明也能明白我的意思。” 江天逸温和的目光停留在江芊芊脸上,露出担忧与悲伤,“芊芊受伤中毒,我这个做大师兄的,却什么也做不了。连为芊芊争取什么,都不知道该如何去做,这次月明虽然勉强过关,但下次再碰上这种情形,却不一定碰的上萧家这样的情况。我身为大师兄,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江湖微微笑着,江天逸的话犹如暖炉般温暖着他的心。说实话,当年他成为逍遥派掌门时完全没有做好准备,甚至于江水寒与辛月明拾了江芊芊回来,他都没有做好照顾徒弟的准备,完全任由四个徒弟像山上小树般自由生长。 没想到在他不经意间,徒弟居然没有长成后山那棵歪脖子树,他这个不负责任的师父,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羞愧。 “虽然除了武功,其他我都没认真学过,但是为了芊芊,为了小寒和月明,我会努力的。”江天逸转而看向江湖,眼底露出希冀,“师父,您教我吧。” 江湖面上的笑容微微一滞,“呵,呵呵,教什么?”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教些什么,当年他的师父整日在外云游,教完他逍遥派全部武学后便杳无音讯,直到他师叔带回师父的骨灰,他继任逍遥派掌门之位,几位师弟师妹离开青山。所以他完全是按自己师父的教导来教这四个徒弟,换个角度来说他也没有失职,因为他真不知道师父除了武学外到底该教些徒弟什么。 至于那些诗词歌赋,还是因为辛月明喜欢,从书阁里翻出的旧物。江天逸和江水寒练武之余跟着辛月明学一学,仅此而已。 江天逸不明所以,但看江湖这表情也不似作假,他随意猜测道,“难道说,咱们逍遥派,除了青山,都没有其他资产?” 江湖嘴角笑容一垮,僵着脸道,“连青山都是找江家租的,你说呢?” “啥?” 站在门口一动不动被师徒两人彻底无视的篱柏从眼角眉梢到脚底都是哭丧的模样,这好歹给他个座椅也行吧。幸好江湖想起篱柏还有用处,起身为他解了穴,否则恐怕他真要等一早江水寒回屋才能动弹。 回到青山,等江湖从祠堂桌下盒子里掏出那张已经泛黄的租赁合同,江天逸才真正相信,原来逍遥派真的是穷到揭不开锅的地步。如果不是山下镖局和辛河清偶尔的接济,恐怕他们早就喝西北风去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看这合同上的日期,再过个七八年,租赁的合同就要到期。假若江家不愿再将青山租给逍遥派,日后他们连青山都没法呆了。 这样和居无定所的丐帮有何区别? 江天逸不敢将此事告知江水寒与辛月明,毕竟江水寒好不容易想清楚,不再为江芊芊而愧疚的停滞不前,心底再摊上这事,那之前一切岂不是白费;至于辛月明,他肯定会自告奋勇找自己大哥借钱向江家续约,这都不是他想看见的情景。 离开前的满山绿叶此时已变为深黄,大多落了满地,只有零星几片依旧坚强地盘在枝条上与寒风僵持。 江湖不管事,回来后便扯着篱柏一头扎进库房临时改建的药房,研究着唤醒江芊芊的药方。做饭的重任又回到了江天逸的身上,他去后山打猎,顺便找点补药,准备替江芊芊补补身子。江水寒和辛月明则因为没什么用被江湖嫌弃了一通,赶回各自房里等着饭点。 江芊芊躺在自己房里沉睡不醒,如果说以往辛月明有多烦她催促自己打扫卫生整理房间的声音,那他现在就有多想念她偶尔被自己捉弄的大惊小怪的鬼脸。可能这就是家人吧,有多嫌弃,就有多思念喜欢的家人。 辛月明回到房间后,坐在窗边愣了很久,等一阵冷风带着枯叶糊了他满脸,才渐渐回过神来。暗叹一声,抬手取下卡在鼻尖上的枯叶,看了眼。心底那原本被强行挤压到角落里,即将被忽略忘记的哀伤,随着因眼前景色而复苏的记忆,开始耀武扬威起来。 不过很小的时候辛月明就已经明白,多余的感伤只是在浪费时间和感情。他起身出门,准备去院子里转转,消磨消磨不必要的伤情。 院子里长时间没有人打扫,枯叶踩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声响。虽说江湖临走前有拜托袁青帮忙看管,但袁青只是偶尔派人来看看。不过哪怕青山荒凉得似沙漠,可是只要回到这里,内心就安定不少,辛月明感觉内心的空缺似是被什么东西填满,有点酸,有点胀。 刚推开房门走进院子里,抬眼便见一人站在树下清扫落叶,不用猜也知道,这配合着萧瑟景象的失落背影属于江水寒。可能是察觉到有人前来,江水寒转过身,意外地看向辛月明。莫名其妙地,辛月明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味道。 “你。” 两人同时出声,不约而同顿了下,又异口同声道,“我。” 江水寒无奈一笑,但这笑容太过僵硬,还不如不笑,“你先说吧。” 虽然他已经想通了很多,但关于对辛月明的感情,他根本找不到解脱的方法。或者说,他已经不懂该怎么面对辛月明。 “我也没什么想说的。”辛月明倒是没有发觉江水寒的异样,摸摸自己的鼻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枯枝,本想忽略掉心底的尴尬,却忽然想起那时江水寒练剑的模样,不由道,“对了,那天我看到,你的竹影扫阶已经练成了。” “嗯。”江水寒点点头,握紧了手中的扫把,沉声道,“我可不能再这么原地踏步,否则,怎么保护你们。” 他不希望江芊芊的事情再在他面前发生,尤其是辛月明,如果他出了事,江水寒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辛月明猛地抬眼看向江水寒,眼底露出惊讶,“你。” 其实在他看来,江水寒已经够努力。他很担心,如果江水寒再坚持什么,会不会将自己绷得太紧。 江水寒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紧张,缓缓道,“芊芊中毒,让我意识到自己与现实的差距。原本我没有想过未来到底有什么打算,但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只想保护整个青山,保护你们,不再让任何一个人受伤或者难过。” 他一字一句,说的虔诚又认真,像是诉说着心中的信仰。 辛月明眼底的惊讶慢慢变为理解与支持,他微微笑道,“这样也好。” 见辛月明神色自然,江水寒微微松了口气,他的手心里满是潮湿,胸膛处心跳声震如擂鼓。只有他自己才知道,说出刚刚那两句话时,他有多么郑重,有多么紧张。这不仅仅是他的愿望,也是他的目标,必须做到的未来。 说出这些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克制着自己,生怕心跳加速间会忍不住将心里的话全部说出口。这只是他自己说不出口也不能说出口的感情,虽然现在的世道并不像以前那样拘束保守,但名门正派间暗地里还是会贬低甚至是诋毁。 辛月明怎么想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不想让辛月明讨厌他,哪怕一辈子都不说出口,都不希望辛月明远离他,看不起他。 秋去冬来,青山上冬雪皑皑。连往日里稀里糊涂的江湖都渐渐发现,即便早上再没有江芊芊喊辛月明起床的大呼小叫声,辛月明也没有缺过早课;即便晚上积雪再厚,小路上都被人打扫的干干净净,走路时不用担心会不小心滑倒。 一向不负责任也没有羞耻心的江湖头一次有了对几个徒弟愧疚的心思,连教导时,都多了几分认真的心思。而他将关心分了些给江水寒和辛月明,原本被盯到没人权的篱柏便多了些自由,没事就喜欢往辛月明院里逛。 篱柏跟随江湖离开木槿山庄前,特意让药童去向自家师父递信。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终于认清一个现实,师父是不会亲自来青山救他的。这青山上什么都没有,享受惯了的篱柏大少爷自然嫌弃这嫌弃那,同样有少爷命的辛月明这,自然成了他闲来无事坐坐的地方。 谁让辛月明这有书籍又有数不尽的小玩意呢? 作者有话要说: 竹影扫阶尘不动,月轮穿沼水无痕。 水流任急境常静,花落虽频意自闲。 ———(南宋)郭沔 诗名是真没查到,不知道叫什么。 把这诗搬过来用作招式名字真的很愧疚,如果换做中二病时期倒是能想出不少浮夸的名字,哈哈。武侠嘛,感觉还是自己创造比较好,可惜没这个能耐,唉。 第17章 夜话 当冬雪彻底将青山盖至山脚的时候,篱柏对师父来救他的所有希望已经彻底破灭,干脆乖乖呆在青山上替江芊芊寻找解药。每天无事的时候,便去辛月明的房里骚扰对方,顺便讨点小玩意。 江天逸与江水寒的进度比辛月明快,近来又经常早出晚归。平日里都是江芊芊与辛月明作伴打发时间,而现在江芊芊昏迷不醒,篱柏倒是成了辛月明无聊时打发多余精力的帮手。可能是因为他那无时无刻闲不下来的性子和江芊芊挺像,辛月明直接将他当做江芊芊来逗。 若说刚开始的时候,江水寒还因为江芊芊毫无起色有些嫌弃篱柏,可后来他发觉这位传闻中高冷少语的神医只能被辛月明玩得团团转时,也就任由他们去了。毕竟能让辛月明打发时间,篱柏总算没辜负吃进肚里的食物,也不枉江湖让他在这免费吃住。 这几日天气越来越冷,距离辛月明启程回家过年的日子也越来越近。若是往年,辛月明肯定天天期盼着这一天,可今年,他心底对这的不舍与对家的思念纠缠在一起,怎么都分不出高下,随着时间越来越近,反而有种反骨渐长越挫越勇的趋势,变得难舍难分。 正巧篱柏来串门,见辛月明端坐于房中,眼前放置着翡翠制成的茶壶兼几个小茶杯,身旁炉火上正热着刚刚冒泡的水。其实泡茶用的器具最好还是陶瓷类,但辛月明就是喜欢翡翠的质感。 他一本正经地朝茶壶里挑茶叶,瞥向明明眼里写满羡慕还故意装淡定的篱柏,故意道,“要尝尝吗?” 虽说早已被大家看穿,可篱柏仍旧坚定维持着面上的矜持,推脱道,“这样不好吧。” 明明比他们大不了多少岁数,非要装作老气横秋的模样,辛月明只觉得好笑。可他却没想过,有时候他也会有这样幼稚的举动,只是想要维护自己那又可怜又奇怪的所谓自尊心。但说白了,这所谓的自尊心,不过就是少年喜欢的面子。像是膨胀的皮球,一戳就炸,炸了,也就没了。 他微微一笑,将身旁炉火上烧开的热水倒入装满茶叶的茶壶之中,又故意问道,“真不要?”其实这么做,他总觉得自己像逗猫。 被辛月明倒茶时那行云流水般的动作所惊艳,篱柏蹙眉思索了下,又观察了番辛月明的表情,确认他没有在茶水中动手脚,这才点头道,“好吧。” “呐。”辛月明将一个翡翠杯翻转过来,倒上半杯推给篱柏,“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有时间来我这转。” “江师伯和袁师伯好像有事要商量。”篱柏轻抿了口茶,舒服的眯起双眸,看起来更像只贪得无厌的猫咪,“大多数药材我都已经试过,恐怕只能试试某些珍稀药材了。” 说到江芊芊,辛月明的语气沉重了些,“你说,芊芊到底有没有醒过来的可能?” 篱柏叹了口气,无奈道,“说真的,徐酒岩被称为圣手而不是神医,就是因为他对各类药材了如指掌,无论什么功效都能做出来。可徐酒岩曾经说过,忘忧是这世上最不该存在解药的□□。” “连最了解忘忧的人都没有制出解药。我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徒,治治病还差不多,解毒?□□嘛我倒是能逼出来,可惜制解药不是我的强项。如果你师妹像那个陈家小姐一样中毒时间不长,毒性还没蔓延,我自然有把握。” “你自己也知道沽名钓誉啊。”辛月明挑眉笑笑,叹道,“算了。指望你要是能成,芊芊早就醒了。” 篱柏哼了声,“别想着用这种话激我,没用。”说着,他仰头将手中茶水喝完,又递给辛月明,眨眨眼道,“再来点。” 还没等辛月明说什么,门外突然响起微弱的敲门声,在一片寂静之中,清晰可闻。 “谁啊?” 篱柏倒是挺自觉,张口就问,仿佛置身于自己家一般。听到屋内传来篱柏的声音,江天逸不等辛月明回答,便推门而入,顺便带进满屋风雪,吹乱了辛月明桌上的书册。 “大师兄?” 辛月明感到意外,自从回到青山,江天逸不仅每日勤练剑法,还经常下山去镖局找袁青要些生意来接,反正到底没有空闲的时候。说起来,辛月明都一个星期没见过大师兄了。今日再见,辛月明总觉得江天逸身上有什么东西开始变化。 以前的江天逸更像是老好人,平淡的仿佛可以随便忽略,而现在的江天逸,柔和的五官变得坚毅,身上多了份安定的气质,比起从前的温和,少了些优柔寡断。 多日不见,江天逸也很是想念这个经常让他和师父不省心的师弟,忍不住摸摸辛月明的脑袋,笑道,“要是觉得冷,就去小师妹房里坐坐。” 今年冬天青山比以往要冷的多,江湖担心江芊芊的身体,连炭火都紧着江芊芊用。但库房里的存货不多,辛月明和江水寒嘴上不说,却都暗地里减少了自己的用量,江湖不清楚,可江天逸却是十分明白。 辛月明笑笑摇头,“这就算了。我一向不喜清净,要是把小师妹吵醒,师父可要怪我闲不住。” 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不想打扰江湖和篱柏研究解药。辛月明和江水寒时常去看江芊芊,但大都选择江湖和篱柏休息的时候,这些,大家心里都清楚。 江天逸点点头,将心底那点伤感暗暗隐藏起来,递给辛月明一封信,“你大哥托人给你送来信件,正好我回来一趟有事,就给你带回来了。” “谢谢大师兄。” 辛月明接过信件,与匆忙离开连口热茶都没喝的江天逸道别。房门开启又关闭,除了炉上被冷风吹散的热气以及屋内短暂的凉意外,仿佛再没有什么可以证明江天逸曾来过。 握着手里的信封,辛月明心底暗暗奇怪,他马上就要回家,大哥为何要托人带信给他,何事这么焦急要让他提前知道。 篱柏察觉到辛月明的心不在焉和屋里隐隐朝诡异发展的气氛,他缩了缩脖子将自己当空气,决定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伸出他金贵的右手食指勾住茶壶往自己杯里倒。事实证明篱柏的预感很是正确,辛月明展开手中信纸后,眉头越皱越深,脸上神色也越发凝重。 虽然知道少管闲事,可是篱柏忍不住该死的好奇心,小心问道,“怎么了?” 辛月明有些烦躁,语气中带着疑惑道,“我哥让我呆在青山过年,不让我回家。” 一听辛月明不走,篱柏倒是高兴起来。本来这青山上就没有什么,除了辛月明可以陪他解解闷。这下辛月明呆在青山过年,他不由道,“那好啊。”话脱口而出,想拦都拦不住,见辛月明面色不愉,他连忙捂住嘴,坐在一旁继续装空气。 只不过他都出了声,辛月明便不可能将一个大活人当空气。干脆深吸口气,将信纸放在桌上,露出疑惑道,“每年母亲都催着我回家过年,怎么今年就一反常态不让我回去,而且也不说个明白。” “可能是雪太大路上不安全吧。”篱柏瞅了眼桌上的信封,上面沾了些水渍,大概是江天逸路上带来的雪,因为屋内温度高而融化,最终留下暗沉的痕迹,“我听说今年北方的雪特别大,袁师伯还抱怨生意少了好多。” 这么解释倒是不无道理,可辛月明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的迹象,因为他心底总有点担忧。而那么点担忧渐渐堆积在心头,就像轻微感冒时喉间的於痰,卡在那里上不去也下不来。虽然不影响大事,到底让人心绪难平。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就要到新年,雪越积越厚,江天逸减少了出门的次数,这段时间干脆呆在山上,准备陪辛月明过年。知道辛月明心情不好,江湖还特意拖袁青带回来些新奇物件送给辛月明,看得一旁篱柏倒是羡慕的眼冒绿光,差点张口想朝辛月明要。只是江湖在对面虎视眈眈,还有个目光不善的江水寒,他只好呆在角落里一声不吭。 其实在青山上过年,并没有什么好玩的,毕竟屋外全是积雪,连火都点不着,就算能点着,漫山遍野都是易燃物,放烟花爆竹只能是奢望。吃完江天逸特意做的团圆饭,几人干脆呆在江芊芊的外屋围做一团聊天说地。 江天逸与两位师弟许久不见,自然挑些随镖队四处行走时见到的趣闻来说,一时间大家围在一块其乐融融。只是趣闻再多,也有说完的时候,不知何时,只剩下中间柴火噼里啪啦的声响。 江水寒在院子里练剑的时侯顺便劈了不少柴,多余的柴火用不完,被辛月明无聊收做一堆,用来煮开水。水还没有冒热气,火光倒是暗了不少,辛月明折断木柴塞了些进去,小心吹了吹。江水寒就坐在他身边,静静地看着他做这一切,明火印着他的脸庞,显得格外温暖。 “师父,过年不给点压岁钱吗?” 江天逸和江水寒向来不善于说场面话,篱柏又是个不被待见的,辛月明只好率先开口打破僵局。毕竟是压岁钱这种东西,小孩子过年可不就期待着嘛。虽说他们都半大不小,可至少他在家里还算个孩子,去年母亲还给他包了个大的,被他零零散散存下来,后来攒起来全用来给江芊芊买人偶逗趣。 江湖却是被问住了。他从未想过压岁钱的问题,往年守岁都是大家坐在一堆,随便说说话聊聊天。他从没给徒弟们发过压岁钱,而江天逸几个也从没找他要过,甚至可以说,他都不清楚压岁钱是做什么用的。 看江湖这反应,再看看江天逸和江水寒一脸茫然,辛月明扶额无奈。 “师父啊。” 江湖僵笑了两声,悄声问旁边的江天逸,道,“压岁钱,是什么?” 江天逸压低了嗓音,道,“貌似是守岁的时候给家里小孩的钱。” 此时辛月明也悄声问江水寒道,“师父不会,从来都没给过你们压岁钱吧。” “师父恐怕连压岁钱是什么,都不知道。”江水寒挑了下眉,略显无奈。 听到这话,篱柏都不由用略带怜悯的眼神看向江水寒与江天逸,他本以为师伯也就是平日里偶尔迷糊些,没想到无论什么时候,江湖就没清醒过。 明白过来的江湖清了清喉咙,面上丝毫不见尴尬,“那个,你们都差不多成年了,还整什么小孩子的玩意。” 江水寒无奈一笑,师父不靠谱他都习惯了。来青山之前一直在流浪中对新年都没什么概念,倒也没觉得压岁钱很重要。只是没注意,辛月明又凑了过来,呼吸的声音在耳边简直清晰可闻。听得江水寒全身神经缩起,浑身上下崩成一股弦,脑袋里犹如外面大雪般白茫茫的,一时间什么都顾不上了。 辛月明却丝毫没有察觉到江水寒的异样,小声道,“你怎么都不告诉我。下次,我给你准备压岁钱。”说着,担心江水寒以为他忘记江芊芊,还特意补充了句,“等小师妹醒过来,再给她补上。” 江水寒光听到前半句时便忘了周遭,整颗心像蜷在炉火上不停冒着泡的热水中般全是暖意,伴随着源源不断地气泡一点一点炸开,漫出了久未察觉的幸福感。他既欣喜又难过地想着,以后等辛月明离开青山,还会像现在这样有什么事情都会想着他吗? 在江水寒的心里,总是有种辛月明要离开青山的念头。因为在他看来,辛月明有大哥,有属于自己的家,即便出门在外,除了青山,还是有别的地方可以回,和他们不一样。他们只有青山这个家,再也没有其他地方可以去。 谁知道都这种时候了江湖还非要没事找事,平白无故多句嘴道,“你们都这么大了,等找个老婆生孩子,再找我要压岁钱吧。” 这话江湖说的容易,脑子不动随便一张嘴就完事。可对于江水寒,却像一盆冰水直接从头浇到脚,瞬间没了知觉。 这是他从未想过的未来。 江水寒一直在纠结,纠结自己对辛月明的感情,纠结辛月明会不会察觉继而疏远他,纠结了这纠结了那,却忽视了一个重要的事实。 人总是要成家立业的,而成家,不娶妻生子怎么能算成家? 不知道在哪迷路的神经总算是找回了方向搭对了原来的位置,江水寒只觉得不同于之前的暖意,这次他从骨子里往外不停冒着寒气,瞬间涌上心头,哪怕再靠近温暖的火光,都无法阻止这凛凛寒意的无端蔓延。 他能想到辛月明会离开青山,却无法想象辛月明成家的样子。 他不敢想。 辛月明哪里知道他的心思,只顾着朝江湖哀叹道,“那要是打一辈子光棍,这压岁钱还领不着了?” “这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江湖摇头晃脑的,还故意伸出一根食指,在辛月明眼前勾了勾,狐狸般笑道,“徒弟长大啦!想找什么样的媳妇?来,跟师父说一说。” 辛月明一时哭笑不得,但也十分镇重地思索片刻,才道,“这,我之前还没想过,不过大概是温柔文静的类型吧。总不能像芊芊一样整天皮的跟猴子似得上蹿下跳,我家可不是动物园。” “你这小子。”江湖指着辛月明无奈摇头,“没点想法,忒俗。” “得,我俗。”辛月明反问道,“师父你呢?” 可能是被火光晃了眼,江湖的眼神涣散了些,江水寒却觉得他像是透过眼前的景象追忆着从前,“我喜欢的啊,是有才有貌,穿着身红衣,扛着把大刀,能将一帮流氓治得服服帖帖的姑娘。” 前一句还算正常,穿着身红衣后面辛月明怎么听怎么不对,这根本就是女流氓吧!江水寒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辛月明只好皱眉看向江天逸,而江天逸也是满脸无奈,却没有人看见篱柏脸上复杂的神色。 好在江湖自己察觉到这气氛不对及时回头,几人又是胡天海底的乱扯一通,夜晚也就过去了大半,看屋外这情形已经临近清晨。可不知为何,辛月明心间那点担忧再次溢了出来,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却又说不上来是什么事,莫名地慌乱。 作者有话要说: 额?为什么十五章我写了将近六千字???天啊,六能看成四我也是厉害,我说怎么感觉十五章写了好久都没写完,,, 第18章 祸端 耳旁是江湖滔滔不绝的胡扯,面前是燃烧的火光与面色平淡的江天逸,身边是江水寒温和沉静的脸庞。虽说不像在家里那么闹腾,还有美丽的烟火可以欣赏,但也足够了不是吗?辛月明心底微微一叹,他担忧什么呢?天下之大,没什么值得他这么一个普通人需要担忧的事情。 抬眸望了眼窗外渐亮的日光,他恍惚了下,突然反应过来,无谓的忙碌之中,又过去了一年。这大概,算是他来到青山的第六个年头。第一次来到青山,他抱着无限的好奇心却被江湖每天唠唠叨叨不干正事的模样打败,有了失望的念头。 他本以为逍遥派会有什么传世功法,但问遍了江湖与江天逸,甚至是不死心地去查看书阁中的典籍,也只有逍遥剑法与随波逐流步法。这与他美好想象中的名派完全不同,但江湖对他的管教淡薄地堪比空气,这一点倒是让他有了呆下去的心思。 再后来,有了江水寒,有了江芊芊,可能这辈子就这么平平淡淡地过去。他一直叫嚣着要当大侠,要怎样,其实他自己心底明白,不过是纸老虎,嘴上说说而已。不是没这个胆子,而是没有毅力。他太懒了,如果没有江水寒,恐怕到现在他的剑法都练不到第三层。 以后难道就真的这么下去了吗?难道,就真的这么放弃了吗? 十五年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的辛月明,在即将迈入人生的第十六个年头时,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自己的未来。 不过少年的雄心壮志还没打响,先被身边篱柏没注意给推了个趔趄,差点没把一张俊脸给埋进火堆里。幸好江水寒眼疾手快,伸手拦住辛月明前倾的势头,避免毁容惨剧的发生,顺便还来得及瞪了眼篱柏。篱柏很是无辜地缩了缩脖子,他怎么知道辛月明想东西这么入神,随便一推就倒。 眼前的柴堆虽然被江湖浇灭了明火,但还在噼里啪啦冒着火星做着最后的抗争,辛月明抽了口冷气,连忙坐稳身子,问篱柏道,“你推我做什么?” 篱柏叹了口气,“师伯走了,吩咐你们想睡觉的睡觉,不睡觉的去背心法。”寒冬腊月是没法出去练基本功的,所以江湖干脆将早课改成背诵心法。 “待会我还要去试试给你师妹扎针,先回去休息了。” 篱柏打了个呵欠,站起身离开,辛月明这才发现,屋里只剩下他和江水寒两人。可能是以往守岁后还要和亲戚互相走动习惯了,辛月明倒不像篱柏那么困,反而还精神气十足。 他看向江水寒,问道,“你要不要去睡会?” 江水寒摇摇头,看起来还行,“我不困,你呢?” “我啊,早就习惯了。”辛月明将烧剩下的灰烬扫进小簸箕里,又担心江芊芊屋里炭火不够,转身进里屋查看,顺便跟江水寒唠嗑,“我看你昨晚不怎么说话,怎么了?” 江水寒一怔,他没想到辛月明居然发现了他的异常,笑了笑掩饰道,“我看师父说的挺开心,一时听入迷了。” 辛月明正用铁钳拨弄着炭火,被他这话逗笑了。呆在青山六年,虽然功夫没有太大长劲,不过辛月明的生活能力却是大大提高不少。放在以前,炉子长什么样他都不认识,更不用说像现在这样帮人换炭火了。 “师父肯定是想起初恋情人了。”辛月明忆起昨晚江湖的模样,不由笑道,“没想到师父居然喜欢女流氓这样的。小寒,你可别跟师父学,就算找芊芊这样喜欢吵吵闹闹的也不能找个母夜叉。” “嗯。” 江水寒盯着辛月明背影,微微低头轻笑,放心,肯定不是母夜叉。 啪嗒一声,辛月明将铁钳挂在炉子旁边,不由想起辛河清,心情低落了几分,低喃道,“也不知道大哥现在在做什么。” 江水寒离得远,辛月明声音又低,听不真切,抬头疑惑道,“什么?” 辛月明反应过来,挑眉看向江水寒,露出不正经地表情,“我在说,也不知道你未来老婆长什么样,不好看的我可不认。” “怎么才叫不好看?” “唔。”辛月明沉吟一番,晶亮的眸子转了个圈,才道,“至少也要比芊芊差不到哪去。”说着,他转过头来看向江水寒,挑眉道,“哟,不会心里真有人了吧。” 江水寒许是听惯了江湖的胡言乱语,又胡思乱想了大半夜,这会听见辛月明的话,反而内心平静的不像话。 他笑了笑,道,“放心,不会找母夜叉。” 江水寒这句说的不清不楚,让人不禁浮想联翩,连向来心宽到可以填海的辛月明都有些奇怪的念头冒出来。他会不会真是心里有人了?不过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就被辛月明自己打消在心底,江水寒认识的人太少,少到身边唯一的女性只剩下江芊芊。如果他真的喜欢江芊芊,那也不该看不出芊芊喜欢他。 不过按江水寒这个一头扎进武学中便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劲头,也是有些可能性。 辛月明原本激动的心绪瞬间被这个想法冲淡了些。本该为江芊芊欢喜的他,却从心底冒出了点小小的不情不愿。小师弟在他不经意间都有了喜欢的人,辛月明弄不懂自己心里的不情不愿从哪冒出来的,但估摸着,是因为自己自诩长辈照顾的小师弟居然有了小心思,而自己却分毫不知,这才感到不舒服的吧。 念头不过一闪而过,辛月明给自己找了个理由便全然抛在脑后,重新嬉笑着跟江水寒开玩笑。 惨淡的天色之中,日光终于破开些口子探出身来,但也只是眨眼的功夫,便又被厚重的阴云遮住,没了影子。江湖走出门外时,正值北风呼啸最为嚣张的时刻,棉絮般的片雪夹杂在寒风之中汹涌而来,疯狂地砸在人脸上。 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江湖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堆上,背着冷风缓缓朝祠堂走去。等走到门口,江湖原本看似笨拙的身躯轻巧推开房门,只留出一条缝隙,而他的身影如飞燕般闪进祠堂之中,没有带进一片飞雪。 他脱掉厚重的披风,随手挂在门边的木架子上,一身单衣坐在他平日里放在牌位前的蒲团上,看着前人的牌位深深呼出一口气。江芊芊的屋子虽说离祠堂最远,但也不过几步路的距离,这几步路平时走起来还行,寒冬腊月简直要人命。他一把老骨头了,差点连这几步路都走不动。 人老了就不中用了。江湖自叹自哀了会,这才想到祠堂不像江芊芊的屋子,没点炭火冷的很。猛打几个喷嚏,他开始翻箱倒柜找手炉,找完手炉又找引子。半天才从箱底掏出根火信子,哆哆嗦嗦吹出火心点燃手炉,总算从手心里察觉到一点温暖。 转眼看看一墙先人牌位孤零零的挺可怜,他又用那点剩余的小火心想把桌上的香烛给点上,没成想这时候房门突然大开,吹进来满屋狂风暴雪,江湖正对门口,风雪第一个朝他劈头盖脸袭来,门口木架上的厚重披风直接倒地,震得地面哐当一声巨响。 江湖手里那点小火星倒是不管不顾自己先灭了,这么大的响动,连他身后的牌位都纷纷惊动,左摇右晃起来。尤其正中祖师爷江山的牌位晃得最为欢快,荡秋千似得仰头朝下面的桌板砸去。吓得江湖立刻抛下手里的火星,伸手去接江山的牌位。 这边江山的牌位乱晃,那边几位掌门的牌位也跟着跃跃欲试,还好最终稳住身形,可另一边某个牌位就没那么稳重,跟着江山的牌位一样跳下来。江湖神色一变,顾不得身后的门洞大开,连忙扭过身去救。只听嘎哒一声,江湖强行挽救了即将落入还带着余热的香灰炉里的牌位,却不小心扭到了自己的老腰。 风雪不再汹涌,房门终于被关上,江天逸走到江湖身边,奇怪地看着自己师父这扭曲的姿势,不由问道,“师父,你在干什么?”原来刚刚是江天逸开的门,他又没有江湖的经验,自然不知道房门缝隙不能开太大,费了不少功夫才将房门重新紧闭。 江湖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终于中气十足地吼道,“还不是你个臭小子干的事!快扶我坐下。” 江天逸被江湖这一声吼给弄得不敢乱动,连忙伸手扶住江湖,缓缓坐在蒲团之上。江湖手里还握着两个牌位,伸手递给江天逸,没好气地道,“放回去。” 江天逸点点头,接过两个牌位看了眼,神色明显顿了下,“这。”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江湖扶着自己的腰瞅了眼江天逸手里的牌位,唏嘘道,“人老啦,连个乱臣贼子蹦跶几下都镇不住。” 江天逸囧了下,视线落在右手中,写着不孝子弟江少离五个大字的牌位上。乱臣贼子,其实不太适合用在江少离身上。当时江少离接手的逍遥派已经开始盛极转衰,渐渐没落于人才辈出的武林之中,他并不甘心逍遥派没落于他手中,便暗中相助前朝皇族贵胄复国,这实在是铤而走险的一招。 虽说前朝覆灭不久,大环境下动乱不堪,但那些前朝皇族最终还是失败,并被扣上乱臣贼子的名头。幸好江少离醒觉及时,顺利脱身,甚至到现在,都没有人发觉他与前朝叛乱的关联。可这不代表逍遥派不知情,而且江流曾立下规诫,决不能沾染上朝廷之事。江少离未被逐出师门,但还是戴了个乱臣贼子的帽子。 看着手里的牌位,江天逸突然心念一动,脱口而出,“师父,江少离与森罗万象有何关联?” 听到森罗万象这四个字,江湖懒散的目光骤然敛起,转头看向江天逸,声音有些发冷,“谁告诉你森罗万象这东西的?” 江天逸将牌位重新放回原位,见江湖的反应与往日有所不同,连忙向他解释道,“这段时日我出门听到些消息,说是森罗万象重现江湖,但这森罗万象具体是什么,众说纷纭。我又打听了几句,听说,还和江少离有些关系。” 江湖垂眸想了想,示意江天逸坐下,叹道,“这不是什么秘密,告诉你也无妨。” “森罗万象,大概就是一个宝库,里面什么都有。”江湖瞥了眼墙上的江少离牌位,哼道,“原本不过就是个小众的传说,结果当年江少离急功近利,为了帮助前朝复国,把心思打到这上面来,没想到,他还真找到了点东西。” “是不是功法之类的?”江天逸试探着问道。 “呵。”江湖抬眸笑着看向江天逸,“居然还打探出来点消息,来,说说你还知道了些什么?” 江天逸不好意思地笑笑,哪怕整日风里来雨里去了几个月,沉稳内敛不少,眉宇间依旧保留着只属于少年的腼腆。江湖暗地里欣慰地松了口气,徒弟终于长大了,可以面对外界的风风雨雨,却也没丢掉自己的真实。 “大概是半个月前,我往西南方向去送封信,路经沧州。” 江湖眉头微皱,那里离江南不远,说白了,也算是萧家的地头。萧家与陈家势力东西平分江南,若是有个什么风吹草动,萧家不可能不知道。至于森罗万象,他们也该动点手段减少是非才对。 江天逸却没发觉江湖的心思,继续道,“路上听了不少关于森罗万象的事情。据说,森罗万象是前朝皇族所藏,里面有富可敌国的宝藏,还有举世无双的功法。” “你之前,怎么没跟我说这事?” 江湖的眸子一向都有些浑浊,所以他很少认真看向某个人,对于几个徒弟来说也很少有威严的时刻,而此时看向江天逸的眼神却清亮有神,仿佛洗尽铅华的琉璃,透着凛冽的亮光,能照亮所有,任何心思在他的目光之下无处躲藏。 “这。”江天逸面对江湖无声质问的目光,只好全盘托出,“其实,森罗万象并不是我道听途说,而是因为我最近调查辛河清的动态,顺便查到的。” 听到这里,江湖的眉梢动了动,常年耷拉的眼皮终于完全睁开,露出了明亮的双眸。 “说清楚。” “辛河清给月明留了封信,就是让月明呆在青山过年的那封信。当时,我看他好像心中忧虑忡忡,担心会有什么事情,所以特意托镖局里的朋友帮忙照看些。可一个月前,却传来辛河清准备动身前往燕京的消息。” “眼看就要临近年节,辛河清若是前去燕京,来回便要耗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怎么赶得上与家人团聚,而且他还不让月明回辛家。”江天逸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担忧,“我半个月前前往沧州,便是想半路拦截辛河清,问个清楚。可没想到呆了几天都没见着辛河清,倒是听足了不少森罗万象的传说,还说,五大世家拥有森罗万象的残卷。” 江湖眼底露出复杂的神色,复又问道,“那五大世家又有何表示?” “暂时没有。” “果然聪明,就是不知道对他们来说管不管用。” “啊?”江天逸被江湖这么一句驴头不对马嘴弄得晕头转向,“师父。” 江湖伸手止住他的话头,神色认真地吩咐道,“明天你下山去找你师叔,让他注意点五大世家的动静,还有,帮我和江平联系下。” 江天逸的神色不由镇重许多,江湖往日里很少与人来往,更是很少去找江平帮忙。可他却不知道,江湖心里各种念头搅在一块,纷乱如麻。 如果,如果他的猜测是正确的话。 江湖缓缓呼出一口气,强行使自己镇定,就算他的猜测是正确的,也不代表事情会走到那最后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完了,不管同性还是异性,感情戏就是写不好,怎么老觉得写多了吧就太矫情,不写吧又觉得两个人之间太冷清,,, 第19章 围堵 第二日趁着风雪弱了些,江天逸便下山前往镖局替江湖传话。江水寒与辛月明呆在江芊芊房里为篱柏帮忙打下手,倒也没有察觉小祠堂这边的动向。江湖联系上江平,却没得到什么重要的线索,连江平都对此时武林中传说的森罗万象大感意外。 五大世家并不是不知道森罗万象的存在,只是这东西没人见过,江平还以为不过是传说,并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这么几天的时间,就传的满江湖都是。 袁青帮忙四处打探了下,发现人们也只是嘴皮子说说,不过是得到森罗万象的人富可敌国之类的说法,具体却没人说出个大概。江湖思忖着,估计这说法是某些知情的人嘴上没把门顺口说出来的,平民百姓又不清楚这东西,听到富可敌国就开始乱激动罢了。 没想到,等袁青带回来确切的消息时,这消息已经让大半的武林震惊不已,而森罗万象,彻底成为人们口中茶余饭后谈论的对象。 年后的第一个春天,也就是年节过后几天的立春那一天晚上,辛家被人灭门,上上下下几百口人,就这么被困在庄内。除了呆在青山上没回去的辛月明,以及出门前往燕京还未回去的辛河清,辛家再无一人幸存。 整件事的起源,据说是因森罗万象而起。自魔教分裂后,分为大大小小几个门派,其中名声最响的,便是莫问宗与合欢宗。并非这两宗最厉害,而是他们在武林中最为声名狼藉。不知何时起,合欢宗与莫问宗对森罗万象起了心思,找了许久,终于发现辛家手里拥有森罗万象的残卷。 对于莫问宗与合欢宗,辛家自然是置之不理,可没想到,却遭到如此残忍的代价。 得知消息的江湖坐在祠堂的地上愣是恍惚了半天没有起身,江天逸紧赶慢赶上山将此消息告知于江湖,也已经累的动弹不得。 江天逸忍住沉重的喘息和心底无以言语的悲伤,沉声道,“师父,据说辛河清进入燕郊后即失了踪迹,还没有人发现他的行踪。” 江湖闭了闭眸,轻声道,“别告诉你师弟,这几日看着点他,下山也让袁青和小寒看着他。” 可能上天就是要和江湖作个对,江天逸去江芊芊屋里寻辛月明,却只见到江水寒在屋里收拾药材。原来篱柏熬药用的药煲坏了,一时又找不到备用的,辛月明便带着他下山去镇子里买。 江天逸心头狂跳,眼下辛家出事的消息一夜之间传遍了大半个中原,谁知道会不会有人故意告诉辛月明。而且辛河清神秘失踪,又有传闻说森罗万象可能在他手上,那么辛月明很有可能成为合欢宗与莫问宗的目标。 江水寒看出江天逸的异样,直觉不是什么好事,下意识拉住要走的江天逸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江天逸来不及跟江水寒解释,只好简略道,“辛家被灭门,辛河清失踪,月明可能会有危险。” 话音未落,就见江水寒推门而出,几个纵身便失了踪迹,只留下袅袅余音,“芊芊就托你照顾了!” 虽然立春刚过,但青山一带依旧是寒冷的天气。不过镇子还算热闹,篱柏第一次下山来青山镇逛,看什么都有点好奇。辛月明却没什么心思,只想着买完东西就回山。他从年节起,心头就总有种奇怪懵懂的预感,但又不像是什么好事,仿佛天要塌了第一个砸他头上一般。 怎么可能?辛月明自己都被这个念头给逗笑了。他又不是个子最高的那个,就算天真塌了,顶天的也不是他。 只是没想到,这不详的预感真能成真。 卖瓦罐的店铺就在赌坊旁边,辛月明经常去赌坊,下山买什么生活用具就会在这家店买,这家店的掌柜也算认识了辛月明。辛月明一入店铺,心头那隐约的预感就要跳出胸膛,紧张又恐惧,他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而掌柜见他进门,明显神色一滞,脸色凝重的不像话。 这一路上辛月明便察觉到奇奇怪怪的视线,大多落在他的身上,既有探究又有好奇,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辛月明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甩掉脑袋里的疑神疑鬼,他努力让面上神色显得平淡些,语气平静道,“掌柜的,熬药用的瓦罐有吗?” “有。”掌柜看了他一眼,这眼神沉重地让他微微心惊,伸手指了下右边,道,“瓦罐都摆在那里,随便挑。”连店里的伙计都用这种眼神看着辛月明,他身上冒出了冷汗,瞬间有了种毛骨悚然的味道。 篱柏倒是无事一身轻地去右边翻箱倒柜,虽然一路上他也察觉到四周探究的视线,但是被视线包围的毕竟不是他,也就没怎么放在心上。 辛月明被掌柜和伙计的眼神看得浑身不自在,实在忍不住问道,“掌柜的,你怎么,老是这样看着我?” 掌柜显然愣在原地,面上存了一分犹疑,抬眸瞥了眼辛月明,又错开视线看向另一边的篱柏,谨慎问道,“辛二少爷,您难道不知道吗?” 篱柏抱着挑好的瓦罐,好奇问道,“知道什么?”要说他对那些视线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好不容易有个能说出缘由的人,哪怕辛月明不问,他也要问个清楚。 “这。”掌柜的视线在辛月明与篱柏之间来回徘徊,却始终下不来决心。 辛月明心头的紧张与不安却因此越来越重,他微微眯起双眸,扬起下巴看向掌柜,冷声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可能是他声色俱厉的模样太过吓人,掌柜连忙道,“我,我说。这几天南边传来消息,说辛家被灭门了。” 辛月明第一反应居然是想笑,辛家被灭门,怎么可能? 连篱柏都不信,笑道,“道听途说,说笑呢吧。” 见两人都不信,掌柜连忙解释道,“不是道听途说,也不是说笑,整个江湖都传遍的消息。立春那天晚上,合欢宗和莫问宗联合派人去辛家寻找森罗万象的下落,可是遭到辛远笙的反抗,一气之下干脆屠了辛家上下几百口人,而且到最后都没找着森罗万象的踪影。合欢宗宗主冷霜天直接命人烧了辛家庄,那大火,据说几里之外都看得清清楚楚。” “辛月明!” 篱柏抱着瓦罐急得手忙脚乱。老板刚说完辛月明便朝外冲去,人群拥挤再加上他一身随波逐流步法,篱柏出门连个影子都没捞着,背后立马一身冷汗。 完了,这下完了。篱柏抱着瓦罐神情恍惚,听这情况,合欢宗肯定不会罢休,不过辛月明一直在青山上,碍于逍遥派的面子,魔教的人倒不会明目张胆做什么。可辛月明刚刚冲了出去,也不知道是去做什么,但脑袋绝对不清楚,被合欢宗的人发现那可就真的完蛋了。 他一激灵,连手里瓦罐都顾不上,随手搁在柜台上就往外跑,可是他怎么可能跟得上辛月明,呆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茫然无措。正焦急间,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用了点力,但这点力道却仿佛给了他一根主心骨,让他镇定。 回头他才发现,原来是江水寒。明明还是寒冬的温度,江水寒鬓发已经湿了半边,他满脸紧张地看了眼篱柏身边,却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身影。 篱柏抢在江水寒开口前迅速道,“辛月明刚知道辛家被灭,一出门我就没见他身影了。” 这话刚出口,篱柏便察觉肩膀上的力道重了几分,他来不及骂江水寒手重,赶忙道,“还不快去追他!万一被合欢宗或者莫问宗的人找到他,就完蛋了!” 江水寒瞬间醒悟过来,匆忙转头看向四周,“哪边?” 篱柏想了想,道,“燕京,一定是燕京方向!他哥去了燕京,他第一反应肯定是去找他哥!” 江水寒眸子一亮,顾不得再与篱柏说什么,飞身跃上屋檐,往驿站奔去。篱柏深深呼出口气,皱起眉头看向江水寒离开的方向,刚刚那消息太过震撼,他一时竟忘了许多奇怪之处。 比如,眼下距离立春才过去几天时间,怎么可能消息能传的这么快,连青山镇普通的掌柜都知道这消息。就算眼下这消息确实传的到处都是,为何江湖和袁青没有提前得到消息呢?他转身看向刚踏出大门的店铺,眸色深得似一团墨,眉间的纹路却渐渐淡去。 掌柜正坐在屋内唉声叹气,没成想篱柏却反身回来,迎上前去问道,“辛二少爷真不知情?” 篱柏神色淡淡,点头道,“是,我也不知道。” “嗐,其实我们都是才知道。”掌柜露出后悔的表情,唇边胡须也悲催地垂下,没了往日里那一翘一翘的兴奋样,“也就一夜之间,说是闹得满城风雨都不为过,据说燕京那边都被惊动了。”说着,他还特意给篱柏使了个眼色,却又不敢直接说出口那个名字。 篱柏自然知道掌柜指的是谁,他心头满是疑惑,暗暗压下,故意问道,“那之前,那边不知道?” “这谁清楚。”掌柜摇摇头,琢磨琢磨着,也疑惑了起来,“是啊,不是说江湖上的事他们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吗?当初合欢宗与莫问宗动手,他们合该知晓不是?” 看出问掌柜也问不出太多东西,篱柏礼貌道别,转身就走。却不是回青山的方向,而是前往青山镖局的方向。跟在师父身边多年走南闯北,他见识的比江天逸要多得多,也能更快想到点子上。恐怕这次辛家被灭门,不止有合欢宗与莫问宗的插手。 行走间,篱柏呼吸略显急促,他面上没有什么变化,可心却荡到了谷底,若是不能及时找回辛月明,这次他绝对凶多吉少。 篱柏猜得不错,辛月明确实是前往燕京方向,赶到驿站租了匹马,他带着地图便轻装上阵往蔚州,这是前往燕京的必经之地。而这段路程大多是山道,脚程快的话,辛月明大概可以在第二天下午到达。 山路蜿蜒陡峭,好几次辛月明稍不注意就会被路旁枝条勾住衣角,到这时他已经顾不上头面,只恨不得□□的马能快一点,更快一点。怪不得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心绪不宁,怪不得大哥不让他回家,大哥分明是知道家里要出事! 眼下只有先找到大哥,才能知道事情具体的情况。辛月明满额是汗,却顾不得伸手去擦,这种时候,他已经无法分神去想这究竟是为何,辛家眼下是个什么情况他根本想象不出,也不想去想。 他只想知道大哥现在怎么样。 天色渐渐暗淡,东方亮起了启明星,微弱的光无法照亮辛月明脚下的路。正常情况下,一般都不会再让马匹贸然前行,可辛月明不管不顾,他已经没了理智去思考,只想尽快找到辛河清。突然,像是察觉到什么危险,白马骤然停住,抬起前腿疯狂地嘶鸣着,辛月明一时不察,差点被掀翻在地。 还好这马算是驿站里最有灵性的一匹,及时稳住身形,护住了晕头转向的辛月明。昏暗之中,分明有冷冰冰的液体滴落在他手背上,微弱的月光照亮了一小片,迎面吹来的风中寒意逼得辛月明恍然间清醒过来,凝神看向前方。 山路中央横放着一截拦路的木桩,黑暗之中中如果不仔细看路,根本发现不了。 回过神的辛月明终于恢复了理智,很快明白过来自己的处境,稳住座下不停喘着粗气四处打转的白马,沉声道,“谁?” 他的声音迅速飘散在寒风之中,连点余音都不剩。除了阴冷的风声外,再无其他声音。蓦地,树林之中渐渐传来沙沙的声响,像是有人从林间穿梭,听起来大概有十几人,而且离辛月明的距离越来越近。 白马明显察觉到危险,拖着步子准备朝后退,却被辛月明拉起缰绳拦住。它疑惑地转头看向辛月明,得到一个温柔的安慰眼神,还有轻缓的抚摸,白马终于放弃挣扎,乖乖甩了甩尾巴,呆在原地。 嗤的一声,眼前不远处一个人点燃了火把,这一举动就像一个暗号,四周纷纷亮起火把,将这狭窄的山道照的如同白昼般清晰。辛月明眯了眯眼,习惯了明亮的场景这才看向眼前带头的人。 那人个头不高,黑夜之中一身白衣,哪怕身边有明晃晃的火把照着,都让人不由联想到哪孤魂野鬼。他实在太白了,白的一点生机都没有,什么都掩盖不住他身上的死气沉沉。辛月明心头一紧,想起以前无聊时下山听茶馆里说书人所说的莫问宗。 这人,和那说书人口中莫问宗宗主柳梵悠身边左右护法之一的左护法,白鸦描述的一模一样。 “你就是辛月明?” 他的嘶哑声音在这寂静黑夜之中十分清晰,简直就像挠棺材板一样难听恐怖,辛月明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仿佛都被他扯得生疼。 还没等辛月明回答,另一个人却开口打破这沉寂,“还用问?和这画像上长得一模一样。” 听到另一个人开口,辛月明猛地一惊,那人正站在他头顶的树枝上,轻飘飘的,犹如婴儿指头般粗细的枝条竟然没有分毫触动。看到辛月明抬头望他,他还冲辛月明一笑,晃了晃手里的画像。 “像不像?” 此刻辛月明怎么可能顾得上回答,心里早就凉了半截,这人不用问他都猜得出是谁。莫问宗里最喜穿青衣还爱冲人笑的只有一人,长老齐恕。没想到他竟能惊动莫问宗两大人物亲自动手拦截,他简直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句受宠若惊。 许是看出了辛月明的恐惧,齐恕笑眯眯地收起画像,温和道,“辛二少爷,跟我们走吧。” “你们想做什么?” “抓你。”白鸦言简意赅。 “别吓着小孩子。”齐恕飞身跃下树枝,落在辛月明身后,“乖乖跟我们走,还能省点力气。” 辛月明回头看了眼齐恕,翻身下马,“好,我跟你们走,但是你们不能动手。” “自然。”齐恕对辛月明的言听计从很是欣慰,点头道,“这样才是乖孩子啊。” 话音刚落,离辛月明最近的一人手中火把陡然倏地熄灭。 作者有话要说: 写论文绝对是毕业前最难忍的过程,尤其遇上个不靠谱的指导老师,那就是神坑! 第20章 寂灭 这条山道并不宽敞,两旁都是密林,再往深处去就是光秃秃的斜坡。之前齐恕和白鸦带人将辛月明围住,前后两头又被他们堵住,自然以为辛月明不敢轻举妄动。那人手中火把熄灭,离身边几人距离又不近,瞬间身后一小片密林便沉入黑暗之中。 辛月明趁机潜入密林之中,脚下步子丝毫不敢停歇。之前齐恕那踩在树枝上轻飘飘的模样深深印在辛月明的脑海之中,他深深的明白自己与齐恕的差距,也深深的察觉到那点无法逃脱的无望,此时真恨不得将自己塞回娘胎肚里重新出来,哪怕下辈子不学剑法都要好好学学那轻功,至少逃命要紧。 黑漆漆的密林之间少有人行,杂乱无章灌木丛没有束缚,生长的肆无忌惮,经常在你不经意地时候出来绊你一下,或者斜刺里伸出一根树枝挡在面前。这种情况对于逃命来说极为不利,幸好辛月明目力不错,身形矫健,倒也不怎么受影响。 他仔细辨认着眼前的路,脚下一刻也不敢停。即便心跳声已震响他的鼓膜,心乱如麻,脑袋里各种念头交织在一起,可他依旧清醒地明白一个事实,在这种情况下,他只能逃一时,再多一天也逃不过。 毕竟他还做不到像齐恕那样以点而立却不动分毫的轻功,上树恐怕只会增加逃脱的困难,所以他情愿在看不清眼前的灌木丛中穿梭,避免暴露自己的行踪。但齐恕与白鸦的武功高超,再加上手下不知多少人力,迟早会追上他。更可怕的是,他对这密林还一无所知,只能瞎猫碰见死耗子,试一试。 “辛二少爷,怎么还耍起赖来了?” 辛月明心跳声骤停,齐恕的声音分明在不远处响起。 “不是说好了跟我们走吗?” 听起来齐恕并不高兴,这几句话颇有点有气没处使的怨念。辛月明懒得理会,迅速瞄了眼周围情形。他这个方位再往南走,林子便稀疏了些,这对于躲藏极为不便。他只是稍微思索了下,便绷紧全身的精神警惕,尽量减轻自己的体重,飞快地窜上一旁的高树。 总是找不到辛月明,眼下天色又漆黑如墨,齐恕的语气瞬间变得暴躁起来,“怎么还没找到?!连个小孩都找不到,干什么吃的!” 手下连忙小声告罪,敢怒不敢言,白鸦阴森森的声音骤然响起,“再吵?人都被你吓跑了。”其实论起来,还是他诡异的声音更让人有逃跑的冲动。 像是听进了白鸦的话,齐恕沉默不语,密林间再次恢复平静。可怕的平静中只余下灌木的沙沙作响,辛月明看着树下晃来晃去的火把,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生怕被下面的齐恕与白鸦发现自己的存在。 “这么点时间,那小子能跑哪去。”齐恕正嘀咕着,一眼瞥见身旁看似脑袋放空两眼无神的白鸦,不由怨愤道,“好好找人!” 白鸦幽森的视线看向他,整个人笼罩在幽深的夜色之中,配合着漆黑的林子,更像是坟地里的游魂野鬼,缓缓道,“我正在找。” 像是被白鸦瘆到,齐恕哼了声,不再说话。 眼睁睁看着火把逐渐远离,辛月明松了口气,却仍旧不敢放松警惕,心里暗暗数了三下。刚数到三,就见树下的火把果然回到原地,站在中央的齐恕看了眼四周,脸色阴郁低沉,命令手下四散开来重新寻找,却依旧毫无收获。 闪烁的火光之中,手下们大气也不敢出,气氛沉闷难忍,而齐恕与白鸦互望了眼,像是互相嫌弃着,很快又移开。白鸦依旧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沉默寡言,一双空洞的眸子不知在看向何方,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白鸦这种人齐恕真是对付不来,他哼了声,一甩袖子,转身便要走。 见两人要走,辛月明这才彻底松懈,紧绷的神经松了开来。 却没想到,正当辛月明呼出半口气的空挡,齐恕忽然抬头,朝辛月明一笑,“我说躲哪了,原来你这小子趁人不注意学猴上树啊。” 辛月明强忍住呛到的半口气,纵身拼命晃了晃身下的树,这才飞身离开。齐恕和一帮手下正站在树下,躲闪不及竟落了满身满脸枯枝烂叶。 “呸。” 齐恕顾不上甩落肩头的烂叶,纵身飞至树梢,举目望去,竟又失了辛月明踪影。他愤恨地跃下,落回地面便狠狠瞪向白鸦,恼羞成怒道,“那小子又跑哪去了?说清楚!” 刚刚要不是白鸦老是有意无意往这棵树上瞅,他这才发现有问题,接连几次试探,没想到辛月明倒是挺沉得住气。要不是他发现这树上有人影,辛月明恐怕就真的逃脱了。 白鸦却不看他,呆呆愣愣地环顾了圈四周,最终指向一方。齐恕看了眼,那里基本没有高大的树木,连灌木丛都少了很多,虽然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大概也能猜到,多半是没有遮挡的平地之类的地方。 那小子慌不择路真会往平坦的地方走吗?齐恕目光微沉,却不得不相信白鸦的直觉。白鸦的直觉更接近于野兽,比平常人更能发觉微妙的变化,这也是宗主命他们前来抓住辛月明的原因。 “不过,大概也不用追了。” 白鸦突然出声,但又是说话说一半,不说了。齐恕并不理会他,辛月明轻功是不错,可不过是年轻一辈里不错,怎么可能跑得过他? 越过白鸦,齐恕大刀阔斧地朝前走去,满腔阴郁却在刚走到那所谓平坦的地区时,愈加丰盛,也再迈不开脚步朝前走去。 因为黑夜阻碍视野,他刚刚都没有发觉这里竟是峭壁。白鸦说的没错,是不用追了。手下聚集过来,火把聚在一处总算是照亮了向下几尺的深度,但再往下,却什么都看不见了。可齐恕还是不甘心,他从脚下拾起一块石子扔下峭壁,许久许久都没有听到回声。见着情形,他面色又深了几个度。 “这里是道天然裂谷,连本地人都说不清有多深。掉下去,除了粉身碎骨外,恐怕也没别的选择。” “这个时候话唠做什么?”齐恕忍住颤抖的眉梢,人都死了还怎么回去跟宗主交差?他却还是忍不住冷哼道,“你怎么知道?” 白鸦奇怪地看着他,“地图。” 他就不该问。齐恕忍住抽动的眼角,沉默不语,连带着手下也沉默不语。全莫问宗的人都知道,齐恕他分不清方向,哪怕有地图都会迷路。 “走吧。”白鸦转过身,面色平淡的如死人脸,“找合欢宗算账。” 齐恕握紧拳头,却也不得不放弃,但他仍向谷底看去,“合欢宗向来会耍赖,只怕这次又会推给咱们。” “推就推。” 白鸦一脸不怕事的表情,看得齐恕一阵头疼,谁愿意替合欢宗担奇奇怪怪的罪名?不过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没用,辛月明人都没了,就算辛河清真的还在人世,恐怕也不会相信。 “怎么样?” 青山镖局里灯火通明,江湖坐不住,在前厅里来回走动,见进来一个人便问一句,可每次都得不到他想要的答案。江天逸看了眼来回走动的江湖,又看向坐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江水寒,身上像是压了千斤的重量,沉重的他站不起身。 篱柏第一时间将消息告知于袁青,袁青当下立断,派人将赶到驿站租马的江水寒带了回去。其实哪怕他不派人,江水寒也是要回来的。他急着下山,都没有带银钱,根本没办法租马去追辛月明。 袁青将镖局里大半人马派出出门去寻辛月明,还分别派人将消息告知于江平,请他帮忙找人。江湖带着江天逸下山来找袁青,江水寒又不愿回去,只好让篱柏回山上照顾江芊芊。 这一夜整个青山镖局里兵荒马乱,没人敢随便出声,没人敢乱发牢骚,天边皎洁的弯月挂在一角,静静地看着这一幕,淡然,悠闲。 江水寒坐在纷乱的前厅默然,他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滴朝下沉去,从青山镇到蔚州,来回也不过两天的路程,辛月明的马脚程再快也快不到哪去,袁青派去的人总能追上。除非有人拦截,或者,辛月明迷了路。 此刻他真恨不得辛月明傻一点,慌忙中弄错了路线。 天刚蒙蒙亮,江湖一整夜没合眼,脑袋已经昏昏沉沉,这时候他再顾不上感慨什么人老了之类的话,喝了一杯又一杯的浓茶,生怕自己睡过去。来往传递消息的人络绎不绝,却只是模糊不清的讯息,而此刻,终于有人带回了条具体的消息。 在靠近归燕林附近的山道上,有人发现齐恕与白鸦的人马,正在往外撤,其中并没有发现辛月明的身影。 “那蔚州呢?”江湖问道。 “也没有。” 江天逸见气氛僵硬,随意猜测道,“难道他还在山上?” 听到这话,江湖和袁青的脸色却异常地难看起来。 “怎么?”江天逸心里一突,小心试探道,“难不成我说错了?” 袁青努力挤出抹笑意,努力挤出点话来,“这,这也说不准。” “不,也是有可能的。”江湖的声音发涩,他垂眸看向地面,缓缓道,“齐恕与白鸦,都不是什么普通人物,能让他们放弃的只有一种可能。” “师兄,别这样。”袁青僵笑着,连忙摇头道,“不可能的。” 不等江湖说什么,却见江水寒蓦地站起身,沉声道,“我去找他。”说完,不待江湖反应便朝外走去。 看着江水寒的背影,江湖眼底显出落寞,“没用的。” “我也去。”江天逸站起身,眼里透着坚定,哪怕江湖这神色再苍白,他也不愿放弃,“月明不会有事的。” 袁青不由看向江湖,不忍也不想打击江天逸的坚定。却见江湖也站起身,脸上的颓丧一扫而空,认真道,“万事无绝对,月明那小子就是留下来祸害人间的,老天爷怎么可能不让他活!” 可无论什么事,不是你放狠话就能如你所愿。 袁青带人将整个山头都翻了个遍,一根头发都没找着。他望向无尽的裂谷,犹豫着道,“师兄,这。” 江湖其实早就明白辛月明没有太多可能,却总是在心里抱着一分希望,仿佛没到尽头没看到绝望他便不会失望。这次,却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无望。 “不,我不信。”江水寒站在裂谷的边缘,望着深不见底的谷底,眸色幽深,“小师兄不会有事的。” “小寒。”袁青伸手想去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却被他轻松躲了去。 江水寒对上袁青沉重的双眸,坚持道,“不会的。” 袁青对上江水寒的眸子却是一愣,鲜红的血丝布满眼球,再也不复以前的清亮,仿佛面前这道无尽的天堑,幽深不见底,但其中依旧有一点坚持,没用被这鲜红磨灭。或者说,他的眼底只剩下这点坚持,没有被深渊所吞噬。 这一点坚持,仿佛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压迫着他眼底深深的绝望。 袁青看着江水寒,一句话都说不出,只好点点头,收回手不再言语。身边江湖沉默地看了眼裂谷,又看向江水寒,眸色幽深如暴风雨前的深海,面上的平静只为掩盖深处的涌动。他忽然轻叹了声,转身离去。 江天逸见江湖离开,朝袁青道,“师叔,忙了这么一晚上你们也累了,先回去吧。” “那。”袁青看了眼江水寒的背影,低声苦笑道,“也罢,你看着点小寒。” 江水寒就这么站在裂谷边,犹如老僧入定,江湖走了,袁青走了,篱柏来了,江湖来了又走了。 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江水寒都坐在这里发呆。 他想了很久,想了很多。 他曾后悔为什么没有追上辛月明,也曾后悔过为什么没有关注过辛月明家里的情况,更后悔过为什么没有陪在辛月明身边。这么多的后悔,终究只能化作沉重的无奈。 没错,只能无奈。因为除了无奈他也做不到任何事情,他没有办法将辛月明从这深渊里拉出来,也没有办法让那些伤害辛月明的人受到惩罚,他做不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但他又没办法摆脱这种巨大的无力感。 心都空了一块,又有什么动力,有什么心思去做其他事呢? “想明白了吗?” 春天来临,裂谷间的枯树都发了新芽,一片嫩绿看起来很是显眼。江湖看过江芊芊后,又下山来看江水寒。 江天逸坐在一旁,望着石壁间的绿意无言沉默。江水寒坐在这将近一个月,他也陪了一个月。这段时间以来,江水寒一直沉默,让吃饭也吃饭,累了也愿意休息,就是不愿意回青山。他费了无数口舌,想尽一切办法,都无法撼动江水寒分毫。 本以为江水寒会如同以往沉默以对,没想到他竟开了口。 “不知道。” 江湖坐在江水寒的身边,平静淡漠,不急不缓道,“我曾经,辜负过一个女孩。” 江天逸听了没什么反应,只是觉得奇怪江湖为什么说这种事情。正迷惑着,却见江水寒神色一变,眼神复杂地看向江湖。 江湖依旧淡淡地,继续道,“那时我不过是所有师兄弟里资质最差的一个,唯一的优点就是坚持,难听点就是倔。她是大家手里捧着的小公主,耀眼的明珠,我一直觉得我配不上她。” “师叔让我接手掌门之位,曾经问过我自己的意愿,我答应了。逍遥派的掌门实在不是个好差,一旦接手,就相当于这辈子都只能呆在青山上,孤单一人。那天晚上,她也来问我,要不要答应接手掌门。” 江湖轻轻笑着,笑出了些沧桑的味道,“我那时笨啊,直接就承认了。却没想过姑娘家脸皮薄,她想问的不是我愿不愿意当掌门,而是问我,愿不愿意为了她放弃掌门之位。等我明白了,也只能就这样了。” “错过便是永远,追不回了。” 江水寒收回视线,低声道,“我知道。”说着,他伸手抚上胸膛,脸上表情不知是哭还是笑,“可是,这里填不上了。” “那就空在那吧。”江湖按着他的肩膀,用了用力,“那里并不是非要填满才行。” 作者有话要说: 套路证明,一般小说掉下悬崖的主角都不会死,而且还能得到一套绝世神功~~~不过辛月明不是张无忌,神功还是得不到的,活命就不错了,还指望变成绝世大侠?怎么可能,粉碎性骨折真当医生是闹着玩的?开~玩~笑~ 当然,死肯定不会死了 第21章 清醒 归燕林间的裂谷犹如天堑,历来人们经过此处都要小心谨慎,连驿道都情愿修得歪七扭八,哪怕走几条弯路也不愿靠近这里。 掉下去还能存活,可能是真的祸害,连老天爷都嫌弃着不愿收。 大祸害辛月明昏昏沉沉躺在床上,意识都是有一阵没一阵的,还有心情感慨自己的命大。 他死都不会承认,当时他是被齐恕吓到,然后慌不择路掉下裂谷的。他只不过是来不及朝后看去,没成想脚下直接踩空,平衡不住就朝后仰去。掉落的过程中他手忙脚乱运起轻功,可惜这裂谷太深,再加上峭壁光滑时间长了他又脱力,剩下半程是昏迷着落在谷底的。 所以这种情况直接导致他第一次有了模糊意识醒过来时,整个人都被绑在无法称之为床的木板上。浑身软的不成样,胳膊扭成奇怪的形状摆在身旁,但他连痛觉都感受不到,彻底明白何为木偶人的悲催感受。 迷迷糊糊中,他有时清醒有时昏迷,隐约间听到有人声,有时候离得近,有时候离得远,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救了他。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恐怕都烂的不能看了吧。能将他从谷底救起,还这么不辞辛劳的照料他,还真是心善。 “醒了?” 少女冷淡的声音响起,伸出两根指头搭在腕上,探出一段内力感受他体内的情况。过了会,可能是伤势恢复速度喜人,她的声音比起往日要高兴些,也温柔了许多。 “醒了就睁眼,睡多了对你身体不好。” 辛月明睁开双眼,身上并没有之前那样从里到外都破裂开来的痛感,倒是瘫软成泥水的无力感没有任何变化。当然他心底也没什么希望,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恐怕后半辈子都只能躺在床上了吧。 可他也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能放在他的伤势上面,从青山镇到归燕林,再到眼下这不知何处,接连的颠沛流离让他忽略了一个事实。 他已经没有家可以回了。 意识到这个事实,辛月明脑袋嗡的一声,浑身的经脉比腊月里的冰水还要冷,他说不清心头的酸涩,只是突然明白,悲伤到了无以言说的时候,便是真的连泪水都流不出来。 少女见他躺在床上两眼空洞,垂眸思索片刻,将一只小鸟塞到他手里。为了让辛月明注意到,她还特意将小鸟放在他眼前晃了个圈,才塞进他手里。 被少女打断悲伤的辛月明瞅着小鸟半晌,满脸茫然看向少女。 “这。” 他的手动弹不得,只好以眼神示意。 做什么? 少女一双淡色的瞳仁像极了江水寒,也是同样的清澈,看的辛月明有些走神,很快又分辨出来。江水寒的眸子要明亮些,总是带着笑意,温润如玉,而少女眼角微微上挑,比起江水寒,双眸要细长些,虽然清澈,但也很直接,满是对这世界的好奇,单纯如白纸。 “放心,我会治好你的。” 辛月明微微讶异,原来是他的模样让少女误以为自己对恢复正常感到失望,“可,这小鸟是怎么回事?” “它曾经被苍鹰捉住,翅膀受伤,从高空直接坠落,是我把它治好的。”少女看起来有点面瘫,说话间连一个表情都没有,不过她的心情变化,倒是能从她的眼神里看出来。 说着,少女重新将小鸟捧到辛月明面前,认真道,“你看,它好好的。” 像是为了配合她,小鸟扑腾着翅膀,叫的十分欢快。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它最近盐吃多了,掉了两根毛在辛月明身上。 少女面色不变,伸手将绒毛从辛月明脑门上拿下来,朝他点头道,“说实话,要不是有人让我救你,我也不会大老远从南边跑到这来。” “救我?”辛月明不小心扯动了身子,立刻疼得龇牙咧嘴,半天才缓过来,“谁?” 伴随着木门推开的声音,一个人走进屋,“哟,醒了?” 辛月明头部没法转动,看不见来人长相,不过听声音,大概是与江天逸差不多年纪的青年。 “木兮,挺厉害啊。” 少女只是微微转动眼球瞥向来人,再也不愿多给一点表情,“嗯,醒了。”听这语气,貌似她不喜欢对方。 “辛二少爷,您可真命大。”那人走到辛月明面前,随意坐在旁边,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些窗边的亮光,他挑眉道,“要不是当时小木兮发现你还有点脉搏,我真就以为这趟白来了。” 辛月明清楚地看见,听到小木兮这三个字,少女翻了个白眼。 “谁让你们救的我?” 只说了几句话,辛月明就感觉到嗓子里像熏了烟一样疼,轻轻咳嗽了几声。 “熟人。” 对方看起来也不愿多说,只是简单回答。 “我哥的熟人,还是?” 对方不由一笑,忍不住道,“哎哟,果然是辛公子的亲弟弟,一样的聪明。” “我哥。”辛月明猛地咳嗽起来,身子也越发疼痛,但他却顾不得,连忙道,“我哥怎么样!?” 一旁沉默的木兮轻轻扶起他的肩头,递过来一杯水,让他缓缓咽下。喝下一杯水,他的喉咙终于舒服了许多。 “急什么。”青年被木兮瞪了眼有点不好意思,无奈移开视线道,“辛公子没事。” 看来青年不愿再说,问多少都无法得到有效的信息,辛月明不由看向木兮。 “关于辛公子的事你问再多也没什么用。”木兮平静地开口道,“我来之前一直呆在江南,什么情况都不知道就被人催过来,又被这个家伙拎下山谷救你。连辛公子长得是扁是圆都不知道。” 她后面几句辛月明已经听不清,辛河清无恙的消息冲斥着他的脑海,巨大绝望后的希望就像是沙漠之中的绿洲,让人渴求到疯狂。此刻他已无暇去思考其他,他只想尽快见到辛河清。 “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哥?” 青年看了眼木兮,倒像是以她为主,“等你伤好,能上去再说。” “上去?” 辛月明皱眉疑惑着,什么叫能上去? 木兮在一边桌上铺满绷带和药物,像是谈论晚饭该吃什么般平常道,“我们还在谷底。鼎风只能带我一个,所以你只能靠自己上去了。” “什么?”辛月明瞪大了双眼,“怎么可能?” 一激动过头,他又咳嗽起来。虽然他话没说完,但木兮与鼎风都明白他的疑惑,这裂谷太深,能平安下来实在太过匪夷所思。而且事实已经证明,辛月明自己的轻功就不够用。 “怎么不可能?”木兮用她那明亮直白的双眸看向辛月明,反问道,“逍遥派的随波逐流步法名扬天下,与莫问宗长老齐恕的踏雪无痕,朝廷鹰犬二十四桥中八大桥主之一巽主莫邵雍的捕风捉影,宫门门主乐正闻的白驹过隙齐名。”她还特意加了句,“你上不去,只是因为你功力不够而已。” 辛月明也不理会她话语间的挖苦,继续问道,“若真如你所说,那我被齐恕追到掉落谷底,他为何没有亲自下来抓我?” “他凭什么要为了抓你特意下来?”木兮并不以为意,“你身上有什么东西值得他不顾性命都要得到的吗?”辛月明渐渐从她眼里看出一丝对他的嫌弃,总觉得背上透着一股寒意,有种不祥的预感。 “啊!” 辛月明惨叫一声,再也顾不得少女话语间奇怪的地方,痛的狠狠抽了口冷气。他的神智越来越模糊,渐渐地,又昏了过去。迷离之际,他唯一留下的意识,便是深深的后悔。他怎么会认为木兮这个小丫头心善,手那么重。 “下手那么重,人家都吓昏了。”鼎风道。 “不是我下手重,是他本来就该昏过去了。” 木兮包扎的手法十分纯熟,睁眼说瞎话的功力也不低。她刚刚趁辛月明游魂状态撒上药粉,就是怕辛月明受不住疼痛,没想到就这样,还是承受不住。虽然,也有一分嫌弃辛月明话多的原因。 她手上动作不停,目不转睛道,“三个月就能恢复意识,大半年就能醒过来半个钟头,已经很不错了。照这进度,明年冬天就能彻底恢复正常,可以练轻功。” “哈?”鼎风再也维持不住脸上的镇定,抓狂道,“所以说我要在这望不见天日的谷底呆上两年???” “不,不止两年。”木兮冷静地伸出指头为鼎风讲解道,“虽然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但是他休整好身子还要花上一年,练轻功还要花上几年,再加上爬上去的时间,还是乖乖等着吧。” “不要啊。”鼎风两条眉毛都揪在一块,可怜兮兮地看向木兮,“要不然,你再试试加点药?让他恢复的快些。”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何况他还不是普通的伤筋动骨,能醒过来就不错了。”木兮哼道,“有种你回去跟宗主说,让他去请徐酒岩过来啊。” “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这是让我去死的节奏。”鼎风放弃了挣扎,面如死灰道,“等吧等吧,我就不信这小子三年都练不成。”说是这么说,他还是无法愿意面对这个残酷的现实。 “放心,三年够了。”木兮从床下的药箱里掏出个药瓶,在鼎风面前晃了晃,“宗主让我把这玩意带过来了。” 鼎风看清那瓶子,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惊讶道,“这不是,这不是温长老求爷爷告奶奶宗主都不愿意给的十全大补丹吗?” “什么十全大补丹?”木兮被他弄得满脑袋问号,疑惑道,“这是凝神丹啊。” 鼎风眼底满是艳羡,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这功效可不就像十全大补丹吗。” 木兮哼了声,道,“哪传的这么玄,你真以为这玩意跟补药样对身体无事?” “怎么?” “是药三分毒不说,这凝神丹本就是徐酒岩搞出的东西,圣手?呵,他瞎搞的东西真那么可信,就不会被二十四桥弄得如丧家之犬一般躲在莫问宗柳梵悠的庇护之下。这凝神丹虽然可以凝气聚神,练习任何功法都能有事半功倍之效。但这成功的几率只有五成,如果成功,自然是比同龄之人多了几倍的功力,只是不成功便失败,结局是七窍流血,血尽而亡。” “这。”鼎风不可思议地盯着她手里的药瓶,蹙眉疑惑道,“宗主不是为了辛河清要救这小子吗?怎么这么狠?” “你觉得宗主什么时候被人威胁过?”木兮神色平静地收起剩余的药膏,淡淡道,“再说我们等得了几年,宗主等不及。” 鼎风瞅了眼药瓶,又看向昏迷的辛月明,肝都替他疼。 不过鼎风也来不及为辛月明担心,每隔一段时间他便被木兮指使着要上去买些必备物品,而辛月明伤口有时恶化又需要大量的绷带,他这么来来回回上上下下,就是再好的轻功也经不起这般折腾。一有时间就朝老天爷祷告,真心实意地希望辛月明能够快速好起来,让他脱离这荒凉的破地方。 可能是被鼎风叨扰的不厌其烦,老天爷终于开了昏眼。近来这段时日辛月明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渐渐能够下床行走,不需要别人搀扶。绕着屋子转了圈,辛月明才大概了解了他们所处的情形。 当时他刚刚落下裂谷整个骨头都碎成了渣,软绵绵的胳膊不能随意移动,又一身血污,是木兮一点一点将他的骨头慢慢接上,又不停地用各种珍惜药物为他吊命,这才将他从鬼门关那里捞回来。 为了方便照顾辛月明,鼎风干脆在附近造了座简陋的木屋,让木兮单独住一屋,自己就和辛月明住一个屋,方便照顾。 待到辛月明身子彻底恢复时,他体内的内力早已散了大半,虽然说起来他本来就没有多少内力。所以木兮拿出那凝神丹,还特意跟他讲明了其中利害,他仍旧想都没想,顺手接下吞入腹中。能缩短上等待的时间,无论什么方法,他都愿意去试。 他不是没想过这其中的圈套,也不是没想过会不会有什么阴谋。可说到底还是木兮救了他,辛家又没了,哪怕是森罗万象也早该被合欢宗抢在手里,她身后的人又能拿他做什么文章? 将丹药给了辛月明,木兮倒是无事一身轻,只是苦了鼎风,他还想回去升个职,万一辛月明失败,宗主不一定会怪罪木兮,他却是最好的替罪羊。他这么累死累活的,总不能升不了职还回去受罪。 就这么在鼎风的提心吊胆中,辛月明呆在房里整整三天时间。这三天鼎风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第一天还能有点希望,第二天就已经紧张地不能自已,第三天,便只能对着木兮那面瘫脸发呆,想着为自己造个什么模样的墓碑。 第四日清晨,门口枝头上的嫩叶凝结出一滴露霜,逐渐变大,叶片承受不住露水的重量,微微弯了腰,将清露送至垂首盼望的枯草之上。清凉的晨雾中,辛月明轻轻推开了房门,伸了个懒腰,只觉得浑身神清气爽。 等候多时的鼎风绕着他转了几圈,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仔细细打量了番,断定确定肯定辛月明身上没有缺斤少两,也没有出现任何走火入魔的迹象,而是真真切切是提升了一个境界,这才彻底松开紧绷的神经。 “不错。”木兮随便扫了眼辛月明,略显老成的目光与她稚嫩的脸庞居然没有丝毫违和感,点头道,“看来今天就可以试试往上爬了。” “这就试?”鼎风转头看了眼光秃秃的峭壁,又看向身子骨弱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走的辛月明,忍不住道,“要不休息休息再试吧。”万一摔下来,会不会摔断腿啊。 “不用。”辛月明在脑海中回想了遍师父一直督促他记忆的心法,默念了几遍,仰头看向头顶山雾中若隐若现的峭壁,“试吧。” 第22章 来回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青山山顶上的冰雪彻底融化才能算是春天,正巧今年的春分比起往日要迟上一段时间,刚好赶上了这冰雪融化的这天。冷意褪去后的青山连山风都带了些温暖,吹散了连日来的瑟意,每天清晨都能被叽叽喳喳的喜鹊吵醒。 江芊芊推开屋门,站在晨日的光芒之下,深深呼出一口浊气。她下意识看了眼左侧紧闭的房门,暗自停住向那个方向迈出的脚步,转而向厨房走去。 可能是心里有事,江芊芊离开房间时并没注意到,她左侧紧闭的房门上整个冬日积累的灰尘少了些。过了会,一道瘦长的身影从房里出来,小心关上房门,最终抬眸望了眼泛蓝的天空,转身离去。 江芊芊昏迷的这段期间篱柏用尽一切办法,终于将她唤醒。可她没想到的是,迎接她的并不是所有人。江湖告诉她,辛月明掉下裂谷,没有任何音讯。她不信,非要江水寒带着她去裂谷看一眼。 江湖以她身子还未痊愈不允许,她只能乖乖呆在青山认真养伤,每天喝下又黑又苦的药汤,还练习走路拉筋。直到今天,距离辛月明掉下裂谷正好三年多的时间,江湖终于同意江水寒带着她前往归燕林。 昨晚篱柏便向江湖告别,准备收拾行囊离开青山,回自己师父身边。临行前,他准备与江芊芊一起前往归燕林,向辛月明告别。 晚上江湖喝高了,特意嘱咐篱柏要好好照顾他师父,念念叨叨了个把时辰,还没有一点重复。这细致的功力连一向以老妈子自诩的江芊芊都自愧不如,被嘱咐的篱柏更是露出一副耳朵生茧的表情。 “大师伯。”篱柏忍耐不住,开口道,“您亲自去跟她说句注意身体,岂不是更好?”江湖能够亲自去看望她,师父肯定会很开心吧。虽然,他不一定开心。 没想到江湖涨红的脸上却露出黯淡的神色,摇头道,“说了只会多出无谓的牵挂,我不想再让她费心。” 篱柏还想说什么,被一旁沉默的江水寒止住,他张了张嘴,只得将心底劝导的话全部咽回去。直到江天逸扶着江湖回了房,几个人才发现,他们居然陪江湖喝了大半夜的酒。担心江芊芊休息不好,江天逸与江水寒一致以再不睡觉就不允许江芊芊去归燕林为由,将江芊芊逼回房间睡觉。 沿着洒落点点晨光的树下小道朝前走去,江芊芊抬眼便看见靠着路边大树等待的篱柏,他背着包裹站在树荫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篱柏。” 篱柏听见声响,朝江芊芊点点头,“我已经收拾好了。” “好。你稍等一下,我准备点东西再去。” 刚准备进厨房,不远处一道身影走来,朝她与篱柏露出笑意,照常道了句,“早上好。” “三师兄。”江芊芊心里冒出了点疼意,她拼命忍住,换做微笑道,“昨晚睡得好吗?” “恩。” 江水寒看了眼她身后的厨房,露出了然的神色,平静道,“我等你。” 见江芊芊的身影消失,篱柏这才朝身边的江水寒道,“她喜欢你。” “恩。” “谁知道。”篱柏看着江水寒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忽然止住话头,眸色黯淡不少,叹道,“希望她能想开吧。” 江水寒眉眼一动,整张脸终于多了些生气,他低头去看地面,轻声道,“其实她已经想明白了。” “但是心里那点不舍,割不掉。” 篱柏苦笑了声,靠着大树的肩膀突然间塌了下去,仿佛被抽掉身上那点精神气,再也挺不起来。他并不只是为江芊芊难过,也为自己难过。 “只要想清楚,总有一天能放弃的。” 篱柏反问道,“你呢?” 江水寒抬起唇角露出笑容,虽然带着深深的无奈与悲伤,可篱柏能看得出来,他的眸子亮如星辰,“我对芊芊来说,不过是一点不舍,可他对我来说却是一切,想清楚,也放弃不了。” “师父曾经为了大师伯放弃一切,想和他一起归隐山林。”篱柏随着江水寒抬头去望天空,蓝的有些晃眼,“但大师伯不愿意,他不能让逍遥派断于他手,因为他们这一辈的只有他才学成了真正的逍遥意。” 他忍不住冷笑道,“逍遥,逍遥?最终他不还是为自己造了座牢笼,紧紧地将自己关在这深山之中。” “逍遥啊。”江水寒并不正面回答,只是低声道,“那可能,我这辈子都做不到了。” 春风拂过,地面上的光斑随之微动,江水寒如玉般温润的双眸也在这明明暗暗中忽隐忽现。一直以来篱柏总觉得江水寒有什么变化,却又说不清楚,直到此刻篱柏才真正看清,他眼里到底失去了什么。 “你们在聊什么呢?” 江芊芊拎着还冒着热气的食盒走出门,朝两人笑了笑,“走吧。” 从青山到归燕林教程快些也就半天时间,江芊芊特意做了以前辛月明最爱的红烧肉,这食盒保温质量不错,到达裂谷边居然还有些温热。三人穿过层层密林,终于来到这裂谷边。虽然只是一段时间没来,但在江水寒眼里,这里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江水寒站在裂缝边向下望去,一如既往地看不见底,只有茫茫雾气,将深不可测地谷底与世隔绝。他静静地退回一边,与篱柏看着江芊芊将盘子摆在地上,动作认真而又悲伤。 “小师兄,我以前想过我们长大了会分开,但我从没想过,你会用这种方式离开我。”江芊芊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摆弄着手里的香烛,念叨着,“虽然我们两个经常吵架,你又喜欢欺负我,但我知道,你很关心我,我有心事,也只敢跟你说。” 她眼圈渐渐红了,却忍住不让眼泪落下,“都怪我那时候非要在人家园子里乱逛,还喜欢乱管闲事。小师兄,你胆子可真大,居然敢跟萧家人谈判,还帮我要了个花园。你那时候,知道我出事,肯定很难过吧。” “就好像我现在,”江芊芊声音微微颤抖,却强撑着抬眼望天,“我现在,心里真的很难受。以后我有心事,该跟谁说呢?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愿意等等我呢?” “唉。”她深深叹了口气,将眼泪全部逼了回去,心中所有的思绪最终化为了一句话,“小师兄,我很想你。” 篱柏蹲下身,从江芊芊手里拿了根香点燃,随便朝天空晃了几下,“兄弟,虽然咱们没从小长大,也没一起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能够同舟共济,但咱们至少也是一起围着火堆聊过天,一起喝茶饮酒谈过心的关系,那时候没能拦住你,我挺后悔的,就是不知道,你后悔了没。” 他将香插在红烧肉前的土堆上,沉默了许久,道,“不过你后不后悔都没什么了,以后别再这么冲动,为其他人想想,你看看你,让多少人为你伤心。” 篱柏做完这一系列动作,转头看向江水寒,问道,“你不跟他说说话?” 江水寒望着天堑半晌才道,“该说的,想说的,以前都说过了。” “好。”篱柏点点头,拍掉身上的尘土,背起一旁的行囊转身道,“我该走了,以后有缘再会。”说完,他沿着来时的路离开,很快,身影便消失在密林间。 “我们也该走了。” 江芊芊一愣,抬头看向江水寒问道,“这么快?” “要不我再陪你在这待一段时间?”江水寒蹲下身,侧过脸问她,“时间不早了,天色暗的话山道不好走。”其实若不是担心江芊芊的安危,他很想呆在这。 “那就走吧。”江芊芊朝他一笑,握住他的手站起身,又重新认真看了眼裂谷,“再见,小师兄。” 两人离开后,原本就人迹罕至的裂谷越显荒凉。光秃秃的地面上,江芊芊亲手做的红烧肉还散发着余香,顺着轻柔的春风,朝四周慢慢飘去,很快便引来各种偷窥者。 一只被肉香吸引过来的秃鹫盯着红烧肉泛起了心思,它先小心翼翼地落在不远处的树上,确定四周没有任何竞争者出手,这才谨慎地落在地面。刚要朝前凑近,却察觉到裂谷的一点震动,立刻警觉地煽动翅膀升上天空。但它仍旧没有放弃,一直在这一块盘旋,眼里发出绿光。 先是一个奇怪的包裹被扔了上来,差点将江芊芊插在地面的香火撞折,落在地面掀起一片尘埃。其后裂谷间又传来一阵奇怪的碎石滑落声,仿佛有人在峭壁间滑行。秃鹫泛着绿光的眼睛紧盯着前来与它争执的对手,暗暗捕捉着对方的行动,避免自己在后面的行动中落了下风。 “喂,你还呆在那干什么?上来啊。” 鼎风喘着粗气率先爬上顶端,站在包裹旁,奇怪地向下看背着木兮在峭壁上行动缓慢的辛月明。没想到还没说完,就见木兮手里握着一块石子朝他的脑袋砸来,吓得他连忙偏过头躲过一劫。刚想说什么,便听见身后一阵惨烈的嚎叫,他才朝后看去。 原来是一只秃鹫被木兮的石子砸中脑袋,正窝在地上一颤一颤的。估计是被砸成了脑震荡,凌厉的眼神都变得失了焦距。 “好啊,我说你小子怎么看起来没使全力,原来是看到这秃鹫,故意慢我一步。”鼎风狠狠瞪着轻松登顶的辛月明,连带瞪了眼转过头偷笑的木兮,“还有你这臭丫头,要不是我躲的及时,我早就被你给砸成这鸟样了!” 木兮拾起包裹,连眼神都吝啬于给他一个,“要不是我帮忙,你不就被啄成秃子了?你是想被砸成鸟样,还是想被啄成秃子啊?” “有第三种选择吗?” 木兮并不回答,倒是辛月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反问道,“没想到你还想两样都要,人再贪心,也不能贪成你这样啊。”说着,他又低声叹道,“见过傻的,没见过这么傻的。” “你们两个。” 鼎风指着一唱一和的两人半天说不出话来,手指头在春风中颤啊颤。 辛月明见到他这模样,不由摇头道,“唉,还好,羊癫疯可以治,就是这傻,治不成喽。” “行了别贫嘴。”木兮看了眼地上的香火和红烧肉,又看向辛月明道,“看来你师兄弟对你不错,还给你送红烧肉吃。” “哎呦,他们还记得我最爱吃。”辛月明正要蹲下身,话头却突然止住,愣在那半天没有声音。 木兮疑惑地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辛月明蹲在香火前,背对木兮与鼎风,端着红烧肉盯了半晌,才道,“没事。” 既然他说没事,木兮也懒得再理会,“收拾收拾,有些东西可以不要了。” “啊?”身后传来鼎风暴躁的声音,“那你还让我背这么多!” “就当锻炼了。”木兮淡淡道,“看看你这段时间,瘦得跟排骨样,肯定是天天睡懒觉。” “谁说的?!还不是你老指使我跑上跑下买东西!” 身后两人的斗嘴声他已经听不见,辛月明眼圈微红,也不嫌弃,直接伸手将红烧肉往嘴里塞。 “你怎么吃这个?!”身后传来鼎风大惊小怪的声音,“还背地里偷吃,这么不要脸。” 辛月明差点被噎住,好不容易咽下去,他头也不回道,“本来就是做给我吃的,我不吃难道白给老天爷还是哪个孤魂野鬼?” “行,您老有理。” 本来就一直说不过辛月明,鼎风也懒得再多说什么,在一旁乖乖收拾行李。 木兮走过来蹲在辛月明身边,开口问道,“你,要不要回去见见他们?” 辛月明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可以吗?” “恩,你去就是了。” 没想到辛月明摇头道,“不了,我跟你们走。” 木兮怔怔地看了他的侧脸半晌,收回视线点头道,“也好。” 虽然总是说不过木兮与辛月明,但鼎风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三人走出密林,便看见一辆马车停在路边。这条路对于辛月明来说,故地重游也不足以描述他的心情,无论是躲避齐恕与白鸦时的仓皇惊惧,掉落谷底时的绝望心悸,都在这一刻消失的无影无踪。 之前这密林还狭窄的不足以行走,辛月明朝外走时才发现,因为有人经常行走,这密林间已经形成了一条小路。鼎风的轻功他看过,也知道为了不让别人发现,来回往返间,鼎风是不会随便留下痕迹。 想到这,他眸色暗了些,却什么也没说,更没有要求回青山。发现他的情绪变化,木兮与鼎风默契地一路沉默,不敢随意打搅他。 三人一路南下,辛月明看着一路风景也没有询问他们的终点,只是话少的让人以为他是个哑巴。鼎风像是想避开什么人,全程乔装打扮,生怕有人认出他来。最正常的只有木兮,或者该说,她那面瘫脸本来就看不出什么异常。 五月丁香花开,辛月明终于在一片清甜的花香中,到达久别三年的江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段算是过渡?我突然发现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掉下来再爬上去的套路,,,说多了都是套路 第23章 无为 木兮拉开车帘,朝外望了一眼,便向身边闭目养神的辛月明道,“不睁开眼看看吗?呆会我们还要朝西走。”动作间,一阵清淡的香味飘入车厢,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 辛月明睁开双眼,平静地扫了眼窗外,像是例行公事般点头道,“好了。” 可能是马车行使间压到了石块,车厢抖了抖,木兮扯着车帘的手一歪,她复又朝外面看了眼,依依不舍地松开手,轻声道,“真是看多了,就不觉得珍惜了吧。” 她猛地反应过来,紧张地观察辛月明的表情变化,慌张掩饰道,“我不是。” “没关系。”辛月明面色不变,“你也不过是有感而发。” 车厢瞬间陷入沉默,只余下刚刚的淡淡花香,在尴尬的气氛中越显得木兮难堪。她垂眸望着不远处的小几想了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平常,可她的面瘫脸本就是气氛的大杀器,她越想显得平静,便越显得别扭。 “马上就要到地方了,我帮你介绍一下吧。” 这下总算提起了辛月明的兴趣,他抬眸看向木兮别扭的神色,笑了笑,道,“别这样,我真的没往心里去,你说吧。” 木兮见他确实神色平静,只好认真道,“我只能算半个江湖中人,平时就喜欢在外面四处游荡而已。鼎风是无为宗的人,你听过无为宗吗?” 辛月明了然一笑,果然,莫问宗和合欢宗都出手了,无为宗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呢?当年魔教分裂为大大小小的宗门,其中莫问宗与合欢宗名气最响,但这并不代表其他宗门不如他们,比如一直隐居的无为宗。 “所以,你们要带我去无为宗?” “恩。”木兮点头道,“我和魔教各位宗主算是老相识,这次是无为宗宗主托我来找你。” 这话说的颇为老成,听的辛月明想发笑,却强行忍住,“有一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你说。” “我见你下针的手法与篱柏同出一辙,难道,师出同门?” “篱柏啊。”辛月明只是想试探一番,没想到木兮却轻笑道,“我记得老头子收过徐酒岩后,确实收过这么一个徒弟。不过据老头子说他就学了个皮毛,连徐酒岩都比不上,就跑到南海跟芙蓉仙子学武去了。” 她撇了下嘴,眼神里露出不耐道,“我还以为他是一心向武,没想到居然是因为看上人家才跑去的。还有脸号称天下第一神医?老头子的脸都被他丢尽了。” “徐酒岩?”辛月明愣了下,没想到篱柏居然与徐酒岩师出同门,更没想到,篱柏拜师的理由是这么风月,“难道说,令师就是国手裴问道?” “恩,好像是吧。” “好像?”辛月明无奈道,“没人会忘记自己师父的名字吧。” 木兮却啧了声,道,“我天天都叫他老头子,怎么可能记得住。” “算起来,他老人家也有九十高龄,难不成就一直这么呆在无为宗了?” “你不用这么试探我。”木兮直白地与辛月明对视,沉声道,“老头子对我没有任何威胁力,或者该说,我对他才有足够的威胁力。” “可我实在想不出让你为无为宗做事的缘由。” “缘由?”木兮眼里带着笑意,“有些事做起来不需要理由。” “我哥,是怎么。”辛月明想了想,换了个方式道,“为何被无为宗请去做客。” “哦,我听说是宗主在燕京时被你大哥所救,半路上又见有人围攻你大哥,所以相当于报恩吧。” “那我大哥现在怎么样?” “不清楚,我离开的时候还昏迷着。” 辛月明心里一沉,这么说来,辛河清的伤势很严重。 “不过有老头子照料,应该很快就能恢复吧。”虽是这么安慰辛月明,可木兮心里也没个底,比起辛月明的伤势,辛河清可有过之而无不及,“反正到时候宗主会让你见你大哥的。” “谢谢。”此刻的感谢辛月真心诚意,他忍不住朝木兮笑道,“你这个小丫头也是好玩,有时候心思多的要命,有时候却简单的要命。” “也许吧。”木兮故意轻佻地瞥了他一眼,哼道,“不过大我几岁而已,装的倒挺像个长辈。” “不过大你几岁?”辛月明摇头笑道,“我现在可是已经成年,你才不过十六七岁,当然算半个长辈了。” 虽然木兮的面瘫脸看不出任何表情,但辛月明分明从她眼神里看出一点鄙夷,他仔细回想了下,确定自己没有说错的话,忍不住小心问道,“这,难不成我说错什么了?” “大错特错!”木兮一双清亮的眸子都快喷出火来,“我和你一般大!” “什,什么?!” 辛月明瞪大了一双眼,从上到下从左到右又仔细打量着木兮,还是摇头道,“我不信。” 木兮顺着他的视线将自己打量一番,深吸一口气,叹道,“算了,要我也不信。”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辛月明回想起在谷底的三年,确实没见木兮有任何变化,按理来说,姑娘家在这个年龄也会长些个子才对。 “凝神丹。” “你。”辛月明弄得糊涂,盯着木兮等待她的下文。 “当初我误食凝神丹,没你这么幸运,直接七窍流血,吓得我爹将我的经脉以特殊手法全部封住,送到老头子面前。老头子花了三天时间,才想出解决的办法。”木兮抬眸看向辛月明,轻松道,“我曾告诉过你,凝神丹不过是透支你的未来,助你增长功力。所以老头子用药遏制我的生长,才免得凝神丹的毒性继续扩散,现在我即便有深厚的内力,也无法继续生长,甚至连最简单的表情,都做不出来。” “如果当时我失败,是不是,你也要用这种办法救我?” “恩。” 稍微想象自己没有变化,而其他人变成老头子老太太的模样,辛月明便一阵恶寒。 “那我还真是幸运。” “幸运个头。”木兮翻了个白眼,托腮道,“过段时间你便要找我要颗抑制毒性的丹药,免得毒发身亡。” 看出她的强装镇定,还有眼底那一丝隐藏在最深处的艳羡,辛月明轻叹了声,温柔地伸手拍拍她的肩膀,“好,我以后就跟着你了。” “谁让你跟着我了。” 木兮侧过身子背对着他生闷气,辛月明笑了笑,终于明白这段时间为何她对自己有种无缘无故的亲近与照顾,她并不是单纯的同情自己,而是种同病相怜。是一种她的部分悲伤和难过,这世上只有他懂的亲近。 天气逐渐转热,鼎风驾车一直往山林走去,车厢又有辛月明一路买降火的新茶,三人倒也没有长途跋涉的疲惫。一路上都由鼎风布置一切,连带驾车都包了。辛月明倒是早已习惯南北两头跑,闷在车厢里也不嫌烦闷,可木兮却不习惯。 辛月明发现木兮也只是面瘫脸看起来假正经,其实心态还是普通的小女孩,见到什么都能新奇半天,呆在马车里可真难为她了,坐在那里除了看医书好像也没别的打发时间的办法。 再也忍不住呆在车厢里,木兮探出头望了眼连绵不绝的山脉,干脆端坐在驾车的鼎风身边问道,“快到了吗?” 鼎风点头道,“还有些距离,你记得把令牌准备好。” “可我怎么好像没来过这。” 鼎风忍住跳动的眉梢,努力淡定道,“公主娘娘啊,您老来过八百回了,有一次记住路线吗?” “哦。”木兮决定不再惹怒免费车夫,乖乖钻回车厢继续与辛月明大眼对小眼。 辛月明见她太过无聊,便没话找话道,“外界一直在寻找无为宗的位置,没想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你说萧家?”木兮喝了口茶道,“看来五大世家把消息捂得很好嘛。” “你是说,他们都知道?” “怎么可能不知道?朝廷都知道的事。” 辛月明心底一惊,“那。” “朝廷为什么不动手?”木兮道,“朝廷可不能随便动手,万一魔教声势变弱,那五大世家和三大派一家独大,二十四桥想偷偷办点事,都不方便。” “也是。”辛月明点点头,是他想的太简单了。 木兮突然起了兴致,将眼前的茶碗挑出一个摆在辛月明面前,指了下道,“这是无为宗。” 她又将一个茶碗摆在旁边,以辛月明的视角来看,这茶碗位于前一个斜下方,“这就是我们的大概位置。”说着,她又拿起一个小碟子放在两只茶碗中间,“这是凌山,也就是你现在撩开车帘能看见的那座山,无为宗在山脉中段,并不在山顶,你知道为什么吗?” 辛月明听此向外望了眼,道,“我看这山比青山要险得多,是不是不好建造房屋,所以只好挑在中间。” “那你听过悬空寺吗?”木兮笑道,“并不是建不成,而是因为凌山山顶叫做莫回首。” “莫回首?” “当你站在山顶时,千万不能回头,不然,一定会掉下去。” 辛月明不由猜测道,“难道是,山顶有障眼法之类的,会迷惑人?” “不是。其实最早无为宗确实建在山顶,但因为无为宗现任宗主恐高,他不能呆在山顶上,又怕人笑话他,就故意取了这个名字。”木兮说得有模有样,一双水润的眸子转了圈,带了点狡黠的味道,“到时候你可千万不能问他这个问题。” “不会是你编的吧。” 木兮摇头道,“不信你去问鼎风,反正这事整个无为宗都知道,只不过大家心知肚明,不说出来罢了。” 辛月明笑了笑,不再回答,他当然认为这是木兮随便编的故事,可没想到第一次见到无为宗的宗主时,他不得不信了木兮的话。 山路并不好走,鼎风驾车走了一半便换乘马。三人缓缓上山,经过各种明哨暗哨后,木兮拉着辛月明下了车。鼎风累了一路,回自己房里休息,木兮便单独带着辛月明前往大厅,去见无为宗宗主宋庭川。 本以为宋庭川是与江湖一辈的人物,又是魔教中人,没想到却是与辛河清差不多大,长相倒是挺符合魔教中人的长相。辛月明进入大厅便看见坐在上头的宋庭川,他斜倚着宽大的椅背,一手曲起抵住额角,狭长的凤眸转过来,扫过辛月明与木兮两人,便重新盯着手中的酒杯,仿佛眼前两人如同空气般透明。 被宋庭川这一眼扫过,辛月明只觉得后背长出一片鸡皮疙瘩,忍不住暗骂一声妖孽。宋庭川的凤眸其实与木兮的眼型差不多,但两人着实差之千里。木兮的眸子清透明亮,满是纯真,虽然有点隐藏本性的味道,但并不让人嫌恶,而宋庭川的双眸明媚妖娆,再加上脸型也有些阴柔,若不仔细辨认,根本分不清他是男是女。 辛月明即便不讨厌长相女性化的人,但也不喜欢,尤其是刚刚宋庭川的眼神,有种无意识的魅惑,恐怕换做他大哥,早就躲到了千里之外。说回来,他对阴柔的男性这般无感,可能也有些辛河清对他的影响。 那这么说来,辛河清到底在不在无为宗呢? 不等他想明白,木兮率先发出一声嫌弃的冷哼,“人我给你带来了。” “恩,辛苦了。”宋庭川不仅姿势懒散,连声调都有种慵懒的味道,但辛月明隐约能察觉出,宋庭川对木兮的态度带了分尊重,“合欢宗最近乱得不成样,赫石死了。” “那个老匹夫早该死了。”木兮切了声,疑惑道,“等等,他们不会这么傻吧。好不容易抢到森罗万象残卷,自己倒先内斗起来。” 跑神的辛月明听到合欢宗三个字就竖起了耳朵,认真听着。 “我让无心去查了。” 像是终于注意到辛月明,宋庭川歪歪扭扭站起身,缓缓走下台。他走到辛月明面前,围着辛月明细细绕了两圈,微眯的凤眸盯得辛月明浑身发毛,这才打了一声酒嗝,冷哼道,“不就一毛没长齐的臭小子,在乎什么。”说完,便转身继续喝酒。 “那也比你重要。” 木兮这么没头没尾来了一句,宋庭川侧过脸瞪她一眼,“出去这么久倒是学会鼎风那个话唠。” 木兮担心辛月明,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宋庭川瞟了眼辛月明,哼道,“你有两个选择,一是呆在我无为宗,归我管,二是就此离去,我不会派人保护你。” “我只想知道,能不能见到我哥。” 对辛月明来说,他来到无为宗就是为了见辛河清,其他的,他一概不想去管。 “能,但是最近不可能了。”宋庭川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扬起脖颈往嘴里倒酒,喝得畅快了,才继续道,“姓裴的老头子说,他要闭关,谁也不许接近。”声音越来越小,跟蚊子哼似的。 “我才不信你不去偷看。”像是想起什么,木兮眼里显出坏笑来,故意大声道,“哦,老头子在山顶。” 辛月明正有些奇怪,便见宋庭川一口将酒喷了出来,接连咳嗽几声,强作镇定道,“你猜错了。” 不小心瞥见宋庭川微颤的手指,辛月明站在一旁装空气,一宗之主的短处被自己人揭可以,他这个外人还是装没看见的好。 “你。”宋庭川一指辛月明,吓了他一跳,没想到宋庭川并没有生气,只是冷哼道,“去找无情,打败他,你就是我无为宗的人了。” 见辛月明愣在原地,宋庭川摆手让木兮带他去,“我无为宗不养无用之人。” 木兮见宋庭川不再理她,只好转身推辛月明出了门。宋庭川剩下那句念叨,辛月明也听不清了。 “哪怕是他弟弟,也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抽了好久啊,终于登上来了! 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 出自《小至》杜甫上一章的,忘了写了。 第24章 三年 梅雨时节,凌山越来越湿润,连绵阴雨又没有阳光,屋子里根本待不住,辛月明干脆来到鱼池边的亭子里看书。这书却不是以前他喜欢看的诗词歌赋,而是一套心法。 宋庭川让他去见无情便不再管他,只在他第一次挑战无情被打败后派人送来一套心法和剑法。这是辛河清昏迷前嘱咐要交给他的,辛家武学传承于太行山脉一位老人,而这套心法和剑法算是辛家安身立命的根本,小时候辛月明也学过,只是从不尽心,只学了皮毛功夫,早已忘光。 就算不与无情交手,辛月明都明白自己的短处和弱点,放在以前,他早就扔在一边,直接举手投降。可是现在不同,他不再是辛家的二少爷,身后不再有大哥和父亲作为后盾,再也不能懒惰。 他只能靠自己。 几年间,他不停地向无情求教,又精心钻研武学,总算是将以前他犯懒时丢掉的进度补了回来,再加上有凝神丹做底,至少能跟无情打了个平手。逍遥剑法他只学了前四式,第五式谷神不死虽然见过江湖教导江天逸,但他无法明白其中含义,使出来只能看,不能用来打。 闷热的空气让人心烦意乱,天阴沉沉的,辛月明干脆将心法放在一边。刚才从厨房经过的时候他顺手牵了盘糕点,这时候肚子也不饿,他伸手掰碎了扔池子里喂鱼。偶尔林间会传来一两声鸟叫,清浅的池面盘旋着几只蜻蜓,尾巴点在水面上留下波纹,鲤鱼纷纷冒头争夺着他手里的糕点,热闹的不复之前静谧。 也许是太过无聊,辛月明忽然兴致大起,忍不住开口吟道,“蜻蜓点水现涟漪,鱼跃龙门风波起。” “什么鬼玩意。”木兮端着一盘汤碗走进亭子里,朝辛月明面前一送,腥苦的药味立刻充斥着他的鼻尖,“平仄都不对,念什么念,吃药了。” 辛月明被逼的朝后躲去,差点将心法撞到水里,手忙脚乱道,“公主娘娘啊,你这也不给个提醒,小的好恭候大驾光临啊。” “别贫嘴,喝药。”木兮转过身将药碗放在桌上,回头看他,“我可不是公主,别跟鼎风他们学。” 呆在凌山这么多年,辛月明也算是稍微了解了木兮在无为宗的地位。虽然并不明显,但隐隐间甚至比得上宋庭川的地位,她说的要求,大家都会满足。甚至有时候,连宋庭川都会听一听她的建议。 她行为举止间隐隐有些贵气,辛月明猜她大概是个贵族小姐,鼎风他们没事也喜欢喊木兮为公主娘娘,但木兮并不喜欢他们这么喊。而且,她很讨厌男人吟诗作对。辛月明平时无聊就喜欢诗词歌赋,没事还听听小曲儿,可木兮却很讨厌。 有次两人甚至爆发了争吵,哪怕是以木兮一贯大气的性子,也和辛月明几个月没有说话。最终还是鼎风找来宋庭川,与木兮说了半天,辛月明又率先示好,这才让两人重归于好。 “又是三年。” “恩?” 木兮托腮望着灰暗的云层,重复道,“你来凌山三年了。” “看来我真不是个学武的料,三年了都没进无为宗。” 木兮看了眼辛月明,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说。其实无情的功力在无为宗仅次于宋庭川,而且在武林中顶尖高手里也能排的上号,只是无为宗不怎么出面,大多数人不一定会想起无为宗的存在。而要想进入无为宗,只要打败宗内随便三位长老即可,现在的辛月明,早已足够。 辛月明一口喝完漆黑的汤药,只觉得满腔都是苦涩,连灌几口甜汤才把这味道压下。他想了想,问木兮道,“你说这次,我会不会赢?” 木兮回过神,本该脱口而出,可看到辛月明略显紧张的神色时有些迟疑,她仔细思考了会,才点头道,“可以。” 可以啊。辛月明在心底微叹,那就是说,在她心里他对上无情还是有失败的几率。三年间,他自己都记不清输给无情多少次,每次心里有多么失望,不过可能因为以前就失败过太多次,失望倒成了家常便饭,再难过,也变成了无感。 辛月明曾去过山顶想看望辛河清,但是裴问道在四周设下阵法,连宋庭川都破解不了,更何况是他。木兮也说过辛河清一直处于昏迷状态,裴问道一日不解阵法,就代表他还没有醒来。六年了,自辛家被灭门,已经六年,而辛河清却一直不醒。 他以前就一直靠着大哥才能混天混地,大哥一直不醒,这满门的血案,他只能靠自己。逍遥派他不想回,他也说不清是不是他不敢敢回去面对。而呆在凌山,只不过是换个方法混下去,或者说白了,他就是个懦弱的家伙,不敢面对现实,也不敢面对过去。 “你要什么时候,才能对自己有信心?” 木兮的一席话将他从自己的思绪中扯出来,她的眼神认真的让他不敢面对,辛月明移开视线开玩笑道,“自信过头可不好,不然当初我也不会掉下裂谷啊。” 面对他的嬉笑,木兮并不在意,只是继续盯着他道,“你不是自信,你这是自卑,懦弱!” 辛月明没有回应,她也不理会,冷声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凭凝神丹再加上你本身的天赋,学会这本心法一年即可,但你非但没有一年学会,与无情的比试中还处处落于下风。这三年你从未认真过,全力以赴过,你不过是不敢面对辛家被灭的现实!你不过是不敢与整个合欢宗和莫问宗作对!” “辛河清承担的太多,他到现在还躺在床上昏迷着,你忍心,再将这么重的担子压在他身上吗?”木兮呼吸声渐渐沉重,到最后,还带了些鼻音,“老头子说,他经脉俱断就算醒过来,一身功力已费,而且,可能一辈子都无法习武。” “哪怕到了悬崖边上,你也没有办法抛弃一切顾虑和担小,孤注一掷吗?” 随着她话音落下,天边闪过一道光亮,轰的一声,雨水倾盆而下,溅起一地泥泞。木兮叹了口气,站起身望向乌云间不断穿梭的闪电,低声道,“你知道为什么,我很讨厌人吟诗作对吗?” 她的背影在大雨茫茫中显得凄清,辛月明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四十年前,有个人同你一样生于富贵之家,但比你幸运,至少在他少年时期,家族没有出过任何事情。”木兮的声音低沉,在雷雨之中却十分清晰,“他正常的被家里人宠大,没有父亲的杀伐果断,也没有母亲的精明聪慧,他只是个最普通的少年,最多在诗文上多有建树。” “家里人也没指望他能光宗耀祖,想着到时候考个功名也不错。没想到,他一身才华不用在正道上,倒是喜欢无事逗逗女孩子。豆蔻年华的女孩,哪个不是心中有着无数幻想,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再加上他一副好皮囊,才华品德名满全城的富家千金也被他迷住,不要真正爱她关怀她的人,反倒要一个酒囊饭袋。” “家里人也劝过,可那位千金却不愿,非要嫁给意中人。就这样,她带着全城人羡慕的嫁妆嫁给了他,那一夜,多少人因此失眠酒醉。这段婚姻的前半段,还算是美满,可自从富家千金生下女儿,又因为难产不能生子后,那个男人渐渐不再关怀她,甚至,被他人所惑,准备休妻。” “那个男人不敢告诉自己父母,也不知听谁的主意,偷偷纳了几门小妾,准备以善妒为名休妻。可是既然才华品德为人称道,那位富家千金又怎么可能在明面上做什么招人言语的事呢?她并不是不嫉妒,而是顾忌自己丈夫的名声。你说她多傻,她丈夫都不在意她了,她还为了丈夫的名声着想。” “酒囊饭袋就是酒囊饭袋,毕竟是大户之家,又有多少人盯着羡慕。他一计不成,又听奸人的话,居然将贼子引入家门,那一夜,全家遭劫,除了老爷和老夫人带着孙女出门在外无事外,整个府邸被人一扫而空,连他的妻子。” 木兮声音一顿,背影颤抖着几近站不稳,可她却强撑着挺直背脊,也不愿扶着一旁的靠手。辛月明站起身,见她动作坚决,只好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她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被人侮辱,最后上吊自杀。而他,却因为妻子有自知之明,感到高兴。” “那个人。” “是,是我父亲。”木兮抬手擦去眼角的泪痕,转身看向辛月明,“你说人的心怎么可以这么狠。我到现在还记得,小时候他抱过我,朝我娘笑得很开心。” “其实你愿意救我,愿意亲近我,是因为我和你父亲很像吧。” 不用人说,辛月明也早就发现,木兮的性子其实很冷清,不愿意与人接触,但偏偏却愿意与他交谈,连带着无为宗的人对他也客气很多。 “优点很像,就连那些缺点,也很像。” 辛月明垂着头不敢与木兮对视,沉默半晌,他才道,“对不起。” “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呢?你应该跟你大哥说,还有辛家。”她抬起手指向阴云密布的天空,冷声道,“那些站在天上看着你的家人,看到你现在这样,该有多难过。既然你能明白我的感受,为什么不想想自己,为什么还要重蹈我父亲的旧辙,让那些关心你的人难过。” 声势浩大的雷雨终于暂停,可雨水仍旧淅淅沥沥不愿停歇,仿佛伤心的人们在哭泣。 辛月明站在木兮面前,她澄澈的瞳孔中倒映出了他狼狈的模样,这般软弱,这般怯懦,这不该是他的模样。他不止是为了自己而活,还有身上的血海深仇,可他现在在做什么?难道因为对方强大,这血海深仇就不报了吗? “你说得对。”辛月明艰难地开口,嗓音嘶哑,面上满是泪水,“我不该让他们这么难过。” “你想怎么做?”木兮问道,“报仇是你自己的事,难道还要按宋庭川给你的计划一步一步走吗?” “不,报仇之前,我必须打败无情。”辛月明摇头,再怎么想报仇,他都不能失了理智,“如果连无情都无法打败,那我还有什么能力足够对付合欢宗和莫问宗。” 接连不断的雨水让鼎风烦恼不堪,这种天气根本贮存不了粮食,必须要经常下山去周围城镇购买。而无为宗一群不干琐事的大老爷们,以前还有辛月明帮忙,最近他又要挑战无情,直接将自己关房里禁闭。这么一来,便只有他带着人过几天就下山又上山的忙活。 幸好这阴雨天气终于要结束,找了个好天气,鼎风带人去附近城镇买货,拉着车粮食上山。经过演武场,就见一群人围在那嘀嘀咕咕,仔细瞅了眼,竟然还有各位长老,都有头有脸的,以前都娇弱的像朵玫瑰花不愿见光,今天居然愿意站在外面风吹日晒。 他连忙拉过一个经过的弟子,问道,“这是怎么了?一群人围着。” 那弟子不认识他,只当他是哪个长老门下的人,答道,“你不知道吗?刚刚啊,那个寄住在我们无为宗的辛月明,居然打败了无情护法。” “他,他打赢了?” 见鼎风一脸惊讶那弟子也不奇怪,毕竟全宗门的人都看着呢。从三年前辛月明第一次来凌山,大家就没想过他能打败无情。 “是啊,而且无情护法是甘拜下风呢。” 没想到这小子居然真的成功了。鼎风不由露出一抹笑意,终于不用每日愁眉苦脸了。 大厅里,无情站在宋庭川面前详尽的说了一番,还毫不吝啬地夸奖了几句辛月明。搞得辛月明老脸泛红,不好意思。 坐在上方的宋庭川依旧一副懒洋洋地模样,瞥了眼辛月明道,“你赢了?” 辛月明弄不准他在想什么,只好简单答道,“是。” “哦,你要是再不赢,我还真要怀疑徐酒岩那双手有没有出问题。” 辛月明的一腔热血兴奋,被他这句话当头冷水淋了下来,瞬间没了翘尾巴的想法,老老实实道,“宗主,你说过只要我打败无情,就能呆在无为宗。” “你不是一直呆在无为宗吗?” 辛月明此时怀疑,宋庭川这动不动就噎死人的态度是不是跟木兮那丫头学的,他郁闷道,“我的意思是,我能在无为宗做什么?” 宋庭川总算抬了抬眉毛,问道,“你想做什么?” “恩,无为宗这么大,总该有点资产什么的,我跟我哥学过这些东西,可以帮忙打理打理。” 辛月明敏锐地察觉到,当他说到辛河清时,宋庭川落在他身上那冷冰冰的眼神,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淡定道,“我会做的也只有这些,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下手对付合欢宗和莫问宗。” 而身边的无情简直为辛月明捏了把汗,经济来源决定整个宗门的存在,这种东西宗主怎么可能交给他一个外人。 “无情。”出乎意料的是,宋庭川随意摆摆手,道,“带他去无欲那,以后账本之类的就交给他了。”喝了口酒,像是想起什么,他又吩咐道,“以后他就算木兮的待遇算。” 听到这些话,无情差点下巴脱臼,这还是他们宗主吗? “还不走?” 辛月明见宋庭川隐隐有发怒的征兆,顾不得告辞,便拉着石化的无情朝外跑去。 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段的时候突然想起一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辛月明要是再迟点想明白,估计就要悲剧了,不过男主嘛,怎么也不可能悲剧的。 随便写的一句诗,押韵倒是押,就是平仄,唉,反正写的也不咋地,就随便看吧。 ps,抽抽抽,晋江简直抽死我 第25章 追杀 烈阳之下,行人纷纷躲进附近茶馆避暑消热,此时此刻,叫上一壶凉茶,再听着台上说书人说上一段,可以说是纳凉的好选择。偏偏就有人不这么干,坐在茶馆靠角落的地方,连壶茶都不点,小心翼翼观察着四周状况。 这人一身深色短打装扮,手边还放着把剑,身旁一个轻便的包袱,幕篱下的一双眼睛警惕地盯着茶馆内的动静。他这身打扮明显与茶馆里热闹的景象显得格格不入,而他也顾不得什么,歇了脚后便拿起剑,背着行囊准备出门。 也不知道那台上说书人在说些什么,此时正是凄凉的语调,“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断~肠~人,在~天~涯!” 他刚迈过门槛,从说书人的台子上突然飞过一只茶碗,直直朝他背心袭来。虽然在旁人看来是他躲闪不及,可也只有他知道,这茶碗飞来时带有深厚的内力,他根本就躲不开。 正在这时,从二楼飞下一双筷子,将茶碗卡在一旁的墙壁上,为他避开一劫。但他还是被那内力带来的劲风伤到,再加上连日来的疲惫与内伤,不由栽到在地。 一道清丽的女声蓦地响起,“背后偷袭,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台上说书人见偷袭不成,便直接扑向倒地的人。慌乱间,茶馆里满是狼藉,周围人是跑的跑散的散,倒也为说书人的去路增添了些困难。可就这么一会,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从二楼飘然而至的一道倩影,让他们眼前一亮。 这姑娘肌肤胜雪,在这闷热的小茶馆里如同一尊雪人般玲珑剔透,让人不敢亵渎,她嘴边带着娇媚的笑容,明眸善睐,仿佛一阵清风吹进了所有人的心里,吹散了热气。一身浅绿衣衫站在那里,仿佛雨后的翠竹,清丽脱俗。 “不过好像我也忘了,合欢宗的人嘛,什么时候承认过自己是英雄好汉呢?” 听到合欢宗这三个字,四周的人群再顾不得看美女,一窝蜂朝外跑去,原本热闹的茶馆里骤然间空荡荡的,只剩下那说书人与受伤的那人。 说书人原本站在台上时还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此刻眼里满是阴狠,盯着那姑娘道,“请问姑娘可是逍遥派之人?” “你居然认识。” “呵,随波逐流可不是所有人都会的。”说书人笑了笑,便一甩袖子冷声道,“不过凭你的功力,想拦住我还要再练个几年。” “我可没想拦住你。”绿衣姑娘双手负在身后,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我还没这么傻。” 说书人也不看她,只朝二楼看去,“楼上的朋友,还请下来说话。” 绿衣姑娘一怔,没想到这说书人竟然这么警觉。略带紧张地看向二楼,一道熟悉的身影翩然落下,站在她身边,温声道,“芊芊,别担心。”说完,他便上前与说书人缠斗在一起。 毕竟那个说书人看起来不好对付,又是魔教的人,即便江水寒的功力不低,可江芊芊依旧担心他。不过这种时候她去帮忙也是拖后腿,干脆朝那受伤的人走去。 “你没事吧。” 那人见江芊芊蹲下身准备扶他,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点头道,“多谢姑娘,在下没事。” “你。” 话音未落,一道急促的风声朝江芊芊身后袭来,江芊芊却毫无察觉,而另一边,说书人虽然不敌江水寒,但见此情景,故意缠住江水寒,让他无法分心。 “芊芊!” 江芊芊反应不及,被身边那人推倒在地,想躲开急速而来的暗器,可没想到这暗器还有自动跟踪的功能,偏偏在空中拐了个弯,仍旧朝江芊芊的背后而去。 就在这紧要关头,二楼另一处厢房内一道身影被狼狈地推了出来,直直落在一楼,猛地喷出一口血。这人正巧落在大厅中央,逼得江水寒和那说书人只好停手朝后退去。与此同时一直紧紧锁定江芊芊背后的暗器,却像是失了准头,悄然无息落在地面。 江芊芊身边的人看清地上的暗器,大惊失色道,“夜蝶针!” 听到这个名字,江芊芊忍不住一阵后怕。这夜蝶针乃合欢宗四大护法之一的夜蝶仙所创,据说一旦锁定住敌人,便不会让目标逃脱,哪怕中途用任何东西打落都没有用,除非杀死控制夜蝶针的人。 可这世上能控制夜蝶针的人只有夜蝶仙与她手下两个门人,看着情形,被打落在地的必是夜蝶仙的门人之一。江芊芊忍不住抬头朝二楼看去,这人无声无息,一掌便将对方击落,还能不让江水寒与这说书人发觉,高手无疑。 那说书人看清尸体上的掌印后,却面如土色,仓皇道,“无念公子!” 江芊芊与江水寒还未反应过来,江芊芊身边那人突然扯掉幕篱,朝二楼喊道,“无念公子!无念公子!还请您救救我!” 听了这话,江芊芊双目瞪圆扯住这人道,“喂,我有这么可怕吗?” “不,不是。”这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无念公子在生意上与我父亲有来往,所以,我。” 张望了一圈,只有掌柜与小二瑟瑟发抖躲在柜台后面,便再也看不见其他人。说书人脸色与这氛围一样沉闷,他瞥了眼地上的尸首,转身破窗而出,身影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切,胆小如鼠,听到个名头就跑了。” 江芊芊做了个鬼脸,哼了声,又看向身边的人,问道,“无念公子是谁啊?” 除了幕篱才看出,眼前这人长得眉清目秀,若不是连日来担惊受怕,眉眼间染上了些郁闷之气,倒也能算得上翩翩少年郎。 少年却一副震惊的模样,疑惑道,“你不知道?” “他是金子,放地上人人都抢吗?”江芊芊刚刚被迫趴在地上,也顾不得干净与否,干脆就地盘腿而坐,认真问道,“我为什么要知道?” 江水寒走过来,伸手将江芊芊拉起,帮忙掸去衣服上的灰尘,又将少年扶起,让两人安安稳稳坐在一旁椅上。招手让战战兢兢地小二过来倒几杯茶,向少年解释道,“是这样的,我和师妹一直住在青山鲜少听闻武林中事,所以,还请少侠解释一番。” 少年了然地点头道,“你们是逍遥派的人?怪不得。这无念公子是最近三年才在武林间声名鹊起的,具体的大家都不清楚。只知道他是无为宗的人,却一直与合欢宗和莫问宗敌对,杀了不少合欢宗的长老,而且,他做生意也很是经验老道,武林中不少人都愿意与他交个朋友。” “对了,还没问你叫什么呢?”江芊芊好奇道,“你说你父亲与他谈过生意,那你应该见过他喽。” “我叫陈传礼,家父乃陈家陈庄匪。” “陈传礼。”江芊芊终于反应过来,“你大伯就是陈庄甫。” 听到江芊芊这句话,陈传礼眸色一暗,“正是。” 一旁江水寒瞥了眼明显情绪低沉的陈传礼,打住江芊芊话头,转而问道,“不知这无念公子为何不出面救你,反而还这么偷偷摸摸呢?” 陈传礼一愣,摇头道,“我不清楚,可能是他不喜欢我吧。” “不喜欢你?”江芊芊诧异道,“不喜欢你还救你啊。” 陈传礼不好意思地笑笑,道,“大概是之前见面闹得一点不愉快,我,我把他当合欢宗的人了。” 江水寒还没来得及阻止,江芊芊便快言快语道,“到底什么情况?” “芊芊。”江水寒温声道,“既然陈少侠不愿说,你就不要再问了。” “哦。” 陈传礼谢过江水寒的救命之恩后,又问道,“不知两位要到哪里去?” 江芊芊道,“师父说,陈家要为老爷子办百年寿诞,让我和师兄一起去祝寿,你呢?你是回家祝寿的吗?” “是。”陈传礼点头道,“爷爷寿诞,作为孙子怎么可以不回去。” 坐在旁边不动声色的江水寒却看见陈传礼眼底一闪而过的伤感和愤怒,他掩住心底的困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一路同行吧。” 夏日里茶馆最受人推崇,绿树成荫的道路两旁摆满了桌椅,路过的行人都可以过来坐坐喝口凉茶再上路。毕竟这种艳阳天,又有什么人愿意呆在太阳下暴晒呢?不过有一些奇人,总是要与众不同。 刺眼的日头下,连两旁的小贩都忍不住躲在房檐的阴影下打着扇子散热,平日里人来人往的街道变得空旷起来。叫卖声弱了不少,路上的行人也匆匆而过,根本不愿再呆在这日头下一秒。 一名少女走在路上,嘴里哼着不知什么名字的歌,她像是心情很好,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可眼里满是笑意。她身后跟着一位青年,闲庭信步,手里握着把纸伞为她遮挡阳光,没有一点不情愿的表情。 这对奇怪的组合引起了路边小贩的注意,可惜他们已经热得口干舌燥,也不想再费力招揽客人。青年不知察觉到了什么,突然停下脚步,拍了拍少女的肩膀,将伞交给她。少女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接过纸伞。 青年笑容满面,朝一个摊贩走去,像是看上了什么东西。但天气太热,那位摊主坐在原地未动,缓缓地为自己打着扇子。 “千面一人,玉面书生。”青年双手背后,笑意盈盈道,“没想到曾经名扬天下的霍谦一霍先生,居然投靠到了合欢宗的门下。” “呵呵。”那摊贩抬起头,一双冷漠的眸子紧盯着青年,上一刻他还是茶馆里的说书人,这一刻,他却成了路边最常见的商贩,果然是千面一人,“能栽在无念公子的手里,霍某也算认栽,只是你想知道再多,却不可能了。” “是吗?”无念公子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纸扇,唰的一声打开扇了扇,“既然如此,那我不得不信当年合欢宗抢到的森罗万象,已经丢了。” 霍谦一神色不变,但他眼底已经露出了点惊慌,躲闪起来,“霍某没听过此事。” “不然,合欢宗何苦派人一路追杀陈传礼,他可是陈家,唯一的继承人。有小道消息说,合欢宗宗主冷霜天身死,是陈家动的手。而合欢宗到手的森罗万象丢失消息,也是自冷霜天死后才传出。” “呵。”无念公子突然冷笑了声,之前春风拂面的笑容仿佛从未存在过,“真当我是这么想的吗?” 听到这句话,霍谦一心弦微颤,仍旧坚持道,“霍某听不懂公子何意。” “你也不用听懂。”无念公子合上纸扇,转身离开,“因为你连活下去的价值都没有。” 这句话就像根钉子将霍谦一钉在原地,他这才察觉到,空气中隐隐有点清甜的香味,而他的呼吸渐渐困难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掩住了他的口鼻。他奋力张开嘴,使劲想要喊话,却一脚踩空栽倒在地,呼吸都成了问题,又怎么能说话呢? 他只能躺在地上无力地看着无念公子离去的背影,伸出手却怎么也够不到那个身影,整张脸面红耳赤。而眼前的景象,也逐渐开始变得灰暗起来。 少女等在原地有些烦躁,看到无念公子回来才点头道,“怎么样,我新做的木兰很有用吧。” “恩,简单有效,比徐酒岩强太多。” 辛月明发现,夸奖木兮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夸她比徐酒岩厉害。 “那当然,他怎么能跟我比。” 见木兮被哄开心了,辛月明这才道,“明天就可以到信州,我们先找个客栈落脚吧。” “恩。”木兮点头跟着他走,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合欢宗手里的森罗万象,真的是陈庄甫偷的?” “原本我还有点信,可现在,却不得不半信半疑了。”辛月明解释道,“陈庄甫有这个能力,如果真是他所为,合欢宗与其这么光明正大的追杀陈传礼,不如先把陈夫人肚里的那个解决掉。” “你怎么知道陈夫人这一胎能得男?” “我不知道啊。可是陈传礼是老二陈庄匪所生,哪怕现在是陈家唯一的男丁,陈夫人既然能生,谁知道在陈庄甫死之前能不能生出个儿子?梦千寻没那么蠢。但是真要做戏给人看,没必要对陈传礼下死手。我一直猜测这件事里有外人插手,可怎么也查不到其他的消息。” 拿了会伞就嫌累,木兮将伞递给辛月明,缓缓朝前走去,“二十四桥也要去给陈老头祝寿,别怪我没提醒你,小心被他们盯上。” 辛月明叹了口气,道,“我很奇怪,为什么宗主肯收留鼎风,惹上二十四桥这个大麻烦,可得不偿失。” 前段时间辛月明才得知,原来鼎风曾是二十四桥的人。二十四桥分为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大桥主,每个桥主手下有两位门徒,鼎风曾是巽主莫邵雍的门徒,后来叛逃,被宋庭川收留至今。 “收留你,又能得到多少?”木兮朝后仰头看了眼辛月明,故意翻了个白眼道,“宋庭川做事只凭喜好,从不凭得与失。” 木兮的身体依旧停留在十六七岁的时候,虽然她比起同龄女孩子不算矮,辛月明却已经二十五岁,个头又高,她只到辛月明的肩膀,每次都怨念得很。 辛月明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温柔笑道,“别想那么多了,想想晚饭吃什么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过几天要毕业答辩了,这几天先能写多少写多少吧 第26章 渡河 陈家的毓秀山庄位于信州的灵钟山脉,离陈府只有一段距离。此次正值老人家百年寿诞,陈庄甫请了不少武林同道前来,甚至于二十四桥都据说要派震主祈昊带着两个门徒前来祝贺。一时间,整个信州热闹起来,宵禁前街上简直人满为患。 江水寒与江芊芊跟着陈传礼倒是免了像其他门派一般麻烦,还要登记要准备。毕竟是大少爷带回来的贵客,陈家上下自然要好好招待。而陈传礼一回自家院子便找下人问自己父亲的情况,可每个人的回答都是二老爷要招待各派来宾,大概要在毓秀山庄住上一段时间。 “陈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江水寒发觉陈传礼的异样,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陈传礼望了眼比起往日更加萧条的院子,心下一片茫然。他看了眼江水寒与江芊芊,低头沉思一番,便将下人赶了出去。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其实我这一路被合欢宗追杀,都与我父亲有关。” “你父亲?”江芊芊猜测道,“难道说,陈庄甫看不惯你,故意下毒手?” “虽然大伯与父亲关系一向不好,但这倒不至于。”陈传礼摇头道,“这么说吧。” “最近我一直在饶州做生意,一个月前却收到父亲的信件,他在里面说,大伯偷了合欢宗手上的东西,却连累了他,让我趁爷爷大寿尽早回家,免得被合欢宗的人抓住。当时我不太信,毕竟合欢宗的护法那么厉害,大伯怎么可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偷到东西。” “可没想到,在我启程的那天,就有合欢宗的长老前来,我身边的护卫无一幸免,还好无念公子赶到,救了我一命。只是,我有眼无珠,以为他和合欢宗那些人是一丘之貉,这一路上,他只在暗中保护我,我怎么叫他,他也不愿出现。” 江水寒不由问道,“无念公子为何要保护你?” “因为生意往来,无念公子与我父亲关系不错,而且他本人很讲义气,应该是我父亲察觉有恙,所以拜托他来保护我。” 江芊芊问道,“自从我和师兄出现,解决夜蝶针后,这个无念公子就再也没出现了。他去了哪?” “我不清楚。” 陈传礼皱眉,对于他来说此刻最要紧的并不是无念公子的行踪,而是他父亲的安危。他咬咬牙,突然跪在江水寒面前,“江少侠,传礼求求你,能不能保护我爹。” 江水寒连忙扶起他,镇重道,“陈公子不必多礼,若是陈二老爷有难,我逍遥派必定相助。” “多谢。”陈传礼点头道,“爷爷的寿诞来者众多,谁也说不清合欢宗会不会借此机会暗算我爹和大伯。” “这倒也是。”说了这么多,江芊芊的注意力还是在无念公子身上,“话说,那个无念公子长的怎么样?” 陈传礼被问愣住了,他仔细思索了会,又看了看江水寒,慎重道,“这,,,与江少侠不分仲伯。” 对上江芊芊带着玩闹的笑眼,江水寒无奈道,“芊芊。” “好了好了。”江芊芊正了正面色,才道,“我只是好奇啊。” “见笑了。”江水寒朝陈传礼告罪道。 “江姑娘机敏聪慧。”陈传礼赞道,“这么说来,那位无念公子身边也有一位姑娘,蕙质兰心,清秀绝俗,与她比起来,江姑娘不遑多让。” “唉,身边有姑娘了。”江芊芊托着下巴失了兴致,“还以为是个单身的。” 江水寒越加无奈了,“芊芊。” “那我不说话了。” 陈传礼笑道,“江姑娘不必心灰意冷,无念公子身边那位姑娘不过及笄之年,无念公子却比江少侠小不了几岁,而且两人相处更像是兄妹,大抵是这样。” “那只是你想。” 江水寒咳嗽了两声,将话题引回正道上,“陈公子,明日便是老爷子的寿辰,你准备如何寻找陈二老爷。” 听到这,陈传礼不得不正色道,“今晚我便带你们进入毓秀山庄,我的住所与我父亲相近,到时候去见我父亲再做打算。” 为了陈老爷子的生辰,信州当地官府特地将这两天的宵禁取消,夜晚满天星斗都不如整个街区灯火通明。当陈传礼带着江水寒与江芊芊准备进入毓秀山庄时,辛月明早已背着木兮悄悄溜入毓秀山庄。六年前他的轻功便已练至出神入化的地步,如今一个小小的毓秀山庄,更加不在话下。 陈家的毓秀山庄并不比萧家的木槿山庄小,只是不如萧家那些古灵精怪的阵法,为辛月明的潜入更加降低了不少难度。他带着木兮先是潜入客人的住所,仔细观察着来人。除了各大门派,居然还有不少熟人,萧玉卿,林志成,江平等人都来齐了。 “喂,这些人你都认识吗?” “嗯。”辛月明点头道,“大概以前都见过。” 木兮叹了口气,道,“看来又要遮头捂脸的干坏事。” “行了,还损我。”辛月明拉着还在好奇观察的木兮朝后院走去,“这边暂时看不出问题,我们去找陈庄匪。” 毓秀山庄被一条宽广的河流分为两部分,安置众人的客房和前厅位于前院,陈家人自己的居室,却在后面半被河流包围的小岛上。这条河上架有一座小型吊桥,却只有陈家人自己能够行走。每晚到了一定时刻,两岸侍卫所在的控制室便会抬起吊桥,避免任何人通过。 迅速躲过陈家家丁的巡逻,两人来到河边,这里距离控制室有些距离,再加上河面有雾气,根本看不清。辛月明仔细观察了番月夜下看似平静无波的河流,便蹲下身示意木兮上去。 “真确定可以?”木兮偏头看他,故意道,“这河底置放着千丝万缕,一旦水面有任何波动,下面的千丝万缕就会自动启动,这水里可没有石子给你踩,到时候,咱们俩可就要碎成肉块了。” 正是因为这千丝万缕,陈家才没有在河边进行巡逻。 “你不信我,那你在这等着?” “我去。”木兮重重趴在辛月明肩头,不情不愿道,“记得回去给我找到玉莲花,要想解开徐酒岩的沉默,只能靠它了。” “是,公主殿下。” 辛月明轻笑一声,运起轻功,悄然落在水面。木兮心头一紧,辛月明的轻功她很清楚,这可是她看着他一点一点练出来的。但千丝万缕是当世第一能工巧匠千机打造,哪怕她再清楚辛月明的轻功可以做到不动声色的地步,再背一个她,真的不免担忧。 这么想着,辛月明再次腾空跃起,脚下的水面掀起点点涟漪,仿佛刚刚只有一片落叶落在水面。木兮总算松了口气,还好,为了避免差错,像风吹还有落叶这种情况,千丝万缕是不会启动的。但她没有注意到,仅是第一次落脚,辛月明在水面留下点点涟漪,其后几次,他脚下的水面再无波动,真正做到了踏水无痕。 等辛月明背着木兮顺利进入小岛,陈传礼带着江水寒与江芊芊却被拦在外围。而陈传礼与守卫争执半晌,仍旧只得到一个时辰太晚,不便入岛的一个官方理由。见对方态度始终坚决,江水寒拦住还要争执的陈传礼。三人来到小岛另一侧,面对乌黑的水面犯起了难。 见两人有想用轻功越过河面的念头,陈传礼连忙劝道,“这水里的千丝万缕极为凶险,若是不能达到齐恕的踏雪无痕,还是另想办法为好。” “真的这么麻烦?” 江芊芊分明有些半信半疑,连江水寒都有点试探的念头,陈传礼叹口气,从地上捻起一块稍扁的石子,半蹲下身使劲扔向平静无波的水面。他不等石子落在水面上,便闪身上了后面的矮墙。石子在水面上跳了几下,便瞬间分为碎屑。江水寒拉过还在原地呆愣的江芊芊,躲过一道冷光。 “这。” 江芊芊愣了半晌,差点说不出话来,虽然月色不太亮,但她也看得出来,刚刚石子跳过水面时,几道银光闪过,瞬间将其碎成粉末。她之前站的地方正留有其中一枚细针。 陈传礼跳下矮墙,替两人解释道,“这钢针乃上好的玄铁打造,一旦水面有波动,千丝万缕便会启动,以极快的速度和各种刁钻角度打出钢针,足以穿透重甲。” 江芊芊望着对面的小岛不免有些失望,“这么说来,今晚我们是过不去了。” 看了眼不远处水面上的吊桥,江水寒沉声道,“不一定。” 趁着侍卫没注意,江水寒三人窜上吊桥,脚下便是漆黑的水面,一想到里面有千丝万缕,陈传礼有些脚软。 “江公子,这恐怕也不行。”陈传礼努力让自己淡定道,“两架桥之间距离太远,就算轻功再好,也不可能在半空中什么都不需要借力。” 他说的没错,江水寒看着对面的吊桥只能望而生叹,即便师父亲自前来,这么远的距离恐怕也做不到直接越过。 “你们家这是造山庄吗?”江芊芊忍不住吐槽道,“简直像关卡,不会闯完这关还有一关吧。” “不会。”陈传礼解释道,“这山庄建造时魔教还未分裂,陈家祖宗是为了保护后人,才建造了这么一座山庄。” 两人正谈论着,江水寒皱眉问道,“陈公子,如果千丝万缕出故障,你们该怎么检修。” 陈传礼思索片刻,道,“对面岸边有开关,可是,我们眼下在这边。” “怎么这么麻烦。”江芊芊叹道,“看来今晚是什么无功而返了。” “对不起。”陈传礼无奈道,“害得两位白费功夫。” 江水寒沉思片刻,问道,“陈公子,你爷爷住在对面吗?” “是。” “那陈家人除了你,还有谁在这边。” “眼下除了我。”陈传礼愣了下,连忙道,“还有我大伯。” “陈庄甫?” 江芊芊顾不得其他,奇怪道,“他为什么晚上还在这边,万一老爷子有个什么闪失,他不就顾不上了吗?” “大伯要打理各种事务,很晚才睡,可能,是担心会影响爷爷休息吧。”陈传礼摸摸鼻尖,一时也说不上来所以然,这也是他听下人说的,具体原因他完全不清楚。 江水寒想了想,道,“那我们现在去看看你大伯在做什么。” 与外院相比,岛上要相对寂静些,辛月明如同鬼魅般背着木兮在林间穿行,先是前往陈家老爷子的房间,里间已经熄了灯,看来老人家休息很早,只是外间守夜的灯还亮着。见没有异样,两人很快找到陈庄匪的房间。意外的是,这里灯火通明,却并不像其他院子有人气。 辛月明心底涌上一层怪异,小心跳下院墙,将木兮放在地上。木兮朝他点点头,两人分别朝两个方向接近陈庄匪的房门。当靠着门窗准备朝里面查看情况时,木兮神色凝重,面对辛月明做了个手势。 辛月明神经下意识紧绷起来,木兮的意思是,里面有血腥味。 他蹙眉瞥了眼灯火通明的屋子,从袖中掏出一双透明质地的手套,套在手上才谨慎地戳开窗纸。木兮不知从哪摸出的帕子摊开捂在他口鼻,他迅速瞥了眼屋内的情景,眉头不由皱的更深了。 什么情况? 木兮在他手心写道。 辛月明摇头,站起身径直推开房门。木兮被他这动作惊住,很快反应过来,也套上双薄薄的手套,跟了进去。 看一旁蜡烛燃烧的样子,距离蜡烛点燃大概已经过去了一个钟头,而房屋主人陈庄匪坐在桌前,整张脸趴在满桌账册上,除了两只胳膊搭在桌上,身子却柔软地好似无骨蛇。附近添灯油的小厮被人一剑封喉,直接坐在地上,他神色里满是惊诧,仿佛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辛月明扫了眼周围,没有发现异样,问木兮道,“怎么样?” 进屋木兮的目标便是陈庄匪,她握了下陈庄匪的脉,确定人已经死透,又伸手掰开陈庄匪的眼皮,仔细分辨了下,答道,“中毒,然后又中了一掌。” 她捏了捏陈庄匪的脊椎,叹道,“这人可真狠,本来他就中了合欢宗的毒,剩下不过一点时辰,又下重手非要让他经脉俱断才行。” “账本。”木兮顺着陈庄匪的手臂瞅了眼他桌上的东西,摇头道,“看来以后你只能和那个小子做生意了。” 那小子一看就是个糊涂的,能不能算清账都成问题。陈庄匪死了,恐怕也只能被陈庄甫拿捏了。 “谁知道呢。”辛月明蹲在死不瞑目的小厮面前,也不知在看些什么,沉声道,“反正都是和陈家做生意,谁都一样。” 他的视线随小厮的眼睛朝下移去,最终盯着小厮紧握的拳头怔了半晌,突然站起身脱去手套道,“走吧,等明天看看陈庄甫会做点什么。” “不查了?” “这里全都是凶手想让我们看到的假象。”辛月明头也不回道,“无懈可击的假象我可拆不穿,只能从有关人行为的漏洞里找出答案了。” 河岸对面,江水寒一行人却不知这边的情况。而且三人蹉跎太久,来到前院已是半夜,陈传礼想见陈庄甫也被侍卫挡在门外,说是他已经休息,不便打扰。陈传礼无法,只得带着江水寒与江芊芊到外院暂住一晚。 就这样一夜无眠,清晨太阳刚刚升起时,陈传礼便起床准备等待岛上吊桥放下的那一刻。江芊芊赖床,江水寒也不逼她,陪着陈传礼到河岸等待。却没想到,对面岛上一片混乱尖叫声响起,江水寒不由眸色一暗,拦住身边紧张的陈传礼。 “合欢宗的人有轻功高绝到渡河的吗?” 陈传礼摇头,“除了莫问宗的齐恕,还有二十四桥的莫邵雍,连乐正闻都做不到。”想了想,他又道,“不过,贵派的随波逐流,如果练到极致,倒是有一试的可能。” 作者有话要说: 江少侠,酱烧虾,哈哈哈哈 其实想想现在江水寒的岁数,喊少侠好像不太好吧,,,哎呀称呼嘛,就当江水寒长的嫩,别人看不出他真实岁数好了。 第27章 吊桥 与江水寒说过几句话,陈传礼镇定不少,想着合欢宗也不太可能放过大伯绕到岛上找事这么麻烦。他紧盯着吊桥,静静等待着它放下的那一刻。 岛上动静不小,习武之人大多早就习惯早起,只除了被辛月明带坏的江芊芊,基本都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很快半边挤满了看热闹的人,但大多惧于千丝万缕,不敢轻易上前。一群看热闹的人中,江水寒与陈传礼很是显眼,江平远远地便望见江水寒的背影,走上前与他打招呼。 “小寒,芊芊呢?” “她还睡着。”江水寒简单答道,他又向江平介绍了下陈传礼,蹙眉看向对面的小岛,喃喃道,“不过这时候,动静闹这么大,不醒也不太可能了。” 江平望了眼四周各种反应的人群,不由叹道,“看来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 江水寒皱眉看着吊桥缓缓落下,忍不住问道,“平叔,您怎么看?” 江平却笑着摇头,“我还什么都不清楚,看什么?” “您说,是不是合欢宗搞的鬼?” 江平收起笑意,盯着平静的河面,轻声道,“合欢宗应该不会,莫问宗有这个能耐理由却不充足,也许,有可能只是陈家自家的问题。” “也是。” 江水寒点点头,既然连江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那他再急,也要等到达对岸才能知道答案。 可江水寒没有想到,这种时候他等得起,但身边的陈传礼等不起,吊桥刚刚放下,还没有对齐的时候,陈传礼直接上桥马不停蹄朝对面冲去。 眼前吊桥发出奇怪的声响,江水寒只觉得奇怪。恍然间,陈传礼的背影与记忆中那个背影重叠在一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冷意从心底窜上来,他心头一跳,顾不得其他,连忙上前准备拦住陈传礼。但他还是迟了一步,远远落在陈传礼身后。 一开始只听到轻微的奇怪声响,未等江水寒想明白,声响越来越大,大到吊桥突然颤抖起来,仔细看去,支撑用的铁架表面现出细小的裂痕,并且有逐渐扩大的倾向。与此同时,拉绳仿佛撑到了极端,骤然间崩裂开来。 江平瞳孔猛缩,仍旧镇定地将江水寒挡在身后,不让他上前一步,眼睁睁看着吊桥带着陈传礼落入水中。不管怎么说,他都不能让江水寒受伤。而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吊桥倾斜而落,对岸的人看不见陈传礼上了吊桥,即便现在看见了,也来不及关闭千丝万缕。 岸边众人或高或低的惊呼间,一道身影越出人群,朝吊桥而去。见有人前去救人,江水寒才停下反抗,看着那人身影一怔,总觉得很是熟悉。 这时传来江平微沉的声音,“齐恕。” “齐恕?” 江水寒盯着对方的背影从迷茫转为愤怒,他的眼底满是恨意。他永远都记得,是齐恕与白鸦一起将辛月明逼下裂谷。 正当他意气难平时,江平伸手按住江水寒的肩膀,沉声道,“冷静。” 齐恕一身轻功自然了得,十分轻松地捞住陈传礼的衣襟,将他从吊桥上拉了回来。脚尖一点吊桥,带着陈传礼飞回岸边。而吊桥直直落入河里,在接近水面的那一刹那,各种银光四散而来。千丝万缕被启动,尤其是水面上这么大的波动,已经震怒了水中的怪物。 变化只在这一瞬间,岸边人们纷纷四散躲避,以免被伤到。轻功好的立刻朝后退去,不好的也开始寻找可以躲避的地点,但仍有不少人没有注意到,中了几针。一时间岸边纷纷扰扰,什么声音都有,哭闹嚎叫混为一团。 明明乱成了一锅粥,江水寒却从吵闹的声音里敏锐地分辨出江芊芊的声音,而江平也注意到了。两人同时朝声音来源处看去,纷乱的人群之中正是江芊芊。她刚刚躲过银针的第一轮攻击,可身边人都在乱跑又没有秩序,甚至还有人趁乱将她推到前面的空旷地带,一时间,她竟没有任何可以躲避的地方。 江平与江水寒距离她甚远,除非达到白驹过隙的速度,否则根本帮不了她。而此刻也再不可能找到第二个齐恕,将她从人堆里捞出来。江芊芊自己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面色焦急却又不知所措,拼命朝后退去,而此时,千丝万缕已经发动了第二次攻击。 “芊芊!” 江水寒拼命想要上前,却被江平狠心点住穴道,带他前去隐蔽的地方躲藏。听着身边的吵闹声,江芊芊干脆坐在地上缓缓闭上双眼,准备等待自己被扎成刺猬。可等了许久,本以为的银针却没有出现,耳边只听到微弱的风声,连人声都没了。 她忍不住睁开眼,身边空无一人,而她身前不远处却站着一个人,他的背影看起来很是熟悉,她不由愣在原地。 江水寒眼睁睁看着江芊芊在另一端等死却无能为力,没想到,焦急之间一个人凭空落在江芊芊前面,替她挡住了银针的攻击,至少,他是没看出这个人是从哪冒出来的。 那人脸上戴着半块面具,将上半张脸捂得严严实实,露出一双看不清眼型的眸子,手里只拿着把纸扇。银针寒光闪过,他展开纸扇将江芊芊护在自己的身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功法,竟然将银针全部挡在了外面。 “你。” 江芊芊还没说完,就见他回头眨了眨眼,忽然纵身跃起,趁银针攻击的短暂空隙里朝河面而去。 他这么动作,吓得江芊芊大声喊道,“喂!小心啊!” 对方却头也不回,轻巧地落在岸边,一掌拍向已经沉入水中半边的吊桥。江平解了江水寒的穴道,趁这个间隙里,两人来到江芊芊身边,带她前往安全的地带休息。 “是无念公子。”安全地带躲了不少人,被齐恕救回的陈传礼兴奋地朝江水寒与江芊芊介绍道,“我就知道他会来的!” 齐恕向江平点了点头,又瞥了眼岸边的背影,冷声哼道,“激动什么?他又没救你。” 齐恕的气场不弱,又是武林间成名已久的高手,再加上莫问宗的名头在那摆着,不仅是陈传礼,连身边不少人被他扫了一眼都再也不敢开口。但江水寒和江芊芊却不怕,江芊芊甚至朝他怒目而视。 注意到这两人的视线,齐恕不由疑惑地看向江平,“江平,你这两徒弟怎么这么瞪我。”见江平这么护着两人,他还以为他们是江平手下的人。 还没等江平说什么,一道黑影落下,如同鬼魅般轻飘飘道,“他们俩和辛月明有点关系。” “墨羽。”齐恕甩掉一身里鸡皮疙瘩,瞪了他一眼,“下次出现的时候先打声招呼,跟鬼一样。” “轻功不如人,还是认栽比较好。” 忍住想跟墨羽吵架的念头,齐恕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他瞪了眼墨羽,才又看向江水寒和江芊芊,道,“辛月明想报仇,我乐意奉陪,那是他自己的事。至于你们,还是省省力气吧。” 正当江水寒心里满是怒意,江芊芊默默拉住江水寒,轻声道,“三师兄,信我一次,不要和他这种人生气。” 江水寒疑惑地看向江芊芊,她轻笑着摇了摇头,便不再说。虽然她说的不清不楚,但莫名的,他就是听了,心底的怒火偃旗息鼓,不再像刚刚那样激动。 “自古英雄出少年。”江平看着无念公子将吊桥推出河面的时候,忍不住叹道,“看来无为宗,又要重出江湖了。” 身旁齐恕不屑一顾地冷哼道,“他这个年纪,我早就从长老升为护法了。” “可别小看他。”墨羽又阴魂不散道,“无为宗原本那乱七八糟的帐,都是他解决的。” “切,做生意而已。” 两人在一旁聊着,江平与江水寒的注意力却在河面上,并未注意,而竖起耳朵偷听的江芊芊却眼睛一亮,死死盯着河面那个身影不放松。 巨大的吊桥终于被移到岸边,水中没了异动,千丝万缕也就重归于平静,河面终于不再闪烁着可怕的银光。众人终于放松了警惕,渐渐朝岸边走来。这时,陈家的当家人陈庄甫才匆匆赶到,四处朝众人道歉。 “大伯。” 不知为何,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再次见到陈庄甫时,陈传礼只觉得自己好像不再对大伯像以前那样亲近不已。喊了一声后,他便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陈庄甫只拍拍他的肩膀安慰了下,便转身朝各派致歉。对于眼下的情形来说,还是先将情绪激动的众人安抚平静后,才能再做其他打算。看着陈庄甫的背影,陈传礼只觉得内心一片心酸,想说,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人这种生物就是受不了安静,岸边重归平静没多久,众人便开始七嘴八舌起来,尤其是莫问宗的齐恕与墨羽,更是成了所有人的焦点所在。只不过,不算什么好的焦点。 “我说,魔教的人怎么会在这。” “就是啊,怎么一出事他们就在啊。” “难道说,这是他们搞的鬼?” 声音越来越大,人们的情绪越来越激动,甚至有人朝齐恕亮出了武器。 “大家请安静!安静!”陈庄甫见此情形连忙大声道,“大家不要太过紧张,莫问宗与无为宗早已脱离魔教,不再是残害武林同道的魔教,请大家镇定,不要害了好人!” 他这句话特意用了些内力,站在岸边远离人群的辛月明都听得清清楚楚,心底却止不住地冷笑。陈庄甫这话看似是为齐恕说话,可怎么听起来,就不像是什么好话呢? 果然,又有人道,“好人?他们怎么可能是好人?” 看来陈庄甫的这句话不仅没能安抚人心,还让大家情绪激动起来。 人群中,作为焦点的齐恕扫了圈四周,百无聊赖道,“我可以动手吗?” 墨羽摇摇头,“宗主吩咐,今天祝寿,不易动手。” “听起来真闹心。”齐恕烦躁道,“为什么他们只看我不看你?” 听到这话,墨羽也有些委屈,“可能是我长得太可怕了吧。” 齐恕瞥了眼浑身全黑的墨羽,“黑成这样,也难怪。” “嗯哼。”不知何时,萧玉卿也走了过来,他清了清喉咙,道,“大家请听小生一言。” 萧家在武林中声望极高,再加上这几年萧玉卿经常在各派间走动,他说话,倒也有不少人愿意听。 “刚刚齐护法救了陈公子一命,而无念公子将吊桥推上河岸,阻止了千丝万缕,这些举动,已经证明了他们今日来的目的,是为了帮助大家,而不是生事。今天是陈老爷子的寿诞,既然如此,何不就此暂且放下成见,大家握手言谈呢?” 听着萧玉卿在背后忽悠大家,辛月明负手看向小岛,静静等待着情况的发展。昨晚他与木兮并未离岛,就是为了清楚这些人的反应。刚刚他见这边有异样,连忙悄悄来到这边,想等待陈庄甫出现,没想到竟然赶上救了江芊芊一命。 “陈伯父,眼下还是请关闭千丝万缕,让大家渡河过去才能知道岛内的情况。” 陈庄甫见众人明显都听了萧玉卿的话,面上装作思忖片刻,命人朝对岸发信息。过了会,才有回应。见千丝万缕已被关闭,轻功好的直接过河,剩下的,就由陈家准备小船帮忙过河。 江水寒带着江芊芊,陈传礼看了眼身旁的江平却开不了口,而齐恕他又不敢,只好求救于岸边的无念公子。 “无念公子,能否。” 没想到无念公子却打断他的话头,淡淡道,“等船来。” 陈传礼一愣,担心无念公子不愿带他前去,慌忙道,“这,我爹在对面,我不想等船来再。” 他正斟酌着语句,内心焦灼的不可言喻。可无念公子看了他一眼,这眼神复杂地让他心惊,又胆怯,他下意识道,“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陈传礼的声音虽然不大,却足够将身边几人吸引过来。 最喜欢看热闹的齐恕率先道,“哟,怎么了,无念公子背地里做坏事了?”他早就看这无念公子不顺眼了,每次他出门这家伙都要给他找点绊子,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惹到了这家伙。 江平拱了拱手,礼貌道,“无念公子,还请如实道来。”江平只觉得刚刚这位无念公子救江芊芊时所使用的功法看起来很是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来,而武林间少有人知这位无念公子的师承来历。这么一来,他对这位无念公子倒是起了好奇心。 没想到还没等到答案,江芊芊却挡在无念公子面前,笑着朝陈传礼道,“哎呀你说什么呢。他也才来啊,怎么可能知道。”这明显是为无念公子说话了。 江平心底奇怪的很,她明明才见这位无念公子,这么搞得好像很熟一般。不过他不再是当年年少轻狂的模样,自然面上一副平静模样。 江水寒只是觉得这位无念公子眼熟,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没成想这时候江芊芊直接上前为人家说话。他瞬间有些头疼,不由道,“芊芊,回来。”不管怎么说,无念公子也是无为宗的人,眼下陈家乱的不成样,可不能让江芊芊再惹什么事端出来。 辛月明却懒得理会其他人的反应心思,他看着眼前满脸紧张的陈传礼,仿佛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他闭了闭眼,轻声道,“我刚从岛上过来,陈庄匪前辈,已经身亡。” 作者有话要说: 妈蛋,要被晋江抽死了,,,从下午两点一直试,试到现在才登上来,,, 第28章 怀疑 “这。” 众人被这消息惊住,江平心头微动,垂眸不语,而江芊芊看了眼江水寒,满脸迷惑。在她看来,说句不好听的,就算岛上真有人身亡,也该是陈家老爷子。陈庄匪,实在没有被杀的必要啊。 齐恕却被他前半句话吸引,直接道,“你说你从岛上过来,怎么证明?你难不成跟莫邵雍那个瘪三学的轻功?” “天下武功变化万千,虽大多起源一样,但总有不同,齐护法,不知者无罪。” 看来辛月明是不想与齐恕多说什么,他挑起唇角露出一抹笑意,随手将纸扇展开扔在河面,一手拎着陈传礼的衣襟,轻轻踏了上去。随即运起体内功法,踩着纸扇朝对岸滑去。他的轻功底子是随波逐流,可这几年见过不少奇人逸事,又时常取长补短,各种路子融合在一块,看起来倒是杂的很,只要不是踩在水面上这种纯凭功底的动作,他不怕被人看出。 “这位小兄弟的内力,恐怕不下于你师父。”江平忍不住道,“可能是有什么奇遇。” 江水寒点点头,赞同江平的看法,江芊芊却露出茫然,问道,“那三师兄这个年纪,能不能练到他这么强?” “如果是正常的情况,恐怕没有。”江平摇头道,“其实小寒已经算是同龄人之中顶尖,但内力同经验一样是靠时间的积累,如果是走其他路子,比如用丹药强行提升内力都会出现底盘虚浮的情况,可这位小兄弟丝毫没有这种情况。” 望着水面上他的背影,江芊芊忍不住喃喃道,“那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一旁齐恕悄声朝墨羽道,“凝神丹?” 墨羽皱了皱眉,“有可能,但是圣手不是说过,除了他那个公主小师妹,从未有过成功的例子吗?这个无念公子三年前就出现过,也没有出现所谓冻龄的情况。” “那就奇怪了。”齐恕疑惑道,“难不成是练了什么惊世功法?比森罗万象还厉害?” “不知道。”墨羽朝前走去,还不忘提醒一句身后的齐恕,“走了,再不走就看不成戏了。” 此时岛内的混乱比起外界有过之而无不及,众人一上岛便听见消息,陈庄匪死在自己房里,而陈家老爷子得知此事后一时没挺住,倒在床上,便没了。 来不及悲伤,陈庄甫只能强撑着招呼众人,好不容易控制住整个混乱的场景,他又和萧玉卿等人进屋商量情况,其余人均坐在大厅等待结果。 江芊芊一进门就在人群中寻找无念公子的身影,仔细找了半晌,才见他和陈传礼站在一处角落里。她露出笑意,下意识就朝他们的方向而去,身后的江水寒拦不住她,再加上本身就对无念公子好奇,只好也跟着她前往。 “陈公子。”走到面前江芊芊才想起陈传礼的存在,毕竟对方父亲已亡,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陈传礼,只好道了句客气话,“请节哀。” “混球,你怎么突然抛下我就跑了。” 江芊芊连带着刚走来的江水寒都被突然出现的木兮弄得一愣,呆在原地略显尴尬。江芊芊看了看木兮,又看了眼无念公子,好奇又疑惑。 木兮走过来才发现躲墙角的陈传礼,她原本嚣张的神态断了下,小声道,“你都知道了。” “嗯。”陈传礼点点头,转而看向她和无念公子,“既然之前两位都在这岛上,那么能否告诉我,我爹到底是谁害的?” “不清楚。”木兮摇头道,“据说是合欢宗的毒,但没证据证明合欢宗的人来过这。” 陈传礼悲伤的神色骤然变得狰狞,恨声道,“不是合欢宗还能是谁?” “你自己清楚。”一旁沉默的无念公子突然道,“其实你很清楚,只是不敢相信自己而已。” 听到这句话,陈传礼好像见了鬼一般使劲摇头不愿承认,“不是,不是他。”他不停地摇头,仿佛他这么说这么做,就真的能够抵消掉心底的怀疑。 “随你怎么想。”木兮扯着辛月明的衣袖,示意他低下身将耳朵凑过来,旁若无人的小声道,“合欢宗的人没来,莫问宗的人又在,看来多半是合欢宗知道自己背了黑锅,又不想和莫问宗的人对上。说起来,倒有可能真的是陈庄甫搞的鬼,之前与合欢宗合作的人,就是他。” “陈庄甫没这么大能耐。”辛月明悄声反驳,“霓裳夫人的毒他就弄不到,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可能是其他人搞的鬼也说不定。” 两人这么旁若无人的咬耳朵,江水寒倒没有什么感觉,侧过身去想要避嫌,而江芊芊看着两人这么亲昵的举动,却怎么看木兮都不顺眼。 “谁没事干杀陈庄匪要费那么大劲?”木兮哼道,“可能有浑水摸鱼的存在,但是多半没森罗万象的消息了。还是尽早撤,你也不想被你师妹和师弟看出问题吧。” “莫问宗的人都在,现在就走不太好吧。” 听出辛月明声音里带着点讨好,木兮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道,“你不会在他们面前动手了吧。” 辛月明小心陪笑道,“这个,对不起啊。” “啊啊啊啊。”可惜赔笑一点用都没有,木兮直接捏住了他的耳朵,这种时候指甲简直就是神兵利器。辛月明半张脸都快扭成了麻花,不停求饶,“轻点轻点,公主娘娘轻点。” 木兮掐着他耳朵咬牙切齿道,“还说。” “不不不不不。”辛月明眼角开始跳动,再也不敢多说,“大小姐,大小姐还不行吗?” “哼,再说一个字就等着挨揍吧。” 江芊芊一直盯着两人的举动,眼看着眉毛都快扭成了八字,她瞪了眼一旁装瞎的江水寒,挽起袖子就要上前。江水寒被她瞪的莫名其妙,根本不明白她生别人的气,为何要瞪自己。 “哎哟,小两口关系挺不错嘛。” 正当江芊芊要上前将两人分开,齐恕不知从哪个角落里窜了出来。 “谁跟他小两口了。”木兮收回手,抱着胳膊冷眼看向齐恕,“齐护法,不乖乖呆在莫问宗里保护你们家圣手,来这干什么?” “公主娘娘哎。”齐恕仿佛才认出木兮,嘻笑道,“还真是您啊,好久不见啊。”说着,还朝木兮行了个大礼,就差给她跪下了。 木兮从头到尾打量了他一眼,故意侧过身看向别处,冷声道,“没想到你的毒倒是解得快。” 齐恕嘿嘿笑着,也不嫌木兮的态度,“不才,只是托圣手的福而已。” 不说徐酒岩还好,一说起徐酒岩的名字木兮就忍不住炸毛,她冷眼看向齐恕,朝身旁辛月明伸手道,“我现在就让你尝尝痛快!” 等了半晌,辛月明居然没有默契地递扇子,她忍不住疑惑地回头。 “那个。”辛月明陪笑道,“刚刚把扇子弄湿了。” 带着陈传礼又是在所有人面前,总不能直接用随波逐流,他只能用扇子代替木筏,但这么一来,扇子上的□□就全部融化于水中,根本无法通过空气传播。这水就算挤得出来,齐恕也不会傻的去喝。 他有种预感,今天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木兮忍住掐死眼前这人的冲动,直接运起内力想一掌拍死齐恕,却没想到齐恕诡异地笑了笑。 “唉,公主殿下不是最看不起我们圣手的东西吗?” 木兮的手停在半空,脸色沉得能拎出水,“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齐恕又不是傻瓜,之前只是怀疑,现在见到木兮与无念公子两人关系密切,还能想不出来吗?他看了眼无念公子,轻笑道,“无念公子,我们圣手的东西,你用的如何?” “马马虎虎吧。”辛月明叹了口气,“万幸我身边是她,要是圣手在,估计小命就真的没了。” 齐恕冷声道,“我们圣手还没有背后下毒手的恶习。” “那可说不定。”辛月明伸手挠了挠额头,心不在焉道,“毕竟有时候也用不着他亲自下手。” “你。” 齐恕被墨羽拦住,这才注意到周围不少探究的目光,瞪了眼辛月明,不再说话。 “无念公子,多说多错,咱们还是有空再聊聊。” 听到墨羽这话,木兮不乐意了,上前道,“墨护法,你这话可说的有些问题,有空聊聊?当我面挖我墙角?” 墨羽按住就要跳脚的齐恕,慢悠悠道,“毕竟是圣手的东西,哪怕是公主您,都没有资格插手。” “那就先过我这关再说。” 木兮二话不说,直接朝他们撒去一把银针。墨羽躲得倒快,直接窜上了房梁,可倒霉的却是齐恕,他功力不如木兮,轻功虽好,可这么一小块犄角嘎达里也施展不开,直接被扎了满身。 “墨羽。” 齐恕瞪着头顶的墨羽,只能郁闷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银针,不敢再乱动。木兮这把针虽然不是什么剧毒,但名为痒痒肉,也就是说只要运功,会从全身经脉开始痒起来,而且无法停止。 头顶墨羽也不知道是想看戏还是什么心理,朝木兮道,“公主,您老慢慢撒气,齐护法任由您处置。” 木兮拿齐恕撒了气,比起之前平静不少。辛月明松了口气,只觉得自己逃过一劫。江水寒与江芊芊为木兮刚刚的一招所惊艳,她的银针虽然看似是随便扔出去的,但每一针都精准地插在齐恕的大穴上,一分不差。 江芊芊不由朝江水寒叹道,“这小姑娘是什么人啊?这么厉害。” “是挺厉害。” 江水寒点点头,但他的注意力却忍不住落在另外一个人的身上,对方嘴角的笑意,还有扫向四周的随意眼神,熟悉的让他惊讶。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何会这样。 “几年不见,公主长进不小。” 辛月明心头一紧,得,又来一个叫木兮为公主的人,这下木兮脸黑的简直可以磨墨了。没想到木兮见到来人,却不动声色地朝前一步,刻意挡住他半个身形。 “祈大人,好久不见。” 原来是二十四桥的震主祈昊,难怪木兮会这么紧张。辛月明微微低头,减轻自己的存在感。可他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也要看看对方的注意力在谁身上。 祈昊的目光直接落在辛月明身上,拱手道,“早听闻无念公子丰神俊朗,博闻多识,今日一见,果然让人惊叹。” 我一没露脸二没说话,你怎么知道我丰神俊朗博闻多识?辛月明郁闷不已,不过看在这家伙这么会夸人的份上,他倒也不嫌弃对方。刚刚人群中总让他有种被偷窥的感觉,应该就是这位震主吧。 “祈大人过奖,小生不过尔尔。” 两人客套间,那厢陈庄甫也与其他人讨论完毕。来到前厅时却见到祈昊一行人在角落里,陈庄甫作为一庄之主,自然要过来与祈昊客套几句。 “祈大人,您能前来,鄙庄真是蓬荜生辉。” 祈昊直接打断陈庄甫的客套,礼貌道,“本官只是代表二十四桥前来为老先生贺寿,没想到居然碰上这种事情。陈先生,还请节哀。” “不知,陈先生可查明白是何人所为?” 陈庄甫眼眶微红,“舍弟中了合欢宗霓裳夫人的毒,具体何人所为,还未查清。” 听到这里,陈传礼颤抖起来,在他即将撑不住心里的悲愤时,无念公子略显冰凉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用劲按了按。他下意识看向无念公子,看清了对方眼底的凝重,他明白过来,这种时候他必须镇定必须理智。 “既然如此。”祈昊朝陈庄甫介绍着身后两个人,礼貌道,“不才,我这两个徒弟对于追查方面甚有经验,不如让我这两个徒弟帮忙查看一番。” 不等陈庄甫回答,一旁萧玉卿开口道,“陈世伯,不如就听震主所言,也能查清到底何人所为。” “呵,陈庄甫要完蛋了。”木兮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祈昊这两个徒弟经常帮刑部办案,见过的尸体没有上万也有上千,万一那一掌真是他所为,根本躲不掉。” “就怕他没动手脚。”辛月明神色淡淡,“我敢说这次祈昊什么都查不到。” 木兮愣了下,突然反应过来,“对啊,他们虽然能判断出陈庄匪中毒又中了一掌,却不像我能查出他是中了毒后才中了这一掌,陈庄甫可以说那是前几天的旧伤。” 另一边江平走到江水寒与江芊芊身边,江芊芊忍不住问道,“江叔叔,怎么样?” “陈二的书房里什么痕迹都没有。” 江水寒问道,“那您看,那位祈大人能查出多少?” “这可说不准。”江平沉思道,“祈昊一向以鞭法闻名于江湖,震雷鞭名响中原,当年二十四桥在消灭魔教中立下汗马功劳,只是没人想到他们后来归顺于朝廷。能不能查到什么,就看他那两个徒弟了。” 听闻祈昊带着两个徒弟前来,林志成与泰山派、萧山派、青城派等原本前来祝贺的长老上前与他礼貌一番后,众人一齐前往陈庄匪的书房查探。 身边人都朝书房走去,只有陈传礼还呆在角落里一动不动,不是他不想动,他的腿已经僵的抬不起来。辛月明瞥了他一眼,默不作声。木兮见他不走,也默默躲在身旁。齐恕本来也不想走,想光明正大听墙脚,可惜被墨羽强行给拉走了。 “不敢面对?” 陈传礼张了张嘴,艰难地开口道,“真的是他吗?” “不知道。”此刻大厅里再没有别人,辛月明看向前方空荡荡的地板,神色冷清,“事情的真相只能由你找出来。” “无念公子。”陈传礼像是彻底下了决心,“能不能带我一起走?呆在陈家,我,我真怕还没找到真相,就被人暗算了。” “不能。” 面对辛月明冷淡的回答,陈传礼迷茫道,“为什么?” “你是陈家唯一的血脉。”辛月明想起了从前的自己,狠下心冷声道,“陈家未来是你的,如果你跟我们走,就是不战而败,将你陈少爷的身份拱手让人。恐怕不管陈庄甫是不是凶手,这种情况,他都很乐意看到。” 陈传礼一惊,终于从迷茫中清醒过来,“是,是我想岔了。” “走吧。”木兮见他眼神变为坚定,拉着辛月明朝厅外走去,“让我们看看,你那位大伯到底想演什么戏。” 背对着陈传礼,她瞪了眼辛月明,“他可比你强多了。” 还生气呢。辛月明叹了口气,小心服侍着身边的公主娘娘,生怕她老人家突然给自己一针痒痒肉。 作者有话要说: 江芊芊怀疑啦,就是江水寒个傻孩子,没察觉。 第29章 夜蝶 果然如辛月明所料,祈昊的两个徒弟在书房里查了半晌也没有见到有何动静,众人等在门外的院子里都有些着急。 其中萧家陈家等家族都有生意往来,毕竟在天子脚下做生意,大多对二十四桥都有所尊敬,但不少门派却没有这种后顾之忧。尤其是二十四桥投奔皇帝,这种事为他们所不耻,看祈昊的眼神就相对不屑。 泰山派长老等了许久也未见祈昊的两个徒弟出来,冷声道,“祈大人,您这两位徒弟真是心思缜密,查了这么久的时间。” 人群中传来暗暗的笑声,很多人看二十四桥不顺眼,自然趁这个机会将祈昊贬低一通。祈昊见此情形并不生气,只静静地站在一旁,什么话也不说。可能是身居高位久了,自然便练出一身无形的气场,沉默也代表着一种态度。 祈昊不搭腔,这便显得泰山派长老无事找事的刻意,他扫了眼四周,全场便静了下来。见此情形,那位泰山派长老只好灰溜溜地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 人群一下子安静,倒叫人有些不习惯,隐隐还有些尴尬。江芊芊却没有在意周围的情况,反而到处在找无念公子的身影,可惜她将一小片院子从这头望到那头,来回三四遍都没有他的踪迹。 “三师兄。” 见江水寒毫无察觉,江芊芊急得火烧眉毛,“你怎么就没点警觉呢?” 被江芊芊埋怨的不知所措,江水寒无奈道,“芊芊,你到底在说什么?我怎么一点都听不懂啊。” 江芊芊刚想张口就来,可是仔细想想,她又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可以证明无念公子就是小师兄,江水寒肯定不会信。而且齐恕看起来与无念公子身边那个小姑娘十分熟稔,不会不知道他的身份,如果这个无念公子真的是小师兄,那他为何对齐恕态度平常?想到这,她便失了之前的激动和兴奋,茫然无措。 察觉到江芊芊明显情绪低落,江水寒不免担忧道,“芊芊,是不是不舒服?” “不是。”江芊芊摇摇头,朝江水寒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我只是累了。” “芊芊,你今天怎么了?”江水寒担忧地看着她,伸手抚上她的额头,确定江芊芊没有生病,这才松了口气,“怎么感觉你今天,这么容易激动。” “可能是我弄错了。”江芊芊忍不住,还是将心头的疑惑说了出来,“三师兄,你难道就没有怀疑吗?为什么那个无念公子的背影看起来那么熟悉。” “我。”江水寒垂眸看向脚下,半晌才道,“这不过是猜测,也许只是他们长得相像而已。” “你也察觉到了?”江芊芊的笑容变得真实起来,她拉着江水寒的胳膊,瞥了眼四周悄声道,“我就猜是小师兄!” 与江芊芊的兴高采烈不同,江水寒丝毫没有开心的模样,他有些心慌意乱,“这种无凭无据的事,还是不要再想了。” “三师兄。”江芊芊道,“你是不是在害怕?” 江水寒惊道,“什么?” “你害怕他不是小师兄,那就代表小师兄是真的死了,如果他是小师兄。”江芊芊顿了下,担忧道,“他身边又有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会不会就不回青山了?” “不对。”江芊芊不等江水寒反应过来,又猜测道,“这么说起来,他如果真的就是小师兄,现在又不理什么是不是就代表他真的不要我们了?” “不对不对。”江芊芊说着说着又把自己否决了,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如果他真的不要我们了,又何必替我挡住千丝万缕?” 心头闪过无数思绪,江水寒也说不清自己的想法,只能拍拍江芊芊的肩膀,轻声道,“如果他真的是小师兄,他不会放弃我们的。” 正当江芊芊要说些什么,另一边的人群中爆发出激烈的争吵声,将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江水寒与江芊芊同时望去,原来是几位泰山派与青城派的长老在争执,貌似是青城派准备离开,但是被泰山派长老阻止。 “看来我们来的还不是时候。”木兮望着眼前围做一团的人,嫌弃道,“别告诉我祈昊的徒弟真什么都没找到。” “来得早不去来得巧。”辛月明倒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轻笑道,“我们就在这呆着。” 他们刚刚走入院子,站在一处僻静的位置,隐约能瞥见中央的祈昊与萧玉卿等人。而那两位争执的长老位置离陈庄匪书房的房门很近,两派的弟子原本站在两旁泾渭分明,陈庄甫作为主人自然要上前帮忙调停。江平担心江水寒与江芊芊两人,与萧玉卿等人之间隔了些距离。但随着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各派的人都混在了一起,根本分不清谁是谁。 木兮本就讨厌人多的地方,听到辛月明的话自然同意。陈传礼视线落在争的面红耳赤的两位长老身上,又看向搅入其中的陈庄甫,最终停留在房门处。如果可以,他真的很想冲进去看看他的父亲,但此刻这么多人,祈昊的徒弟又在其中搜查,只凭他一人根本进不去。 本以为两位长老要争到天荒地老,却听泰山派长老突然道,“你个老匹夫,这么想走,不会是有什么秘密不敢让大家知道吧!” 青城派长老却道,“你这是什么话?我这徒弟身体不适,难道就不能回房休息吗?” “休息?这里谁都知道,这岛上吊桥一旦关闭,整个武林除了齐恕和莫邵雍,谁都插翅难逃。陈庄匪又是昨晚死的,那合欢宗的贼人铁定还在岛上,你这么想走,该不会是包庇魔教之人吧!” 此话一出,全场人浑身一震,人们眼中犹疑不定,纷纷打量着自身周围的人。一时间院中人心惶惶,忧心忡忡。 “没想到这人也不傻嘛。”江芊芊望了眼脸色难看的青城派长老,悄声问江平道,“江叔叔,下毒的人,真的是合欢宗的人吗?” “陈庄匪所中的毒确实是合欢宗霓裳夫人独有的羽衣毒,毕竟这是霓裳夫人的安身立命之法,不可能随便给外人才对。” “奇怪。”江水寒皱眉道,“如果真是合欢宗的人,何必上岛毒杀陈庄匪,而不是朝陈庄甫下毒呢?” 江平却朝他摇摇头,轻声道,“这种事,你就不要考虑了。” 江水寒与江芊芊对视一眼,两人沉默不言,各大派和家族之间的一切,不是他们久不出世的人能够理解的。 正在这时,书房的门终于打开,祈昊的两个徒弟走了出来,朝祈昊行礼道,“大人,陈庄匪确实中了羽衣毒,而且还中了一掌,但弟子不才,这掌法太过平庸,实在查不出何人所为。” “还能何人?不就是霓裳夫人了吗?” “就是啊!这么说来陈二先生还中了一掌?都说最毒妇人心,这霓裳夫人也忒狠毒,下了毒还打人家一掌。” “是啊。也不知道这女人逃出去没有,要是没有,陈先生还不赶快派人搜查一番!” 热闹的人群之中,祈昊突然朝青城派长老身旁刚刚出声的一名弟子出手,没有任何提醒,也没有任何预兆,这一出手引得众人惊呼,纷纷私下逃窜。而那名弟子竟十分警觉,像是一直注意着祈昊,只要祈昊稍一动作,他便迅速退离人群。 几个眼尖的人大声叫嚷开来,“这不是我们门派的功夫!” “这人是谁?!” 人群里乱糟糟的,祈昊倒是不好追击,他脸色微沉,伸手从腰间扯出一条长鞭,朝那四处逃窜的弟子身上挥了过去。这一下攻击的范围可不小,大家也不是傻子,能躲得全部躲得远远的。 江芊芊早在祈昊刚出手就被江平与江水寒护着躲到了房檐下,见祈昊将鞭子从腰上取了下来,不由道,“他扯腰带做什么?” 江水寒面色微囧,小声提醒道,“那是鞭子。” “啊?”江芊芊愣道,“那他为何要将鞭子当腰带用?” 房顶之上,木兮笑得前仰后合,拍着辛月明肩膀道,“你这位小师妹,可真是神人。” 辛月明视线从祈昊的身上移开,迅速且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叹道,“我也没想过,你的笑点可以这么低。” 祈昊的两个徒弟刚从书房里出来时,辛月明就带着木兮与陈传礼上了屋顶,一是方便观察场中情形,二是为了让陈传礼进屋看看他父亲。没想到误打误撞,江芊芊三人也来到这里躲避。不过,江水寒与江芊芊没有察觉,江平必是察觉到他们的踪迹。 辛月明心底满是疑惑,江平这人神秘莫测,虽然江家与逍遥派世代交好,还身为五大世家之一的族长,真实水平却无人得知,他从三年前便开始着手调查五大世家的事情,连萧玉卿都查了个底朝天,可江平的资料却只有薄薄的一张纸。 正当众人各种心思渐生,院中情形已经发生变化,人们为了避开祈昊鞭子的无差别攻击,四散而逃,院中瞬间变得空旷起来。被祈昊的鞭子所逼,那人再也无法躲避,只好站在院子中央。 “夜蝶仙,没想到居然是你。” 听到祈昊这句话,众人炸了锅,大多露出惧怕的神色。夜蝶仙,合欢宗四大护法之一,与擅长用毒却不擅武艺的霓裳夫人不同,他一般只在夜间行动,而且功力极高,护法之中仅次于梦千寻。本以为来的是霓裳夫人,仗着在场几位高手总能制服,可没想到竟然是夜蝶仙。 “怎么是他?”木兮皱眉道,“明明是羽衣毒啊。” “是我又如何?” 夜蝶仙也不担忧身份暴漏,伸手撕去脸上的面具,露出本来面容。眨眼间平庸的五官不再,似水双眸含情脉脉,朱唇涂上了鲜红欲滴的胭脂,一身颜色仿若画中仙,只有喉间的凸起可以证明他的真身,再加上震人的名声,让不少人望而生畏。 之前辛月明看惯了宋庭川,总觉得这天下再没有比他还阴柔的男人。没想到今天见了夜蝶仙,不得不承认,宋庭川这家伙还是很有男子气概的。这夜蝶仙简直比女人还女人,连嗓音,都仿佛被捏住脖子般尖细。 江芊芊愣了半晌,回过神来不由摇摇头叹道,“再穿一身戏服,真的可以出去唱大戏了。” 屋顶之上的木兮不由疑惑道,“你小师妹怎么知道他最爱唱大戏?” 辛月明捂着脸,我怎么知道! 房檐下,江水寒奇怪地看了眼身边的江平,略有些疑惑,小师妹说的话真有这么搞笑吗? 院门口的陈庄甫走出人群,他露出心痛的表情,指着夜蝶仙义正言辞道,“夜蝶仙,我二弟往日与合欢宗无冤无仇,你为何下如此毒手?!” 夜蝶仙只淡淡看他一眼,站在院中默不作声,辛月明只觉得夜蝶仙这眼神十分怪异,里面蕴含的内容还不等他想明白,就听夜蝶仙捏着嗓子冷声道,“我合欢宗的人做什么事还需要理由吗?” 他这声音实在太过尖细,又有些做作,辛月明将刚刚的疑惑抛出脑外,忍不住捂住了耳朵。 见陈庄甫出头,围观的人群纷纷道,“夜蝶仙,还不束手就擒!” 夜蝶仙冷哼一声,就想运起轻功逃脱,没想到祈昊一鞭子便拦断了他的去路。 “想走?没那么容易!” “想拦住我?”夜蝶仙反手推出一掌,脸上满是轻狂,“还是回去找你的大哥来再说!” 见此情形,陈庄甫趁众人不察小心躲入安全地带,但这种时候总有人喜欢逞英雄,祈昊都出手了,身为名门正派总不能落入他们看不起的二十四桥之后。青城派长老与泰山派长老也先后加入战局,毕竟三打一,夜蝶仙功力再强也无法立刻脱手,一时间四人竟打得难舍难分。 辛月明坐在房顶上陷入沉思,陈庄匪中的是霓裳夫人的毒,那么夜蝶仙为何在此?木兮已经确定,陈庄匪是中毒后又中了一掌。他本来怀疑是合欢宗的人补得刀,可木兮说这掌法偏正气,绝不是合欢宗的人所为。再者,既然合欢宗已经下毒,又何必怕被人知道。 “小心!” 木兮拉着走神中的辛月明朝一旁退去,小声埋怨道,“傻不傻?这什么地方?居然还能想入迷。” 辛月明终于回神,看了眼房梁上深深的鞭印,不由看向祈昊。正巧与祈昊还未收回的冰冷眼神对上。他绝对是故意的。辛月明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第二反应便是,他是铲了祈昊的祖坟吗?为什么这么恨他?还是说二十四桥想套他的功底?辛月明一笑,这可没那么容易。 不得不说夜蝶仙功力雄厚,祈昊加上两个长老全都不是他的对手,哪怕鞭子耍的再好看,祈昊功力还是不够。很快,三人便落入下风。 “二十四桥看来也不是很厉害啊。”辛月明无聊地甩开被风吹到脸颊上的碎发,满心郁闷,看来他刚刚白费感情了,这祈昊功力最多与江芊芊不相上下,鞭子耍得好看罢了。 一旁看戏的木兮淡淡道,“二十四桥中算得上高手的只有乾主,祈昊不过是鞭子使得不错。” “看来萧玉卿那家伙是不准备出手了。”辛月明瞥了眼一旁看戏而又各含心思的五大世家,笑道,“就是不知道他是准备盆中捉鳖,还是想放过夜蝶仙,得到其他线索。” 房檐下江芊芊看得眼花缭乱,可是看出三人落了下风,周围又没人上前,撇嘴道,“二十四桥人品有这么差?这点忙都不愿帮。” “不是不愿帮。”江平道,“二十四桥跟在皇帝身边,早已目中无人惯了。咱们平常也是生意人,二十四桥可不能随便得罪。” 看着江平嘴边的笑容,江水寒忍不住在心底腹诽,恐怕不是不愿,大家都是想故意看祈昊的笑话吧。 “自己功力不行还能怪别人?”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平慌忙堵住嘴道,“小姑奶奶哎,别说了。万一被他听见,可就麻烦了。” 第30章 霓裳 说话间,祈昊已经落败,退出几步后被两个徒弟扶住,喘着粗气。另外两位长老面上也不好看,被夜蝶仙推到了几丈远。 “二十四桥?”夜蝶仙轻笑,眼里满是不屑,“做了皇帝的走狗,锦衣玉食享受惯了,功夫都稀疏了不少。还是说,本就是沽名钓誉之徒啊。” “你。”祈昊猛地吐出一口血,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 此时人群中已再无人敢上前,比祈昊弱的自然打不过,比祈昊强的,谁敢当场落二十四桥的面子?辛月明叹了口气,今天夜蝶仙是必走无疑了。但让他奇怪的是,夜蝶仙好像一直心绪不宁,视线也常常落在人群之中,仿佛在寻找什么人。 本以为这种情况下该没人敢上前,却没想到有人突然出声道,“夜蝶仙前辈。” 众人朝声音来源处望去,萧玉卿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他脸上带着往常的微笑,“您无缘无故将陈二先生害死,这种事情既然发生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那么今日无论如何,我们都不能让您走出这道门。” 是啊是啊。辛月明无聊的应和着点头,要是真把夜蝶仙给放走了,祈昊不算,那今天五大世家的脸面就全丢光了。 “那你来拦我。” 夜蝶仙的肯定句里带了些疑问的味道,他一眼便看出,萧玉卿虽然根骨很好,但心思不在武学之上,也很少练习。 萧玉卿却笑笑,认真道,“我可拦不住。” 众人一片哗然,夜蝶仙也不生气,淡淡道,“既然这么有自知之明,就给我退下。” “这可不行。”萧玉卿却拱手道,“不过这里倒是有人可以。” 辛月明心底咯噔一声,慌忙站起身,死死盯着萧玉卿。萧玉卿仿佛感受到了他的紧张,虽然没有看向辛月明,嘴角却露出奇异的微笑。哪怕萧玉卿没有说话,辛月明也明白,萧玉卿是朝他笑。胳膊上突然传来一阵力道,木兮正担忧地看向他,摇头示意他不要慌张。 此时院中,萧玉卿终于看向辛月明的方向,但并不是看他,而是看着屋檐下的几人,礼貌道,“江少侠,贵派与合欢宗有血海深仇,而眼下能够拦住夜蝶仙的已寥寥无几,还请江少侠看在,,,” “我。”辛月明差点爆粗,还没等萧玉卿说完便想跳下屋顶,直接被木兮拦住,他冷声道,“夜蝶仙可是合欢宗数一数二的高手,小寒肯定打不过他!” “这里能拦下夜蝶仙的可不止你一个!”木兮死死扣住辛月明的手腕,低声道,“再说,江水寒就真的如你所想那样不堪一击吗?他可是在青山闭关了整整五年时间,哪怕一时比不上江天逸,但也早已进入高手之列。” “可谁也说不准小寒能不能拦得住夜蝶针。”辛月明稍微冷静了些,却还是紧张不已,“萧玉卿到底在想些什么?他想逼我出手?” “没那么简单。”木兮急声道,“你难道没有发现吗?夜蝶仙好像在找什么人,即便是刚刚对上祈昊等人,也没有用全力,而是陪他们过了几招。” 没错,他刚刚也发现了。只有和人说话时,夜蝶仙的注意力才会集中。 “萧玉卿那小子在想什么?” 屋顶的另一端,齐恕也在疑惑。 墨羽瞥了眼不远处的木兮与辛月明,淡淡道,“若是能被你想出来,他萧玉卿还能称得上是多智吗?” “你什么意思?”齐恕发觉,他就是不能和白鸦墨羽两兄弟同时行动,每次不是被白鸦给气死,就是被墨羽给坑死,“你聪明就说说,这小子怎么想的?” “不知道。” 望着墨羽风轻云淡的模样,齐恕忍住出拳的念头,转身看向院中的情形。 屋檐之下,被萧玉卿点到名,江水寒有些莫名,倒也没有太在意。鉴于二十四桥的淫威,在场大多数人都不愿意出手,能够出手又不会暂时落于夜蝶仙下风的人,也只剩下他了。 江水寒不在意,但不代表身边人不会在意。江芊芊双眸喷火,如果眼神也能杀人的话,她恐怕早已将萧玉卿戳出几千个洞来。这分明是硬逼江水寒出手将夜蝶仙拦下,他萧玉卿能力不够,又不敢明晃晃得罪祈昊,就拿别人来挡刀! 江平望了眼微笑的萧玉卿,眼里闪过一道暗芒,他叹了口气,朝江水寒道,“小心。” 江芊芊惊道,“江叔叔,咱们难道就任由萧玉卿在那胡说吗?” “萧玉卿也不算胡说。”江水寒摇头道,“既然如此,我再不出手,就丢了咱们逍遥派的面子。” “丢就丢!”江芊芊急了,拦住江水寒道,“不行!” 正当三人说话间,夜蝶仙却抬眸望向他们头顶,朝屋顶上方如同姑娘家欠了欠身,出声道,“我合欢宗与无为宗一向井水不犯河水,不知为何无念公子一定要苦苦相逼?” 辛月明见夜蝶仙并未理会萧玉卿的撺掇,反而朝他发话,心底一松。他朗声道,“井水不犯河水?苦苦相逼?此言差矣。” “既然如此,为何无念公子今日要与这些自称正道的人一起堵住我的去路?” 辛月明手里折扇一抖,眼角却瞥见齐恕与墨羽发现不对立刻逃跑的身影,他咬牙笑道,“哎呀,本公子不过是站在这纳个凉,正好看个戏而已。” “既不是来拦我,那就是为了森罗万象的下落。” 谁说合欢宗的人都只好色没脑子的?辛月明面上仍旧维持着轻松的态度,冷眼看着底下的人□□头接耳,萧玉卿不知何时退到了人群之后,虽然与辛月明一样面上不显,但能看得出他眼底满是郁色。 本想拖延时间看看夜蝶仙到底想怎样,没想到反倒将辛月明变成了靶子。夜蝶仙此次是不把无为宗一同扯下来,便誓不罢休了。萧玉卿注意到辛月明的视线,不好意思地朝他笑笑,便呆在原地准备看戏。 屋檐之下,江芊芊听到森罗万象,眸子立刻亮了起来,“三师兄!” 江水寒看向江平,不由问道,“难不成无为宗重返江湖真的是为了森罗万象?” “这。”江平摇摇头,“不应该,如果无为宗真想抢夺森罗万象,那么当年辛家出事就该有他们一份子。论起残忍,无为宗不比合欢宗与莫问宗差。” 江芊芊问道,“那,他们之前为什么要隐世?” “宋庭川虽然天资聪颖武功高强,但是对管理一个宗门大小事务还是没有兴趣,再加上以前不少人找无为宗报仇的事,所以他一上位就决定隐世。” “他这么做,无为宗的人服他?” “当然服。”江平笑了笑,道,“宋庭川武功最强,谁能不服?” 江水寒面色沉重,回身望向屋顶,道,“那这么说,夜蝶仙知道自己今日走不脱,要拉无念公子垫背。” “那怎么办?”江芊芊心里涌上一层担忧,“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屋顶之上,辛月明摇了摇手中的纸扇,歪着头奇怪地看向夜蝶仙,“森罗万象?” 众人听到他的疑问皆是一愣。 “我记得好像是你们合欢宗杀人放火好不容易抢到的宝贝啊。”他叹道,“本公子怎么敢跟护法抢宝贝呢。再者,这森罗万象对我无为宗,也没什么大用啊。” 原本还在防范辛月明的众人纷纷反应过来,他说的没错,森罗万象对于归隐的无为宗没有任何用处。对森罗万象起贪心,不外乎是贪图其中的秘籍与财宝,无为宗宗主宋庭川早在十几年前就已近乎打遍天下无敌手,而这几年无念公子打理的生意蒸蒸日上,据说养无为宗那群人几百年都没问题。 那又何必对森罗万象起心思呢? “无念公子不愧是生意人。”夜蝶仙挑唇笑道,“巧舌如簧。”他虽然也猜不出无念公子为何会对森罗万象起心思,但这么长时间与无为宗‘打交道’,他与梦千寻早已发现,无为宗暗地里在查询当年辛家的灭门案。 辛月明笑笑,不答话。此时他正陷入纠结之中,是抓住夜蝶仙直接让萧玉卿帮忙拷问,还是放走他顺藤摸瓜找出他身后的人。但由不得他多想,夜蝶仙突然从口中吐出一抹银光,直直冲他而来。 “夜蝶针!” 下方人群中传来一片惊呼,辛月明心底快速闪过一个念头,转而看向萧玉卿。萧玉卿明显很是震惊,对上辛月明的视线,他骤然反应过来,向辛月明颔首示意,看来是已经明白辛月明的意思。这么一来一回,夜蝶针早已逼近辛月明身前,看得周围众人提心吊胆,而这紧要关头间辛月明轻身飘下屋檐,正巧侧身错过那让人心惊胆颤的寒光。 正当众人为他松一口气时,夜蝶针却转了个弯,仍旧朝他的方向飞来。辛月明这次落在江芊芊身边,他侧身抽出江芊芊的佩剑,不等江芊芊反应过来,又纵身远离,并且带走了急追而来的夜蝶针。 “借用。” 辛月明朝略显空旷的地方躲去,众人纷纷躲避,目光大多是看好戏的模样,还有人甚至准备掏出暗器,等这两人对上后偷袭。他懒得在意,握着江芊芊的剑柄,轻巧落在中央,人群退后,迎面碰上夜蝶仙。 “小心!” 听着身边江芊芊的惊叫,江水寒面色发白,心早已跳到了嗓子眼,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院中辛月明被夜蝶仙与夜蝶针两面夹击。不知什么时候,他又被反应过于及时的江平点住了穴道,连江芊芊都被江平的侍卫拦下。 自从九年前辛月明的事情发生后,江湖特意嘱咐过江平,无论发生什么大事,就是不让两人上前一步。虽然是江湖一片好心,也实在是担心他们两人的安危,但江平这样简单直白地阻止,实在让江芊芊满脸不甘心。 一旁江水寒哪怕没有江芊芊那么明显,江平也能清楚察觉到他眼底的不满与紧张,只好将视线和注意力放在别处,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开玩笑,他怎么能让江湖的两个徒弟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哪怕这无念公子再像辛月明,无法确定时,他都不能拿两人的性命做赌注。 辛月明早已察觉到身后的冷光再次追来,他面对夜蝶仙不躲不避,先是一剑挡住夜蝶仙的攻击,侧身不知从哪掏出一把纸扇,展开后大家才发现,这纸扇的扇骨乃上好的象牙所制,虽然扇面已有点被水晕开,但还是能看出原本的字迹。 夜蝶仙冷笑一声,退了一步,道,“真以为这样便能躲过我的夜蝶针?” 辛月明也懒得与他说话,待夜蝶针接近,左手持扇挡在面前。众人见此纷纷露出可惜的表情,真是想的简单,夜蝶针遇到障碍会自动躲避,又怎么会被他一把纸扇挡住呢? “怎么办?”江芊芊抓着江平的衣袖快要哭了出来,可下一秒,她便惊得差点说不出话来,“这样都可以?” 只见夜蝶针紧紧贴在扇面上,微微颤动似在挣扎,但不过是垂死挣扎,没有丝毫用处。辛月明从扇面后面取下一块磁石,清脆的一声响,夜蝶针被吸在磁石表面,动弹不得。 “夜护法,这夜蝶针虽说是涂上了你自制的毒液,能够跟随目标移动,但说白了,还是精铁所制。”辛月明回身看向面色沉郁的夜蝶仙,笑道,“小小磁石,不上台面,还请夜护法不要生气。” “吓死我了。”江芊芊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摇头道,“果然小师兄就是小师兄,每次都喜欢吓人。” 江平对江芊芊这种盲目的确定很是无奈和奇怪,不由道,“芊芊,你怎么就能确定他是辛月明?” “女人的直觉。” 江芊芊眼下对江平一点好感都没有,说完便扭过头不愿理他。江水寒笑着摇摇头,他的穴道已解,朝江平笑了笑,便将注意力放在前方的无念公子身上。这样一看,他却一愣。刚刚还没有发觉,不知是不是被江芊芊影响,他怎么看都觉得这人是辛月明。 “夜护法,还请束手就擒。”辛月明装模作样地说道,“毕竟看在几十年前咱们还是一家的份上,我还不想出手。” “呵,谁和你几十年前是一家。”夜蝶仙冷冷道,“居然为了这些所谓的名门正道拦我的路,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吗?在他们心里,你还是所谓的歪魔邪道!” “这我还真没想过。”辛月明真想望天长叹,他是真心想放走夜蝶仙,但又不能这么光明正大的放走,毕竟这么多名门正道看着,再加上他还想得知幕后人是谁,更不能这么简单,“也许喝口酒便能成朋友,不是吗?” “你伤我无数合欢宗弟子,早与我合欢宗势不两立,还有脸这么要求。” 夜蝶仙道,“不觉得脸太大了吗?” “这个啊。”辛月明略显无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同感啊。您看,连这面具都难以遮住我的容颜。”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懒得理会辛月明的自恋,泰山派长老提剑站起身道,“无念公子,你这么拖拉时间不愿动手,不会真的想放走夜蝶仙吧!” 青城派长老也不甘其后,道,“没错,无念公子,看在你今日是真心为陈老爷子祝寿,我们不会怎么为难你,但你要是为了助夜蝶仙逃脱,我们势必要抓你于天涯海角!” 看吧看吧,这些缠人的家伙又来了。辛月明头变成了两个大,余光瞥见木兮重新回到屋檐之上,不由悄悄看向萧玉卿,只见他也朝自己微微点头,心情顿时舒爽不少。 “都给我住手!” 屋顶一阵凄厉的女声,惊醒了众人,“放过夜蝶仙,不然,陈大小姐可就要小心了。” “霓裳夫人?!” 众人惊呼声中,陈庄甫率先道,“霓裳夫人!还请放过小女!”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在听明月天涯,看b站上一个古装男神群像里发现的,好好听~~前几天又重看了遍黎姿版的倚天屠龙记,女神好美啊~~~~但是赵敏的造型还是张敏最好看,太帅了!!!不过这么多版,也只有黎姿最符合郡主这个灿若玫瑰和傲娇贵气的人设,就是书里的张无忌太渣了,好渣,尤其是金庸出的新版,反正我就只看三联版了,不然可能我真的会给金庸寄刀片。 江南的刀片在准备,但我现在已经在纠结要不要出这个钱给他寄刀片了,第四部龙族看得我,连刀片这个钱都懒得给他花。 第31章 偷听 与木兮遥遥相对,霓裳夫人的眼神略显复杂,但很快又朝下面的陈庄甫道,“要想你的宝贝女儿好好的,就乖乖放下吊桥。” 陈庄甫显得为难,拱手道,“霓裳夫人,这对面的吊桥已毁,只有小船可以通过。” “呵,万一你大义灭亲,趁我们渡河时开启千丝万缕呢?”霓裳夫人盯着陈庄甫,仿若一条狠毒的美女蛇,一不注意便会取人性命,“我可不信你们陈家没有备用的吊桥。” “这。”陈庄甫被四周人盯着实在难以下决定,半晌才道,“罢了,来人!” 虽说陈庄甫这么决定有些自私,但对于场中人来说,确实没有一人能够说他什么,毕竟人家女儿在霓裳夫人手上。 “还请夫人不要对小女做些什么。” 霓裳夫人冷声道,“自然,只要你们让我们安全离开。” 木兮一跃而下,落在辛月明身边,悄声道,“霓裳夫人一直在岛上,刚刚趁混乱时本想离开,没想到桥断了。陈家人又不允许人随便离开,她躲在陈家人的奴仆之中,听到夜蝶仙这有事情发生,才挟持陈小姐过来。”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辛月明奇怪道,“你不是才过去找霓裳夫人吗?” 之前他看夜蝶仙的反应就在怀疑夜蝶仙是不是为了霓裳夫人才故意暴露自己,与木兮讨论了下,正巧夜蝶仙也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便让木兮离开去寻找附近有没有霓裳夫人的踪迹。 木兮的脸黑了下,瞥了眼附近的萧玉卿,道,“萧玉卿早就派人去寻找霓裳夫人的踪迹,正巧被我碰上,他们告诉我的。” “呵,那他之前故意将夜蝶仙注意力往小寒身上引做什么。”辛月明悄悄瞪了眼萧玉卿,道,“虽说夜蝶仙之前故意放水想拖延时间,小寒上场也不至于受重伤,但他以为夜蝶仙真不会下杀手吗?” “反正又不是他师弟,他当然不在意。”木兮望了眼忙前忙后的陈家人,疑惑道,“不过我们这么追下去,真能跟着霓裳夫人以及夜蝶仙找到那背后之人吗?” “我猜,对方本是想让霓裳夫人朝陈庄甫下手吧。”辛月明道,“毕竟除了陈家人以外,谁也不知道陈庄甫昨晚竟是在岛外休息,不然霓裳夫人刚刚看陈庄甫的眼神也不会这么狠毒。不管怎样,既然杀错了人,他们肯定还会再碰头。” 屋檐之下,江芊芊盯着无念公子的背影,下意识拉住江水寒的衣袖,道,“三师兄,要不然,我们去问问?” “问?”江水寒一惊,像是刚刚反应过来,“这,还是罢了。” “为什么?”江芊芊疑惑道,“难道你不想知道他是不是小师兄吗?” “可是我们问了,他就会说吗?” 江芊芊被江水寒说得愣住了,她原本发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不少,是啊。 他们问了,他就会说吗? 眼前那人脸上的面具就像一块沟壑,虽然没有挡住他的喜怒哀乐,却已经让她看不清了。 “可是,我还是想知道他是不是小师兄。”江芊芊低声道,“三师兄,难道小师兄没有死,你不高兴吗?” “我。”江水寒顿了下,他伸手摸了摸江芊芊的脑袋,叹道,“我只是觉得,他有些陌生。” “那我去问。”江芊芊眼睛有亮了起来,笑道,“我有办法。” 见身边这两人自说自话的开心,江平无奈咳嗽两声,道,“那个,我还在旁边呢。你们师父可是说了,让你们尽快回去。” “江叔叔。”江水寒笑道,“尽快,放在往日那是应该的。但陈家出了人命,这种时候,我和芊芊暂时还无法回去。” 江平愣道,“为什么?” “陈庄匪出事,作为兄长的陈庄甫先生必定很伤心,我和芊芊要留下以表同情。” 看着一本正经说胡话的江水寒,江平都要怀疑眼前这人是不是往日里最严谨又规规矩矩的江水寒,“罢了。”他无奈摇头,“你们也长大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吧。” 霓裳夫人和夜蝶仙就这么被放走,一帮名门正派纷纷露出可惜的表情,此时目标已经离开,留在这里只能变为靶子。辛月明带着木兮悄悄跨河离去,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他们身后跟着两个尾巴。而江芊芊与江水寒见过辛月明的步法后,满脸欢喜,顾不得去思考为何辛月明不愿意回青山这种问题,两人趁机跟了上去。 此时已临近傍晚,陈家人只顾着自家的事情,整个岛上乱作一团,根本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几人的离开。辛月明带着木兮倒也没走远,就近在信州找了家客栈住下。江水寒带着江芊芊也跟着入住,只是两人还没想好怎么与辛月明说清楚,坐在大堂角落里面面相觑。 不一会,已经上楼的辛月明突然下楼来到大堂,向小二要了瓶酒,便坐在一边旁若无人地喝了起来。一直跟在他身边的木兮倒是没有看见踪影,估计是在房间里休息。 江芊芊摇了摇江水寒的胳膊,疑惑道,“小师兄在等谁啊?” 这丫头,居然这么快就改口,弄得江水寒一时哭笑不得,“不知道,等等看吧。” 信州人口本来就不少,再加上今日陈家这喜事变丧事,人们更是议论纷纷。没有人注意到坐在一边喝酒还戴着面具的无念公子,江水寒就这么透过人群的缝隙,正大光明地看着对方自斟自饮。 无念公子坐的位置偏里,光线昏暗,客栈里又满是客人,小二一时顾不上点上蜡烛,腿下生风的跑着跑那忙碌。银制的面具隐在阴影之中,只有那双眸子清亮得很,就算在黑暗之中,都能看得清清楚楚。视线顺着那张面具向下移去,江水寒的心简直要蹦出了胸膛,对方唇边那肆意的弧度,简直与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是他。” 江水寒的声音有些发颤,江芊芊愣了下,连忙问道,“为何?” 之前明明江水寒一副不肯确定的模样,哪怕看到随波逐流的步法都不愿意承认,可现在却这么坚持,肯定是看到什么让他确定的事情。 “小师兄每次喝酒,都喜欢先放在鼻尖闻一下,如果味道不错,他会不由自主地微笑,而且还会整瓶往嘴里灌,但如果味道不好,他会蹙眉,然后扔在一边。” “可是。”江芊芊望着无念公子观察半天,“他在慢慢喝酒,而且也在微笑啊。” “这家客栈的酒不合他胃口,但是他好像是在等人,又没有什么可以消磨时间,所以就这么慢慢喝。而且你看他的微笑,是不是有些不高兴?” 江芊芊这次瞪着眼睛去观察,眼睛都快瞪瞎了,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出来,摇头道,“我真是看不出来,三师兄,你真厉害。” 确定辛月明安然无恙,江水寒心里没有想象中那么激动,反而有些悲凉。他只是不由自主地关心辛月明,所以不由自主去关注他的一切反应。辛月明不愿意在他们面前露出真实面目,还呆在无为宗那么多年,是不是说明,辛月明不愿意回来。一想到这里,他便觉得眼前的辛月明陌生了几分,距离远了几分。 江水寒心里一阵因辛月明死而复生的欣喜,又是一阵因他不愿露面的难过与猜测,一时间面色变幻莫测。 “三师兄!” 他回过神,便看见江芊芊指向客栈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堂而皇之踏进大门,朝辛月明的方向走去。 “萧玉卿怎么会在这?” 江水寒蹙眉,看着萧玉卿向辛月明热情地招了招手。而辛月明像是不太待见萧玉卿,看见他后放下酒杯转身就上了楼。萧玉卿碰了一鼻子灰,倒也没生气,摸了摸鼻尖便跟在辛月明身后上楼。 对面两人刚刚上了楼梯,不等江水寒说什么,江芊芊便极有眼色地悄悄追了上去。之前两人便向小二要了辛月明隔壁的屋子,只是没想到这客栈的隔音效果实在太好,什么都听不见。 “怎么,萧三公子倒是有时间来解释解释了?” 萧玉卿笑了笑,毫不尴尬地坐在辛月明对面,自己为自己倒了杯茶,慢悠悠解释道,“我这不是来了吗?无念公子生什么气啊。” “我生气?”辛月明冷笑一声,一把夺过萧玉卿手里的杯子,“萧三公子该知道小寒根本拦不住夜蝶仙吧。那又为何当着众人的面逼迫他出手?” “我当然是有绝对的准备。”萧玉卿见杯子被辛月明夺走,也不伸手去抢,毕竟他很清楚夺不回来,干脆又拿起一个杯子倒了杯新茶,“夜蝶仙当时是为了霓裳夫人才现身,又不愿率先脱身离去,自然是不会与江公子真动手,而且,你可能没有发现,夜蝶仙的视线一直有意无意落在你的身上。” 辛月明怔了下,这点他倒是没有发觉。 “我看得出来,他对你很是忌惮,所以我想着,你必定会因为担心江公子而亲自出手,根本不用担心江公子的安危。” “你。” 面对萧玉卿那欠揍的脸,辛月明面色忽青忽白,唰的一声展开扇子扇了起来,想给自己降降温,免得真控制不住朝萧玉卿出手。可惜没成想,扇子刚展开便烂的不成样。他这才想起来,之前这扇子弄湿后又经受住了一次夜蝶针,还好骨架是由象牙所制,没有大碍。 “那。” 辛月明刚要开口,面色却一顿,与萧玉卿对视一眼,声调平静无波地换了个话题,“夜蝶仙这次也不知道会往哪去,你派人跟紧了吗?” 隔壁的屋子内,江水寒突然想起以前在书上曾经看到,用碗倒扣在墙壁上可以听见隔壁的声响,他干脆拿起桌上的茶碗试了试,没想到,居然真的可以听见隔壁的谈话声,而江芊芊也有样学样,拿起一个茶碗倒扣在墙上偷听。 “派了人。”萧玉卿抿了口茶,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跟紧。不过你也知道,夜蝶仙可是伪装的大家,尽力一试吧。” 他这么说着,辛月明握着桌上的纸扇起身,脚下像踩了块滑板,轻松来到窗前,朝右侧木兮的窗户里扔了进去,又迅速回到原位。 “陈庄匪中毒身亡,你说是霓裳夫人亲自动手,还是夜蝶仙故意而为?” “霓裳夫人亲自动手。”萧玉卿笑道,“合欢宗四位护法皆极为自傲,不可能会用对方的毒。” 只听左侧房门一声响,辛月明朝萧玉卿一挑眉,起身道,“走吧,看看是哪家的蚊子。” 萧玉卿的眼珠转了一圈,微笑里大有深意,他慢慢跟在辛月明身后,在脑海里猜测呆会辛月明的反应会是如何。他可不像辛月明那么松懈,一进门就将客栈大堂里扫了一圈,江芊芊与江水寒的模样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怎么是你们?” 门外传来木兮诧异的声音,辛月明则一声不吭。 萧玉卿握着茶碗,斜靠在门口,朝左侧看去,江水寒与辛月明隔着木兮遥遥对视。江水寒眸子里的神色复杂,而辛月明则平静的有些吓人。气氛渐渐尴尬起来,不过江芊芊可不是会被小小的尴尬所吓倒的人,她欢快地直接扑向辛月明。 “小师兄!” 辛月明毫无防备,就见江芊芊像暗器一般直接砸向他的怀里,下意识便回抱住了江芊芊,声音里略带无奈,嫌弃道,“好重啊。”说是这么说,但他手上的力道却没有松。 “你居然敢嫌弃我重!”江芊芊抬起头,气愤地控诉着,“还不是你这么多年都不回来,每次烧了红烧肉都是我吃,害得我都胖成这样!” 这么毫无道理又理直气壮的责备,也只有江芊芊能说得出口。江水寒眸子暗了暗,站在门边依旧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木兮转身看向满脸兴奋与激动的江芊芊,又看向脸上满是宠溺的辛月明,眼底不知闪过什么,干脆沉默不语地转身回房。 “好啦好啦。”萧玉卿歪头看着重逢后的师兄妹两人,微微笑道,“难道还要在这走廊说话吗?进来吧。” 他这话说得仿佛他是这屋子的主人一般,听得江芊芊心里十分生气,转头瞪了眼萧玉卿。萧玉卿不太明白为何乐成傻子的江芊芊会转头瞪他,只好耸了耸肩,自己回房。 见木兮与萧玉卿两人都不知为何自动回避,辛月明在心底叹了口气,松开手,朝后退了一步,“进屋吧。” 他刚准备进屋,却见一旁站在屋门没有动一步的江水寒咬唇沉默不语,刚刚被江芊芊弄得心里坚硬的地方变得柔软起来。辛月明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伸出手想摸已经比他高半头的江水寒的脑袋,不过终于及时停住,改为拍了拍江水寒的肩膀。 “小师弟,见我回来,怎么不高兴啊?”辛月明仿佛有些受伤,皱眉道,“师兄我可是一直都很想念你们啊。” 完了,刚说完这句话,辛月明心里有些尴尬。他怎么没发现,自己一旦放松警惕,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现在江水寒都多大人了,他还用这种哄小孩的方法,万一江水寒不理他怎么办? 正当辛月明纠结的时候,江水寒的眸子一瞬间却变得柔软起来,眼角眉梢都染上了笑意,“我也很想你。” “恩。” 辛月明对上江水寒那柔软的眼神,顿时就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眼圈有种酸涩的感觉,他慌忙转过身,挡住自己脸上慌乱的表情,努力镇定道,“进屋再说吧。” 他明明想装作不认识他们,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对上江水寒的目光,江芊芊扑过来的那一瞬间,他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原来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他会这么思念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有点卡,关于情感部分,,,但是会努力写好的 第32章 隔壁 窗户大开,木兮已经将扇子扔了回来,她并不在屋内,估计是呆在自己房里。辛月明握着扇子叹了口气,让江水寒与江芊芊先坐,探身窜出窗子,直接进入木兮的房间。萧玉卿也没有料到辛月明居然会亲自去哄生闷气的小公主,面对江芊芊与江水寒只好坐在一旁装空气。 江芊芊意外地看着辛月明的背影消失在窗边,又看向一边正襟危坐的江水寒,张了张嘴,最终碍于萧玉卿坐在一旁而没有开口。萧玉卿低头看着手里的扇子,余光却早已将江水寒与江芊芊的面色扫了个遍,想起自家的兄姐,他内心略显苦涩,辛月明啊辛月明,你果然要比我幸福得多。 辛月明并没有萧玉卿想得那么多,他只是担心木兮,跃进屋内,木兮坐在桌边盯着烛火正发呆,他不由松了口气。 木兮见他进来,明显一愣,问道,“你不陪你师弟师妹说话吗?” 辛月明笑道,“你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木兮转过脑袋,低声道,“毕竟你们许久才重逢,我呆在那不太合适。” “又没什么隐私,萧玉卿都在,你避什么?” “过来。”辛月明伸手去拉木兮,只当她是害羞,安慰道,“芊芊和小寒都是好相与的人,你担心什么?” “我不是。” 木兮的声音掩在夜风之中,一吹即散。她垂眸看着辛月明拉她的手,再抬眼看向辛月明欣喜的背影,将剩下的话咽入肚子里。她只是不想面对这种环境而已,这种久别重逢,让她难以忍受。 “芊芊,她叫木兮,当年把我从谷底救起的人,便是她。” 江芊芊听着辛月明的话心惊胆战,生怕他突然冒出一句,我很喜欢她之类的话。还好辛月明介绍完便不再多说什么,转而将话题引到他们身上。 “对不起,这几年一直没有回去,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江芊芊摇摇头,“只要小师兄你没事就好。” 江水寒刚要开口,眼尖地萧玉卿微微咳嗽几声,看向江水寒道,“对了,在下还要为今日之事向江公子道歉。” 江水寒点了点头,终究没有开口。江芊芊本来就看萧玉卿不顺眼,此刻更加不顺眼,哼了一声,转过视线不愿看他。 萧玉卿微微一笑,只当没有看见,朝辛月明道,“既然如此,那便下次再约。” 辛月明想着合欢宗与森罗万象的事也不好在江水寒与江芊芊面前说,便点头道,“行,这段时间我们用书信联系。” “告退。” 萧玉卿朝江水寒与江芊芊拱手示意,起身后朝木兮的方向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 “小师兄,你怎么跟那个家伙搞在一起?”江芊芊凑过来皱眉道,“他可不是好相与的人。” “有点事情,需要借助他们萧家帮忙。”辛月明笑道,“不用担心,等事情一了结,我自会远离他。” “那你还回来吗?” 摇曳的烛火下,江水寒猛然抬眸看向辛月明,平静的眼底隐隐露出些期许,让辛月明措手不及。他从一进门就没有真正将视线移到江水寒身上,他自己都搞不清楚,到底是为何让他没有底气对上江水寒的视线。 “我。”辛月明随意笑了笑,刚想摸扇子才第二次忆起这玩意早已烂得不成形,他暗自想着一定要让人帮忙补好,“等事情一完,我自然回来。” 惨淡的烛火之下,辛月明的半块面具闪烁着冰冷的光芒,江芊芊一时恍惚,突然发觉自己与小师兄的距离变得好远。她还没有想明白,身边江水寒的眸色骤然间黯淡不少,垂在膝上的手掌缓缓握起,爆出青筋。 半晌,江水寒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悲乐,“你为什么不把面具取下来?” 辛月明一愣,才笑着将面具取下来,无奈道,“没办法,戴习惯了,有时还容易忘了这玩意还戴在脸上。” 见他很是随意地将面具取下,江水寒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小师兄。” “恩?”辛月明歪头看向露出迷茫的江芊芊,忍不住摸摸她的脑袋道,“怎么了?” 这语气温柔又熟悉,还好。江芊芊低头掩住眼底的失落,还好,他还是那个当初的小师兄。 “小师兄。” 江芊芊又抬头叫了一声,弄得辛月明疑惑地点头,“恩,我在呢。” “小师兄!” “恩。”辛月明也不嫌她烦,认真的点头道,“我在。” “小师兄。” “我在。” 江芊芊忍住眼眶里的酸涩,抬头看向辛月明道,“小师兄,今天这么好的日子,大家喝酒庆祝一下吧!” 辛月明愣了下,下意识看向江水寒,眼里带着疑问与好奇。以前的江水寒最最讨厌他赌博,其二讨厌他喝酒,不知道现在,江水寒是如何想的。见辛月明看过来,江水寒一怔,似是沉吟了一番,他朝辛月明点头。 辛月明再看向身旁一直作木头人状的木兮,刚想开口询问,木兮径自站起身,朝楼下走去。看来这位直接用行动来昭告了她的选择,辛月明抿唇看向兴奋不已的江芊芊,还有脸色平静的根本看不出任何波动的江水寒,心底暗叹一声。 罢了,今日便陪他们好好喝一次吧。 真是看不出来,江芊芊的酒量绝不能小觑。辛月明见她坐在那喝了几壶,脸色都没有丝毫变化,连眼神都没有涣散,刚刚在心底称赞一番。却没想到这个想法刚刚闪过脑海,就听见砰地一声,江芊芊直接将脑袋嗑在了酒桌上,嘴里还喃喃着什么。 幸好木兮反应及时,虽然她也喝了几杯,脸蛋染上了两圈红晕,却没有彻底失去意识,她伸手拦住江芊芊的身子,避免了江芊芊差点磕到桌角的惨剧。辛月明叹了一声,转而看向一直一声不吭的江水寒,这一看不要紧,将辛月明吓了一跳。 他本以为江水寒至少要比江芊芊酒量要好,指望他喝个一壶酒也该够了。与江水寒敬了几杯酒他便没管,将注意力放在了第一次喝酒的江芊芊身上。没想到江水寒不过喝了几杯,便直接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小师弟?小师弟?” 辛月明伸手拍了拍江水寒的脸,发现没有一点效果,江水寒睡得死沉,恐怕地震天裂都吵不醒。 木兮见过无为宗的人喝酒,但大多是酒量超群,却没见过酒量这么差的人,不由揽着江芊芊的腰,朝辛月明问道,“怎么办?” 辛月明推开桌子站起身,干脆做了几个伸展运动,在木兮疑惑的视线里捞起浑身软绵绵的江水寒,无奈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把他们送回各自的房间里啊。” “你知道他们要了哪间房?” 辛月明一顿,道,“反正小二该知道。” “可是我刚刚要了酒便问过小二,他们俩只要了一间房,就在你隔壁。” 木兮冷淡的声音仿佛一盆冷水浇在辛月明头顶,让他瞬间清醒过来。江水寒与江芊芊分明是追踪他而来,此时却纷纷醉得不省人事,对他毫无防备。 辛月明低头看向紧闭双眸昏迷不醒的江水寒,顿时有种无力窜上了他的四肢百骸,弄得他一时间挺不起腰来。听到江芊芊说要喝酒,他很开心,但这开心不过是终于有了能够逃脱的机会和理由。 江水寒恬淡的睡颜靠在他的胸口处,向来一丝不苟的头发微微有些蓬乱,不知梦到了什么,他轻蹙眉头,伸手抓着辛月明的衣领,紧紧握住。手里的触觉似是让他确信了某些事实,眉间的纹路松了开来,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他们,都是故意的。 故意给他逃离的机会,故意给他选择的机会。 “怎么样?”木兮平淡的声音响起,“还走吗?” 辛月明深吸一口气,将江水寒扶起,苦涩地笑了笑,道,“我还走得掉吗?” 木兮并不奇怪他的反应,淡淡道,“那我今晚睡那间多余的,你自己和江水寒挤一间吧。” “哦。”辛月明知道她不喜与人睡在一张床上,并不奇怪。只是见她直接背起江芊芊朝楼上走去,不由问道,“要不然我帮你?” “不用。”木兮回头看了眼辛月明,道,“你先将江水寒安顿好吧。” 辛月明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向紧扒着他衣襟不放手的江水寒,刚提起的一口气差点溃散。江水寒简直如同一只八爪鱼,牢牢地扒在他的身上,害得他连一步也动弹不得。 “小寒。”辛月明声音柔软地仿佛在哄小孩,“你手松一松,我带你去屋里休息。” “不松。”江水寒的脑袋埋在辛月明胸口,声音有些朦胧,稍微低一些辛月明便听不清楚,只能大概听见些,“松了你就走了。” 辛月明心里一软,拍了拍江水寒的肩膀,真的如同哄小孩般骗道,“不会,咱们先回房,你现在这样,我可走不动,要是在大堂里呆一晚上,恐怕会感冒。” 江水寒小时候掉进冰河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也留下了不能受冻的后遗症,只要天气稍微冷一些,衣服少穿了两件,他便会感冒发烧。习武后身子骨倒是比以前好很多,却还是经不住冻。辛月明是真担心,在这大堂里呆一晚上江水寒会生病。 幸好江水寒醉了依旧是那个乖孩子,并不任性妄为,听了辛月明的解释后,便自动松了手脚,让他扶着自己上楼进屋休息。 木兮不喜欢睡别人睡的床,辛月明只当她送过江芊芊便会回自己屋睡觉,干脆将江水寒扶进自己屋里。走之前窗户没有关上,阴凉的夜风不停吹进屋里,烛火早已被熄灭。辛月明趁黑将江水寒放在床上,走到窗前将窗户掩上,这才重新将蜡烛点燃。 “小师兄?” 床上传来江水寒微弱的□□声,他捏着眉间,看来是酒劲上了头,睡不着了。辛月明从柜子里找出个盘子,放在枕边充当痰盂,扶起江水寒想让他吐出来。 “小师兄?” 辛月明刚伸手扶住江水寒的肩膀,江水寒却倏地睁开双眸,盯着辛月明一动不动。江水寒眸子亮的惊人,刹那间辛月明还以为他清醒了过来。却没想到他一把推开自己,朝地上吐去。 一阵呕吐声后,辛月明扶额看向地面的惨状,鼻尖萦绕着奇怪的味道,顿时有种夺路而逃的冲动。他悄悄将这心思按下,认命地出门找小二要来打扫的工具,与小二一起将地面打扫干净。 这么晚了,还麻烦小二帮忙一起打扫,辛月明实在过意不去。两人站在门口说了半天,又偷偷塞给小二一点银钱,辛月明这才关上门,在桌边坐下。 “小师兄。” 床上江水寒皱眉翻来覆去的滚动,嘴里却一直叫着他,仿佛喊了他的名字便能好受一些。辛月明喝了口茶,又翻出个新杯子倒了半杯,朝床边走去。他本想让江水寒润润嗓子,还没说些什么,便见江水寒睁开双眸,愣愣地盯着自己。 辛月明一惊,以为他还想吐,差点将手里的茶扔了出去。可仔细一看,江水寒的双眸像是笼上了层纱,朦朦胧胧。他猛地起身,可四肢都不听脑子使唤,颤颤巍巍倒向辛月明身上,挣扎半天也起不来身。 “别急。”辛月明忍不住劝道,“我扶你。” 江水寒本是趴在他身上,挣扎半天终于翻了过来,整个身子仿若没有骨头般躺在他腿上。一双如玉的眸子水光潋滟,在烛光下越加吸引人的目光,黝黑的瞳仁仿佛无尽的深渊,让人不由自主落入其中无法自拔。 辛月明半坐在床沿,难以稳住身形,他小心错开江水寒的视线,扶起江水寒靠着床头。他的动作谨慎仔细,生怕江水寒一时头晕又撞到哪里。 “小师兄。”这酒劲不小,脑袋又是一阵眩晕,江水寒瞬间失了神,双手微微用劲,低声道,“小师兄,是你吗?” 辛月明被他一双手抓住衣领,实在挣脱不开,不得不低头道,“是我。” 他有些郁闷,能这么任劳任怨地照顾你,不是他是谁?江芊芊碰上木兮,恐怕只有被随便丢在床上的份。 辛月明终于察觉到手里的茶水,轻轻送到江水寒唇边,低声哄道,“小寒,喝点水,这样就能舒服点。” 江水寒勉强睁开眼,侧头就着辛月明的手抿了口茶水,干燥的唇终于舒服了些。 辛月明见他几口就将茶水喝完,便拍拍江水寒的肩膀,“松手,我再给你倒杯水喝几口。” 他只是想让江水寒舒服些,没想到却犯了大忌。朦胧间江水寒只听见前面两个字,松手。 朝思暮想九年的人就在面前,江水寒怎么可能松手?若是放在往常清醒的时候,江水寒可能会顾忌着辛月明自己的想法,真的松手也说不定。但此时,他的脑袋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只能直线思考。 辛月明这句话就像一颗炸弹一般在他脑中炸响,他顾不得疼到快要爆炸的脑袋,双手用力,将辛月明拉至自己胸前,直接翻身骑在辛月明身上,睁开的双眸里各种情绪翻滚汹涌。 “我不放。” 辛月明顿时哭笑不得,江水寒的重量不轻,再加上又不是往常清醒的时候,压得他根本起不来身,连忙道,“小师弟,别玩了,睡觉。” “不。”江水寒十分固执地摇头,“我闭眼你就不见了。”他也顾不上涨得难受的脑袋,就这么死死盯着辛月明。 等江水寒琉璃般的深邃眼眸慢慢扫过辛月明的脸,辛月明才意识到一个重要的问题。 他们俩,好像离得太近了。不过这个念头只是刚闪过脑中,辛月明便僵在了原地。 柔软的触感停留在他唇边,仿佛一道电流通过,彻底将他脑中一切思绪炸成了烟花,什么都没了。 第33章 醉酒 突然他就这样凑了过来,眼前一暗,辛月明脑袋里只剩下一片空白,待江水寒的脑袋移开,他独独记得唇上一阵柔软的触感,还有点酒精的苦味。江水寒只是轻触了一下,很快便分开,却让辛月明浑身上下备受煎熬,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更让他崩溃的是,江水寒趴在他身上嘟囔道,“果然这样才舒服。” “小师兄。” 江水寒嘴里又呢喃着,像只毛茸茸的大型宠物蹭了蹭辛月明的胸口,才安稳地不再动弹。所以他是把他当成人肉垫子了吗?辛月明的五感终于回到自己身上,看着眼前闭眸沉睡的江水寒,一时不知该拿他如何是好。 不过真正该羞愧的该是江水寒吧。 辛月明突然反应过来,他可是受害者,这么说来。辛月明唇角露出一抹笑意,这样没事的时候还可以拿这个来逗逗江水寒。只是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将江水寒推开,不然这么一个大活人趴在他胸口整夜,恐怕他还没来得及逗江水寒,就要英年早逝。 辛月明不敢直接推开江水寒,避免动静太大惹得江水寒又做出什么来,只好提气凝神,微微起身将江水寒往一旁推了推。可惜江水寒的手抓得太紧,即使从辛月明身上滑落,依旧与他贴得极近。不过江水寒终于落在身侧不再压迫他的呼吸,辛月明忍不住松了口气。 见江水寒没有反应,辛月明小心翼翼伸手准备将江水寒的手指掰开,他可不能陪着江水寒躺在床上一夜。萧玉卿那边要等他答复,他也有些事情要问萧玉卿。这么想着,辛月明的视线落在江水寒的脸上,一时间却移不开了。 可能是酒劲上头还难受着,江水寒轻蹙眉头,侧躺在他身边。白玉无瑕的脸庞在烛火的映照下越发莹润,在辛月明眼里,他仿佛变了些,又仿佛一点都没有变。他的眉眼变得温润,相比年少时的稚气单纯,多了分沉静的味道。 哪怕江水寒闭上双眸,看不见那琉璃般清澈的眸子,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辛月明也明白,江水寒待他会一如从前,没有丝毫因他加入无为宗而改变。但就是这样,让辛月明更加愧疚,面对江水寒感到惶惶不安,不敢对上江水寒清澈的视线。 辛月明回过神,还是决定离开。刚动了江水寒一根食指,没想到这样就能将他惊醒,江水寒皱眉,直接将腿搭在辛月明的膝盖上,嘟囔了句,“别想跑。” 江水寒原本就将他堵在了里间,眼下又将他的双腿压住,辛月明根本动弹不得,哭笑不得。不过转念想想,要是一早江水寒酒醒,发现了这状况,指不定要羞愧个几天。萧玉卿要等,便让他等吧。 隔壁木兮的屋内并没有辛月明想象中淡然平静。江芊芊被木兮随手扔到床上,整个人都难受的不行,头晕,又涨,浑身乏力根本站不起来。她试着直起身好多次,每次都以失败告终。 “别吵。” 江芊芊使劲睁开沉重的眼皮,这才发现木兮躺在她的身边。 “你怎么在这?”江芊芊大着舌头推搡身边的木兮,“这是我的床,你到隔壁去睡。” 还从未有人这么个态度对木兮说话,木兮皱眉道,“闭嘴。” 她原本想着将江芊芊放在床上便去另一间屋里睡觉,可没想到自己酒量也不高,将江芊芊扔在床上后就没了力气。再也顾不上嫌弃,她干脆躺在江芊芊身边睡了过去。但好景不长,江芊芊睡了会便开始闹腾起来,她根本无法闭眼。 江芊芊本来就对她有意见,想也不想便回嘴道,“你才吵呢!你不让我吵,我偏要吵死你!” 木兮伸出手指搭在眉骨处,冷声道,“你烦不烦?”说着,她翻过身背对江芊芊小声道,“也不知道那家伙怎么忍得了你。” 虽然没指明是谁,但江芊芊就直觉是辛月明,心底对木兮的不满简直瞬间上升到顶峰。 “怎么样!嫉妒啊!”江芊芊爬起身,可惜在酒精的作用下,她根本分不清方向,也提不起力气,支撑的胳膊歪了歪,整个人都撞到了木兮的身上。就这样,她还不愿示弱,大声嚷嚷道,“我就是这样,可小师兄就是愿意忍受我!” 木兮的心里仿佛一团火在烧,想到辛月明对江芊芊无穷无尽的包容,满腹的委屈都冲到了脑袋里。但她一向不是江芊芊这种有委屈就一定要说出口的性子,可能潜意识里,江芊芊有人可以忍受,所以才能如此嚣张;她并不可能有人愿意包容她的任性,便习惯将委屈全部咽进肚里。 不过习惯将委屈往肚里咽,并不代表她此刻能够忍受江芊芊。她反手推开江芊芊,想起床离开这里,不愿再与江芊芊呆在一个屋子里。可江芊芊却误以为木兮想与她动手,想也不想便抓住木兮不让她走。两人抓在一起,又在床上翻滚着,一头长发都乱成一团,如墨般泼在床铺上。 也不知道怎么地,两人并没有注意到床的大小不足以支持两人这么大动静的大闹。木兮为了躲开江芊芊的手,特意朝后退了点,没想到这么一退,却直接踏空失去平衡,她控制不住身形,朝后仰去。 木兮松了手,可江芊芊却没有松开,她也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木兮带到了床底。砰地一声重响,江芊芊一点事也没有,可木兮垫在江芊芊身下疼地逼出了泪花。掉下床的那一刹那,她下意识想起辛月明对江芊芊的维护,所以有意护住了她。 但此刻并不是该担忧有事无事的时候,木兮浑身像散了架一样,可她却顾不上背部的剧痛,瞪大眼睛盯着江芊芊僵住了身子。而江芊芊也在这一瞬间清醒了过来,趴在木兮身上愣愣地与她大眼瞪小眼。 坠落的过程中江芊芊没有反应,可落在地面时唇齿间的重重相碰却让她无法忽视。她从楼上掉下来过,从树上掉下来过,被江水寒接住过,被辛月明接住过,却从未经历过这这种情况。 木兮眼底的水光越来越明显,一时间江芊芊看愣了,她的眼眸比起江水寒毫不逊色,如果说江水寒的眸子像是一块温润的明玉,那么木兮的眸子就更像是玲珑剔透的水晶,能从她的眼里清楚看见自己的倒影。 江芊芊身上没有任何损伤,自然愣在那里也没什么动静。可木兮却再也忍受不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她伸手狠狠将江芊芊推开,甩掉脑袋里混沌的念头,站起身朝门外冲去。木兮晃了回神,这才反应过来,心底升起些许愧疚。 木兮一掌拍开房门,出门便撞到听见动静前来查看情况的辛月明身上。 “你怎么了?” 辛月明还是第一次看见木兮脸上露出如此脆弱的神色,看来是暂且问不出缘由的,只好看向她身后,刚刚从地上爬起身又一脸不知所措的江芊芊。 “芊芊,你说,到底出什么事了?” 辛月明干脆抱住木兮,扶着她的肩膀,察觉到她气息不稳,身子又不停地颤抖,看向江芊芊的视线变得凛然。 “这。” 江芊芊双手握在一起,纠结着看向辛月明,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她总不能说,是她刚刚耍酒疯,然后还骑在人家身上强吻人家吧。虽说,这强吻,也是有点原因的。 见江芊芊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辛月明心头一沉,能让江芊芊这丫头感到愧疚,那么木兮受到的委屈肯定不浅。 他叹了口气,拍拍木兮的肩膀,“没事了。” 木兮扑到辛月明怀里,本来还没觉着什么。可是听着辛月明温柔却又不失严肃的声音后,她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委屈,哇的一声将所有的委屈全部哭了出来。 这下辛月明抱着她更是手忙脚乱,他何时见过木兮哭鼻子?她一向在人前都是镇定平静的模样,连受伤时都不愿露出脆弱的模样,此刻却哭得稀里哗啦,简直像个被欺负却又无处诉冤的小孩。 他忍不住瞪了眼江芊芊,你看你,到底在搞什么? 江芊芊是委屈也委屈不得,毕竟是她弄出的事端,自己耍的酒疯,后果哭着也要承担。但说白了她也不明白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她只好低头看自己的鞋尖,一句话也不说。 隔壁听到吵闹的江水寒推开房门,看清眼前情形后愣在原地,“什么情况?” 此时看见江水寒,辛月明耳朵一红,忽然就想起之前他躺在床上闭眸的画面,要不是听到隔壁的动静他松了手,让自己有机会起身,不然只能陪他睡到醒。辛月明连忙低头看向怀里的木兮,但他没有想到,这一举动让江水寒误解,面色微沉。 “到底怎么回事?”江水寒稳住心弦,看向默不作声的江芊芊,“刚刚动静搞得这么大,楼下都能听见。” 木兮哭累了,已经在辛月明怀里睡了过去。辛月明小心将其抱回房里,反手关上房门,坐在江水寒身边,一起询问江芊芊事情的缘由。 持续低压的气氛中,江芊芊缩着脖颈一句话也不说。这么折腾了半天,窗外已大半变亮,辛月明侧过脸,看清了江水寒眉间的纹路,很想伸手帮他揉开,但最终忍住了双手,规规矩矩坐在一旁。 “好了。”江水寒叹了口气,用指关节按住太阳穴,待精神稍微好些,他看向江芊芊,问道,“好端端的你怎么把人家弄哭了?” 辛月明补充道,“木兮可从来没哭过。” 面对两人这么一唱一和,江芊芊低头踌躇道,“我也不清楚啊。”她晃了晃混乱的脑袋,疑惑道,“难道说,那是她的初吻?” 辛月明正端起茶碗,听了她的话差点一口茶喷出来,目瞪口呆道,“你说什么?” 江水寒也差点被她这后半句话吓得没喘过来气,“什么意思?” “我这是喝醉了酒脑袋昏了头。”江芊芊老神在在地解释,还一本正经道,“我只是控制不住自己而已。” 见江芊芊这么淡定,辛月明哭笑不得,还说是木兮的初吻,这丫头,自己有经验吗就这么说人家。 “什么喝醉酒。”辛月明道,“你做错事就是做错事,不能随便一句喝醉酒就过去。” “没错。”江水寒很是赞同辛月明的观点。 “那我亲了她又能怎么样,负责吗?”江芊芊干脆耍起无赖,只是被江水寒与辛月明齐齐瞪了一眼,无法嚣张,可心底又有点委屈,只好嘟囔道,“我又不是男的,没什么大不了吧。” “可是你亲她的时候想过她愿不愿意吗?你这是强迫。”辛月明道,“做错事,就要道歉。” “等等。”江水寒终于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芊芊,你为什么要亲她?” 江芊芊脑袋还是浑得,歪着头想道,“好像,好像是因为我们打起来了。” “打起来?”辛月明开始冒汗,“你不会把木兮给打了吧。” “哪有。”江芊芊对辛月明不站在自己这边很是气愤,“我根本打不过她!” 辛月明想想也是,江芊芊要是能打得过木兮,那他就是天下第一了。 “那你怎么就亲上了?” “我。”江芊芊不好意思地挠挠额角,道,“我把她推到地上,然后就不小心。” 辛月明总算松了口气,还好,江芊芊不是故意就好。身边江水寒忽然站起身,朝外走去。 辛月明连忙叫住他,问道,“小寒,你做什么去?” “帮芊芊买解酒药。”他回身无奈地看了眼脑袋重的都快趴到地上的江芊芊,“不然怎么跟木姑娘道歉?” “这个时候太早,药房还没开。”辛月明将他拉回原位,轻轻将他按在椅子上,笑道,“你的酒劲也没有过去,先休息会吧。再过会,我下去帮你们买。” 辛月明的手刚要从江水寒肩膀上离开,却被江水寒反手握住,“你不会走吧。”他低垂着睫毛,声音轻得不能再轻,“会不会?” 即便江水寒没有抬头,辛月明也能想象到他脸上露出的担忧和失落,胸口凭空蒙上一层愧疚,“我不走。” 见江水寒没有什么反应,辛月明手上用了些劲,郑重地回应他道,“我不走。” 夜蝶仙与霓裳夫人不过是饵,暂时还钓不上来什么大鱼,这段时间,还是留下来先陪陪他们吧。 江水寒不敢抬头去看辛月明的脸色,他说完就后悔了。在他看来要求辛月明不离开实在强人所难,没想到辛月明回应了他,还答应他不走。他一时间愣在原地,一个巨大的假设在他心底腾空而起,可是不确定性让他左右摇摆,在兴奋与失落间来回交替。 也许在辛月明心里,青山的一切对他来说还很重要,所以他愿意为了这种重要停下脚步;或者说,这段期间他本来就有时间与空闲,所以他才答应留下,并不是因为其他缘由。 毕竟,辛月明没有答应过芊芊要立刻回青山,而是说事情办完才回。 江水寒心底的天平渐渐朝失落的方向倾斜,对辛月明来说,恐怕要办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报仇。 这几年逍遥派也在查这件事,结果发现莫问宗被人当了靶子,合欢宗与一股暗中的势力合作,灭辛家满门就是为了森罗万象。想起这两年合欢宗的各种消息,原来辛月明从未放弃过找合欢宗复仇。 他这几年断断续续闭关,空闲的时候便随大师兄下山,四处打探辛家与森罗万象的消息。无为宗的势力范围不小,消息也更为灵通,辛月明稍微有些心,不可能不知道青山上下的近况。他知道他们有多悲伤,却从不回来,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江水寒半天没有说话,辛月明敏锐地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放在他肩上的手突然就失了底气。辛月明知道,这几年关于青山的一切变化他都知道,只是他不敢回去。他现在是无为宗的人,借用的是无为宗的力量。 哪怕无为宗隐世多年,在所有人眼中,都属于邪魔歪道。逍遥派虽然从未表明过立场,可基本上是归为名门正道的存在,他很清楚师父不会在乎这些,大师兄也不会在乎这些,但他在乎。他不想为逍遥派蒙上不光彩的一面,也不想逍遥派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局面。 在辛家的时候,他就做不到什么为家族添光的事,到现在也不能光明正大为辛家复仇,他不想再这样窝窝囊囊牵扯到逍遥派,牵扯到江水寒他们。 “相信我,我会回去的。”辛月明低声道,“这么多年,我很想你们。” 江水寒身子一颤,良久才点点头,只要是他说的,他便愿意相信。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在纠结要不要把木兮和江芊芊凑一对,,,下周更新时间估计会更加乱七八糟了,终于找到工作,但是上司很严厉,做不好不认真恐怕就要被pass喽。这三天会努力写很多然后经常更新的 第34章 酒解 江水寒的酒劲其实没有完全过去,他坐了会,便忍受不住趴在桌上昏睡过去。辛月明叹了口气,从床上拿了薄被子为他盖上,又抱起差点歪倒在地上的江芊芊,轻轻放在床上。见两人陷入沉睡,辛月明悄悄走出房门外,准备去隔壁看望木兮。 他刚刚关上房门,床上的江芊芊便睁开双眸,认真倾听着隔壁的脚步声,确定辛月明是去看望木兮而不是离开,她才闭上眼,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木门被推开后吱呀一声响,倒在床上原本迷迷糊糊的木兮猛地坐直身子,泛红的眼圈盯着辛月明辨别了半天,才收起警惕,重新躺在床上。 “怎么样?头还疼吗?”辛月明坐在床沿伸手摸了下木兮的额头,确认她并没有发烧,轻声道,“我已经说了芊芊,她自己也知道错了,别生气了,睡吧。” “其实不能完全怪她。”木兮带着厚重的鼻音,缓缓道,“我只是,一时控制不住而已。” 辛月明拍拍她的肩膀,认真思索了番,才道,“木兮,不要总是这样勉强自己,虽然我不知道在你看来我算不算朋友,但是如果你心里有什么难受的事情,可以跟我说,我保证会守口如瓶。” “不用。”木兮爬起身借着辛月明的袖子擤了个鼻涕,随意道,“管好你那宝贝师妹就好。” 看着重新找了个位置躺倒睡觉的木兮,辛月明举着袖子哭笑不得,“我出去买醒酒药,你睡会吧。” 他叹了口气,站起身将外袍脱掉准备回房换件衣服,刚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我比不上宋庭川可以将整个无为宗扛在肩上,至少,可以将肩膀借你靠一靠。” 江水寒与江芊芊都睡在自己房间里,辛月明要换衣服少不得轻手轻脚,可即便这样,也将江芊芊吵醒。 她揉了揉眼睛,疑惑道,“小师兄,你换什么衣服?” 辛月明看了眼熟睡的江水寒,轻声道,“衣服脏了,换一件。” 江芊芊却想岔了,连忙道,“小师兄,你不会是想跑吧!” 辛月明无奈扶额,“不是,我真的只是换件衣服而已。” “我不信。”江芊芊趴在桌前瞪着辛月明,“你刚刚和那个家伙说了什么?” 辛月明换好衣服,坐在江芊芊对面认真道,“芊芊,你怎么对木兮的脾气这么大?”其实江芊芊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但辛月明明显察觉到她对木兮的敌意。 江芊芊的眼球转了几圈,抿唇想了想,才谨慎问道,“小师兄,你和木兮,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什么关系?”辛月明纠结了半晌,“大概就是战友?同病相怜?” 江芊芊急道,“那你喜欢她吗?” 辛月明被她逗笑了,摇头道,“芊芊,你不会以为,我是因为喜欢她,才呆在无为宗不回青山的吧。” 他看江芊芊低头不语,立刻明白这丫头是误会了。 “她对我来说,就和你一样。”辛月明笑道,“有点像妹妹。” 听到这,江芊芊瞥了眼江水寒,又问道,“那是我重要还是她重要?” “一样重要。” 江芊芊脸上露出失落的表情,叹道,“恐怕我还没她重要吧。” “你想多了。”辛月明道,“芊芊,我希望你可以与她和平相处。” “我才不要。”江芊芊抬眼看着天花板,哼道,“凭什么啊。” “就凭,她没有你幸运。” 江芊芊愣了下,疑惑道,“没有我,幸运?” 辛月明点点头,将木兮告知自己的故事转述给江芊芊听。江芊芊扶着自己还没有完全清醒的脑袋,一时有些摸不清方向。 “所以,她母亲死了?”江芊芊小心问道。 “恩。”辛月明答道,“她这几年只有逢年过节才会回家看看祖父,我不太清楚她具体的身份,大概算是皇亲国戚。虽然总是有人叫她公主,但跟你比起来,她连任性的机会都没有。” 原来是这样。听了辛月明的话,江芊芊心底原本对木兮的嫉妒与怨念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顿时内疚起来,昨晚她确实太过任性了些,趁着酒性朝木兮耍赖不说,人家摔在地上还做了她的肉垫,真应该道歉才对。 辛月明打了个呵欠,站起身道,“我出门买解酒药去,你要是睡不着,就下楼吃点早饭,让小寒和木兮好好休息吧。” “我还没有那么不懂事。”这话说得江芊芊自己都没底气,她望着辛月明的背影,提高了些音量,“早去早回。” “哎。”辛月明头也不回,伸手摆了摆,示意他记住了。 折腾一晚上,天边已经微微发白,辛月明下楼时小二才打开大门,地上的水刚洒过一遍,在这微凉的清晨里慢慢蒸发。小二正摆放着桌椅,见辛月明走过来不由招呼了声。 “客官,昨晚睡得如何?” 想起昨晚闹了一夜,辛月明脸不红心不跳地答道,“不错。” “早饭需要准备吗?” “哦,送到楼上就好。”辛月明问道,“不知道这附近有没有药铺,我去买点醒酒的药。” 这家客栈生意兴隆,一早便又有客人前来投宿,小二简单为辛月明指了药铺的方向,便转身招呼着新进来的客人。辛月明刚要出门,却被坐在一旁吃早饭的几人话语所吸引。他朝外迈出的脚步自然而然地转向一旁的位置,小二见他调转方向有些奇怪,但秉着少问多做的原则,为辛月明奉上一壶茶,便转身做自己的事去了。 “陈庄匪一死,陈家可就彻底被陈庄甫所控制。”其中一人道,“这下陈庄甫可是走了狗屎运啊。不用再担心身侧有个陈庄匪,整日与他争权了。” “陈庄匪不是还有个儿子,叫陈传礼吗?” “陈传礼不过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能斗得过陈庄甫?” “这倒是,陈庄甫与萧玉卿、林志成等人一向交好,以后五大世家可真就联合到一块去了。这次各大派联手剿灭合欢宗,看来,是要得胜而归了。” “这算什么。”另一人低声道,“谁知道那合欢宗是不是与陈庄甫联手,故意而为呢?” “怎么说?”总是有人好奇相问。 “当年辛家被灭,说是魔教觊觎森罗万象,但也有流言传出,说合欢宗与一名门正道合作,才得以夺走森罗万象的残卷。” “这。”听到森罗万象,几人神色一变,“这种话还是少说为妙,不管如何,五大世家决定围剿合欢宗是为武林造福,往后大家就不用受魔教的侵扰。” 辛月明眉头一挑,听这情况,看来在他离开的时间里,萧玉卿他们居然就已经达成了围剿合欢宗的协议。不过,那人倒是有点没有说错。当年除了合欢宗,确实有着所谓名门正派存在的影子。但他暗中调查了多年,依旧没有任何线索,与萧玉卿的合作也是迫不得已。 既然是围剿合欢宗,萧玉卿这几日应该没有时间,他喝完茶水便站起身,慢悠悠朝外晃去。萧玉卿早先派人追察夜蝶仙与霓裳夫人的踪迹,也是想从中找到有关他们身后那人的线索。 此次五大世家联合,那人在其中必定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既然如此,夜蝶仙不可能不知。这么说来,这条线恐怕已经断了。 但他现在考虑的并不是这件事。 无论与合欢宗合作的人是不是陈庄甫,至少夜蝶仙与霓裳夫人的出现让他开始怀疑,合欢宗手里的森罗万象没有丢。 若真如传闻所说,森罗万象残卷失踪,第一个坐不住的便是梦千寻。霓裳夫人不可能毒死个陈庄匪便罢手,以合欢宗的人一贯的习性,不将陈家闹个天翻地覆怎么会平复。之前他怀疑这传闻是真,一直以来又与陈庄匪有来往,便想借陈家老爷子大寿之际来陈家搜查。 半路上见合欢宗夜蝶仙手下追杀陈传礼,更让他坚定了这个念头,认为森罗万象被陈家所偷。可前夜陈庄匪的死,却让他开始动摇。 那么夜蝶仙与霓裳夫人到底为何要去陈家,陈庄匪是不是做了陈庄甫的替罪羊?或者说,陈庄匪知道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所以被霓裳夫人灭口?可既然如此,为何他身中剧毒后还会被人补上一掌? 他带着一脑门问题敲开药铺的门,又提着解酒药回到客栈,此时天已大亮,周围的叫卖声渐渐响起,夹杂着早点的香味。 “早。” 辛月明盯着眼前的人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你怎么又来了?” 幸好街上人来人往,没有人注意到他与萧玉卿,连忙拉着萧玉卿往客栈走去。本以为五大世家在商讨剿灭合欢宗之事,他身为萧家人应当在场,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有闲心。 辛月明忍不住道,“光天化日,你居然敢这个时候出来抛头露面。” 萧玉卿笑道,“辛二公子都敢取下面具在这街头徘徊,我为何不能在这抛头露面?” 两人身形敏捷,穿着朴素,匆匆上楼也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辛月明想也不想,将萧玉卿推进自己房里,又叫来小二,吩咐将药煎好再送来。转身进入房内,便看见江芊芊与萧玉卿大眼瞪小眼。 辛月明心叫不好,连忙笑道,“那个,正好我走路上遇见萧公子,请他过来坐坐。”说着,他拉起萧玉卿,便要出门,“芊芊你呆在这,我和萧公子商量点事。” 刚走出一步,就听见身后江水寒的声音响起,“商量什么事,要避开我和芊芊?” “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在这说。” 萧玉卿返身坐下,笑意盈盈地望着辛月明,“辛公子,请。” 请什么请,辛月明看着无事一身轻般潇洒的萧玉卿,差点咬碎一口白牙。江水寒与江芊芊大多数时间都呆在青山,与世隔绝,何必让他们知道那么多,多添烦恼。敢情不是他师弟师妹,自然不担心这些。 “说啊。”辛月明气势汹汹坐在萧玉卿对面,问道,“你来做什么?” 萧玉卿直接道,“我的人查到,最近陈庄匪在暗地转移财产,就连陈传礼这几年鲜少回信州,也是他搞的鬼。” 辛月明被萧玉卿的直接噎到,愣了半晌才道,“转移财产?难不成陈家要垮了?” “不。”萧玉卿摇头道,“这些年陈家搭上了江南道监察御史,私盐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陈庄匪要与陈庄甫争一争主权我还能理解,但他偏偏要收拾家伙落跑。” “这么说来,应该是陈家发生的其他事,让他坐立不安。” “我在查陈家这些私事的时候,发现了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与陈庄甫有关?” 萧玉卿点头道,“陈家在江南做的都是绸缎生意,九年前突然与监察御史勾搭上,便开始了买卖私盐,可以说这几年里,整个江南的盐业都快掌握在陈家手里。陈庄匪转移财产的时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 江水寒与江芊芊一凛,九年前,就是辛家被灭的时候。可一旁的辛月明神色淡淡,仿佛与他无关。 “就算陈庄甫与监察御史私底下的交易被陈庄匪发觉,那也不该让陈庄匪吓到转移财产吧。”江芊芊忍不住打断道。 “没错。”萧玉卿抿了口茶,继续道,“所以我怀疑,森罗万象的残卷,如同传闻中所言,被陈庄甫拿到了手。” 江水寒问道,“你怀疑陈庄甫是利用森罗万象残卷,才勾搭上了监察御史?” “不,应该是陈庄甫利用森罗万象残卷,勾搭上了整个朝廷,”辛月明缓缓道,“贩卖私盐被发现可不是简单治罪就能解决,陈家的人头都不够砍。他胆子既然那么大,一个江南道监察御史可不够格,至少,皇帝也该知道。” “二十四桥派人来为陈家老爷子祝寿,也能说明一些问题。”萧玉卿道,“夜蝶仙身后的人恐怕也是知道岛上藏有森罗万象残卷,所以命他前来寻找,但是我想不通,霓裳夫人为何要下毒。” “这世上还有你想不通的事?”辛月明哼道,“我和木兮都怀疑霓裳夫人是杀错了人。” “霓裳夫人是杀错了人。但假如她要杀的真是陈庄甫,那就说明九年前不止有一个名门正派参与了其中。霓裳夫人可不是二十四桥那种顶着前辈名声招摇撞骗的人物,她怎么可能会下错毒,除非一开始她便以为自己要杀的便是陈庄匪。” “森罗万象啊。”辛月明伸手扶着额角,冷笑道,“当然是一群人都想疯抢的东西。” “所以你这段时间,最好还是戴上面具比较好。”萧玉卿道,“敌在暗,你在明,过多的暴露会影响太多。” 江芊芊反驳道,“影响什么?我们逍遥派可不怕事!”她早就想去揍萧玉卿了,正巧这么个机会,她一定要好好把握。 “芊芊。”辛月明拦住激动的江芊芊,无奈道,“他的意思不是怕会影响到逍遥派,我的身份太过引人注目,很容易打草惊蛇。” “哦。”江芊芊听到这话,立刻蔫了,“我知道了。” “你下一步准备做什么?”江水寒问道,“既然对方在暗,线索不好找吧。” “去合欢宗。”辛月明挑眉看向萧玉卿,道,“既然五大世家牵头要围剿合欢宗,这么一场好戏怎么能不看呢?” 江芊芊脑袋转得快,立刻想到了其中环环绕绕,“我知道了。如果五大世家里真的有与合欢宗合作的人,一定会露出马脚。” “不会。”辛月明摇头道,“既然合作了,那人一定早已提前告知合欢宗,虽说冷霜天死了几年,手下四大护法谁也不服谁,但到了生死关头,绝不会再自乱马脚。” “那你去看什么?” “看戏。” “有什么好看的啊?”江芊芊嘟囔着,看向江水寒,“三师兄,那我们怎么办?” 江水寒之前一直盯着辛月明,此刻听见江芊芊的疑问,他收回视线,深深呼出一口浊气,“我们回青山。” “这么快就回去?” “都出来这么久,师父肯定会担心。”江水寒平静道,“有件事,也要告诉师父和大师兄。” 辛月明面色不变,视线却不敢与江水寒相碰,他心底满是愧疚,离开青山这么多年没回去,还要由小师弟和师妹将自己未死的消息告知于师父和大师兄。 他还真是个胆小鬼。 第35章 偷听 江水寒稍微休息了一段时间,便带着犹豫不决地江芊芊启程回青山。趁木兮睡了一整天,萧玉卿故意在辛月明房间里蹭够了无为宗手下上供的好茶,又被辛月明瞪了半晌,才依依不舍地回到自家地盘。 木兮睡了一整天,终于愿意起床吃晚饭。她揉了揉眼眸,看着萧玉卿下楼的背影若有所思。随手推开辛月明的房门,却没有看见江芊芊与江水寒的身影,她略感意外地看了眼辛月明,坐下身刚想倒杯茶喝,没想到一滴水也没有。 “你不是得了新茶吗?”木兮奇怪道,“怎么没有泡?” 辛月明无奈道,“被萧玉卿喝光了,连点茶味都不剩。” 木兮对茶水的执念倒也不深,抛开茶杯问道,“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认为森罗万象残卷已被陈庄甫夺走,只是还不知道霓裳夫人为何要毒死陈庄匪。” “毒错人了呗。”木兮不置可否,“那还能怎么解释?” “我最奇怪的不是霓裳夫人毒错人,而是为何陈庄匪中毒后又受一掌,经脉全断。” 木兮眸色闪过一道暗芒,“有人想让陈庄匪安安静静地死去,而不是被人提前发觉。” “我与萧玉卿也是这么想,只是。”辛月明皱眉道,“有什么理由,让那人觉得陈庄匪的尸体必须在陈老爷子的寿日发现呢?” “那就是你们两个该想的事了。”木兮坐在桌旁指使辛月明道,“你去叫些饭菜上来,我饿了。” 辛月明笑了笑,自觉地站起身准备下楼,可刚站起身,他便顿住了。 “真是够懒,刚起床就吃,不怕变成大胖子啊。” 辛月明骤然变卦木兮没有丝毫意外,她慢慢摸向手旁的茶杯,故意语气不善道,“你管我?” 而这我字刚出口,她手腕处微微向上用力,手中茶杯只剩下残影,伴随着房顶瓦片碎裂声响,破碎的瓦块和着尘土纷纷落下。不用木兮提醒,辛月明早已退到安全的地方,顺手戴上了面具。房梁虽还撑得住,但基本也仅此而已。 就这样,房顶凭空缺了一块,纷乱的声响中夹杂着清脆的叫骂声,一道人影趴在地板的碎块上,瞬间激得地面上尘土四起。 这人躲在房顶上偷听不过一会,自恃自己轻功高强,以为辛月明与木兮功力再高却不一定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也没想到木兮没个伏笔就动手。他落在地面才反应过来,刚要起身逃走,却被辛月明不知从哪拿了把剑搭在脖子上,动弹不得。他心底一惊,这两人的功力要比预想中高上不少,而且出手竟如此迅疾,不止寻常人,连他都反应不来。 “是合欢宗,还是,五大世家?”辛月明冷冷道。 对方视线只落在辛月明身上,没有丝毫回答的模样。见这情形,木兮懒得再等辛月明动手,直接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白玉瓷瓶,她蹲下身将这人蒙面的面巾取下,看也不看就塞进他嘴里一颗药丸。 “咳咳咳咳咳,你,你!” 这少年长得倒挺清秀,面庞清秀得有些泯然于众人,但一双桃花眸像是浓墨重彩般,在平淡的脸上添了笔亮点,画龙点睛。但此刻他再也顾不上观察辛月明,更顾不上维护自己的形象,疯狂地扣着自己的喉咙,想往外吐。 木兮收了瓶子,淡淡道,“说吧,到底谁派你来的?” “你给我吃的是什么?”少年揪着眉毛看向木兮,差点因此没咽下一口气,就此命丧于九泉。 “废话怎么这么多。”木兮重新掏出瓷瓶,“要不要再喂你一颗?” 回想起刚刚那药丸被强塞进嘴里的恶心感觉,少年的脖子下意识朝后一缩,眼里闪着光,“那我闭嘴。” 等了半晌也没见少年吐露出半分消息,木兮很烦躁,“你说不说?” 少年却委屈道,“不是你不让我说话的吗?” “看来你是真的很想急着投胎。”木兮冷了脸,再次塞进少年嘴里一颗药丸,“好好思考一会,呆会慢慢体会地狱的日子吧。” 少年没想到木兮的耐心这么点点短暂,刚刚不过是习惯性耍耍嘴皮子,哪知道会变成这种后果。可两颗药丸进了肚,他这个时候也没机会再吐出来,像是被木兮的话吓得失了魂,低垂着额头半晌没有出声。 “真的很想死?”木兮开口道,“说清楚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辛月明早已收了剑,抱着胳膊站在一旁沉默着等待少年开口。木兮的动作十分迅速,当他想制止时药丸已经入了少年的肚里。不过木兮这么没有耐心,少年也算是撞到了她的枪口上,但少年愿不愿意说真话,就看他自己怎么想了。 “五大世家。”少年踢开脚下的瓦砾,一屁股坐在地上,无奈道,“我都招了,能给我解药吗?” 辛月明与木兮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底看出一丝意外的痕迹,不过两人并不显露出来。木兮沉默着坐在还算完好无损的床铺上,玩起了手上的药瓶。辛月明挑眉放下剑,一声不吭朝房外走去。 “喂,你去做什么?” 少年疑惑地看向辛月明,转头看了眼木兮,又转回视线看向辛月明。 “这么大的洞,我今晚可睡不了了。”辛月明指了指头顶的天光,淡然道,“再说,你不饿?” 少年呆愣地看着辛月明推门而出的背影,喃喃道,“无为宗这么好,还有免费伙食?” 辛月明找来掌柜,指了下屋顶的大洞,像是早已预料到这个情况一般,掌柜居然没有任何惊讶的反应,便带着辛月明换了个房间。不过也确实,这么大的动静,下面的人不知道怎么可能。只是他眼里那肉痛的神情骗不了人,毕竟那么大的洞,想补上也要花不少银两。 待辛月明将一块金锭放在他手中,他颓丧的嘴角立刻翘上了天,眉开眼笑地为辛月明关上门,还特意说明会命厨房立刻准备好饭菜。等小二奉上飘香的饭菜,少年才明白过来,辛月明那话不过是走过场,问问他罢了。 “这人你准备怎么样?”木兮挑起一块鱼片,抖去上面的花椒才塞入嘴中,“送给宋庭川,还是先关起来?” “送?”辛月明不明白木兮的意思,问道,“宋庭川对五大世家的人感兴趣?” “五大世家曾经和宋庭川有过节。”木兮简单道,“你想知道?” 木兮的语气虽然平淡,但却让辛月明莫名想起宋庭川那妖冶又慵懒的面容。只觉得奇怪,宋庭川浑身上下都散发出着别惹我的气息,又是数一数二的高手,五大世家何必自讨没趣。 “宋庭川?”少年露出惊讶的表情,眼底闪过好奇的光芒,顿时忘了肚子的问题,问道,“是无为宗宗主宋庭川?” 没人回答他。 少年也没等两人回答,便自言自语道,“我怎么听着有人说,想朝宋庭川下手。” 辛月明挑起唇角笑了笑,并不说话。木兮则瞥了眼少年,那眼神里满是看待傻瓜时才有的怜悯。 宋庭川是何人?敢对他下手不是想死吗? 少年明白这两人不信,连忙解释道,“是真的!我那天听到他们在谈论,说什么,发现了宋庭川的弱点,而且极容易得手。只是一定要把无为公子引离无为宗,不能让他留在凌山。” “不能让你留在凌山。”木兮眸色瞬间变得凌厉,抬眸看向辛月明,“这是何意?” “无情和无忧都在凌山,缺我一个也没什么。”辛月明好奇起来,但并没有像木兮般警惕心起,托腮思索道,“宋庭川的弱点,和我有什么关系?” “我怎么知道。”木兮转而看向少年,问道,“你知道?” 少年眸光闪烁,笑道,“你给我解药我便托盘而出。” “那算了。”反正辛月明也不在意这消息,木兮干脆叹道,“这药丸是我新制出来的,还没来得及制成解药,便给你用了。” 少年只觉得自己肚里那两药丸仿佛随时都能夺他性命,眼里满是惊恐与绝望,“你,你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底线!” “我从没有底线。”木兮不再理他,低头吃饭。 木兮低下头时视线与辛月明对上,一触即离,而这个瞬间也够她看清辛月明的嘴型。他说,静观其变。 宋庭川她从来不担心,这也是为何少年要求信息交换解药时,她毫不犹豫随口找了个理由反驳的原因。见辛月明也是如此想法,木兮自然放任不管,只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的饭菜上。 少年见两人皆是淡定的反应,立刻露出绝望的表情,可是还不死心问道,“这毒,什么时候发作?会是什么状况?” “不知道。”木兮随口道,“也许会一直这么下去,也许下一秒你就会死。” “什么?”少年瞪大了双眼,哭丧着脸道,“难道我会死的很惨?” 辛月明与木兮并没有将少年捆绑,甚至可以说,在木兮喂他吃下药丸后,就不再理会他的动作。少年见两人再没有想理会他的想法,干脆不管不顾直接躺在地上,像烙馅饼一样翻滚,一边翻还一边哭嚎。这么大个人,居然也不嫌弃丢人,或者说,可能觉得自己没了活路,脸皮这东西就不用管了。 “我怎么命这么苦啊~~~~哇啊啊啊啊啊~~~~~~” “想吵滚出去吵。” “哇啊啊啊啊啊~~~~~” 看来就算木兮喂下他第三颗药丸都无法阻止他吵闹,辛月明干脆道,“想走就走吧,我们又不拦你。” 少年哭嚎的声音骤然停止,怨愤道,“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没人性?!” 莫名被盖上个大帽子的两人奇怪地对视一眼,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和没人性扯上了关系,但对于自己有没有人性这么个东西,辛月明与木兮并不在意,两人也不生气,继续低头吃饭。发现两人根本不愿理会自己,少年小心翼翼凑近饭桌,伸手去拿离他最近的一盘红烧肉。 辛月明瞥了眼他的动作,眸光一动,也不说话,就这么任由他捧着盘子躲在一边吃了起来。木兮是连看也不愿看那少年一眼,自顾自吃完自己面前的饭菜,转身出门,准备回自己房里。 “最近蔷薇花开得不错,愿意跟我一起去燕京郊外的庄子住一段时间吗?”辛月明突然问道。 这一声有些突然,木兮推门的动作随之一怔,背影在摇晃的烛火间显得落寞,气氛一瞬间变得僵持。少年坐在一旁吃着红烧肉,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的凝固,动作自觉地放轻了不少。 就在少年以为木兮就这么沉默下去的时候,木兮轻巧地开口道,“好。” 不等辛月明说什么,少年惊讶道,“你们不去合欢宗便算了,连无为宗也不回?” “这关你什么事?” 木兮回头恶狠狠地瞪了眼少年,重重推开门走出去后,又重重地关上门,震得少年心惊胆战。见木兮出门,少年才轻松了口气,拍拍自己的胸口,暗叹自己逃过一劫。心惊之余,少年看到了木兮离开时眼底那一抹黯然,不由诧异。 辛月明看了眼少年,问道,“你不走?” 少年回过神来,露出一副无赖模样,“你们给我下毒,又不给我解药,我还就赖着你们了。等我毒发身亡,一定要在你们面前,让你们永远忘不掉。” “好。”辛月明言语间流露出一丝笑意,“我们等着。” 少年一愣,反问道,“你不赶我走?” “你既然处心积虑想跟着我们,即使我赶你走你也不会离我们太远。”辛月明揉了揉眼睛,放下手中的筷子,淡然道,“这么简单的事情,我不觉得你想不明白。” 少年尴尬地笑笑,“我又不聪明,只能被他们派来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怎么能像你们这样想得明白。” “是吗?”辛月明这一笑有些意味深长,他转身走向门,留着少年一人在房内,“我下去要瓶美人笑,你喝吗?” “要!” 少年懒得去想辛月明这笑容里有什么,只听到美人笑,他的双眸便直了,像黑暗中饿狼的眼睛,瞬间变绿。辛月明转身走向他,伸出右手在他面前。少年呆呆地抬头看他,眼里满是迷惑。 “身上没带钱?”辛月明露出遗憾地表情,“那算了,我自己一人喝也不错。” 说着,在少年绝望的视线中,辛月明悠悠然踏出了房门。 艳阳下,宽广的路中央一匹白马甩着尾巴不愿走,若仔细看去,马背上的少女满脸不情不愿,故意拉着缰绳不让马儿动。白马嘴里嚼着缰绳,只好从鼻孔里恶狠狠地出气,但背上的主人实在不愿,装作控制不住它的模样。白马心底满是悲伤,它怎么这么倒霉,碰上这么个主人。 拖拖拉拉,江芊芊已经落在了所有人的身后,江水寒驾着马从队伍前头慢慢走到后头,无奈道,“芊芊,别闹脾气了。” “我没有啊。”江芊芊故意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眼神单纯道,“是这马,从没走过这么远,又太阳这么大,闹脾气而已。” 看出江芊芊是故意的,江水寒却又说不了她什么,只好道,“芊芊。” 这时江平也来到两人身边,笑着朝江芊芊道,“芊芊啊,如果这马不合你意,咱们再换一匹?” 身边江陵却忍不住吐槽道,“还换?这位姑奶奶一路上换了多少马?半天的路程能拖到两天,要不是因为她,我们早就到青山镇了。” “怎样?”江芊芊瞪了眼江陵,“你这么想去青山,先走啊。” 面对江芊芊的无赖,一向礼貌的江陵瞬间没了话,与江水寒对江芊芊的无奈不同,他是真的说不过江芊芊。见儿子吃瘪,江平只笑笑,命人为江芊芊再换一匹马。再怎么吵闹,江芊芊也不可能这么厚脸皮下去,面对江平的温和,她只好沉默着换了另一匹马。 小师兄。江芊芊眸色一暗,她都这么拖了。为何他还不赶过来呢?马上就要到了北方地界,这么一来,辛月明朝合欢宗的方向,肯定是碰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一直忙着搬东西,又有不少图要做,好久没更新啦。 第36章 勇气 明明只是半天的路程,硬生生被江芊芊拖成了一天半,江陵是敢怒不敢言,江水寒和江平则是因为明白江芊芊闹脾气,一路上倒也没什么人责备她。日落之前几人终于赶到客栈休憩,五大世家一起讨伐合欢宗,剩下的路江平无法继续陪伴几人,只好叮嘱江陵记得迁就江芊芊,不要凭一时意气争执。 江芊芊此时已经没了与江陵争执的心思,忧心忡忡地瞟向门外,每路过一个身影,她都会仔细辨认对方,只是每一次,都只会叫她失望。她这么点小心思,江水寒又怎么会不知道,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其实拉着江芊芊回青山,并不是他的本意,或者可以说,那时的他热血冲上了头。与其说是想回青山,不如说,是希望辛月明当时可以叫住他,甚至跟他一起回去。等冷静下来,后悔便涌上了整个心间,又酸又涩。 辛月明几年没有回过青山,没有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不是想不出原因。可他一直不愿意去思考这个原因,心里总是会有那些希冀,不愿意相信在辛月明心里,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重量。可能在辛月明心里确实有他们的一席之地,但也不过是能够站稳脚尖的大小。 江水寒眸子黯淡了些,心间的酸胀感越来越强烈,辛月明到底如何看待他,这点他连想一下都不敢去想。其实这样分开,让他自己冷静一下,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辛月明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师兄,他有了新认识的同伴,有了自己新的生活。在他心里,青山上的一切不过是过去美好的记忆,缅怀可以,却不可能重新再来过。 他对辛月明来说,也已经成为了过去。 “三师兄。”吃完饭人也散的差不多,江水寒身边只剩下仍旧不肯放弃的江芊芊,她察觉到江水寒的恍惚,连忙关切问道,“你怎么了?” “我没事。”江水寒勉强露出笑容,故作轻松道,“累了就去睡觉吧。” 江芊芊却摇头认真道,“别骗我。” 面上有些僵硬,江水寒道,“我骗你什么了?” “三师兄,在感情这方面我一直瞧不起你。” 江芊芊突然这么开口,让江水寒一时间哑口无言,垂首苦笑道,“是吗?” “你看你。”江芊芊满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当年小师兄出了事,你就是这么个要死不活的脸,现在小师兄不愿意回青山,你还是这么个要死不活的模样,这么几年,还一点长进都没有了?” “我。”江水寒顿了顿,却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为什么你每次都要等事情发生后才后悔?为什么你每次都要这么悲观消极?难道争取一次对你来说就这么难吗?”江芊芊一口气连珠炮,也不嫌累,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小师兄神经一向粗的很,你天天什么想法都憋在心底,我们都看不出来,小师兄能看出来就见鬼了!” “你就不能站在他面前,当着他面,明明白白说你喜欢他,你满心眼里想的都是他,不行吗?” “为什么要像个大姑娘一样别别扭扭?就因为你以为他会拒绝你你就放弃了?这不过是你以为!无论什么事都有成不成的可能性,一半的机会,你都不愿意去争取吗?” 江水寒苦笑道,“如果我真的这么明明白白跟他说,你说,他会怎么样?” 江芊芊怔了下,认真思索着,突然就明白了江水寒的顾虑,“当你在说笑话。” “你看。”江水寒无奈道,“这就是问题,我不是担心说出来他会拒绝我,我最担心的就是他不当成一回事。” “找理由。”江芊芊一时找不到反驳的话来,只好别扭反驳道。 江水寒轻笑,拍了拍江芊芊的脑袋,转身准备上楼。江芊芊没有说错,他确实没有这个勇气,刚刚不过是理由、借口,他已经失去过辛月明一次,品尝过那撕心裂肺到说不出口的感受,再也没有这个勇气去承担第二次结果。 “你就这么放弃了?”江芊芊在他身后问道,“连再见他一面的机会都不愿意争取?” “不。”江水寒慢慢转过身,朝江芊芊一字一句道,“我在等。” 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现在有多么假。江水寒有些心凉,没想到在不经意间,他也可以这么不动声色说假话。 “等?”江芊芊睁大了双眼,不太明白江水寒的意思,“再等黄花菜都凉了。” “在小师兄心里,现在最重要的是什么?” 江芊芊想了想,低声道,“报仇。” “所以我要等他报完仇。”江水寒轻声道,“现在即便是把他捆上青山,他的心也不在我们这里,何必呢?” “就这么等下去吗?”江芊芊还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不能陪着他一起去复仇?” “那你说,他为什么不愿意回青山,为什么身份被识破也不愿意找师父帮忙呢?” “这。” 江水寒的双眸带笑,眼底却蕴含着失落,他柔声道,“小师兄现在靠的是无为宗,逍遥派再怎么隐世,也不可能与魔教为友,公然与整个武林为敌。” “他是担心我们被他拖累。” 这不过是他自己胡诌的,却真的让他自己都差一点相信。 江芊芊听着江水寒的话语,胸膛处有一块像是被巨石压着,越来越沉。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心底生根发芽,破土而出,甚至让她顾不得思考,抬眼看向江水寒。 “三师兄,你说,小师兄他最后,还能回来吗?” 江芊芊这一口无遮拦,让江水寒全身的神经骤然紧绷,当初站在裂缝边望着谷底的绝望感又重新笼罩在他的头顶。 是了,他怎么会想不到。 辛月明,已经不是青山上那个逍遥自在的辛二少爷,而是背负着辛家上下血债的无为公子。 他们还认定他辛月明是辛月明,其他人呢? 江水寒脸色惨白,呆愣了半晌,猛地转过身,看他这模样,分明是想就这么走出去。反应过来的江芊芊连忙起身拦住他,吓得花容失色,拉着江水寒半天说不出话来。幸好江水寒并没有强行反抗,被江芊芊拦住便站在原地,只是脸上那惨白并没有完全消退。 江芊芊被吓得满目泪光,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着声道,“三师兄,你别吓我啊。” 江水寒整个人都有些恍惚,奇怪地看着江芊芊道,“你怎么了?” 见江水寒还有心情问她,江芊芊硬是将泪水逼了回去,努力镇定道,“三师兄,我们回屋。” “回屋。”江水寒皱眉,抬手掐着自己的太阳穴,“嘶。”他狠狠抽了口冷气。 “三师兄。”江芊芊一时间没忍住,泪花在眼眶里打转,她强撑着脑海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扶着江水寒道,“我们回屋。” “芊芊?” 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心头一跳,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期待而产生的幻听,扶着江水寒的半边身子都僵住了。江芊芊猛地回头看向门外,只见小师兄正笑盈盈的看着自己,身边站着面无表情的木兮,还有一名面生的少年,正好奇的四处张望。 江芊芊刚想叫小师兄,可看见他脸上戴着面具,身边还有那面生的少年,下意识将那一声咽进肚里。这时候江水寒也已经恢复了正常,他站直身子,朝辛月明与木兮点点头。 “真是巧。”辛月明旁若无人的走到他们身边,笑道,“我陪木兮去燕京,正好一道,大家路上可以做个伴。” “好。”江芊芊抢在江水寒前面答道,“就这么说定了。” “恩。” 江芊芊这么急迫,连木兮也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瞥了眼半张脸隐在昏暗中的江水寒,眸色略深。而身前辛月明一个眼神,分明是示意她清场。木兮冷哼一声,还是按照辛月明的意思去做,她拉着少年朝楼上走去。 “你拉我做什么?”少年摆脱不掉木兮,勉强回头看向辛月明,“无为公子,你不管管?” “你让我管?”辛月明朝他一笑,道,“无为宗上下除了宋庭川就听她的号令,你让我怎么管?” 少年被木兮扣着脉门,辛月明明显不愿理会他,只能乖乖跟着木兮上楼。迈上最后一级台阶,他侧过脸,波光闪闪的桃花眸瞟向江水寒的方向,略微深了深。 江水寒? 江芊芊见那少年被带走,连忙问道,“小师兄,那家伙是怎么回事?” 辛月明并不回答,只是伸手趁江水寒还未反应过来时把住他的脉搏。他动作敏捷迅速,江水寒身上各处神经才回归原位,被他这么动作不由全身一震,可想抽回手时已经晚了。辛月明脸色变得难看起来,握着江水寒的手腕半天说不出话。 “小师兄。” 他那难看的脸色让江芊芊吓了一跳,无形中江水寒与辛月明身边形成了透明的结界,此刻仿佛只剩下了他们两人,江芊芊根本插不进去。 “你习武一向小心谨慎,为何会走火入魔,留下这么重的祸根?” 最终还是辛月明先开口,他眼神里带着紧张和担忧,握着江水寒的手微微用力。江水寒的脸色太过苍白,整个人如同冰雪塑成的娃娃般脆弱,仿佛他一松开手,面前这人就会消失在自己面前。 与木兮认识这么久,基本的诊断辛月明还是能做到,第一眼看见江水寒时他就察觉到不对劲。握上江水寒手腕的同时,他心底那股担忧骤然间放大了无数倍,可对上江水寒平静的目光时,胸口好像被什么东西粘住一般,封住了所有想往外涌的情绪。 现在的他,好像已经没有资格关心他了。 他已经不再是那个辛家二少爷,青山上的小师兄,他还是那个江水寒,他们之间,隔着九年的时光。 辛月明下意识朝后退了半步,一种惶恐中带着不甘的念头窜过他的心头。 不该是这样的。但再不情愿,这样的结果,也是他自己造成的。 “我没事。” 江水寒察觉到辛月明朝后退的动作时,脸色更白了几分,他不动声色地抽出自己的手,勉强笑了笑。 “只是没注意,养养就好了。” 哪是养养就能好的! 江芊芊下意识就想朝辛月明解释,却被江水寒瞪了回去,只好憋着一腔话语站在一旁。江水寒这身内伤,大半原因必须归结于辛月明。从裂谷回来后,江水寒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武学上,但心底有其他的执念,又怎么可能真正专注。 走火入魔后,江水寒差点毁掉自己的根基,引发了小时候的病根,整个人犹如坠入冰窟,甚至心跳骤停,距离死亡只一步之遥。江湖用尽一切办法,才让江水寒恢复正常,但麻烦的是,江水寒的问题并没有完全根治,偶尔还会发作,让他痛不欲生。 虽然江水寒将江芊芊的话头压下,但辛月明把过他的脉搏,又怎么可能会相信他说的养养就好。可江水寒分明是不希望他知道,他也不好再问。 “那你这几天注意些。”辛月明故作随意地说道,“我还有事,先上楼了。” 说着,他也不等江水寒再说些什么,就这么径自上了楼。江芊芊望着江水寒简直急得浑身难受,她见不得江水寒这么个温吞的模样,连忙叫住辛月明。 “小,,,”江芊芊顿了下,继续道,“明天我们上路,你别睡过了头。” 辛月明回过头,朝江芊芊笑笑,“好。”说着,他的目光扫过江水寒,却没有见到江水寒有其他的表示,刻意忽略掉心底的失落,辛月明做了个回见的手势,便不再看他,转身离开。 见辛月明走远,江芊芊连忙拉住江水寒,道,“三师兄,小师兄分明是担心你,你怎么非要把人家推开。” “我不需要他的同情。”江水寒脸色终于红润了些,他轻声道,“明明是要去合欢宗,为何他突然改变主意?” 被江水寒这么一提,江芊芊想起那个不认识的少年,“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不知道。”江水寒抬眼看向楼上辛月明身影消失的方向,眸子里闪过浓浓的忧虑,“只是燕京,是二十四桥的地盘啊。” “二十四桥?”江芊芊联想起之前的祈昊,还有他对辛月明无来由的厌恶,不由担忧起来,纷纷扰扰弄得心头难以平静。明明是担心,明明是忧虑,可她却什么都说不出口,最终只是轻声道,“小师兄这是怎么了。” 她看着江水寒深思的侧脸,心头纷杂,蓦地就明白了江水寒的止步不前。这九年的时光,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却足够拉开曾经最亲近的两个人,让他们之间隔着看不清也数不清的屏障。 该怎么迈出这一步呢?也许朝前迈一步,会让他们距离更远也说不定。但是不迈出这一步,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再相遇。 江芊芊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她拉着江水寒的胳膊,悄声道,“三师兄,我们不回青山了好不好?” “为什么?” “我们帮小师兄。”江芊芊认真道,“虽然他可能不需要,但是不做点什么,我们会离小师兄越来越远的。” 毕竟,谁也不知道辛月明会不会回来。 “好。”声音轻地,连江水寒自己都听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没写,感觉好多设定都快忘了,,,我要好好回味回味 第37章 陷阱 木兮拉着少年上楼,却在房门口停下了脚步。 “你自己找地方睡一晚吧。”看也不看少年一眼,她就要推门,这模样看起来确实是不管他了。 少年收回停留在楼下那道身影的目光,连忙求饶道,“姐姐哎,你不能就这么把我一个人丢下啊。” “为何不可?”木兮转眸平静地瞥了眼少年,道,“我与你毫无关联,让你跟着我们已是极大的让步。” 木兮平静的视线下缓缓流淌着可怕的暗流,让少年瞬间心惊,他不动声色朝后退了一步,下意识便想离木兮远一些。她身上时不时显现的威压,已经在少年心底设下一道警惕的墙。之前只是听说宋庭川武功高强,不想,这无为公子和从没听过名号的少女不声不响,却足够让人胆战心惊。 一向养尊处优的他从没有被人轻视过,这两人不仅随便动动手指便将他制服,一路上更是有意无意地忽视他的存在。再怎么说,他都是偷听他们谈话的间谍,这两人这么堂而皇之放任他,根本就是无视。他不由感到一丝懊恼,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这么仓促轻敌。 见少年离她远了些,木兮脸色变得好看了些,房门掩盖住了她的身影,也掩盖住了她眼底的慎重。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传回有关这少年的消息,更不明白五大世家十几年没有动静,又怎么会突然想对宋庭川动手。 难道说,是这少年信口胡说? 可这少年当时的神色不似作假,更何况,他何必作这种假?只为了引他们回青山?但既然辛月明决定去燕京,那便去燕京吧。正好,还可以赶上为祖父祝寿。 只是一想起那些一闻到味道便会凑上来的苍蝇,木兮眸色一暗,她这么任性,跑了这么远这么久,让祖父一个人呆在那里,实在是不孝。她其实真的没有什么资格可以说辛月明,因为她做的还不如他。 少年碰了一鼻子灰,只好自己找小二要了个房间。经过走廊时他不经意朝下面望了眼,这时辛月明已经转身上楼,正巧对上他的视线。也许是心有不甘,少年故意朝他笑了笑,带着份疑似挑衅的味道,好像在说,我就是偷听你们说话,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辛月明并不理会他眼里的挑衅,神色淡淡地与他擦肩而过,甚至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少年倒也没有生气,反而将视线投向楼下江水寒与江芊芊的方向。这两个人,看起来与无念公子关系不浅。 之前他派人探查过无念公子的来历,但和那人一般的结果,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查出来。这人仿佛是从石头缝里凭空蹦出来,六年前突然出现在江南代替无情接手无为宗的生意外。 没想到他居然与江水寒有联系。少年收回视线,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脸上带着轻轻的笑意。这还有什么需要想的吗?这位无念公子恐怕与辛家脱不了干系。 推开门,一道身影站在房内,轻巧地像是无根的影子,立在墙角处。少年淡定自若地走到桌边,端起桌上新沏的茶,往唇边送了口,他才朝黑影看去。 “怎么样?” 黑影恭敬地单膝跪地,沉声道,“附近并无无为宗之人的存在,江平明日便会与江水寒一行人分道扬镳。” “这样啊。”少年一反之前在辛月明与木兮面前的弱势表现,桃花眸里闪烁着亮眼的光,一切尽握掌心的自信模样,“无念公子还真如他猜想,这么相信宋庭川不会有事。” “少主。”黑影露出担忧的表情,“我们还不知那人的身份,还是谨慎为妙。” “你以为我会那么傻,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就合作吗?” “这。”黑影一愣,道,“少主,那人到底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少年笑笑,桃花眸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不就是想夺得森罗万象吗?”说着,他收起笑容,淡淡道,“不过你们也不用担心,与虎谋皮的坏处我还是记得的,不会让他拿我们做筏子。” “少主,属下先告退了。”黑影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忍不住低声嘱咐道,“无念公子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他实在担心少主太过轻信那人,真以为无念公子如此简单便能对付。 “放心。”少年点头道,“我会记得。” 黑影躬身朝后退去,悄无声息地掩在窗外的夜色之中。 上楼的江水寒与江芊芊都未发觉怪异之处,而隔壁的几间房内,木兮与辛月明动作同时一滞,默契地朝窗外看去。木兮眯着眼看清黑影,嘴边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辛月明则轻轻叹了口气,似是无奈又似是嘲笑,转身朝床铺走去。 一夜无话,如同平常往日般寂静,但仿佛有什么开始变化,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 江平一早起来便与江水寒道别,朝合欢宗方向而去,他离开时太过匆忙,江水寒也不好与他说辛月明的事。江陵起了个大早,见到辛月明戴着面具与江水寒坐在一起吃早饭,僵在了楼梯中间。 “这这这。”江陵指着辛月明,磕磕巴巴道,“他他他,他不,不是,那那,那个无念公子吗???” “是我。”辛月明礼貌地朝他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淡然地继续吃早饭。 “你,我,他。”江陵磕巴了半天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也终于察觉到问题的重点,“为什么你们会和无为宗的人关系这么好?” 这句话说得并没有太大问题,但就是直白的让江水寒与江芊芊忍不住皱眉,江芊芊刚想起身拍桌子,却被江水寒暗中拦住。她哼了声,坐回原位慢慢喝自己眼前的热粥。 少年昨晚睡得不错,早上便起得有些晚,见江陵站在楼梯处挡路,便拍拍他的肩膀道,“兄弟,麻烦让一下。” “哦。”江陵愣愣地让开一条道,“请。” 少年打了个哈欠走到桌边,看了眼桌面,拖着长长的尾音道,“不是吧。又没我的份?” “昨晚上那家伙没给你留饭钱?”木兮放下碗筷,慢慢擦拭自己的唇角,挑起眼角,轻笑道,“不该吧。这么让自己家主子饿肚子,这属下做的可真差劲,赶紧换个贴心的吧。” 少年神色一紧,紧握的拳头背在身后,脸上却装作没事人一般道,“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对于少年的反应,辛月明与木兮都并不在意。江芊芊只觉得这人有些奇怪,但说不出哪里奇怪,只是凭着直觉认为他不是好人。不过,既然辛月明没有排斥这人跟着他,就说明这人对他还有些用处。 “对了,怎么称呼啊?” 少年一怔,木兮与辛月明对视一眼。这种话,也只有江芊芊才问得出。之前木兮与辛月明都没有问过少年的名字,对方若是不想说,随便编一个名字也就混过去了。如此,问了也没什么用,两人便从没问过。 “我叫孟世都。”少年很快收起忪惺的表情,露出笑意道,“我家人都叫我小九。” 孟世都,这名字并不陌生。或者该说他的姓氏,在燕京鼎鼎有名的武安侯孟慈,木兮曾经在燕京时听过。孟家真正起势是在把持朝政的秦家彻底被齐王苏瑾辰与当今圣上苏瑾朝搬倒之后,其中出了不少力的孟慈被封为武安侯,一时风头无两。只是那时她已经前往无为宗,燕京的人几乎忘了她的存在。他不认识自己,倒也还在情理之中。 “孟世都?”辛月明放下手中的茶盏,疑惑道,“你是武安侯嫡子孟世都?” 少年眼里露出黯然的神色,像是自嘲般道,“是又如何?光有个名头,却没有人承认。” 孟家人丁兴盛,可嫡出一脉只有孟世都一人,尤其是围绕他的评价都是不学无术之类的,自然没有什么人愿意承认他。 “五大世家居然与朝廷的人搅在一块。”不知道辛月明是不是故意让孟世都听见,不咸不淡道,“这么多年,终于想朝这块大肥肉下手了吗?” 江水寒与江芊芊一脸茫然,他们很少关注这方面的事情,自然不清楚其中关联。但木兮与辛月明却是十分清楚,经过秦家的动乱后,再加上近几年各地灾害频繁,国库空虚,而江南一带却依旧富饶。尤其是武林人士,稍微有些地位名气的手里财富不会少。 如果真按孟世都所说,那么朝廷派来与五大世家联系的就是他而不是二十四桥。朝廷与武林之间互相看不起瞧不上,这联络用的中间人必定不是什么大人物,却也不能是什么无能之人。辛月明一时间拿捏不准这孟世都所想,再加上萧玉卿许久没有传来消息,他心头一沉。 “我不知道。”孟世都面色沉静似水,连眼底的神情都没有分毫变化。 他的反应在辛月明意外之中,可这么一来,原本只是门派之间的事情,掺杂着朝廷的势力,水变得更浑了。木兮瞥了眼辛月明,可碍于孟世都在场,不便说什么。 “小江师兄。”江陵凑近江水寒小声道,“难不成我们真的要和他们一块走?” “为何不?”江芊芊耳朵尖,不满意地看了眼江陵,虎着脸道,“你有意见吗?” 江陵僵笑两声,“嘿嘿,当然没有。”他怎么敢有。 “我们呆会启程,要不要休息会?”江水寒没有理会江陵呆滞的表情,像是礼貌又像是谨慎般道,“距离燕京还有几天路程,途中驿站不多,会很累。” “休息会吧。” 不就是想偷懒嘛。江芊芊偷笑着看了辛月明一眼,眼里满是我懂你,看得辛月明无奈轻笑。辛月明答应休息并不全是因为他嫌累,虽说他也确实累了。 说起来,这满桌的人竟无一人是真正轻松平静的。 孟世都承认自己的身份让木兮心间平添了丝难过的情绪,这人出现时她竟没有察觉到朝廷的异样。燕京,原来只要她自己想要装聋作哑,那边的消息她就真的能什么都不知道。龙潭虎穴,各种可怕的漩涡,她竟然就这样丢下祖父一人呆在那种地方独自面对。 但让她最为担忧的,是朝廷居然让孟世都前来与五大世家商谈。一般有关武林的事务以往都是由二十四桥整理,哪怕皇亲国戚都无法沾手。孟世都的出现,是不是代表着,二十四桥即将被罢黜。 孟世都之前所说的一切,难道代表着朝廷想对三宗动手,或者说,想对森罗万象下手。 齐王殿下,终于开始行动了吗? 辛月明所担忧的与木兮差不多,却是从江湖的方向着手。朝廷这次插手,是不是代表着有关森罗万象的事情也有他们的存在。这一点,萧玉卿是否得知?如果知道,为何不告诉他? 不,萧玉卿不可能不告诉他。辛月明坚决排除掉这个想法,如果萧玉卿知道,就不可能与他合作,一起找出森罗万象的存在。这样分明是与朝廷对着干,萧玉卿这么懂得明哲保身的人,不会拿整个萧家开玩笑。 如果这少年真是孟世都,可能朝廷合作的对象并不是整个五大世家,只是五大世家中的一家,所以萧玉卿被排除在外,并不知情。但如果这少年说谎,便说明五大世家中的一家起了心思,发现他与萧玉卿的来往后想查探情况。 可孟世都身份尊贵,即便撒谎随便找个理由,也不该假装他的名号。 不管如何,所有的信息都指向了一个方向。那背后之人,希望将他引回无为宗。既然如此,他偏偏不回无为宗。 一行人休憩完毕,江陵将人手整顿了一番,便重新上路。辛月明还担心着江水寒的内伤,特地嘱咐木兮趁机为他诊治最好不让他发现。对于辛月明奇怪的请求,木兮并没有好奇,只是点头应承下来。 路上木兮并没有太多机会接近江水寒,自然无法为江水寒诊断病情,可此刻已来不及担心江水寒的内伤。辛月明与木兮发现,本该一路接应的无为宗手下,在进入幽州地界后,基本都失了消息。 幽州一带算是二十四桥的地盘,无为宗并没有明目张胆插入钉子,基本隐没在大街小巷。这里虽说没有西南一带全部掌控,但也不至于丝毫没有控制。察觉到问题,辛月明眉头紧紧皱起,就连传递消息的人手都两天没有消息。 江水寒早已发现辛月明眉眼间的忧虑,夜晚休息时趁各人没有在意,悄悄问道,“怎么,无为宗出什么问题了吗?” 辛月明皱了皱眉头,这些倒也没什么不能告诉江水寒的,毕竟孟世都的事情他和江芊芊都已经知晓。 江水寒得知异样后,道,“不然让江陵帮忙,查探下无为宗的情况?” “江陵是五大世家的人,他动手,我担心会引人注目。”辛月明摇头道,“而且对方的目的便是引我回无为宗,即便查探,多半也是无为宗有难的消息。” “那。”江水寒想不出办法来,只得沉默在一旁。 明白江水寒在担心自己,辛月明心底暖暖的,眉眼间都是笑意,驱散了原本的阴霾。他拍拍江水寒的肩膀,道,“不过有个忙,倒是要请江陵帮帮。” “什么忙?” “联系一下萧家人,我有重要的消息要透露给萧玉卿。”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突然想起来可以和之前那篇文的朝代设定做个无缝连接,这里算是苏瑾辰被封王爷以后,辛月明他们肯定是至少比苏瑾辰小一辈啦。 话说不日更就没人看了吗,,,本来就没什么人看,这下直接就没人了,大家都好现实啊~~~不过我还是会更的,哪怕没人看,反正我高兴~~~ 第38章 纷乱 吃完晚饭进屋,许久不见踪影的黑衣人终于出现,孟世都连自己都没有发觉,见到黑衣人的那一刹那,他暗自松了口气。仿佛见到黑衣人,就能预见成功的未来。 “怎么样?”孟世都语气中的那一份喜悦是无论如何都遮掩不住的,不过他此时也懒得遮掩,毕竟没有外人。 黑衣人恭敬地弯下腰,慎重答道,“路上的无为宗暗桩已被我们清除,直到燕京,无念公子都不可能联络到无为宗。” “这样便好。”孟世都连日来阴气沉沉的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眉眼间笼罩的乌云渐渐散开,“无念公子到了燕京,只有无尽的懊恼等待着他。” 黑衣人沉默了一瞬,忍不住问道,“世子,这么做,真的能将无念公子引向燕京吗?” 毕竟对眼下的无念公子而言,一路上明里暗里所有的支撑都失去了消息,正常人都会察觉出无为宗有难,他身为无为宗护法无论如何都该回去看一眼才对。 孟世都收起笑意,拿起桌上黄玉的镇纸把玩着,缓缓答道,“这我也问过那人,他与无念公子也算打过几次交道。这无念公子行为张扬又乖张,极为自傲,若是这样行事,他反而会觉得是我们在引诱他回到凌山,如此一来,更不会愿意回去。” 黑衣人点点头,又问道,“那为何这无念公子非要前往燕京呢?” 经历过陈家的事情,向来爱热闹的无念公子该暗中跟着五大世家的大部队一块前往合欢宗才对。不然当时他也不该出现在陈家寿宴,身为无为宗之人,武林正道都不会给他一点好脸色,不动手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如果不是陈家出了大事,他和莫问宗的齐恕等人并没有偷搅浑水,恐怕他们根本走不出陈家大门。 “燕京。”孟世都对于无念公子的决定也十分疑惑,忍不住猜测道,“难道他是想去找二十四桥?” 想到这里,孟世都后背开始冒起冷汗。如果真是如此,倒也有些可能。无念公子知道他的身份,也必定能知道二十四桥开始与朝廷不合,借用二十四桥对付他,简直易如反掌。 不过,这所有的前提是无念公子早就知道他的身份。 孟世都心念微闪,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假如这无念公子真与辛家有关,何不拿辛河清试探他一下呢。 此时辛月明脸上满是神秘,朝江水寒道,“希望江陵可以问萧玉卿一句话,若问何处归去,此山可依?” 江水寒微微一愣,虽然不太明白辛月明的意思,但他仍旧点头答应道,“好,我这就叫江陵去办。” 江水寒虽然不知道孟世都的出现究竟代表着什么,但他敏锐地察觉到辛月明与木兮的不对劲。 “你确定不回去看看宋庭川吗?”江水寒想了想,还是问道,“万一,真出了什么问题。” 辛月明忍住笑意,解释道,“宋庭川不会有事的,光是他那一身武功,就足矣。” “你会不会对他太过信任了些?”江水寒莫名觉得自己心头有些难受,他这么相信宋庭川不会有事,不是不在意,就是太相信,而他对自己,好像都没有这么信任,“如果真有什么人对他不利,肯定有足够的准备。” 辛月明无奈地打断他问道,“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外人来了?” 外人。这个词用得江水寒心底一阵爽快,仿佛清风拂过,心头那抹难受的意味瞬间随风飘散。 “他现在算是你的老大,我能不关心?” 听到江水寒的反问,辛月明笑了笑,道,“我不是信任他才放心,我是对他的安危根本不在意。” “不在意?” “宋家的家训,就是生死面前,什么都能放弃。” “这。”江水寒忍不住叹道,“宋庭川不会有事,那万一无为宗出了事怎么办?” “你是说无为宗被铲除?” “我不是,只是。”江水寒想不出到底该怎么解释,一时沉默不语。 辛月明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松,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你看,老头子说的话我到现在都记得呢。” “最坏的打算,就是五大世家将无为宗作为目标。” 江水寒惊讶道,“这会不会,有点不可能。”无为宗已经多年没有出现在江湖人的眼前,哪怕是这三年来辛月明打理了无为宗的生意四处行动,都没有惹出多大的风浪,再加上有莫问宗和合欢宗挡在前面,五大世家不该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才对。 “不可能的事才最可能发生。”辛月明眸色变暗,他垂首道,“一路上的接应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虽然我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失去及时的消息传递就是劣势。” “你早就做好了准备?”江水寒道,“在你决定去燕京前,就已经知道会发生这种情况?” “不,应该说,早在陈庄匪身亡时,我就察觉到了异样。” “陈庄匪不是霓裳夫人所杀?”江水寒的声音下意识减轻了几分,“这是对你们设的局,还是对五大世家?亦或是,二十四桥,乃至于朝廷?” “不清楚。”辛月明摇头道,“现在的我就好像失了手脚,其余的只能靠萧玉卿了。” 说到萧玉卿,江水寒脸色又变得难看了些,“你怎么和那个家伙搅和到一块去了?” “啊?”辛月明一愣,不懂为何江水寒会隐隐有些怒意,他潜意识里有些心虚,摸着自己的鼻尖小声道,“这个,我们怀疑五大世家中有人不怀好意,正巧,我们都在追查森罗万象的消息,就,就合作了。” 江水寒压抑着心底的怒气,沉声道,“不怀好意,你难道不觉得他也有可能不怀好意吗?就这么相信他?” “我不相信他。”辛月明无奈道,“只是我不得不和他合作。” “五大世家中最可疑的是陈家陈庄甫,何家与陈家有份姻亲关系,林家向来低调,可是我接手无为宗的生意后,发现他们暗中在江南一带利用织坊以及布庄布下暗防,看起来有不为人知的用处,至于萧家。”辛月明明白江水寒心情不好,踌躇道,“之前跑生意的时候与萧玉卿有过几次合作,后来又不小心被他认了出来。” 原来他前面说这么一大段,不过就是为了后面这句话做铺垫。江水寒不知该笑还是该怒,只是看见辛月明小心翼翼生怕他生气的模样,他心底的怒火就这么缓缓的熄灭。 “也罢,反正,你从来都只凭自己的心思办事。”江水寒苦笑道,“就好像小时候我不让你喝酒,你哪怕坐在墙头当着我的面气我,都要喝下去。” “不是。”辛月明连忙解释道,“不是这样的。” 他冥思苦想着,却一时间想不出什么话可以安慰江水寒,这时候他无论说什么,都足够气着江水寒。 察觉到辛月明的焦急,江水寒再也坐不住,他不想听辛月明为了解释而解释的话语,这会让他心底更加难过。他起身轻声道,“放心,我会让江陵将话传给萧玉卿。”他说完便不再停留,朝房间走去,就这么将呆愣的辛月明放在身后。 辛月明呆呆地望着江水寒的背影,几年来没再出现过的名为犹豫的情绪疯狂冒了出来,搅得他胸口隐隐作痛。江水寒的话虽然没有说完整,可他却清楚得很,从小到大他做事只凭自己的想法,根本没有在意过江水寒的想法。小时候喝酒是这样,长大了现在也是这样。 这有些奇怪,不该是这样的。 他一向自私惯了,也早习惯了独来独往,木兮从来不管他的事,也不让他管她的事。两个人之间相处,不就该是这样吗? 辛月明将右手放在自己胸口,感受着自己心跳的波动,脑海中除了茫然就只剩下空白。为什么,察觉到江水寒难过的情绪,他会有种后悔的念头。就好像当年听到辛家的消息一般,那股难以言喻的厚重感,还有酸涩的心绪,让他想要重新来过。 重新上路时,江水寒不再像之前一般亲近辛月明,这避嫌的模样,连神经大条的木兮都注意到了。 “你们吵架了?”木兮策马与神色淡然的辛月明并驱同行,悄声道,“还是说你突然想明白了,想离他远些,避免某些人的目光注意到江水寒?” 辛月明本来浑浑噩噩的想着该怎么向江水寒道歉,可木兮的后半句话却如同一桶冰水浇在他脑袋上。 他与江水寒的亲近恐怕早就看在周围人眼里,不说孟世都,就说之前在陈家,他一时间得意忘形,二十四桥的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辛河清在无为宗的消息也不是完全封闭的,这么一来也能说得清。 “我们吵架了。”辛月明脑子清楚不少,却对江水寒之前的表现依旧无奈,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跟江水寒道歉,因为他根本不清楚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他好像生我气了。” “什么叫好像。” “不说这个。”辛月明不想与木兮多说,只好生硬地转移话题道,“你祖父这次大寿,要不要我送点什么贺礼?” 辛月明不多说,木兮也不多问,“只要你是真心诚意去,他就不会责备你空手而去。” “二十四桥也会去?” 木兮眼底划过阴冷的光芒,“这你放心,他们还没那个胆子去骚扰我祖父。” “话说,你真是公主?” “不是。” 辛月明见木兮不愿多说,便道,“那多半也是天潢贵胄,我看人眼力还没那么差。” “随便你怎么想。”木兮低声道,“只要你那个破计划不要影响到我祖父就可以了。” “呵呵。”辛月明搓了搓自己的鼻尖,讪笑道,“那也是因为你说齐王会为你祖父贺寿,我才想着顺便去见识见识一番。”被木兮戳穿了,他只能打哈哈过去。 木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之前的理由不是为宋庭川带卧花荫吗?” “真的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懒得理会前言不搭后语的辛月明,木兮夹紧马腹,只留下背影和一阵烟土给他。辛月明不得不拉起缰绳侧过身去,避免被弄得灰头土脸。待他重新转回身来,前方木兮的背影只剩下了一个小点。 “把人家姑娘气跑了怎么不去追啊。”孟世都骑着他的枣红马晃晃悠悠走到辛月明身旁,大肆嘲笑道,“无念公子看起来可不像是懂怎么哄姑娘的人啊。” 不远处江水寒脸色微变,就连江芊芊的神色也不算好看。这几年无念公子的名气响亮,可不单单是因为替无为宗管理产业,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的红颜知己全是江湖有名的美人,比如凤鸾阁的莫愁姑娘,汀兰坊的冷月姑娘,还有宫门乐正闻的宝贵闺女乐正羽。 孟世都这话音刚落,辛月明只觉得背后冒起一阵冷汗,两道视线死死盯着他的背后,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孟世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辛月明硬是逼自己忽略掉那两道视线,才故作随意地与孟世都说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江水寒与江芊芊的视线太过□□,孟世都也察觉到了这点,只是他以为是江芊芊吃醋,江水寒为她抱不平而已,轻佻地笑道,“不知道这欲加之罪,指的是哪方面?” 辛月明笑了笑,不再回答。 他不愿回答,并不代表别人有这个眼色,或者说,故意装作没眼色。 孟世都偏偏凑上来继续问道,“我听说当年辛家被灭后,在外的辛月明被莫问宗的齐恕与白鸦逼得掉落裂谷,只有辛河清被无为宗宗主宋庭川救起,这是真的?” 辛月明挑起眼角,瞥了眼面上神色淡然得仿佛无事人般的孟世都。他好像真的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连眼里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奇。 “真的。” 惊讶于辛月明的直白,孟世都愣了回神才答道,“你们不怕二十四桥对你们动手?” “二十四桥?”辛月明心头一震,面上却不显,“宋庭川什么时候怕过二十四桥?” 孟世都点点头,笑道,“也是,当年他都敢和乾主动手,又怎么会怕他们。” 他知道事情的经过自然没有什么惊讶的地方,可辛月明却是第一次听说这件事。 “乾主上官云,真的有那么厉害?” 此刻对辛月明没有什么警惕心,孟世都没有仔细去想辛月明的话语,回答道,“是厉害,只是当年联合坤主和离主还不如宋庭川,说到底,还是你们家宗主最厉害。” “也是。” 辛月明掩住眼底的情绪,抬眸看向前方不远处木兮的背影,心底满是复杂。原本以为宋庭川当初救大哥只是普通的报恩,可既然还有二十四桥的掺和,那么他应该好好问清楚九年前的前因后果了。 森罗万象,九年前辛家灭门的惨案,到底掺和了多少人进来? 抬起头,蔚蓝的天空之中,绵软的白云慢吞吞地飘着,静谧悠闲。辛月明复杂的心绪好像被搅乱的线团,纠结在一起,再没了以往赏景的心思。 作者有话要说: 辛月明终于开窍啦~~~啦啦啦啦~~~ 我开心个屁,,,都没人看,,,自说自话能力又增强了不少,,, 第39章 燕京 从江南信州出发,辛月明一行人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才到达燕京。暂且找了个客栈落脚,江陵急得满头汗,他答应过父亲要将江水寒与江芊芊安稳送到青山,可是眼下江芊芊胡搅蛮缠,赖在燕京就是不愿意走。原本成熟稳重的江水寒却一点也不管,任由江芊芊闹腾。 江陵算是看出来了,这江水寒和江芊芊果然是师兄妹,明里暗里都是一条心。亏他之前见江水寒请他帮忙时有理有据的,还以为江水寒会愿意帮忙劝江芊芊回青山。 木兮独自一人先行回家,江芊芊又故意拉着江陵和孟世都逛街,将空间留给了辛月明与江水寒。两人坐在屋内大眼瞪小眼,尴尬的气氛简直快要溢出屋外,连进屋换茶的小二都大气不敢出一声,蹑手蹑脚关上门跑了。 “那个。”辛月明率先出声,他端起茶水润了润嗓子,小心道,“你们不回青山吗?” 他这一句开头就起了个坏头,空气中的尴尬气氛越加让人难以忍受。江水寒坐在那心底闷闷的,他知道辛月明不是故意的,可这样的语气,分明有种赶人走的意思。 “那我明天便带着芊芊回青山。” 辛月明急了,连忙道,“我不是那个意思。”他只觉得再不解释清楚,自己都难以忍受这莫名其妙的负疚感,“我是说,你们出来这么久,师父会担心的。” “我知道。”江水寒也不清楚为何自己会突然变得这么小气,性子会这么难以捉摸,见到辛月明愧疚的神色,他心底一软,下颚紧绷的线条柔和不少,“我让江陵给师父带了信,这段时间,就陪你在燕京转一圈。”说到底,他不过是不想再放手罢了。 “也好。”辛月明见江水寒是真心实意的开心,围绕在心间久久不散开的云雾终于分开,“木兮的祖父过几天大寿,我们一起去见见他老人家吧。” 说到这里,江水寒的脸色僵了下,他看了眼兴高采烈地辛月明,谨慎问道,“你来燕京,是专门为了木兮的祖父大寿?” “这个。”辛月明想了想,才道,“说是也不能算是。” “怎么说?” 辛月明道,“我本是想去合欢宗看看热闹,然后再来燕京,帮宋庭川带瓶卧花荫,再顺便给木兮祖父祝个寿,最后见见那位号称智多近妖的齐王殿下。可是那天孟世都偷听我和木兮谈话,他说是因为五大世家的缘故,但我怀疑是萧玉卿查到了线索,故意暴露自己的行踪,引他们的注意到我身上。” “萧玉卿故意暴露?”江水寒心中一紧,担忧道,“你做诱饵会不会有事?” “放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辛月明道,“一开始我不清楚孟世都的身份,不过他是朝廷的人,那很多问题都能解开了。” “比如朝廷与五大世家的合作,不过是与其中一家的合作。”江水寒沉声道,“还有,二十四桥与朝廷的关系并没有传闻中那么紧密。” 辛月明一笑,“你怎么都知道?” 江水寒愣了下,低头轻声道,“你的事,我怎么都要关心一下,一些消息也不是多私密的,问问江陵也就知道了。” “也是。”辛月明点头道,“但我真正担心的是,森罗万象的事情中,朝廷有没有插手。” “你怀疑。”江水寒凝神道,“九年前也与朝廷有关?” “目前我只知道二十四桥有掺和进来,但是现在看来,朝廷知不知道这件事,也是个问题。” 江水寒垂眸想了想,缓缓问道,“那你为何要来燕京?”这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问题,现在,终于问出来了。 “为了陪你们啊。” 江水寒猛地抬起头,迎面那张灿烂的笑脸骤然撞入他的视野中,看得他一时恍惚,等反应过来时赶忙移过视线,沉声道,“这么大的人还喜欢油嘴滑舌,怪不得无念公子名满天下。” 江水寒的异色掩藏地太成功,辛月明根本没有发觉,只是苦着脸道,“小寒,人家这么说也就算了。你都这么了解我,怎么也跟着这么调侃我啊。” “谁说我了解你?”江水寒下意识反驳道,“我们可九年都没见了。” 他这话刚出口就后悔了,只是辛月明还无知无觉,嬉笑道,“再多少年未见,我还是你师兄啊。”说着,辛月明故意朝江水寒挑眉道,“难不成,你不承认我这个师兄?” 江水寒愣愣地看着他,直勾勾地眼神看得辛月明心里发虚,忍不住伸出手在江水寒面前晃了晃。江水寒伸手直接抓住辛月明的手,嘴角突然挑起一抹笑容,既像不敢置信的喜悦,又像失而复得的欣慰。 “你说的,你还是我的小师兄。” “是。”见江水寒没有什么异样,辛月明松了口气,笑道,“那是,师父还没将我扫地出门呢。” 明明是三伏艳阳天,可江芊芊为了给江水寒与辛月明制造机会,偏偏拉着江陵与孟世都跑到大街上闲逛。孟世都一边扯着衣领一边顶着纸扇,热得满头是汗,心里满是后悔,他明明可以找个理由呆在客栈里,怎么就脑袋发热跟着这小丫头跑到大街上闲逛来了。 最苦的是江陵,秉着要照顾好江芊芊的原则,纸伞是他为江芊芊打,扇子是他为江芊芊扇,除了路不用他指。江芊芊一向是闲不住的性子,即便不是为了给江水寒腾空间,也要出门走这一遭。 可三人走了大半个上午,好玩的没玩到多少不说,倒是热的满头大汗。江陵整个人好像从水缸里拎出来一样,孟世都更不用说,哪怕再不受宠,他也是孟家人,平常只会呆在凉爽的屋内,根本不可能像此刻一般在外闲逛,尤其是在大太阳下闲逛。 走到燕京有名的摘星阁,孟世都再也走不动路,喘着粗气忍不住跟江芊芊抱怨道,“大小姐,咱们可以休息会吗?再走腿都要断了。” 江芊芊擦去额头的汗水,点头道,“好吧好吧,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今天午饭你请客。” 这有什么必要关联吗?孟世都无法理解江芊芊的思路,也懒得去想,还是先进去喝口茶水消消暑再说。只是他没想到,可能今天真是他的霉运日,进门喝口凉水也塞牙缝。 正当江芊芊跟在孟世都身后准备进门时,却听迎面而来几人喝道,“这是燕京!岂容得你们西域人嚣张!” 一道语调奇特的声音响起,隐隐带着骄奢地味道,“燕京?这就是你们中原人的待客之道?” 孟世都听这情况心底直叫不好,西域武林一向与中原武林格格不入,互相看不顺眼,但碍于商业交流,经常会有西域人前来交易。但此时并不是简单的纷争,因为迎面的几人之中,有不少他都脸熟得很。 “哟,孟世子也来了?” 人群中,几个眼尖的贵族子弟早已认出他来,趁他还没转身离开之际便直接点出他的身份。而与之对峙的几个西域人之中,一位身着华贵的人也明显认出他来,眼神里多了分鄙夷不屑。 既然被认出来,孟世都也只好转过身摆出礼貌的笑容,道,“柟兀王子,许久不见。” “是许久不见。”面对孟世都的笑容,柟兀王子的反应明显是故意怠慢,“孟世子这么热的天气居然肯出来,还真是少见。” 说着,他的目光移到孟世都身后的江芊芊身上,孟世都还未有什么反应,江陵却敏锐地侧过身挡住他的视线。 视线被挡,柟兀的心情不太好,冷声道,“本王子今日心情不错,不想和你们计较太多,这样吧。”他直接指向江芊芊的方向,“如果让这丫头陪本王子一天,本王子便不再追究。” 虽说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看不惯柟兀,但他们更加不喜孟世都。而江芊芊明显和孟世都一起出现,把她交出去便能息事宁人,又有谁不会去做呢。柟兀这么一说,便有不少人开始动心,纷纷将不怀好意的视线投向江芊芊。 孟世都一口气哽在喉间差点出不来,这一群贵族子弟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近几年西域与中原关系不错,柟兀王子又身份尊贵,他根本得罪不起。可是想起面瘫的木兮与喜怒不形于色的无念公子,他整个人僵在原地。 “哟,这位难道是孟世子心尖尖上的人?”贵族少年中一人道,“柟兀王子都发话了,怎么还不亲自给送去?” 虽说孟世都的身份比起他们要尊贵许多,可他一向没有什么本事,又不受宠,武安侯府几次传出要换世子的消息,故此燕京的不少贵族都看不起孟世都。这种当面嘲讽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江芊芊可不是孟世都,心里也没那么多担忧,听到这些话自然气的面色发白,可刚想拔剑,却被江陵挡在身后按住手臂。 “你做什么?”江芊芊愤怒的像头小兽,恶狠狠地盯着前方笑得东倒西歪的贵族少年。 江陵死死拉住她的手臂,悄声道,“这里是燕京,不是武林,凭拳头大小就能说话。” “人家都欺负到我们头顶了!”江芊芊惊道,“难不成我还能伸头给他割?” 江陵有些无奈,小声道,“见机行事。” “行毛线。”江芊芊反驳道,“到那时就完了!” 江陵此刻明白与江芊芊说不清楚,只好沉默不语,暗地里注意着周围的情况。这里聚集了不少贵族,身边保护的人武功自然差不了。更不用说那位柟兀王子,身边那人就足以抵挡两个他,还有暗中盯梢的人。 最重要的是,此刻他们正在燕京,天子脚下非富即贵,如果真有什么损伤,到时候占理的绝不会是他们。所以,江陵心里满是江湖师伯的名言,能不动手就赶紧跑。 不过周围贵族少年们看热闹的冷漠表情却让江陵心底满是悲哀,这种时候分明该是大家合作将西域人赶出自家地盘的时候,这群人居然为了一己私心,就这么放任外族人行事。安远候为大梁护住的和平江山才不过几十年的时光,西北大将军岳振宇家的惨案不过十几年的光景,他们便全忘了。 见孟世都不说话,柟兀的脸色变了又变,在他心里,从来都看不起这个只有世子身份却无一是处的孟世都。此时孟世都像是对他的话毫无动静,他自然心思不爽。 “孟世子。”柟兀眯着眼道,“看来最近世子长进不少。” 之间他做了个手势,他身后的人立刻上前准备动手。待剑光闪过孟世都眼前,他才从纠结中反应过来,下意识朝一旁退去,露出身后的江陵与江芊芊。 江陵眸色一紧,右手按在腰间的剑柄上,侧过脸悄声道,“芊芊,我说跑,你就赶紧跑,千万不要回来,一定要去找到无念公子。”虽然他对无念公子并不熟悉,可一路上无念公子对江芊芊的照顾他是看在眼里的,这种时候,燕京里恐怕也只有他会好好保护江芊芊。 听出江陵嘱咐中的严峻与肃穆,江芊芊挣脱的动作停了下来,她盯着江陵绷紧的侧脸线条,心底对江陵原本的印象瞬间倒了个个。原本以为他不过是没长大的少年,没想到这种紧急时刻,却能这么镇定。 “不,我不会走。”江芊芊像是被他影响,整个人平静不少,“要走一起走,我不可能把你一个人落在这。” “啪、啪、啪。”江芊芊的话被柟兀王子听得清清楚楚,他大声拍着手掌,笑道,“还真是感情深厚啊。”说着,他脸色一变,冷声道,“既然如此,那就都别走!” 话音刚落,他身旁的侍卫同时上前,剑尖齐刷刷指向江陵与江芊芊。孟世都站在一旁脸色发白,他到底该如何?这种情况下,他上前只能送死。而这情况也很明显,江陵与江芊芊是打不过柟兀的手下。 “小丫头,我劝你还是乖乖束手就擒,不过是陪我一天罢了。”柟兀王子站在外围,大声道,“这可是你的荣幸!” 这话说的在场贵族少年都变了脸色,纷纷朝柟兀怒目而视,却没有一人肯上前帮忙。 只见侍卫剑光渐渐逼近江芊芊,即将刺伤她的肩膀,周围人纷纷侧过脸不愿再看。就在这时,清脆的一声响,那侍卫的剑直接凭空断成两截,而他好像受了重伤,踉跄着朝后退去。 “谁?!”柟兀泛着冷光的视线扫向四周,问道,“是谁?!” 江陵心中满是后怕,这柟兀王子的侍卫功力不俗,若不是有人将侍卫的剑打断,他根本护不住江芊芊。想到这,他忍不住四下寻找着那人的踪影,真是要好好感谢一番才对。 “西域走狗,燕京岂是尔等胡闹之地!” 这句话声如洪钟,仿佛一道惊雷炸响在众人耳边。 “大将军!” 早已有人认出站在楼上那位虽然馒头华发却依然精神抖擞的老人是西北大将军岳振宇,不少贵族子弟纷纷面色发白,站都站不稳。更不用说被岳振宇目光笼罩住的柟兀,他脸上的骄纵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无止尽的恐惧。 “是你说,要她陪你一天?”岳振宇身后走出一人,淡漠的眼望着楼下柟兀,仿佛看着一个死人,“胆子倒是不小。” 作者有话要说: 发威啦~~~~233333 第40章 围困 炎热的三伏天里,柟兀却只觉得自己犹如坠入冰窖。谁能告诉他,多年没有出门,连皇帝召见、燕京各种大事时都不一定会出现的西北大将军岳振宇,怎么会出现在摘星阁? “木兮?”江芊芊看清岳振宇身后那人,愣在原地,“你怎么在这?” 木兮却不看她,只是盯着孟世都苍白的脸,许久才道,“孟世子,你这世子做的可真够窝囊的。” 孟世都咧开嘴笑了笑,他当然够窝囊,不然也不会让那么多人在他头顶爬这么久。不过他终于明白一件事,怪不得,怪不得木兮看起来不似一般贵族小姐,连二十四桥震主都称她为公主。 护国公主,西北大将军岳振宇唯一的孙女,苏君兮。 所有人都说,她苏君兮是这天下最尊贵的公主,皇帝亲自赐姓,齐王打下的南疆封地赠予她,哪怕是皇帝亲生的公主,都从来没有过这般荣耀。却没有人想过,她这光辉的荣耀背后,是经历过多少黑暗,多少悲伤痛苦才得到的。 西北大将军之子,从小便是神童,又娶了燕京最美的丞相千金,可以说是那几年整个京城的谈资。苏君兮的出生,便伴随着无数艳羡的目光。可惜好景不长,那时西域还未与中原结盟对付北漠,居然趁岳振宇在战场上杀敌之际,暗中朝西北将军府下手。 齐王与皇上只顾着南疆之事,一时竟让西域人钻了空子,血洗整个西北将军府。得知此事后,皇上震怒,岳振宇直接攻入西北腹地,活捉西域王族,这才回到燕京。可这时,西域再怎么道歉赔罪都已是无用。 而经过此次战役,岳振宇的名字也彻底成为悬在西域人头顶的一把刀,不知何时便会落下,直接头身分离。 “本王子可是来与你们皇帝商讨要事。”柟兀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原本微弓的背部瞬间挺直了,“护国公主想如何?”木兮站在岳振宇身边,猜也能猜得出来她的身份。 “我想如何?”木兮面无表情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却凭白让这声反问多了些威严,“那就不劳王子费心了。” 话音未落,她的身影便消失在原地,等众人反应过来,柟兀已经发不出一丝声响。 不等柟兀的手下反应过来,木兮早已出现在柟兀面前,淡漠的视线扫了他一眼,就足够逼得他朝后退了几步。众人呆愣地看着木兮抬起右手,食指抵在柟兀额头。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柟兀来不及挣扎便瞪大了双眸,呼吸越发沉重,额角青筋暴起,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疼痛。 这变化太过迅速,周围竟没有一人意识到后果。柟兀的侍卫站在一旁不敢上前,贵族少年们更不用说,岳振宇的名头就够如雷贯耳了。他的孙女朝谁动手,他们都没有资格阻止。 还是孟世都先行反应过来,轻声道,“公主,柟兀王子是来与圣上商谈丝路之事,还请公主注意些轻重。” “孟家小儿。”木兮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语,依旧维持着原本的姿势。而她身后的岳振宇冷淡的声音响起,“这轻重,难不成在场的人只有你知道?” 孟世都苦涩一笑,虽说按照正常情况下,在场确实只有他还顾忌着轻重缓急,但在岳振宇面前,他连咳嗽一声的资格都没有,更遑论说话了。可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要劝阻木兮停手,如果柟兀王子真出了事,在场会倒霉的,只能是他。 见气氛僵硬,江芊芊与江陵面面相觑,本以为木兮的出现可以拯救他们于水火,可是没想到,眼下的情况更加让人难以捉摸。 “木兮,松手。”一道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凉意的手心握住木兮的右手食指,他轻叹了口气,道,“你身体还没好利落,怎么能这么冲动。” 岳振宇带着深意的视线落在突然出现的青年身上,又饶有兴趣地看向乖乖停手的自家孙女。 木兮收回手指,便转身走到岳振宇身边。获救的柟兀仿佛被抽干了气血,再也支撑不住自己的身体,砰的一声倒在地上,拼命的大口喘气,就像一只失水过久的鱼,好不容易蹦进了水里。 “柟兀王子。”辛月明蹲下身,并不理会四周变得好奇的视线,淡淡道,“茶庄的生意,看来你们西域是不想做了。” 柟兀听见有些熟悉的声音,不由猛地抬眼,正巧碰进辛月明犹如深渊般晦暗的眼眸,吓得连滚带爬朝后退去,“无念公子!” 如果说这中原除了岳振宇以及齐王苏瑾辰外,能让柟兀心惊不已的也只有眼前这个无时无刻不带着面具,遮挡住一切喜怒哀乐的无念公子了。 西域与中原的商贸往来自古便有,但是西域却不一定会与朝廷做生意,这几年大部分贸易往来都掌控在民间手里,而其中不少都是五大世家,以及莫问宗与无为宗。 与朝廷和五大世家相比,这两宗却极为让他们头疼,莫问宗的黑白护法从不讲规则,儿无念公子,总是让他们大出血,但又不得不与他合作。 柟兀对无念公子,简直是又恨又怕。刚刚才经历过生死关头,一眨眼又遇见这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念公子,还听见他说生意的事,柟兀想哭都哭不出声。 面对柟兀的反应,辛月明饶是想尽了一切都无法理解,怎么对方见到他仿佛老鼠见了猫。拜托,刚刚可是他帮了这柟兀逃过一劫啊。 见柟兀如此反应,周围人投向辛月明的视线中多了份敬畏与距离。辛月明却无言以对,他真的没有想到柟兀会如此反应。 “柟兀王子,您说您看上谁不行,非要看上。”辛月明登时被自己的话给噎住,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有江陵与孟世都的存在,这称呼怎么说得出口? 还好木兮先反应过来,走到辛月明身边朝柟兀王子道,“她是我的人。下次再见面,你不绕道走,就别怪我不客气。” 辛月明心底飞快闪过一丝懊恼,没想到现在的他,连称一声小师妹都做不到。 被侍卫踉跄着扶起的柟兀王子哪有心思理会辛月明奇怪的停顿,连忙朝木兮点点头便绕过岳振宇离开摘星阁。 木兮转过身,视线恰巧扫过全场,美人虽然长得好看,可周围不少贵族少年却想起她刚刚狠厉的那一手,纷纷吓得不敢再看,再加上刚刚木兮一句我的人,更是让他们纷纷朝后退去。 辛月明换换站起身,他不急不慢地拍了拍身上从未有过的灰尘,朝木兮点了点头,走向一旁低头不语的江芊芊。 “小师兄,对不起。”江芊芊的声音低,又混在嘴里含糊不清,不仅孟世都,连离她最近的江陵都没搞懂她在说什么。不过后面一句话,倒是清晰不少,“你骂我吧,我再也不敢乱惹事了。” 辛月明见她这么乖顺的模样差点笑岔气,伸手摸了摸江芊芊的脑袋,安慰道,“你又没做错,我骂你做什么?” “芊芊?”江水寒焦急地声音伴随着身影出现在门口,他额头上满是细密的汗水,见江芊芊身体无恙,显然松了口气,“幸好无事。” “三师兄!”江芊芊看见江水寒,一时忍不住心中的委屈,直接撞进江水寒的怀里,“三师兄,我再也不敢乱跑了。” 刚刚柟兀那一出,弄得她不知所措,再加上周围人充满恶意的视线,她早已承受不住,可江水寒与辛月明都不在她身边,只能自己冷静以对。眼下事情解决,江水寒与辛月明又是一副担忧模样,她好不容易竖起的坚强轰然倒塌,露出其中的脆弱。 江水寒抱着她,高高竖起的心脏终于落回了实处。幸好,幸好她没有事。有那么一瞬间,他仿佛回到那一年的萧家蔷薇园,眼前又出现了江芊芊躺在床上仿佛没了呼吸的场景。 之前辛月明与江水寒在客栈等到晌午也没等到江芊芊等人回来,江水寒不由有些担忧,而江陵趁乱派回去的随从又说不清楚,只说三人在摘星楼遇了事。辛月明与江水寒素来没有在燕京待过,又没有向导,两人便决定分头寻找。 看到刚刚从摘星阁中走出几个西域人,江水寒的心便揪在了一块,幸好江芊芊无事,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这种无法控制的局面已经很少出现,那种僵硬冰冷的恐惧感再次袭上心头的一刹那,他失魂落魄。 木兮静静地站在一旁,就这么平淡地望着眼前的一切。虽然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可她身边的人,却能清楚的感受到她身上那份落寞。她很羡慕江芊芊,非常非常羡慕她,能有这么多人真诚的关心她,照顾她。 “小木。”身边突然响起岳振宇的声音,这位经历过岁月与战争洗礼的百岁老人,眼底终于流露出一丝悔意,“对不起。” “您不用对我说对不起。”木兮很快掩去眼底的复杂情绪,硬是压下心头的百感交集,“不是您的错。” 察觉到木兮言语中那份生疏,岳振宇眉眼间染上一层无奈,转而将视线放在辛月明身上,木兮之前明明动了杀心,却因为这人一句话放过了柟兀王子。在场恐怕没有人比自己更清楚木兮对这个柟兀王子的恨意,也没有人能更理解她想杀柟兀的心,所以他根本没有制止木兮。 即便齐王知道此事,也会亲自替木兮掩盖下去。 辛月明转身看向木兮,她身边的老人他早就看见,只是一直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又担心着江芊芊的情况,这才没先跟木兮打招呼。 “木兮,多谢。” “不用。”木兮仍旧一副平静的模样,可岳振宇分明看见她眼底的开心,“即便今天芊芊不在这,我也会对付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西域王子。” “这位是?” 木兮瞥了眼岳振宇,沉默了一瞬,才朝辛月明道,“祖父。” 惜字如金的木兮说完便垂首不语,自然没有发现岳振宇眼底那转瞬即逝的失落,可辛月明却看得清清楚楚,不由笑道,“那我该怎么称呼?总不能像你一般吧。” “你若是愿意,也无妨。”岳振宇和蔼地笑道,“小木少有朋友,更是很少帮忙。” 辛月明几人不熟悉岳振宇的倒是没有反应,可一旁围观的众人以及孟世都却瞪大眼珠掉了下巴,谁能告诉他们,以冷面修罗出名的西北大将军,居然可以笑得这么亲切?就是面对当今圣上的时候,也没见他如此温和过。 “这。”辛月明只是想了想,便从善如流道,“祖父。” 见辛月明如此上道,岳振宇更是高兴,“小子,你叫什么?” “在下无念,您叫我什么都可以。” “无念。”岳振宇眯起眼细细思索了番,点头道,“哦,我想起来了。”他看向一旁装哑巴的木兮,笑道,“庭川那天急着让你去救的人,就是他啊。” “老先生认识宗主?”辛月明有些惊讶。 岳振宇眉头一皱,恢复了往日的威严道,“你叫我什么?” 辛月明慌忙改口,“祖父。” 岳振宇这才变回笑盈盈的模样,“这才对,庭川那小子也算是我们看着长大的,能不熟吗?” 他这句话说得轻松,可旁人听得却不轻松。辛月明心底满是讶异,没想到宋庭川与朝廷也有关系。 孟世都却大吃一惊,上前道,“老将军,您和宋庭川很熟,这件事齐王爷和圣上知道吗?” 岳振宇眉尾一挑,“齐王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不知道?” 旁人还未理解何意,孟世都却像失了魂般朝后退去,喃喃道,“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辛月明直觉有异样,连忙问道,“你知道了什么?” 连江芊芊与江水寒都察觉到怪异,纷纷抬头看过来。 孟世都只不停地摇头苦笑,“我知道了什么?”他猛地抬头,疯癫地目光投向辛月明,“我不会告诉你。” “那便算了。”辛月明轻笑道,“我来猜猜看。唔,你背后那人暴露了?” “你。”孟世都呆愣地看着辛月明,“你和他们是一伙的。” “谁?”辛月明挠挠头,道,“你说齐王?我正准备去见他。不过按理来说,我应该和他算作一伙的,毕竟,宋庭川那家伙让我来燕京为他带卧花荫顺便去见见齐王。” 围观的人早已被岳振宇吓得离开,四周静悄悄的空无一人,只听见辛月明的声音缓缓响起,“对了。来燕京,并不是我一时起意,而是早就计划好的。” 孟世都苦笑着朝后退去,直到腿弯撞到一旁的凳子,才一屁股坐下身,“那又如何,即便我暴露了又如何?你们还是不知道他是谁。” “你这么肯定?”木兮问道。 “不是我肯定。”孟世都轻声道,“而是我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人的真面目,他太小心了,连尾巴都抓不住。” “你居然和没见过真面目的人合作?”江芊芊奇道,“你怎么会放心的。” “这就不是你该问的了。”孟世都转过头,叹道,“也是我大意。” “不过,无为宗被五大世家围攻,你还不担心宋庭川吗?” 孟世都很奇怪,是什么让无念公子这么确信,宋庭川不会出事。 “被围攻?”辛月明惊讶道,“五大世家不是去了合欢宗那吗?” “你不知道?”孟世都恍然想起无为宗在燕京的消息通道全被拔去,明白过来,“合欢宗的人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五大世家顺着线索,就找到了无为宗的存在。此刻宋庭川被围困在山上,进退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木兮的真实身份出来了~~~ 第41章 齐王 还没等辛月明作何反应,江芊芊急忙问江陵道,“五大世家围攻无为宗?为何我们没得到消息?” 江陵脸色不太好看,在他心里无为宗就是魔教余孽,江芊芊与江水寒不该与无念公子如此接近,“父亲不让我告诉你们。” 听到江陵这么说,辛月明此刻心里也有了底,看来宋庭川早就明白五大世家的矛头迟早要针对自己和无为宗。 见江水寒与江芊芊投来担忧的目光,辛月明笑道,“无事。” “哪能无事?”江芊芊道,“如果宋庭川真出了什么事,你该怎么办?” “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出任何事。”辛月明轻声道,“放心,我不会有事的。” 江芊芊还想说什么,被江水寒轻轻拦住,“他都这么说了,就放心吧。” “好吧。”江芊芊乖乖点头,站在江水寒身后,又看向一旁沉默不语的木兮,“谢谢。”可能是因为木兮救了她,之前对木兮看不惯的情绪消退不少。 “不用谢我。”木兮看起来对于宋庭川的死活并不在乎,转身问辛月明道,“今晚就是寿宴,齐王也会来,你来吗?” 身边的岳振宇朝木兮笑道,“小木,这可是我的寿宴,你就这么轻易的决定客人?” “你不希望他来?”木兮反问道,“那便算了,反正见齐王也不急。” “别别别。”岳振宇对这唯一的孙女真是没有办法,只好道,“你想让谁来就让谁来。” 辛月明笑道,“既然如此,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这么说着话,便蹉跎了大半时间。恰巧岳振宇带着木兮来摘星阁是为了吃午饭,除了孟世都,众人跟着岳振宇进了包房吃饭。 “把他一个人晾在外面可以吗?”江水寒趁机与辛月明悄声嘀咕,“虽说他是朝廷的人,但也说不准他的目的。” 辛月明的余光正好瞥见孤单一人朝外走去的孟世都,眼里神情不明,“武安侯世子,活得这么窝囊,你认为是什么原因呢?” 江水寒愣了下,摇头道,“这我不清楚,可能是不受宠吧。” “不受宠?”辛月明摇头道,“他是武安侯唯一嫡子。即便武安侯再怎么不喜欢他,也不可能对他如何。” 江水寒不懂辛月明为何提及此事,疑惑道,“所以呢?” “这人很有趣。” 辛月明笑了笑,便收回视线,留江水寒在原地思索。 孟世都搭上五大世家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得知齐王与宋庭川的关系时的反应。他明明是奉命与五大世家合作,那么齐王便该清楚得很他们的关系,可看孟世都的表情,这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 江水寒望着辛月明朝前走去的身影,下意识拉住辛月明的臂弯,“等等。” “怎么?”辛月明微笑着回首看向江水寒,“?” 江水寒满心满眼里都是困惑和问题,但他一对上辛月明笑意盈盈的双眸,便没有了询问的勇气。 他的手换换松开,仿佛放下了什么东西,轻声道,“罢了。” 辛月明只觉得眼前的人明明没有任何表情,却让人心疼不已。他心念微动,反手拉住江水寒即将松开的手,“现在不太方便,晚上回房,我一点一点解释给你听。” 他平淡的嗓音犹如一汪温暖的清泉,一点一滴浇灌在江水寒即将干涸的希望上面,明明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江水寒又惊又喜。 江水寒压住心底隐隐的悸动,垂眸道,“好。” 辛月明嬉笑着转到他身后,推着他的肩膀朝岳振宇的方向走去,不停地絮絮叨叨,“都老大不小了。还跟小孩子一样闹脾气?我不是不想跟你说,只是说来话长,这种地方也不方便,想问就直说呗。” “我没有。”江水寒脱口而出,“你想多了。” 辛月明笑意盈盈地盯着他的侧脸,叹了口气,道,“是是是,是我想多了。是我藏不住心思,想告诉你。” “你们两个慢的跟蜗牛一样。”江芊芊虽然是抱怨,可脸上丝毫没有埋怨的情绪,反倒满是喜色,“说什么悄悄话呐?” 江水寒脸一热,反驳道,“是他走得太慢。”话音未落,对上江芊芊笑嘻嘻的表情,他便后悔了。 他身后的辛月明一副都是我的错的模样,点头道,“没错,是我走得太慢了。对不住大家伙了。” 听到这话,江水寒的脸变得滚烫,幸好他不是轻易脸红的人,只是红透了的耳根暴露了他此刻的窘境。辛月明看了眼前方的江芊芊,又看了看江水寒鲜红的脖颈,暗自叹口气。小寒还是和以前一样,简单几句插诨打科就能羞死他。 辛月明还想说些什么,可不知为何,他突然失了以往小时候最喜欢调戏江水寒的兴致,只得住了嘴,推着江水寒朝前走去。 待两人进入房间,岳振宇已经坐定,木兮坐在一旁,替岳振宇介绍江芊芊与江陵。对于岳老将军的事迹,江陵比起江水寒几人要更清楚,自然满心敬畏。江芊芊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看起来和蔼可亲的老人到底做了什么让人敬佩的事,但她还是打心底的恭敬。 吃完午饭,早已有将军府的人来请老将军回府,毕竟是寿宴,虽然没有请多少权贵,但齐王要来,府里还是需要准备一番,本来手下就不多,此刻有主人坐镇最好。 细细听完将军府总管的汇报,岳振宇的视线落在辛月明身上,“你小子,可愿意陪我这身老骨头回府一坐?” 这下连向来不关心其他事情的江芊芊都敏感的察觉到岳振宇对辛月明有意无意的高看,不由看向身边的江水寒。可江水寒却一反常态垂首不语,像是对这种并不在意。不远处的辛月明一脸惊诧,但是对于岳振宇亲自相请来说,他还是喜大于惊。 江芊芊见辛月明显然很是乐意的模样,连忙在桌下拉着江水寒的衣角,小声道,“三师兄,你快说句话,不然小师兄被这个老将军看上当上门女婿可怎么办?” 她的声音不大,但在场有些功底的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木兮瞥了眼江水寒,一脸了然,辛月明则哭笑不得,只觉得江芊芊想得太多,而岳振宇,却误以为江芊芊喜欢辛月明,可看木兮不急不缓的模样,眼底闪过可惜的神情。 木兮哪能不知道身边老人的想法,无奈地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沉声道,“这种事就不用劳烦外人。祖父,您先回去吧。” 听木兮这么说,岳振宇也没有话说,只好嘱咐她要小心后,便与总管一起离去。少了岳振宇的饭桌上多了分放松的气息,江芊芊第一个松了口气,幸好,木兮对小师兄没兴趣,否则,一直在那纠结的三师兄多半是抢不过她的。 “怎么。”辛月明饶有兴致地看向身边神色各异的几人,调笑道,“刚刚还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老将军一走,马上就不一样了。” “老将军气场太强,没办法。”江陵没好气地答道。 废话,岳振宇老将军的事迹他简直可以说上个三天三夜,都说他是通往西域路上的保护神,除了安远候外,最强的武将。这种天神般的人物出现在眼前,能不紧张地话都说不出来吗? 江芊芊本想顺着嘲笑他一声胆小,却没有想到江水寒认真地点点头附和他的话,“老将军气势不减当年,确实让人尊敬。” 江水寒这认真的模样让辛月明差点笑出声,“不减当年,小寒,你见过老将军当年的模样?” 还不等江陵对辛月明的称呼感到惊讶,江水寒沉声道,“只是现在的风采,便可以窥见一二。” “现在的风采。”木兮淡淡道,“不过是行将就木而已。” 江陵惊诧地望着木兮,眼里满是不敢置信,除了一脸无奈的辛月明和微微叹息的江水寒保持着沉默,江芊芊虽然离得远,却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可是你爷爷。”哪怕知道木兮的身世,江芊芊依然忍不住叫出声,但是在江水寒略显严厉的眼神中减小了音量,“无论怎么样,都不能这么说吧。” 木兮并没有生气,而是淡淡道,“不管他在别人眼里有多么高大,为了国家付出一切,可在我眼里,他就是个行将就木的老人,还是个不顾自己亲人性命的冷血动物。” 此刻江陵突然想起关于西北大将军府的传闻,一时间对木兮也无话可说,气氛瞬间陷入僵局。 辛月明轻咳两声,问江芊芊道,“你还想逛一逛吗?” 木兮耷拉着脑袋摇摇头,“不逛了。”要是再碰上什么贵族之类的,又出事了怎么办? “既然如此,我们便一块前往府上拜访。”辛月明笑意盈盈地朝木兮道,“不会不欢迎吧?” “随便。” 辛月明松了口气,其实他根本不确定木兮的想法。在凌山上,什么人都不敢随意与发怒的木兮交谈,尤其是想起父母的她。因为你不知道你随后一句话会惹出多大的麻烦,更何况除了宋庭川也没人敢管到她。 刚刚问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心里七上八下,生怕木兮会发作,要是只不答应便算了,她很有可能跟你动手。木兮的功底可比他强多了,再加上一身医术随时有可能变为毒术,盛怒之下的木兮他可斗不过。 “那便好。”辛月明率先站起身,笑道,“我们一起去蹭饭吧。” 战功显赫的西北大将军再怎么低调过生日,皇帝也不可能让他真低调,齐王亲自登门送礼,这可是让整个燕京都羡慕不已。府门的仆奴都受到管家的严厉要求,恭恭敬敬的迎接将军亲自发帖邀请的客人,但能接到请帖的人整个燕京都寥寥无几,大部分被拦在门外。 木兮带着辛月明几人悄悄从偏门而入,管家却早已等待多时,带着几人前往前厅。一进门便看见岳振宇坐在主位,身边坐着一名长相贵气的青年人,虽然看起来挺年轻,但眼角的细纹早已显露了时间的痕迹。 众人进门时他正拈起桌上一块桂花糕咬了一口,脸上满足的笑意简单的像是小孩子。没等岳振宇说什么,他视线在众人面上转了一圈,先是朝木兮点了点头打招呼,最终停在了辛月明的脸上。 被这青年人的视线笼罩住,辛月明无由来感受到一种压力,明明这人的视线看起来十分温和无害。辛月明微微蹙眉,抬眸细细看向眼前的人。木兮察觉到他们两人间的视线交错,无奈地上前,用身子挡住辛月明。 “清欢姐呢?” 面对木兮的问题,苏瑾辰挑眉收回视线,放下咬了一口的桂花糕,慢慢拍去手上的碎屑,随口道,“她晚点来。” “哦。”木兮也不纠结与苏瑾辰的随意,毕竟她只是随口一问,主要目的并不在此,“你们吵架了。”不过凡是能打击苏瑾辰的地方,她都不会放弃。 很显然木兮打击到了实处,苏瑾辰动作明显一滞,叹道,“你怎么每次都在这种时候这么敏锐呢。” 两人说话间,几人已经被管家引到各自的座位上。木兮就坐在苏瑾辰对面的位置,而辛月明,则坐在苏瑾辰下首,与江水寒面对面。 苏瑾辰拢了拢袖子,转而看向辛月明,“这位,就是无念公子吧。” “正是。”辛月明抬手做了个虚礼,礼貌道,“草民参加齐王殿下。素闻齐王之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被苏瑾辰打量的目光看得很不舒服,辛月明终于明白为何木兮一遇见这位齐王殿下便变成炸毛孔雀的模样。所以回答苏瑾辰的时候,辛月明便下意识地挖苦他。 像是没听出辛月明话语间的挖苦,苏瑾辰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本王可比不上大将军。” “齐王殿下可折煞老臣了。”岳振宇抚掌笑道,“老臣哪比得上齐王殿下丰神俊朗。” 两人假的不能再假的互相恭维像是恶心到了木兮,她翻了个白眼,直接问苏瑾辰道,“废话少说,你先给我说清楚,那个孟世都是什么情况?” “孟世都?”苏瑾辰疑惑道,“谁?”说着他还挠了挠后脑勺,两眼泛起迷茫。 要不是太过了解这位王爷,木兮只怕也要被糊弄过去。 “孟家小侯爷。” 听到木兮懒洋洋地提示,苏瑾辰终于收起迷茫的神色,淡淡道,“五大世家拖了朝廷多少税,我只是派个人去收税而已。” “收税?”木兮视线朝坐在末尾的江陵身上绕了个圈,回到苏瑾辰身上,“你别告诉我堂堂五大世家逃税,还逼得你们派个从三品官员亲自去收?” 苏瑾辰无奈摊手道,“我说了实话你还不信,让我说什么?” 江水寒与辛月明的目光在半空中错过,只是一瞬间,却已经明白对方的想法。如果苏瑾辰说得是真的,那便是孟世都撒谎。可苏瑾辰不是普通人,眼下也不一定愿意说实话,恐怕,朝廷对武林还有其他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偷懒了,事情都挤在一块真的很累啊。 第42章 关心 见问不出什么,木兮干脆闭嘴不言,留岳振宇和苏瑾辰还有辛月明三人天南海北地聊天。说胡话算是辛月明的长项,可面对苏瑾辰,再加上之前苏瑾辰并不礼貌的视线,他不免有了抵触的情绪。 苏瑾辰可是个人精,自然察觉到辛月明的抵触与不悦,可他丝毫没有表现出来,只是笑意盎然地看着辛月明,“不知无念公子是否需要在燕京转一转?本王这几日倒是无事,可以为公子做个向导。” 坐在末首正无所事事的江陵被苏瑾辰这句话吓到,猛地睁圆双眸看向苏瑾辰。他实在不能理解,辛月明说穿了不过是个江湖草莽,还是魔教之人,为何苏瑾辰会如此以礼相待?江水寒和江芊芊也是吃了一惊,毕竟在他们看来,实在想不出苏瑾辰为何如此重视辛月明。 木兮瞥了眼神色淡然的苏瑾辰,眸色里显出不认同。苏瑾辰想与无为宗乃至宋庭川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趁辛月明与无为宗失去联系时刻意套近乎,实在是投机取巧,难道他真认为辛月明会这么傻? 处于众人目光中心的辛月明虽然不明白苏瑾辰的用意,但大体也能明白苏瑾辰这么做必定与无为宗有关。 “是吗?”辛月明抬眸认真看向苏瑾辰的双眸,嘴角挑起一道弧度,“这样啊。那,却之不恭了。” 木兮对辛月明起了种恨铁不成钢的错觉,这么明显的套路,他居然看不出来?还是说他这么自信,能玩得过苏瑾辰这个老油条? 她忍不住,截住苏瑾辰的话头道,“我们只在燕京停留一段时间。齐王的好意,我看还是算了吧。” 苏瑾辰被木兮截住,下意识就将目光移向她,里面满是探究以及疑惑。木兮侧过脸,躲开他的目光,即便是已经与苏瑾辰认识这么多年,她依旧不敢与认真时的苏瑾辰对视,只能匆忙败下阵来。 见到木兮这么反应,刚刚辛月明只是疑惑,此刻早已确定,苏瑾辰确实对无为宗有兴趣。不过让他奇怪的是,无为宗的产业相比于五大世家不过寥寥,为何苏瑾辰对他的兴趣,比起孟世都要多得多。还是说,从头到尾都是苏瑾辰在演戏? “既然如此。”苏瑾辰只是思索一瞬,便道,“田田总是嚷着要出门转转,不如大家一起上路?” 木兮冷笑,连何清欢都搬了出来,看来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啊。 “能与齐王殿下同行,是吾之幸运。”辛月明笑笑,不明确答应,也不明确拒绝。 坐在上首的岳振宇看着下面暗潮汹涌,自己孙女虽然面瘫却眼底满是不满的模样,他终于放下手中的杯子,沉声道,“还不知无念公子住在哪里,若是不嫌弃,不如在府上暂住几日?” 辛月明当然明白岳振宇是希望能让木兮一起住回将军府,只是他不能随意忽略木兮自己的想法答应岳振宇,“这。”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岳振宇。 “我们呆在燕京时间不长,何必叨扰岳将军。”辛月明被木兮死死瞪着,连犹豫都没有停留半分,坚决拒绝了岳振宇的邀请。开玩笑,要是真被她记恨了,那一百种死法可不是开玩笑的。 岳振宇眼底闪过一丝失望,面上却不见分毫,“这样啊。” 此时管家上前,提醒岳振宇宴席已经摆好。岳振宇掩住眼底的失落,站起身朝苏瑾辰拱手,两人相互客气着,从前厅一直到饭厅。木兮一坐下便埋头吃饭,除了辛月明也没人与苏瑾辰和岳振宇相熟,更没有谈话的理由。无法,辛月明只好边吃边与岳振宇唠嗑,中间还夹杂着苏瑾辰的问题。 正当苏瑾辰与岳振宇谈论到国政方面的事情时,管家匆匆进门走到岳振宇身后,弯腰悄声与岳振宇说了几句。不知道说了什么,岳振宇不由眸色一变,诡异的目光投向一旁的辛月明和木兮。 本来江芊芊听饭桌上的谈话便昏昏欲睡,见岳振宇和苏瑾辰终于住嘴,她心底松了口气,但岳振宇很快便看向辛月明,眸色还有些异样,让她整颗心都提了起来。江芊芊咬唇扯了下江水寒的衣袖,担忧地看向辛月明。江水寒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用担忧。 两人还没低声交流,便听见岳振宇道,“无念公子,您与辛家大少爷是何关系?” 江水寒身体一僵,身边的江芊芊也瞪大了眼,差点出声,幸亏她及时抿唇将那声惊讶咽进肚里。木兮则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眼岳振宇的脸,又看了眼他身旁看不出神色的苏瑾辰,继续低下头吃她的饭去了。 岳振宇这问题一出口,辛月明心底便一咯噔,第一反应就是大哥或者宋庭川出了什么事。可是,他很快便反应过来,大哥不可能有事。有宋庭川在,没有人能伤大哥分毫,即便真遇上宋庭川解决不了的问题,他也绝对会事先将大哥送到安全的地方。 “辛家大少爷?”辛月明垂首皱眉,一手托着下巴像是思索着,才记起这么个人,仿佛他和辛河清真的没有关系一般,“哦,是我们宗主亲自救回来的辛家大少爷。若说有关系,本公子可从未与这位大少爷见过面,若说没关系,这位大少爷可是我们宗主亲自救回来的,说没关系,倒显得凉薄了。” 江水寒与江芊芊的反应自然落在苏瑾辰眼里,可是辛河清是辛月明的大哥,他们自然认识,江湖上又传闻辛河清早已身亡,这两人惊讶倒是正常的。只是这位无念公子,脸上戴的这块面具严严实实地将他的一切喜怒悲欢划分开来,哪怕笑着,也让人感受不出他是真的开心。 “这样啊。”岳振宇点头,他摆手让管家离开,道,“宋庭川派人将辛家大少爷送来,说是交给你。” 饶是再镇定,再能忍,辛月明也不由目瞪口呆。 宋庭川,居然将大哥送离凌山? 这只能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宋庭川眼里,凌山已经不再安全,哪怕是他的身边,都不一定能保辛河清周全。所以,恐怕五大世家围剿合欢宗出师不利,就将苗头转向无为宗,而他们的攻势,连宋庭川都无法抵挡。 木兮握紧了手中的竹筷,转而看向苏瑾辰,问道,“你的人,就没有消息吗?” 虽然木兮说得不清不楚,但苏瑾辰也已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我只知道五大世家围上凌山,山上的一切消息都被他们封锁的严严实实。皇上让二十四桥去探听,都没有任何结果。” 听见苏瑾辰说,派去打探消息的人是二十四桥,木兮不由翻了个白眼。 苏瑾辰低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不相信二十四桥,但他们没有理由说谎。” 辛月明收起胡思乱想,谨慎地问道,“将军,那辛家大少爷。” “你放心,我已经命人收拾间屋子让他住下了。”岳振宇慈祥地道,“据说辛大少爷以前的伤势落下了病根,又长途跋涉导致身子不适。若是无念公子想留下帮忙照料,也不是不可以。” 辛月明下意识看向木兮,她咬着牙将竹筷拍在桌上,恨声道,“好!我们就住下了!” 见她这么说,辛月明松了口气,但还是觉得对不起她。毕竟已经被破坏的关系,想要修复不是一天两天便能好的,更不用说,岳家的那些陈年旧事了。他不过是一个外人,根本没有资格要求木兮原谅岳振宇,也没有资格替木兮决定什么。 “小木。”岳振宇起身,看着木兮怒气冲冲离开的身影,眉眼间满是黯然,面对苏瑾辰与辛月明的时候,他还是那个驰骋沙场的将军,现在却仿佛一下子变回了衰老的模样,“都是我。” “老将军。”苏瑾辰跟着起身,脸上的笑意散了些,“小兮总会想明白的。” “不。”岳振宇眼里透着茫然,摇头低声道,“不会的,她不会原谅我的。” 苏瑾辰看了眼满目悲戚的岳振宇,又望向木兮离开的背影,也不由无奈。木兮很倔,从来就没有人能劝服她。江水寒与江芊芊对视一眼,默契地垂首不语,这是别人家的家事,必须当做耳旁风。 “这是怎么了?” 苏瑾辰抬眸间,嘴角已带起温柔的笑意,“田田,你怎么现在才来?” 辛月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一道清丽的身影走了进来,朝岳振宇行了一礼,“岳老将军。” 岳振宇收起满心的难过,转而伸手虚虚扶起何清欢道,“王妃真是折煞老臣了。” 原来这位便是齐王妃。 辛月明摸着下巴轻笑,怪不得苏瑾辰变得这般小心温和,连身边萦绕的冷意都一并消失不见。据说王妃与王爷琴瑟相和,感情深厚,原本两人一直住在长安,皇上决定定都燕京时,苏瑾辰还不愿离开长安。皇上也算聪明,知道从何清欢处下手,这才劝得苏瑾辰随他一并来到燕京定居。 “小兮又生气了?”何清欢顾不得与辛月明几人打招呼,落座便问苏瑾辰道,“是不是你又说什么故意挑她?” 苏瑾辰脸上露出为难,可是眼底却划过一道亮光,道,“田田,你误会我了。我怎么会惹咱们最尊贵的小公主生气呢?皇兄要是知道,不得扒了我的皮?” “这倒也是,你没这个胆。”何清欢点头道,“她随便给你下点毒你就受不了了。” 听到这话,苏瑾辰瞬间哭笑不得,“田田,你就这么希望那小丫头给我下毒?” 何清欢挑眉看他,“反正最后齐王殿下总是能时来运转,又洪福齐天,怎么会怕一个小丫头的毒?” 苏瑾辰知道自己之前惹了何清欢生气,只得自己的苦头自己吃,可辛月明几人还在,他不动声色靠近何清欢身侧,轻轻拦住何清欢的腰,低声笑道,“田田,我知道错了,这还有外人呢,总得给我点面子吧?” 他突然接近身侧,又揽住自己的腰,何清欢不由微微脸红,听见苏瑾辰的提醒连忙将他作怪的手扯开,“既然知道有外人在,还这么动手动脚。” “你是我的人,就是要在外人面前动手动脚,更能证明我们之间的关系啊。”苏瑾辰在她耳侧嗤嗤笑着,呼出的热气直接拂过她的耳边,惹得她脸更红了。 可辛月明还在迎面坐着,她连忙坐正身子推开苏瑾辰,正了正神色朝辛月明道,“想必这位便是无念公子吧。” 辛月明抬手做了个虚礼,“正是在下,草民见过王妃。” 何清欢笑道,“既是小兮的朋友,不用这么客气。” 辛月明颔首不语。 “小兮她,从小便没有什么玩伴。”何清欢托着腮像是在回忆,缓缓道,“长大了以后远离燕京,我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可是每次她回来,最喜欢说的便是在凌山上和你们的生活。” 她慢慢看向辛月明,眼里含笑,不是苏瑾辰他们那种毫无温度只有风度的假笑,而是真心实意带着温暖的笑容,“我听的很开心。至少,你们对她来说是可以敞开心胸的朋友,有你们陪着她,我们也就安心了。” “小兮对我来说,也是很好的朋友。”辛月明点头,面对何清欢时,可能是感受到了她的认真,他在回答时不由自主多了分郑重与严肃,“你放心,她最近很好。” 何清欢微微笑着,眉眼都舒展开来,仿若一幅鲜活动人的画,“那便好。” 辛月明收回视线,不由在心中感慨,这世上无论什么人,都有在乎他关心他的人。木兮,是身在其中却没看见,或者说,她不敢回头,生怕身后注视她的这些温暖视线,全部是假象。 “将军,不知您将辛家大公子送往何处?” 不论怎么说,他此时最担心的都是大哥,宋庭川将大哥送出来,他是相信宋庭川可以照顾好大哥。可是到达燕京时肯定已经脱离了宋庭川的掌控,这个时候,大哥还能安然无恙吗?毕竟,大哥的伤势还未痊愈啊。 “无念公子若是担心,我派人带你前去。” 管家带着辛月明前去看望辛河清,而江水寒与江芊芊也没有再呆下去的理由,连忙起身告辞。前厅里只剩下岳振宇和苏瑾辰面对面坐着,何清欢倒是也不嫌尴尬,自己慢慢品尝着身前的糯米粥。 “王爷。”岳振宇略带凌厉的视线直接投向苏瑾辰,整个人与之前面对辛月明时的温和不同,像是重新回到沙场时那个旗开得胜的大将军,“老臣不知您和皇上到底在想些什么,但若是你们对小木不利,老臣不会善罢甘休。” 苏瑾辰面对岳振宇压迫性的气场毫无防备,但他仍旧神色淡淡的坐在一旁为何清欢打着折扇,微微挑起视线,在半空中与岳振宇的双眸对视,“大将军,本王一向说话算话。” 岳振宇沉默一瞬,才点头道,“那便好。” 作者有话要说: 努力更努力更~~~绝对不会断更哒~~~加油! 第43章 约定 黑色的夜空中,阴云占据了大部分区域,月光只能勉强透过云层倾泻而下。木兮蹲在后院湖边的台阶上,望着湖面朦朦胧胧的水光发呆,她的心就好像这天色一般,阴沉沉的。虽然一年没有回来,可她哪怕闭着眼生气到没有理智,也能将这整个帅府的路线记得清清楚楚。 这曾是她的家,曾是她最渴望的地方,但也是她一生之中最可怕残忍的回忆。她像只风筝,不断地想逃离这里,想剪断连着她的那根无形的丝线,却一次也没有成功。她想要远离这个噩梦,又被这噩梦之中的美好吸引着,徘徊着,不愿离去。 周遭寂静地仿佛连时间都已经停滞,月光彻底被遮盖,连一点光亮也不见。木兮下意识抱紧了膝盖,望着黑漆漆的湖心,胸口闷闷的像是压着块大石头。 “原来你在这里啊。”身后突然传来江芊芊的嗓音,她的声音里带着庆幸与欣慰的情绪,“还好我找到你了,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跟小师兄交代呢。” 木兮身子一僵,不由苦笑。没想到她的警惕心居然下降的这么厉害,连江芊芊靠近自己的脚步声都没有注意到。身边一阵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响,木兮偏过脸,才惊讶发现江芊芊不管不顾便在她身边席地而坐。 “你。” “我被那两个人赶出来了。”江芊芊打断她,满不在乎地拍了拍手心沾上的灰尘,“说是要聊什么事情,不让我听,我还嫌他们吵呢。”说着,又连忙解释道,“你可别想得美以为我是来找你的,我是迷了路正巧遇见你。”这后面一句话,颇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味道。 木兮笑了笑,没有揭穿她,好脾气答应道,“是,是凑巧而已。” 不知道为什么,她很庆幸此时来找她的是江芊芊而不是辛月明或者岳振宇,有江芊芊这么个人在身边,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胸口的闷意消散了去。 江芊芊小心翼翼瞥了眼身边的木兮,见她脸上没有异样,又不动声色收起视线,轻轻呼出一口气。其实她出来确实是为了寻找木兮,走到一半时还迷了路,多亏老管家为她指清方向,不然恐怕木兮都回房了她也找不过来。 辛月明担心辛河清的身体,自然是去找辛河清,可木兮当时心绪不稳,其他人去劝都不合适,这么一来,江芊芊便成了最合适的人选。她刚开始还担心木兮看出来,会把她赶走,现在看来,是不用有这个顾虑。 “天色不早了。”木兮站起身,望着头顶灰蒙蒙的月色道,“快回房睡觉吧。” 江芊芊一惊,手忙脚乱起来,她来这的目的就是为了与木兮谈天说地,顺便打探清楚木兮的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还没说上几句话,木兮就要走?她可是忍着迷路半天的怨气,还有呆在黑夜之中的烦躁,以及一点点委屈,才终于找到她,怎么可以这么半途而废。 木兮低下头,视线正与江芊芊慌乱的眼睛对上,眼前的女孩仿佛在森林中迷途而不知所措的小鹿,小心翼翼拉着她的衣角。明明是想说些什么,或是做些什么阻止她离开,却手无足措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担心自己妄动一步,就会促使她离开。 蓦地,她心头一软,重新蹲在江芊芊身旁,“你想说什么吗?” 江芊芊扯着她的衣角,半天才回过神,冥思苦想起来。木兮也不急,干脆与她一般席地而坐。此时夜空中的阴云已经散去大半,湖面水光潋滟,犹如玉般清润。 “那个,我说什么,你都会听吗?” 面对江芊芊的小心翼翼,木兮微微笑着,点头道,“会。” 江芊芊面上一喜,连忙坐直身子,酝酿了下情绪,才开口道,“那我说了,你可别笑我。” 木兮有些意外,耐心地点头道,“好。” “我刚刚迷路,你家也真是,前厅那边倒是灯火通明的,怎么后院就这么暗呢。想省钱要面子也不是这么做的啊,香油钱值多少?你要是摔跤了怎么办?”江芊芊见木兮脸色不太好,连忙止住不着调的吐槽,回归正题,“我找不到路,周围又漆黑一片还找不到人,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哭。” 木兮并不奇怪,看辛月明那样就明白,他们逍遥派是怎么养江芊芊的,娇养惯了,自然是受不了苦的。 “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可是找不到师兄他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心里真的好委屈。”江芊芊并没有察觉到木兮的心思,继续道,“要是我小时候,才不会这样。” 木兮只是微微笑着,当江芊芊是为了找回面子。 “小时候,我连爹娘长什么样子都没有见过,是吃着百家饭长大的。” 木兮一愣,转过头看向江芊芊,她将半张脸埋在自己的臂弯中,一向透亮的眸子黯然不少,很是认真地回忆着以前的记忆。 “稍微大了些,就被人贩子卖去大户人家做丫鬟。”江芊芊挑起唇角笑了笑,却并没有在意,“可我怎么会是忍得了被人奴役的生活,自然是找了机会跑出来。那个地方不能呆了,我只有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走得远远的,才能躲开他们的追捕。” “流浪又岂会比当丫鬟轻松,我要和各种流浪汉抢东西吃,抢活干,还要小心会被新的人贩子甚至青楼的人抓到。谦让,是最不需要的品德,只要你够狠够冰冷够人渣,你才能活的比他们好。” “我本来以为会就这么到老到死。”江芊芊的眼里慢慢聚起了光,嘴角的笑容也没有之前那般冷漠,“谁知道会碰到那两个家伙,换做他人,有点心的也不过是给我点钱让我不要再去偷取骗,可他们俩,却把我带进逍遥派。” 木兮听到这,不由撇嘴道,“是江水寒坚持带你回逍遥派的吧。”不是她不相信辛月明,只是,辛月明不是那么好心的人。 江芊芊一怔,点头道,“对,是三师兄坚持的。” “他啊。我不是不相信他心善,只是他很懒,连自己都打理不好的人,怎么会关心到别人的以后。” “不。”江芊芊固执地摇头,打断木兮道,“小师兄只是不会关心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在青山上,三师兄虽然心细如发,会照顾我,但小师兄,却能够真正理解我。” 木兮张了张口,却哑口无言。 “也是因此,他们让我感受到了家的温暖。”江芊芊道,“可那时的我还不懂一个道理,直到,小师兄掉落裂谷的消息传回来。” “原来很多人,很多事,都是失去了才能察觉到有多么重要。他就这么突然消失了,那时的我,连平日里都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小师兄不在,我突然就不知道该和谁说那些心事,和谁能够一个笑容就能理解对方的心思。” “刚刚迷路的时候,我才发现现在的我和以前的我,差了那么多。” “原本的我,没有什么观念。只知道为了活着,可以付出一切代价,比如道德,比如善良。没有那些东西,又何来恐惧与担忧。以前的我,不会因为在黑暗中找不到路而委屈,想要师兄们来找我。” 木兮静悄悄地坐在江芊芊身边,只是垂首望着湖面沉默不语。江芊芊咬唇偷偷看了她一眼,却不明白此时她是如何想的,心头七上八下,迟迟摸不着地,没有半分实质的感触,仿佛头顶铡刀行刑前的时刻,紧张纠结。 “你愿意听我的故事吗?” 半晌,木兮终于愿意开口,江芊芊也顾不得周遭黑漆漆的环境,连声答道,“愿意!愿意!” 木兮脸上仍旧没有任何表情,可不知道是不是江芊芊眼睛花了,她分明看见木兮眼角眉梢那温柔淡淡的笑意。眼前这个人,分明是做不出任何表情啊。不过她忽然想起来,木兮的故事,她早已从辛月明口中听到过。 “我的祖父岳振宇,被所有人尊敬,是众人皆知的保家卫国的大将军。”木兮淡淡道,“大将军这个身份,他一直做的很好。” “小时候我不懂,他对父亲,对母亲,都没有真正关心过,爱护过,祖母总是说他为了这个家而忧愁,可我真的看不出来。更不用说,所有人,无论是皇权贵胄还是普通百姓,都在称赞他。” “在皇上刚刚登基时,都城还在长安。祖父在外打仗,硬生生将北面的地界拉到了任何人都想不到的远方,为了稳定维护新得到的领土,皇上决定将都城定在燕州,也就是燕京的原名。” “祖父回京受封爵位,举城上下狂欢,父亲也因此在燕京的地位水涨船高,不然,外祖父也不会看上他这个女婿。” 说着,木兮嘴角渐渐露出嘲意,“可是一向疼爱女儿的外祖父、外祖母怎么能想到,这个嘴上说着会对他们女儿多么多么好的男人,这个举国上下敬佩不已的大将军,最终会做出如此冷血的事来。” 江芊芊一瞬间便联想起十几年前,直到现在,只要人们一提起便摇头感慨的那庄命案。 “你是说,将军府的血案吗?” 木兮缓缓点头,声音里都带着些冷意,“是,所有人都以为,是北方匈奴人对大将军心怀怨愤,这才故意做出的惨案,用来恐吓大将军。可是,这件血案分明是可以提前制止的。” “什么?”江芊芊惊道,“不是说,那些匈奴人本想进皇宫刺杀皇帝,但是因为大内守卫森严,这才临时将刺杀目标改为将军府吗?” “不过是说给天下人听的理由罢了。”木兮收起嘴边笑意,眸光冷得似是能将湖面冰封,“匈奴人的目标就是将军府,世人尊敬的大将军。当时无论皇上还是大将军的意思都是想趁胜追击,避免匈奴有东山再起的机会,可北方匈奴已经投降,并没有理由再继续。” 木兮并没有将话说的太明白,可江芊芊已然明白,半晌说不出话来,但她来便是为了劝慰木兮,只好绞尽脑汁,总算吐出几个字来。 “大将军,也有自己的打算。” 这话说的,连她自己都嫌弃。可是没有办法,此时此刻,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驱散身边的冷意。 “我自然知道。”木兮眸色未变,并未生气,也没有难过,只是平静地仿佛没了生机,“所以百姓赞美他,权臣感谢他,保家卫国。但这并不代表,我能原谅他为了国家放弃自己的家人。” “你知道吗?原本的帅府被烧了个精光,现在的帅府,是按照原来的模样修补回来的。”木兮缓缓站起身,抬眸指向眼前的湖面,“这里,就是我娘葬身的地方。” 身边没有丝毫的声响,木兮轻轻叹了口气,江芊芊这丫头,估计要被吓坏了吧。可是不知为何,她不敢去看江芊芊的表情,只要想到江芊芊眼中可能有一丝一毫对自己的同情或是可怜,她就忍耐不了。 许久,身边才有了响动,像是衣服的摩擦声响。木兮僵着身子,不知是不想,还是不敢,她的身子没有半分移动。她垂眸,掩盖住其中的一分失落,江芊芊,是被吓到了,抑或是不准备再劝她,所以要离开吧。 “岳夫人,我是您女儿的朋友。”江芊芊突然出声道,“当然,也许是我太不要脸,非说自己是她朋友。不过这些不重要,希望您的在天之灵,可以一直保佑她,好好的,快乐的,活下去。” 木兮惊讶地转身去看她,只见江芊芊正站在她身边,没有一丝一毫的惊讶或是哀伤甚至同情。 她正面带虔诚地双手合十,认真地低头朝水面道,“人这辈子实在太短,怎么说都要活的肆意点,才不辜负来这世间一趟。既然如此,有些人,也不一定非要原谅某个人,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祖父。” “江芊芊。”木兮忍住眼底的酸意,故意装作并不在意的模样,可她的声线却开始隐隐地颤抖起来,“你这样说,就不怕我祖父或是齐王听见,把你这个说出大逆不道的话的人赶出去吗?我告诉你,就算他们再怎么需要你小师兄的帮助,也不可能会给你这个面子。” 江芊芊大刺刺地笑着,此刻的她才是真正地毫不在意,“那就赶出去呗。反正小师兄肯定不会抛下我的。” “你这么肯定?” “他是我小师兄,我当然肯定。” 望着江芊芊那骄傲的小模样,木兮忍不住笑出声,微微抬头道,“那你会信我吗?” 木兮话题转得飞快,江芊芊虽然没有反应过来,却下意识答道,“信啊。” 不知怎的,她总有种错觉,若是她回答不出或者说不信的话,眼前的人,会哭出来。 “我们是朋友,除了小师兄,我也会关心你。”江芊芊想了想道,“如果你有时间,也愿意的话,可以来青山啊。大师兄和三师兄性子很像,师父,是我见过的最有耐心也最温暖的人,你来青山的话,肯定会喜欢上他们的。” 木兮扬起下巴,抬头看向夜空中明亮的月光,轻声道,“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感觉像是立了个flag,,, 总算写到百合线了,之前还担心怎么联系江芊芊与木兮的关系,现在好了 第44章 真假 入夜后的将军府一片静谧,前院灯火通明,下人行走间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任何声响。与此相比,后院更显得幽暗,没有人气。整座将军府的人都知道,入夜后任何下人都不能随意进入后院,更别说点亮烛火。 所有人都在疑惑,岳家每年都能得到皇室的各种赏赐,何必省下这点烛火钱,但没有人真正敢提出疑问。这个原因,只有岳振宇才清楚。木兮早已习惯这奇怪的环境,但她有时也会猜测,岳振宇到底在想些什么。 传闻之中,午夜时分是鬼门洞开的时刻,人界与鬼界之间会互通。只要呆在府中,木兮便选在这个时候坐在湖边发呆,她总是会想,母亲的魂魄,会不会出来见她一面?可是每年,都是她孤单一人坐在湖边一整个晚上。 木兮想过,岳振宇不让下人点亮后院的烛火,会不会是因为歉疚,所以不允许人去打扰母亲和那些枉死之人的清净。 如果不是,她真的很想问他一句,你的心里,家人真的可以这么随意丢弃吗? 昏暗的小径,江水寒提着灯笼走在前头,身后辛月明小心绕过低垂的柳叶,一起来到一座小院前面。 “怎么。”江水寒回头便见辛月明朝后退了半步,不由笑道,“近乡情怯?” “不是。”辛月明摇摇头,努力甩掉心底那点奇怪的念头,抬首走入院门,“进去吧。” 一进门,便看见屋内灯火明亮,一人坐在床铺之上,身侧一人正端着药碗递给他。第一眼看见那人的脸,辛月明眼圈一酸,刚抬脚想上前,可看清那人表情与身边人亲近的动作时,他心底那抹异样像充了气的球,越涨越大。 江水寒注意到辛月明顿住上前的身体,脸上却毫无神色变幻,只淡淡的跟在辛月明身后,垂眸不语,静观其变。 辛月明稳住心底瞬间翻涌起来的情绪,抬手行了个礼,“辛大公子,在下是宋宗主手下无念公子,听闻辛大公子前来,特来问候。” 床上的‘辛河清’咳嗽了声,像是身体真的不怎么好,朝辛月明点点头算是回礼,“多谢无念公子。” 身边那人朝辛月明行了一礼道,“无念公子,辛大公子身体还不是很好,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你是?”辛月明故意问道。 那人一愣,疑惑道,“小人是宗主派来照顾辛大公子的,无念公子没听宗主说过?” “本公子已经很久没有与宗主联络了。”辛月明瞟了眼四周的环境,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本公子先走了。辛大公子,再会。” “公子慢走。” 辛月明先前脚步平缓,走到浓密的树荫下,才渐渐加快脚步,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直到江水寒要运起轻功才能勉强追上。冲到后院一处无人的地方,辛月明狠狠一拳砸到墙上,咬紧了牙关,半晌,才转身依靠着墙面。 “那人,不是辛河清。”江水寒的语气很肯定,但又很小心。 “不是大哥。”辛月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稳住心弦道,“我早该想到的,如果真是大哥,宋庭川怎么会让大哥单独离开,他那个龟毛的性子,必定要亲自护送才对。” “那他身边的人,也不是无为宗的人?” “无为宗的人即便我从未认全过,至少他们都知道,在他们面前我从不自称本公子。”辛月明道,“只是不知道,他们假装大哥是为了什么。” 江水寒疑惑道,“不担心你大哥吗?” “有宋庭川在,大哥不会有事。”对于宋庭川这一点,辛月明有着盲目的自信,“他就是能让人相信。” 江水寒眸子暗了暗,又道,“那,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 辛月明偏过头,朝江水寒咧开嘴一笑,清亮的月光下,他的脸仿佛在反光,“接下来,跟你说清楚一切啊。” “啊?”江水寒一愣,他没想到辛月明还记着这个,“你难道不急吗?” 无为宗到现在没有消息,又有人故意装作辛河清接近于他,他怎么还想着这种小事? “急。但现在,跟你解释清楚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辛月明认真道,“我不希望因为我有所保留,让你误会。” 辛月明与江水寒离开时,‘辛河清’身边服侍的那人一直跟到院门口,直到看着两人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他才回到屋内。此时屋里多出两道身影,而躺在床上装病的‘辛河清’已经起身半跪在那两人身前。 “王爷,王妃。” 苏瑾辰抬手让眼前的人起身,拉着何清欢坐在一边,问道,“如何?” “无念公子反应很正常,他身后的江水寒也没有什么异样。” 苏瑾辰侧身拿起桌上的茶壶,为自己与何清欢各倒一杯,淡淡的神色间看不出情绪的变化。 “他没有怀疑你的身份?” 这句话,是朝‘辛河清’身后的人说的。 “看起来并没有。” 何清欢脸上露出担忧的模样,握着苏瑾辰的手微微用了点力,“你到底想做些什么?我可提醒你,如果小兮知道,她可饶不了你。” “她不会的。”苏瑾辰笑着抿了口茶,““我不过是想要森罗万象和无为宗的一些产业,她知道深浅,不会为了这些冒险。” 何清欢知道自己说不过他,只好道,“小兮不能有事,她要是有事,我跟你没完。” 苏瑾辰挑眉不语,外人在面前,他有些话不能说清楚。这种情况他也预见到,若是木兮真要与他作对,他有把她摘出去的方法,不会让木兮出任何问题。 当辛月明为江水寒理清这一切关联时,天已半亮,两人脸上却不见丝毫累意。 “对了,芊芊好像没有回屋。” 江水寒这么一提醒,辛月明也反应过来,站起身道,“虽然在将军府里不太可能会出事,但她在外面呆这么久,肯定是木兮不愿回屋。” “她,”江水寒脸上露出担忧,跟上辛月明的脚步,道,“不会是与木兮吵起来吧。” 毕竟江芊芊的性子不算好,木兮又一副冷热不进的面瘫脸,也许她急红眼也说不准。 “那倒不会。”辛月明边走边道,“木兮心情不好,芊芊不会不看情况就生气的。” 两人刚走出门,便见江芊芊打着呵欠朝这边走来。像是路都不会走了一般,江芊芊眯着眼拖着沉重的步子,好几次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绊倒,幸亏身体还算灵敏,及时稳住,没有在两个师兄面前丢人现眼。 “诶?”江芊芊走近了才看见江水寒与辛月明一脸奇怪的看着自己。出门出的急,辛月明连面具都忘了戴,她指着他的脸嘲笑道,“小师兄,你是和三师兄呆在一块智商下降了吗?怎么连面具都忘了戴。” 辛月明顾不得指责她声音那么大不怕被人听见,无奈拍下江芊芊的手指,道,“还不是担心你?倒是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江芊芊打了个呵欠,整个身子像没有骨头般顺势靠在辛月明身上,闭眸嘟囔道,“还不是为了你那位公主殿下?陪她说了一晚上的话,困死了。” 江水寒不动声色将江芊芊从辛月明身上拎开,沉声道,“说清楚,你和木兮没打架吧。” “我可是帮小师兄劝了公主殿下一个晚上,不就靠一下嘛。”江芊芊撇嘴瞪了眼江水寒,哼道,“我才没有打架,我真的是在劝人。” “木兮又不是想不开的人,用得着你劝这么久?”江水寒还是疑惑。 木兮看起来确实是个冷静的人,这点辛月明不得不承认,但是这种人,一旦受伤那就是遍体鳞伤,想要修复,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痊愈的。 江芊芊没了耐心,懒懒道,“我陪她说了一晚上的话,不行啊。” 辛月明笑着问道,“我倒是觉得你们打了一晚上的架更有可能,你忘了上次,我不过没看着你一会,直接就欺负得人家哭。” “我真的没有。”江芊芊很生气,干脆扒开像两堵墙般挡在面前的两人,“我要去睡觉了。” 辛月明也没拦她,任由她朝屋内走去,只是向着她背影高声道,“睡醒了别乱跑!” 江芊芊懒得回答他,只懒洋洋地抬手高过头顶摆了摆,示意自己知道。 还未反应过来,辛月明便被江水寒拉着一齐进了屋。确定江芊芊是累得急需补觉而不是想偷懒躲过他们的审问,江水寒才转而看向辛月明。 “你怎么能忘了戴面具。”江水寒没好气地拿起面具往辛月明脸上一罩,“这可不是青山,也不是无为宗,万一被人发现了怎么办?” 辛月明脸上露出无奈,接过面具小心系上绳结,道,“放心,就算有人看见,也不一定能认出我。” “苏瑾辰都能差不多猜测出。”江水寒眸色深了深,“我怕,合欢宗会对你不利。” 辛月明轻轻笑道,“不止合欢宗,那位齐王殿下也极有可能想对我下手。” “你是说。”江水寒一惊,咬牙道,“难不成朝廷对森罗万象也有兴趣?” “森罗万象可是号称什么都有,堪比国库。”辛月明双眸眯了眯,眼底划过一道冰冷的光芒,“无论是谁,只要有野心的人,都会对这东西起贪念。” 像是被他传染,江水寒声音逐渐变冷,“看来齐王将你留下,无为宗那点产业对他来说不过是顺便吧。” “放心,目前他还不会对我动手。”辛月明摇头道,“至少在还没弄清我的身份之前,他还不会动手。” “对了,江陵那边,还没有萧玉卿的消息吗?” 江水寒道,“没有,有人故意截断我们和外界的关系,江陵说,无论什么消息,根本传不出燕京城。” “看来这位齐王殿下是想趁宋庭川带着大哥来燕京,对我们一网打尽了。” 江水寒担忧道,“要不要做什么准备?” 此时想提醒宋庭川,即便消息发得出去,恐怕也来不及了。 “不用。”辛月明反而笑道,“他这个局布的好是好,但也需要那一位配合。” “你是说,五大世家中的那个人。” “他既然能使计将五大世家转移到凌山,将原本计划改为攻打无为宗,就有能力与齐王一争高下。这样的人,又怎么会甘心森罗万象落在朝廷手中呢?要知道,朝廷的各种开销,才是真正吃人不吐骨头的无底洞。” “难道就只能坐以待毙了吗?”江水寒问道,“眼下的不确定性太多,我们无法确定事情的发展能够倒向我们这边。” 辛月明不由叹道,“说实话我现在连无为宗眼下究竟如何都不清楚,从来燕京路上与无为宗断开联系的那一刻,我就已经陷入被动的情景里。” 他这么说,江水寒忍不住蹙眉,“不然再让江陵试一试?” “这样只会显得我们在做困兽之斗。”辛月明像是想到什么,眼睛一亮,“不过,有个人倒是可以用。” 听他这么说,江水寒瞬间也想起一个人,两人异口同声道,“孟世都!” “吵什么吵啊。”江芊芊被两人吵醒,再也睡不着觉,满头乱发像是稻草堆,她也懒得理会,随手抓了抓便来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漱口,“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睡不着?”江水寒不好意思地问道,“不然我们出去转转,你再进屋睡会?” 刚刚他们两人确实声音有些大,看着江芊芊略有些憔悴的小脸,让人心疼。 江芊芊却抬眸异常兴奋地看着他,伸手抓住他的手腕,道,“我刚刚听得清清楚楚,你们是不是要去找孟世都?” 江水寒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小心点点头,“是,你想做什么?” “让他请我吃饭!”江芊芊像是吃了兴奋剂般激动,“这将军府的口味也太淡了,光是一顿就吃得我食不下咽。他知道这燕京城哪里有美食,又是有钱人,不赶紧抱大腿?” 没想到江芊芊是为了蹭饭才这么感兴趣,江水寒内心满是无奈,“你出去可别这么口无遮拦,女孩家的,注意点形象。” “知道啦,知道啦。” 江芊芊坐在一旁点头点得像小鸡啄米,顺从地比小绵羊还乖巧伶俐。不知为何,心底突然浮现出昨晚木兮那张淡然的脸庞,明明往常看起来都是无坚不摧刀枪不入的人,可能是月色太温柔,不然,昨晚的她怎么会那么脆弱。 她使劲摇摇头,甩掉心底那抹异常的感触,拼命抚平那点轻微的波动,一定是她搞错了。 辛月明发觉她的异样,笑问道,“怎么,你又想到什么了?” “不然,拉着木兮一起出去吧?” 江芊芊话一脱口便察觉到不妥,更不用说,江水寒与辛月明好奇中带着探究的眼神紧紧盯着她了。 “额,当我没说。” 辛月明瞥了眼垂眸纠结的江芊芊,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那就去叫木兮吧。” “啊?” “你去。”辛月明好整以暇地坐在桌旁不动,“你提的意,你去叫人。” “为什么?”江芊芊面上显出不愿意,扭捏道,“小师兄你和她熟,你去叫。” “那昨晚,是谁和公主促膝长谈一夜的?” 面对辛月明促狭的笑意,江芊芊只好将求助的视线转到江水寒身上,没想到一向会为她说好话的三师兄此刻却端着茶杯装没看见。 “哼!你当你们夫唱夫随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了?” 江芊芊说完便跑,只留着江水寒耳尖通红,辛月明尴尬地仰头望天。这臭丫头,说什么瞎话。 作者有话要说: 哼哼,宋庭川超鸡超鸡宝贝辛河清,怎么可能让别人帮他照顾自己的宝贝呢。 快和大哥见面啦 第45章 反攻 得到下人通报,孟世都很是惊讶,在他看来自己对于辛月明实在没有什么可压榨的价值。更何况在皇城脚下,此时辛月明应该以不变应万变方为最好的做法,至少是少动作为妙,可没想到他居然还有心思来找他。 孟府平日里只有女眷在家,孟侯爷上朝未归,倒是方便孟世都行动。不过辛月明带着人大刺刺站在门口,府里早已传开了风声,孟世都十分忐忑地来到大门前,当他出门听清楚辛月明的来意,着实是愣了下。 说起来明明是公主殿下更有钱吧,非要来坑他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可怜虫。不过这种牢骚也只能心里想想,表面上孟世都还是要对木兮恭恭敬敬,无奈地命令小厮准备好银钱,带着几人一同前往附近的天一楼。 天一楼据说是某位皇亲国戚的财产,整个燕京还没有人敢来这里闹事。看来孟世都是被上次的事闹怕了,也不管天一楼这略显惊悚的价格,眼不带眨地便包下一间厢房。 不过辛月明拿起菜单准备点餐的空隙,还是瞥见了他转瞬即逝的愁眉苦脸。 “怎么,世子心痛了?” 面对辛月明□□裸带着嘲弄的笑意,孟世都只得维持脸面的淡然,坚决道,“公子随便点,这点钱财,孟某还是出得起的。” “哦?”见孟世都这打肿脸充胖子的行为,想想自己还要找他办点事,辛月明笑笑,将菜单递给孟世都,道,“这是你的地盘,还是你点吧。” 说是这么说,孟世都也不含糊,接过菜单粗略瞅过几眼,叫来小二点了几样天一楼出名的饭菜,便正襟危坐,视线落在辛月明身上。 “无念公子,可以说说您找我何事?” 随着孟世都话音落下,小二小心带上门,门锁落下啪嗒一声轻响,彻底将外面轻微的声音挡在门外。天一楼不愧于它隆盛的名声和昂贵的价格,厢房的隔音效果非常之妙,小二若是想要上菜,必须摇动门上的铃铛才能提醒屋里的客人。 没有回答他,辛月明反而问道,“孟世子,你为何要为齐王做事?” 孟世都不明白辛月明的意图,但这也没什么不可说的,开口道,“还能有何缘由?不过就是想稳住我这世子地位而已。” “那你可知,齐王为何找上你?” 孟世都顿了顿,抬眼与辛月明面具下明亮的双眸对视,却无法在其中发现他想要的答案。他谨慎地瞥了眼辛月明身侧无所事事摆弄手中茶具的木兮,心里飞快地闪过各种念头。 厢房瞬间陷入一片寂静之中,江芊芊很是无聊地翻开之前在街边小摊淘来的画本,顺便打了个呵欠。江水寒与木兮视线一错而过,两人十分默契地闭口不言。 “如果你不想说,那我来猜猜看。” 哪怕辛月明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表情,孟世都也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些许开心的意味,不由疑惑起来。眼下的情形对于辛月明来说,不占任何优势,若是齐王真想动手,辛月明挡都挡不住。 可是,孟世都抬手端起杯子,垂首时眸色暗了暗,那样东西还在辛河清手上。如果辛月明真出了事,恐怕想接近辛河清便是难上加难了。毕竟,辛河清身边还有个神秘莫测的宋庭川,这位宋宗主,可不好对付。 “齐王之所以挑上你,是因为你在燕京的权贵之中,最不起眼。” 听着辛月明的话,孟世都面色不太好看,像是被看穿了底牌,但他依旧沉默。而辛月明,也没有任何放松的迹象。 “他想在武林中做点事,可是二十四桥不能用,又不能随便派遣普通人,这样会显得没有诚意。而孟世子你,与家中关系并不太好,母族又恰巧在江南,前往江南替朝廷,准确的来说是黄帝,办事更能掩人耳目。” “但是看那天你的反应,像是并不知道无为宗与齐王早有接触。”辛月明撩起眼前微长的碎发,轻轻地扶在耳后,露出一半线条精致的下颚,“这么说来,齐王让你做的事,与无为宗脱不开关联。” “我猜,齐王想让五大世家中某人煽动其他几家,趁机对无为宗出手,抢夺某样东西。可是看你反应,莫不是误会了齐王的意思吧。” 孟世都沉默不语,嘴角却微微挑起一个弧度,他怎么可能会错意?辛月明倒是没猜错齐王的用意,或者该说,齐王的心思太过明显。 “唉。”辛月明突然叹了一声,摇头道,“看来我说错了。” 静静听着两人交谈的江芊芊放下手中话本,忍不住问道,“你说错什么了?”听起来,小师兄与孟世都所聊之事,可比话本有趣多了。 这时,小二摇响房门的铃铛,孟世都敲了敲桌面,房门应声而开,一股香气顿时扑面而来。有了外人,江芊芊自然不好再问,只得抓心挠肺等待小二撤出去。可惜这小二完全没有眼力价,上菜的动作十分精细,也十分缓慢,根本没有注意到江芊芊的怨念。 好不容易等小二出门,辛月明却又只口不提之前事,拿起筷子招呼大家对美食下手。 “你说错什么了?” 面对江芊芊的疑惑,辛月明破天荒没有回答,只是笑笑,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眼前美食。桌上的菜香吸引着她,辛月明又不愿说,江芊芊只好闭口不谈。 和江芊芊不同,几乎下意识地,木兮与江水寒敏锐地分辨着屋外的情况,却没有察觉出一丝一毫有人偷听的情况。 等一桌菜吃的差不多,辛月明朝孟世都道,“孟世子,不知你最近可有空,替我走一趟江南。” 这顿饭吃得孟世都低眉顺眼,天一楼的美食,果然名不虚传,连带心情都好了几分。 “可我为何要替你走这么一遭?” “这也是为了你自己。”辛月明缓缓站起身,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淡定走到孟世都身后,弯腰凑到他耳边道,“齐王也许发现了你的动作,但你和那人的合作还未结束,事情还有转机。” 孟世都不由冷笑道,“无念公子,你可想好了。我和那人的合作,对你可不一定有好处。” “我当然知道。”辛月明直起腰杆,拍拍孟世都的肩膀,“可我别无他法。” 孟世都凝眸想了想,答道,“你想让我做些什么?” “没什么,看看近来江南一带有关无为宗与五大世家的情况。” “这么简单?” “就是这么简单。” 这话辛月明说的轻松,孟世都却不得不谨慎,他既不肯定也不反驳,这几日宫里有宴席,“我实在走不开,等这阵子忙完了,我再行动。” 辛月明笑笑,面上表情没有太过明了他内心的焦虑,可他眉间微蹙的变化早已收入孟世都眼中。无为宗在燕京一片的明防暗哨已经相当于被连根拔起,五大世家围攻无为宗的后续到现在都未传来丁点消息,辛月明开始焦虑也是正常的。 只是让孟世都前往江南替辛月明打探消息,并没有那么简单。齐王与朝廷的态度还未明朗,之前他回到燕京,连齐王一面都没有见到。恐怕这几日宫内的宴席,齐王便会找机会召见他。 正巧饭毕,岳府的管家便寻了过来,向木兮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后,道,“今晚宫内要为柟兀王子举办欢迎的宴席,齐王问公主愿不愿意去。” “不去。”木兮轻轻两个字就想将管家打发。 管家脸上露出忧虑的神色,小心道,“公主,齐王的意思,是您必须要去。” 木兮眉眼一动,冷声道,“他是想让我当众道歉不成?” 木兮这句话让本就尴尬的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辛月明心底微微疑惑,柟兀不过是一个西域王子,齐王何必非要让木兮前往,难不成真如木兮所说,齐王希望她当众道歉? 江芊芊却立刻反应过来,伸手掩住自己嘴巴,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冒出什么话来。如果她没想多,齐王会不会是想利用木兮来激化西域与中原的矛盾,然后找理由继续讨伐西境? “这。”管家满是笑容的脸上微微一僵,轻声道,“公主,齐王殿下可能会害您,可将军不会。” “不会?”木兮忍不住笑了起来,嘲意浓厚,“如果他真的不会,早该卸甲归田了!” “公主。”说到这,管家不由严肃起来,“将军是为了国家。” “我当然知道他是为了国家。”木兮挑眉道,“所以我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能够牺牲的棋子而已。” 管家深深叹了口气,眼角眉梢都是无奈的模样,“公主,将军他问心无愧。至于今晚,齐王说了,绑也要把您绑过去。” “世子。”管家转身看向孟世都,道,“齐王吩咐,今天下午无论何时,您都必须去一趟王府。” 发生了什么事?辛月明坐在一旁装聋作哑,脑袋却飞快地转着,看这情形,像是出了什么急事。 “无念公子。” 辛月明点头答道,“管家。” “今日宫宴,王爷希望您可以陪伴公主一起前往。” 听到这句,辛月明下意识握紧了右手,但他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表情,朝管家礼貌道,“好,本公子一介布衣能有幸参加宫宴,还真是荣幸啊。” 听闻齐王召见,孟世都已经遮不住眼底的忧虑,待管家离开,他便起身朝辛月明道,“在下先行一步。” “不用这么急。”辛月明懒洋洋地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在略显安静的房间里更像是夜晚行走的鬼魅般阴冷,“齐王恐怕是因为东西没到手,想让你再去一趟江南。” 孟世都霍然转身,双眸不敢离开辛月明脸部半分,生怕错过他脸上表情一丁点细小变化,“公子从何得知?” “猜的。” 看辛月明答得这么轻巧,孟世都明白自己再也问不出什么,只是经过刚刚一问一答,他原本狂跳的心顿时安静下来。 “多谢。” 探头望着孟世都远离的背影,江芊芊瘪了瘪嘴,收回脑袋,靠着窗台问辛月明道,“小师兄,那齐王到底打着什么念头?” “不清楚,至少,关于木兮的那方面我不清楚。” 听到自己名字,木兮的眼角终于抬了抬,可是瞅了眼辛月明,便又耷拉下来,整个人倚在一侧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江芊芊本是随口问问,听到他这么说,不由好奇道,“那其他方面呢?” 天气炎热,屋内剩下的几人又都知道自己身份,辛月明干脆取下面具,露出白玉无瑕的脸庞,与江水寒坐在一起烹茶。听江芊芊问他,抬眸望了眼木兮,又收了回来,握着手里的茶罐,向壶里加茶叶。 “正如我对孟世都所说,齐王的动作失败了。想再让他前往江南,与五大世家中的神秘人合作。” “对方还愿意和他再合作吗?”江芊芊疑惑道,“万一再失败,很有可能会暴露自己的身份。” “这就不是我们该考虑的问题了。”江水寒插话道,“眼下最重要的是,辛河清与宋庭川在哪。” “对啊对啊。”江芊芊从窗台旁的座椅上跳起身,跑到辛月明身边问道,“小师兄你就不着急吗?”之前江水寒就已经跟她解释过,将军府里的那人是假冒的。 “有宋庭川在,我不担心大哥的安全。” 辛月明话音未落,江水寒与江芊芊却默契地朝木兮看去,两人恍然反应过来,好像木兮还不知情。 两人的目光未免太过直白,闭目养神装模作样的木兮支撑不住,只好睁开眼,道,“将军府里的大小事务我一概不知,再说那人是你亲身大哥,既然你认为那人是假的,那便是假的。” 木兮太过冷静的反应让江芊芊心底起了担忧的心思,不由问道,“木兮,齐王真的是在利用你吗?” “利用?”木兮回想着小时候的记忆,那个狐狸一样的家伙将自己耍的团团转,却真的从没有伤害过自己,不由叹了声,道,“都习惯了,也无所谓了。” 这话听在江芊芊耳朵里,却多了分愁苦的味道,她心里对木兮的同情又多了分怜惜。只是没想到她理解错了木兮的意思,在木兮看来,除了何清欢以外,连皇上都能成为齐王手中的棋子,更何况自己呢。 江芊芊自己在那想东想西,根本没有注意到辛月明顺手塞给江水寒一张小纸条。江水寒心有疑惑,悄悄打开小纸条,上面的字龙飞凤舞,仔细辨认才看得清楚写的是什么。等他看清上面的字时,心头那点小小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 抬眸正巧与辛月明撞在一起,他脸上露出只有我们俩懂的笑意,让江水寒满心欢喜。握紧手里的小纸条,趁着旁人不注意,塞进了壶底的火焰中,瞬间化成了一把烟尘,消散在空中。 那龙飞凤舞的字迹,不用辛月明解释,江水寒都能猜得出来是宋庭川所写。 无事,放心。 就这四个字,足够让辛月明放松。但最重要的是,无为宗在燕京的耳目暗哨,终于恢复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失业啦,整个人都跟死鱼一样瘫在家里,连小说都没劲写了。不过我不会拖着坑不填,自己挖的坑,怎么都要填完! 之前想了一堆人在那斗啊,简直快把自己给绕晕了,写着写着,怎么感觉都把苏瑾辰给写成坏蛋了,当然,对除了何清欢以外的人来说,他确实挺混蛋的。毕竟不是一路人,但是他和辛月明没有直接的对立关系,两方应该不会打起来。最终大boss虽然出来了,但是还不到时机暴露啊。 第46章 出逃 天色渐渐变暗,微弱的星光勉强能够示意自己的方位,靠近皇城的天边却仍旧是白茫茫一片,耀眼的烟花伴随着辉煌的灯火,将整座皇城照亮。在多年的战争之后,西域与中原终于迎来暂时的和平。 作为西域一方的代表,柟兀自然受到皇室的热情款待,只是两方战事刚平,总有人看不惯柟兀趾高气昂的模样,热闹的气氛下,隐隐有着暗潮涌动。不过辛月明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会作为王府客卿坐在木兮身边,出现在这宴席之上。 木兮捧着一碗蛋羹,小口小口的慢慢品尝着,仿佛这样便能消耗这无聊的时光。辛月明端起翡翠酒杯送进嘴边,整个人隐在灯火的阴暗处,目光却流连于大殿之上,将群臣的千姿百态看了个遍。 “你吃饱了吗?”木兮终于啃完了手里的蛋羹,转头看向身后的辛月明,轻声道,“吃饱了便走吧。” 辛月明当然明白木兮只是来吃个饭的,可是他不知道齐王是什么意思。 早已看穿辛月明心底的想法,木兮冷哼一声,道,“你管他。” 木兮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威胁意味,辛月明只好无奈笑道,“行,我不管他。” 两人正要起身离开,却被身边一名侍从拦下。 “大人,您这是要带着护国公主去哪啊?” 对方脸上带着笑,连语气都温和的不像话,可脚下动作却没那么简单,只是一步,便堵住了辛月明与木兮的路,这分明是想拦住两人去路。 辛月明心思白转,视线飘向了前方的苏瑾辰。杯盏交错间,琉璃彩光之下,苏瑾辰带笑的眸子只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便很快转开。只此一眼的时间,辛月明的脑袋像炸开一样,突然就明白了苏瑾辰的意图。 什么王府客卿,什么请他参加宴席,醉翁之意不在酒,苏瑾辰根本是想借此机会,将他困在宫中,彻底与外界的联系断开。 “喂!喂!” 木兮眼睁睁看着辛月明捂着脑袋直挺挺地躺倒在地,却手足无措。亮堂的大殿中燃着数十盏鲜红的艳烛,仿佛燃烧着鲜血,明明将大厅中央照的犹如白昼,可几个角落处,却黯淡的什么也看不清。 没有一人发现这边的情形,她本想叫人帮忙,却发现自己已经出不了声。身边侍从走了过来,她终于发现了这大厅的奇怪之处,不过是宴请一个小国王子,用不着这么大的宫殿,更不可能只点这么少的烛火,众臣虽然在互相敬酒,距离却相隔如此之远,身后的家臣无一例外隐藏在阴影之中。 眼前开始模糊,她明白这是药效已经发作的征兆,她努力扶着附近的柱子想要站稳身子。记起辛月明倒下前望向苏瑾辰的那一眼,她的心就变得冰冷起来。鲜红的烛火映进眼帘,已经模糊不清,可就是这一瞬间,让她立刻想起了那个她不愿轻易想起的夜晚。 有一个此生此世对于她来说最重要的人,在她面前倒下,就像此时的辛月明一样。 不,辛月明不能倒下。 得到齐王暗中命令,原本隐藏在四周的暗卫现出身影,朝倒下的辛月明走来。木兮眸色闪了闪,虽然看不清,却也能感受到陌生的气息从四面八方走来。她握住藏在袖口的小刀,狠狠地朝大腿根处划出一道血淋淋的伤口,瞬间的疼痛让她清醒过来,但也只是一瞬。 可能是知道她不会轻易被药迷倒,苏瑾辰给她下的迷药特别霸道,咬牙直接将小刀插入左手臂内侧,她终于晃过神来,一阵掌风将围在辛月明身边的暗卫拍开。 “滚!” 木兮恶狠狠地朝暗卫斥道,手上动作却没落下,不知从哪拿出的一根银针,想要扎在辛月明身上。可是不知道苏瑾辰这从哪弄来的迷药,药性强的根本让她反应不过来,再也使不上力气,晕倒在地。 “公主身体不适,来人,送公主回宫。” 苏瑾辰淡淡吩咐着,握紧身边何清欢的手,向她递了个安抚的笑容,“放心,小兮没有事,睡一觉而已。” “喂,喂!” “喂!” “唔。”辛月明揉着眼,正要坐起身,却毫无防备的被人推搡了一把,头更晕了,“别,木兮,你轻点。” 这么随便的喊他喂,也只有木兮了。 “我还以为你要睡个三天三夜。”木兮哼了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你也够轻松的,不好奇苏瑾辰为什么这么做吗?” “不好奇。”辛月明食指顶住太阳穴,慢慢地揉搓着,“他做了什么手段无非就一个原因,想得到森罗万象。” “你知道。”木兮一惊,紧张道,“难道你早已有准备?” “没有。”辛月明摇头,“我怎么想到齐王这么直接。” 等眼前景象终于恢复清明,而不是之前那般模糊,辛月明才松了口气,靠在床边伸手给自己倒了杯茶水,“不过,该想想法子逃出去了。” “逃?”木兮冷笑道,“皇宫大内怎么逃?” “当然是找接应。”辛月明瞥了眼木兮,疑惑道,“对了,你认识这里的路吗?” 木兮眼角一抽,“你当我是江芊芊那个丫头?可这里我从未来过,具体怎么走,我也不清楚。” “那就罢了。”辛月明双手枕着头部,轻轻叹出口气来,“总有机会逃出去的。” “有机会?可这时间要来不及了。” 辛月明奇道,“怎么?” “江南那边传来消息,何家出了事,何维丰昏迷不醒,据说书房里丢了个账本。” 何家大本营在距离逍遥派不远处的远峰阁,但家里产业基本都在江南附近,何维丰常年待在江南,这次围攻无为宗不顺,便没有回到远峰阁。 “账本,什么账本?” “不清楚,据说是何家的暗账。”木兮咬开一块桃花饼,边吃边道,“要不是因为莫问宗黑白护法在,恐怕这事还传不出来。” “莫问宗?”辛月明笑道,“真是什么事他们都要插一脚。” “他们俩是为了查清徐酒岩新制的□□流失一事,才去了何家。” “徐酒岩的药,居然会流传出来?”听到这,辛月明终于起了兴致,“何家不是一向自诩悬壶济世,从不沾染这种害人之物吗?” “倒不是因为何家出现了徐酒岩的□□,而是何家,居然制出了解药。” “制出解药?”辛月明嘴边吊儿郎当的笑意收起了些,凝神问道,“你可以吗?” 木兮摇头,“不知道,我一向不碰他的东西,也没试过。” “这可就好玩了。” 见辛月明面带笑意,木兮忍不住问道,“你想好怎么离开这里了吗?” 辛月明转过头看她,奇怪道,“怎么,你这么想离开?” “如坐针毡。” “那我也没办法啦。”辛月明叹道,“先休息够再说。” “喂!那外面的事,你就不管了?” “不管了,先让我睡一会。” “你是不管,还是不能管?” “是我管不了。”辛月明掀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无奈道,“要知道现在五大世家已经被人搅成一团浑水,苏瑾辰把我关在宫里就是不希望我和宋庭川也掺和进去。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皇亲国戚,想要从五大世家手里抢到最后剩下的森罗万象残卷,比我难。” “江芊芊他们,你不担心?” “我敢说,苏瑾辰绝对愿意放他们进来看我们。”辛月明深深呼出一口浊气,道,“但是想出去,就说不准了。” “宋庭川呢?你就这么相信他一个人照顾得好你大哥?” “木兮,你是在为我急,还是为自己急?” 面对辛月明的疑问,木兮平淡无波的脸上闪过慌乱的神色,她特意错过辛月明的视线,抿唇道,“你怀疑我。” 辛月明垂眸,犹豫片刻,缓缓道,“你恨苏瑾辰吗?” “恨。” “所以才离开宫廷,情愿呆在无为宗。”辛月明道,“只是你身为公主,还是摆脱不掉那点责任。” “你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木兮抬眸,盯着辛月明问道,“你现在,神神秘秘越来越像萧玉卿那个小子了。” “多谢夸奖。”与木兮略显紧张的模样比起来,辛月明十分轻松,“十多年前,朝廷便得知了森罗万象的存在,着手准备收集残卷。可是没想到,本该作为忠犬的二十四桥,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苏瑾辰更想不到的是,五大世家居然有人先行动手,利用合欢宗打着莫问宗与陈家的旗号抢夺残卷,害得我家破人亡。当时我父亲早已有所察觉,让我大哥带着残卷上京交给齐王,二十四桥暗中动手被宋庭川发现,相争时,被围攻害得重伤的宋庭川被我大哥发现,救了一命。” 辛月明挑起嘴角,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这之后的发展,更不受苏瑾辰控制。” 木兮无奈地扶额,叹道,“苏瑾辰哪能知道这种事。” “我唯一不明白的,是宋庭川与苏家,到底是何关系?” “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木兮道,“宋庭川,算是苏家的养子,苏瑾辰的侄子。” 辛月明眼中露出了然,“所以,魔教分奔离析的原因如传闻中所说,有朝廷的卧底。” “其实世人猜的八九不离十,只是没有人猜到,那个卧底,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 “这位王爷的审美,可真是清奇。”辛月明只要想到宋庭川那个妖孽的模样,就直打哆嗦,在心底顺便替自己大哥擦把冷汗。 “宋庭川只被他养了五六年,基本是任其自然生长的,长成这个样,也不能怪他。” “我好心好意来救你,没想到一来就听你说我坏话。” 这个无法无天又极有个人特点的说话强调是谁听见都不会忘记,辛月明倒是没有一点被抓包的尴尬,直接坐起身掀开被子,叹口气朝木兮道,“唉,都说了要睡会觉,现在倒好,因为陪你说话,害得我休息的时间都没有。” 木兮转头看向轻松跃下墙头的宋庭川,惊讶道,“你怎么找到这的?” “我身上带着引路散。” 辛月明整理了下衣襟,朝宋庭川走去,却被木兮拦住,“你真的要跟他走?” “怎么。” 不仅辛月明,站在院子中的宋庭川也不由看向她。 木兮望向宋庭川的眼神有些冷,“你这么快便忘了吗?我说了,他是苏瑾辰的侄子。” “但不是亲的。”宋庭川抱着胳膊懒洋洋地插话道。 木兮下意识想开口与宋庭川斗嘴,被辛月明抬手阻止,“我知道。” 木兮的脸色不太好看,干脆问道,“你不怕他与苏瑾辰是一伙的吗?” “他要真是偏向苏瑾辰,我哥手上那卷残页,早该到了苏瑾辰手上。” “你确定那残卷还在你哥手上吗?” 宋庭川眸色深了深,饶有兴致地看向屋内的辛月明,希望他能说出个子丑午卯来。 辛月明一笑,道,“我对残卷没有兴趣,只对当初灭我辛家的人有兴趣,不管残卷在不在我哥手上,哪怕真在苏瑾辰手上,我也无所谓。” “哎呀木兮,你这个反间计不成啊。”宋庭川很有劲头地嘲笑着木兮。 木兮咬着唇说不出话,但仍旧挡在辛月明身前,这异样终于引起辛月明的疑惑,他忍不住问道,“木兮,你为何一定要将我拦在这里。” “还能为何?自然是有事。”门外传来齐整的脚步声,一听便知是苏瑾辰带兵将这里围了个水泄不通,“小兮,倒是多亏你帮忙拦人了。” 听到苏瑾辰的声音,木兮瞬间瞪大了双眼,愣道,“苏瑾辰?”她下意识朝后退了几步,两手略有些慌张地在半空中摆动,想要扶住什么有实质的东西,才能站稳身子一般。 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辛月明顾不得挡在门口的苏瑾辰,奇怪道,“你怎么了?” 宋庭川也略感意外,盯着苏瑾辰轻笑的面庞想了一瞬,便明白了。 “走。”宋庭川窜到辛月明身边,拉着他就往外冲,“你师弟恐怕有难。” 辛月明心跳声像是打鼓般,越来越响越来越快,“这跟我师弟有什么关系?” 宋庭川内功深厚,说话速度极快气也不喘,“江家也有残卷,苏瑾辰已经对五大世家动手,江家和萧家是最难啃的骨头,可是江湖两个宝贝徒弟在他手上。”说着他顿了下,故意瞥了眼辛月明,“这不是一目了然吗?” 顾不得再问什么具体的消息,辛月明急道,“还有机会吗?” “跟我走,就还有机会。” 在周围人眼中,宋庭川身影犹如鬼魅般移动极快,辛月明紧紧跟随其后,很快便闯到了宫门附近。不得不说苏瑾辰兵练得很好,即使是宋庭川,面对如此紧密的围堵,也不免觉得吃力起来。 苏瑾辰很快便来到宫门前,朝宋庭川道,“你非要和我对着干吗?”不知是不是辛月明看错了,他脸上居然有悲悯的神色。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看过只知情深不知何缘的可以给点剧透,宋庭川是苏瑾年的养子,恩,看到这应该能明白,苏瑾年这个家伙的爱情是个悲剧啦。 这章不是一起写的,可能看起来会有点断?其实写宫宴的时候是真想写点宫宴上会发生什么事的,但是写一半睡觉了,第二天写的时候脑洞就跑到另一边了,所以,事实证明,写文有点想法的时候千万不能断啊。 第47章 交易 宋庭川轻松将身边士兵震开,邪笑道,“齐王殿下,自古正邪不两立,无为宗,可不是什么名门正道。” 这句话辛月明听起来倒没觉得什么,只是前方的苏瑾辰眼底闪过一道黯然,仿佛他做错了什么事一般。可是,这种神色,不应该出现在他的脸上。 “宋庭川,本王最后问你一次,你非要跟我对着干吗?” 宋庭川没有一丝一毫犹豫,“对。”话音未落,他一掌将眼前挡路的士兵推开大半,不再看苏瑾辰。 “也罢。” 苏瑾辰微微叹了口气,正要命人捉住两人时,却见宋庭川抛出几颗□□,瞬间眼前一片云烟。幸好身边护卫及时将他拖离原地,但他仍旧吸入了些烟尘,咳得眼泪止不住。 “王爷,这,这该怎么办?”护卫扶着他,担忧问道。 苏瑾辰止住咳嗽,慢慢挺起腰来,恢复了往日平静的模样,淡淡道,“看来宋宗主有备而来,传令下去,整理队伍。” “不追了?” “我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二十四桥还得不了手。”说着,苏瑾辰眼底显出冷光,“那他们也没什么留下来的价值。” 新月客栈算是燕京里有名的客栈,不少外来客商都习惯在此歇脚住宿,江芊芊玩着手里的锁扣,趴在窗沿看着楼下院中的情形,微微叹了口气。 辛月明进宫后江水寒便带着江芊芊离开将军府,住进了江陵帮忙安排的客栈。明知道辛月明只是进宫赴宴,江芊芊仍旧心神不宁,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当时她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现在看来,是直觉。 先是江水寒发觉附近有人监控,紧接着早上的饭菜里被他们发觉有迷药。可能是这种事见多了,也可能是江水寒有了警惕,江芊芊反而镇定不少。直到二十四桥五位桥主的到来,才让她重新换上紧张的心情。 江水寒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敌过二十四桥五个人,幸好乾主与坤主没有来,江水寒还能勉力支撑一会功夫,本想趁这个机会让江芊芊逃跑。可惜二十四桥中轻功最好的巽主莫邵雍在场,江芊芊根本逃不脱。 正当江水寒要支撑不住,木兮及时赶到,替他挡下一劫。江芊芊扶着江水寒上楼休息,楼下的几位桥主就归木兮对付,不过二十四桥也不是什么江湖莽才,倒是拖住了木兮,一时间两方分不清胜负。 木兮武功超绝,江水寒根本帮不上忙,站在一旁也是当观众的份,江芊芊干脆将他拉回楼上房间,坐下好好休息。 扑棱的翅膀声将江芊芊的神引了回来,只见一只白鸽轻盈地落在窗台前,黑珍珠般的小眼睛好奇地盯着她。身后江水寒走上前,将白鸽脚下的纸条抽了出来。白鸽训练有素,十分优雅地蹲在窗台上,顺便歪着小脑袋往楼下张望。 “怎么?”江水寒摊开纸条后脸色有些奇怪,江芊芊担忧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江水寒摇摇头,冲她笑了笑,“别担心,不是什么大问题。” “我不信。”江芊芊趁江水寒不注意,将他手上纸条抢了过来,轻声照着上面念了出来,而江水寒竟也忘了阻止,“何家并非丢了暗账,而是残卷。” 她捏着纸条的手指开始轻颤,磕磕绊绊道,“何家丢了残卷,是森罗万象的残卷?” 这怎么能不是什么大问题呢?辛月明一直在找寻当年的凶手,这么一来,他肯定要去何家一探究竟,而她和三师兄还要回青山,不就,见不到了吗? 楼下几人耳力很好,自然听得清江芊芊的话语,众人默契地各自后退一步。其中莫邵雍率先收手,站在一侧朝木兮问道,“那丫头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辛月明慢悠悠晃进院子,身后跟着宋庭川,“萧家的消息,倒是不慢。” 说着,他朝身后的宋庭川道,“看来咱们的消息还是不如萧家,宗主真该好好整顿一番了。” 宋庭川斜睨他一眼,道,“我还没问你这萧家的消息怎么会传到你这里来,你反倒先怪罪我,真是有理。” 见宋庭川与辛月明在一旁插诨打科,莫邵雍几人早已反应过来,明显齐王那边围堵并未成功。面对一个木兮尚有余力,可加上宋庭川,即便乾主亲自前来都不一定有胜算。简单对了个眼色,几人向木兮简单行礼便转身离开。 木兮看着辛月明与宋庭川,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半晌才垂首道,“以后小心些,没人给你俩擦屁股。” 宋庭川只点点头,什么也未说。 “你,已经做好决定了?”辛月明这句话说的自己都嫌弃,勉强挤出一个笑来,磕磕绊绊解释道,“你选择齐王,我明白,我只是没想到。” “你不用把我想的多么大义凛然,护国公主这个名头对我来说也只是个名头,并不代表我就要为国家卖命。”木兮轻轻道,“只是苏瑾辰承诺,若是我助他找齐残卷,找到森罗万象,就准许我娘的和离书。” 辛月明一惊,茫然重复道,“和离?” 匆匆下楼朝这边赶来的江芊芊听到这里,下意识停住脚步,抬眸望向木兮。 她不知道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何木兮会露出这么悲伤的表情,但她有种预感,如果木兮离开,就不会再回来。 木兮淡淡一笑,缓缓道,“我娘早就想和离,她一直想离开那个所谓的家,想要自由,只是她直到死,都没能自由,死了,也只能做岳家的鬼。” “哦。”辛月明没有话说,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整个人仿佛失了往日的精神,颓然站在原地,“那,保重。”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江芊芊终于出声,她眼底的微光在闪烁,脆弱到仿佛一阵风吹过便会熄灭,“为什么我一句都听不懂。” 面对她清澈见底的瞳孔,辛月明干脆转身扯住一本正经想要看戏的某人的衣领朝楼上的江水寒走去,他实在嘴拙,解释的话,还是由木兮对她说比较好。不明真相的宋庭川正要挣扎一番,可看清木兮与江芊芊脸上神色时,眼里充满兴味的任由辛月明扯走。 见辛月明拉着宋庭川离开,木兮转身便要走。江芊芊急了,连忙朝前几步喊她,“你,你当真要走?” 木兮猛然停下脚步,背对着江芊芊道,“是。” 江芊芊看不见她的表情,却能感觉到,她这句话有多么冷。 “那,以后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江芊芊小心翼翼,生怕大声一点会让木兮反感。 “没有。”木兮故意冷声答道,“最好不要再见面,不然,我不敢保证会不会对你动手。” “你非要这么跟我说话吗?”江芊芊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们,我们不是朋友吗?” 木兮的心头一块柔软像是拂过羽毛般轻颤不止,她不想伤害江芊芊,却只能咬咬牙冷声道,“不是,你以为,随便聊几句过去的事情,就算朋友吗?想的真简单。” 她好像忘了,江芊芊从来就不是心思简单的小女孩,“我没有想简单,我很清楚。”江芊芊仰头望了下天,轻声道,“你走吧。希望,以后不要再见。” 既然在木兮看来,她们之间的情谊这么脆弱,脆弱到一个可能存在的对立局面就会消散,那自己又何必努力去维护呢? 辛月明和江水寒一向心疼她,又习惯遇到事将她护在身后,但无论如何都会与她商议。可木兮,却连句解释都没有,直接封闭了所有的路。这是个连相信都不愿意相信她的人,她早该明白木兮如此冷漠,分道扬镳才是最正确的选择。 可为什么,她的心这么难受? 辛月明扯着宋庭川进屋,将他往床上一扔,变脸似的转身朝江水寒温柔笑道,“小寒,我回来了。” 在宋庭川眼里,辛月明这笑容要多狗腿有多狗腿。 “恩,回来了。”江水寒淡淡的应了声,视线仍旧黏在楼下江芊芊瘦弱的背影上不愿离开。 “对不起。”辛月明知道江水寒生了气,好言好语劝着,“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 “我现在没时间担心你。”江水寒终于移开视线,叹息道,“我只担心芊芊。” 辛月明顺着窗口朝外望去,木兮背对着江芊芊向门外的方向走去,江芊芊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失魂落魄。 江水寒道,“我只问你,你真要和齐王对立?” 辛月明笑了笑,道,“小寒,你是担心我和齐王对立会怎样,还是担心我和齐王对立后芊芊会如何?” 江水寒面色严肃,正经道,“别开玩笑,我问你话。” “那要看齐王如何想,选择权在他。”辛月明收起玩笑的态度,答道,“如果他真想要残卷,那辛家的残卷给他便是,森罗万象这玩意,我可不想要。” “孟世都已经离开燕京,离开前,在王府书房呆了许久。”慵懒躺在床上的宋庭川出声提醒,“苏瑾辰这家伙是个七窍玲珑心,我敢说,他不会明摆着与谁合作。但他也总是想太多,你就是直接将辛家的残卷捧给他,他也会怀疑你有没有别的心思。” 江水寒抿唇不语,放在桌上的手掌悄然握紧成拳,眼里多了分无奈与惶然。肩膀处传来一阵温暖,辛月明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放心,不会有事的。”辛月明顿了下,又道,“芊芊也不会有事的,她很聪明。”江水寒的身上有种清新的味道,让人安心,辛月明心念一动,扶在江水寒肩头的手不愿松开。他借着望向窗外的举动,安然的享受这短暂的平静时刻。 楼下院中,江芊芊视野里的身影终于看不见,她才动了动僵硬的身子。虽然从小早熟,很多事她都知道,但她现在才能切身明白,这世界所有东西都是不平等的,包括感情。 毕竟动了手,又走了这么远,宋庭川觉得有些口渴。可除了窗台前的两人,此时屋内再没有第三人能为他端茶倒水伺候着,他只好慢吞吞起身,走到桌边为自己倒杯水喝。 “时间不等人。”宋庭川润了润喉,开口道,“你想好怎么做了吗?” 辛月明被他出声打扰,又不能不回答,只好松开江水寒肩头的手,顺势坐在江水寒身边,简略答道,“差不多。” 宋庭川听到这个答案倒没觉着什么,江水寒却忍不住道,“什么叫差不多?又不是小孩子,你现在的处境难道还不清楚吗?” “清楚。”辛月明无奈道,“只是对方的马脚还没彻底露出来,现在急也没用。” “收拾收拾,走吧。” 江水寒惊讶地看向宋庭川,转头问身边的辛月明道,“现在就走?” “恩。”辛月明站起身,顺便整理了下脸上的面具,“调动兵马拦在城门口需要一段时间,不过以我和他的脚程,苏瑾辰拦不住我们。” “你去哪?” “江南,何家。”辛月明想了想,补充道,“还要去找萧玉卿,这家伙隔了这么长时间只给我一条消息,肯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小师兄你也要走?”江芊芊站在门口,还保持着推门的动作,脸上表情有一瞬间呆滞,很快急道,“我也跟你一起走。” “你们当然要跟我们一块走。”宋庭川道,“苏瑾辰可是什么都能做得出来,你们可不能呆在燕京。” “我。”江芊芊还要说什么,便被辛月明一把抗在肩头,只能挥舞着双手抗议,“小师兄!你干嘛!” “你的速度太慢了,我带着你走。”辛月明耐心解释,又侧脸朝江水寒一笑,“小寒,你也要我背吗?” 江水寒看了眼头下脚上满脸通红的江芊芊,一时哭笑不得。 辛月明也不多说,抓紧江芊芊就朝外走去,“小寒你记得带着行李,跟我们走。” 一行人不敢走大路,只往偏僻的小路中走,宋庭川走在最前面,看起来对燕京城的格局十分熟悉,绕了几圈便来到城墙边。江芊芊被辛月明放下,双脚沾地总算是安了心,刚喘了几口气,便听见宋庭川与辛月明商量。 “看来苏瑾辰还没来得及封城,现在倒不用担心被拦下,让他们先走。” “你确定是没来得及,不是已经封城吗?”辛月明面色凝重,担忧道,“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可。” “我当然确定。”宋庭川指着城门口的士兵笑道,“你看他们的神态,漫不经心眼中无神的,真要抓人不是这个模样。” “好。”辛月明转身朝江水寒道,“小寒,你带着芊芊先走。” “小师兄。”江芊芊猛地抓住他的胳膊,道,“我们在哪见面?” 辛月明被她问得怔住,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 刚要开口,江芊芊却翻了个白眼,身子一软,栽倒在身后江水寒的怀里。 “不用管我们,记得照顾好自己。”江水寒神色淡漠地留下两句话,抱着江芊芊转身便走。 “小寒。” 江水寒停下了脚步,却不敢回头去看辛月明。 “城外西边三里远有一处寺院,若是你们愿意与我一起去江南,就去那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看老九门,大小姐和张大佛爷好甜!!!尤其是好几次佛爷笑得敲及宠溺!!!两个人好配!然后想客栈的名字,一顺手就写了新月。 小绵羊的二爷演的没有那个气势,二爷虽然和丫头在一起变温柔了吧,可他以前狠起来比起陈皮可是不遑相让,怎么都要笑里带刀才有这个感觉。额,其实大师兄也有些没气势,但他和赵丽颖的戏份好甜!而且军装太帅了!有了颜值什么都可以忽略!包括那浮夸的打戏,还有奇怪的特效,都可以忽略。 不过演丫头的太壮了吧,哪像快要病死的人?而且给二爷煮的面居然没有菜没有肉!不可原谅,丫头到底什么时候下线?好烦她,在我心里目前仅次于程锦云的讨厌。 第48章 棺材 “你真要带他去?”宋庭川双眸微眯,明显心情很不好,“你难道就不担心?” 等江水寒抱着江芊芊安全走出城门外,辛月明才松了口气,道,“我相信他。” “是相信他不会有事,还是相信他不是那个人?” 宋庭川这句话略有些咄咄逼人,与以往的他很是不同,可辛月明像是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反而笑道,“你问什么,我就答什么。” “好了!”宋庭川转身就朝城门相反的方向走去,像是不愿再理会辛月明,但他还是放慢了脚步,生怕辛月明会慢一步跟不上他。等确认身后辛月明跟上,他冷声哼道,“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现在证据虽然不多,可江水寒的怀疑还是很大,必须要警惕。” “那时候小寒才多大。”辛月明叹道,“覆灭辛家抢夺残卷这么周密详尽的计划,怎么会是他做出来的。” “那是你眼瞎。”宋庭川一个纵身上了屋檐,不满道,“天天呆在一起还看不清对方真面目。这点和你哥倒是蛮像,眼睛不好。” 原来是在辛河清那里受了气,作为池鱼辛月明只得无奈跟上,解释道,“真不是小寒。他隐藏自己的身世呆在逍遥派,明明是萧家人练过萧家功法却不显露出来,很多时候不见踪影,这些点是很值得怀疑,但这并不代表他会做出这种事来。” “怎么不会?”宋庭川道,“多少人为了森罗万象这个东西,命都不要了。” 明白此时自己与宋庭川说不通,辛月明只好道,“现在有怀疑的又不止是小寒,莫问宗宗主柳梵悠,二十四桥乾主上官博,五大世家陈家陈庄甫、萧家萧衍吾和林家林志成,甚至是齐王苏瑾辰,都有这个可能。你何必只纠结他一个呢?” 这番话他说的极快,差点咬了舌头。身前的宋庭川又突然停下,辛月明一时不察,幸好被及时赶到的萧玉卿拉住,不然真要脚滑掉下屋檐,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宋宗主。”萧玉卿朝宋庭川点头算是打招呼,接着朝辛月明道,“今天算是走不成了。齐王要封城,可没人敢不听。只是这燕京怎么说都是都城,又有西域来访,齐王手下的兵力不可能一整天呆在城门,我们到时混在百姓之中,便能出城。” “我明白了。”辛月明道,“那我们接下来往哪走?” “啊?”萧玉卿抱着扇子装傻,“我怎么知道。” 身前已经有一位大爷,眼前这位也开始装大爷,辛月明真不知道自己今天走了什么运,干脆掀起衣袍席地而坐,“怎么着,我真不明白我怎么惹到两位大爷了,咱们在这好好说说清楚。” 萧玉卿翻了个白眼,哼道,“说清楚?辛少爷,您老贵人多忘事啊。” “对,我老了。”辛月明连连点头道,“所以忘了到底哪里得罪了尊贵的萧大公子。” “你不是让我找宋庭川吗?”萧玉卿指着站在一旁望风景的宋庭川恨声道,“我费了老大功夫才得到他的消息,兴高采烈过来找你,没想到他居然就在你这里!” 辛月明一怔,这么说起来还真是他的问题,害得这位大少爷白费力气,只得低声下气解释道,“我也没想到,他会直接来找我。” “你以为我真想找你?”宋庭川抬起眼皮瞥了眼萧玉卿,道,“若不是你哥担心你,我怎么会离开他过来找你?” “是是是。”辛月明连忙堵住他的话道,“多亏宗主大驾,不然小的估计就呆在宫里出不来了。” “齐王把你关在宫里?”萧玉卿疑惑道。 “是。” “他这里,”说着,萧玉卿指了下自己太阳穴,不敢置信地问道,“没毛病吧!” 无为宗与朝廷的渊源虽然不足为外人知,但五大世家多多少少都有所了解,辛河清手上有森罗万象残卷这件事齐王也该清楚,抓了辛月明这个无念公子又有什么用处? 萧玉卿猜测道,“难不成,他知道你是辛月明?” “没有准确的证据,对于齐王也只是猜测。”辛月明道,“他这么个心思缜密的人,不会相信猜测。” “那他把你绑进宫里。”萧玉卿沉吟道,“难不成就是为了等宋宗主把你救出来?” “苏瑾辰从不做无用之功。”宋庭川突然插话道,“辛月明,你仔细看看自己衣物上有没有多余的东西。” 辛月明眸子一亮,连忙低头翻看自己身上有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可惜翻了半天也没找到。 “这样吧,我们找家成衣店,重新换件衣服罢了。”萧玉卿建议道。 他不是傻瓜,转念便明白了宋庭川的意思,恐怕苏瑾辰想通过他们找到辛河清。 “可距离这里最近的,也要经过那条街。”辛月明指了下不远处矮墙后露出的泛着冷光的□□,来燕京前他便熟记了这里的地图,靠人不如靠自己,这点很早他就想通了。 “不用。”萧玉卿摇头道,“还是去萧家的店方便些,绕些原路也妥当些。” 宋庭川却不给这位大少爷面子,拒绝道,“苏瑾辰必定派人在你家的店门口仔细看守,我们过去无疑是自投罗网。” 萧玉卿摸摸自己的鼻尖,想了想还是隐晦着不愿明说,“这家店,他不会发现的。” “什么店?”辛月明好奇道,“难不成是青楼?”据说齐王与王妃感情深厚,而且极听王妃的话。 宋庭川直接笑出声,哼道,“苏瑾辰什么时候会怕进青楼,小子,你把他想的太简单了。” “当然不是青楼。”萧玉卿无奈道。 不知是不是受萧玉卿一脸神秘的模样影响,宋庭川也忍不住问道,“那是哪?” “反正你们俩跟着我就对了。” 萧玉卿转身朝西边的房檐上飞去,微风裹挟着他脸旁的发丝,肆意地乱舞。抬眸望了眼远去的萧玉卿背影,宋庭川双手负在身后静默了会,随即微眯起眸子看向仍旧坐在原地仿佛陷入白日梦中的辛月明。 “你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辛月明听出他话语中的冷意,顿时明白这位大爷误会了他,只好解释道,“我真没有叫萧玉卿来。这段时间我一直被困在燕京根本不清楚你那边的消息,又联系不上宗里的人,不找他找谁?” “联系不上?”宋庭川眼里闪过一道冷意,“看来无情需要松松筋骨了。” 无为宗在燕京这边势力并不足够与苏瑾辰抗衡,无情即便竭尽全力也不一定能及时修复这边的信息网,但宋庭川明显不想听解释,辛月明只好在心底为可怜被迁怒的无情哀悼。 “唔,再不跟上那家伙就真跑了。”望了眼天色,辛月明起身道,“宗主大人,走吧。” 宋庭川虽然不开心,但也不会忘了正事,“也好,等顺利出了燕京,再找无情算账。” 这话说得带着十足地冷意,辛月明轻轻笑了笑,将脸上的面具取下,跟在宋庭川的身后朝萧玉卿的方向赶去。虽然苏瑾辰可能猜到他的身份,却从没见过他,自然不知道他的长相。只是苦了宋庭川与萧玉卿两人,堂堂宗主与豪门公子,还要往脸上抹点墙灰遮盖住容貌。 等赶到萧玉卿心中所想的目的地时,宋庭川心里的不满瞬间涨成一个皮球,就差用一根针将他捅爆炸。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被发现?”宋庭川指着大门口那雪白一片之中大大的奠字,从鼻孔里哼出声,“我是坚决不会进去的。” 怪不得萧玉卿认定苏瑾辰不会查到这家店,谁会平白无故进卖棺材的店? “没想到,萧家的业务如此广泛。”辛月明不由点头叹道,“从陆地到水上,这下连地下的都有,是不是马上要和天上的合作?” “江南一带寺院的供奉,基本都是我们家做的。” 萧玉卿瞅了眼分不清神色的宋庭川,朝辛月明道,“咱们进去吧。” 辛月明却看向站在身旁的那抹大红,“宗主,,,这个。” “进去。”宋庭川眯了眯眸子,率先迈开步子朝明明还是大白天却显得阴森鬼气的店内,“本尊还没那么难伺候。” 虽然一路走来宋庭川早已将脸面搞得辨识不出,但他一身大红就这么走进棺材铺,还是引起了周围不少人的注视。店内的人看到萧玉卿便很快迎上来,将三人迎进屋内。 辛月明凑到萧玉卿身边,悄声道,“喂,你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哪有。” 萧玉卿的嬉皮笑脸没能就这么混过去,被辛月明扯住一缕垂在耳边的发梢,心疼地他顿时浑身一哆嗦,“你先放开我头发。”开玩笑,萧家人的头发都金贵的很,怎么能被他这么扯,拽掉了怎么办? 辛月明在心底哼了声,嫌弃道,“反正都是要掉的,怕什么,你先跟我所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萧家人不知是何缘故,属于掉头发比较多的体质,萧玉卿浑身上下最为金贵的便是他的头发,哪能容得他这么胡闹,连忙伸手想去抢。 前方宋庭川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异样,刚转过身,却见辛月明一脸哥俩好地抱着萧玉卿肩膀,萧玉卿一只手搭在自己肩膀上,两人面色温和地走了进来。他想了想,没有理会两人,转回头去。 宋庭川刚转回头,辛月明立刻扯住萧玉卿的头发,恶狠狠道,“还不说?!” “我说!”萧玉卿吓得伸手想护住自己的头发,却远远不如辛月明手快,只好小心翼翼虚护着自己宝贝头发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查那个人,可是我大哥趁我不注意给我找绊子,一不小心着了道,浪费了不少时间,这才跟宋庭川走岔了。” “这么说,你本来可以和宋庭川碰面的?”辛月明想到萧玉卿那个大哥,不由皱眉道,“你不是挺能耐的吗?怎么,那两个人你都搞不定?” 萧玉卿满心想着自己的头发,心不在焉地答道,“之前我不想赶尽杀绝,他们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错药长了脑子,这几年在萧家好多产业打下不少暗桩。要不是我大哥急功近利,一时漏了手脚,恐怕我现在还在萧家被我爷爷骂呢。” “所以。”辛月明眸子一亮,从萧玉卿的话语里寻找出了蛛丝马迹,“你才亲自来找我。” 萧玉卿眼皮一跳,“这有什么关联,我这趟怎么都该来。” “是该来,但不该在燕京城里。”辛月明道,“和你那个大哥合作的,就是苏瑾辰吧。而且你在燕京产业恐怕大多落入了苏瑾辰手里,所以才只能无奈带我们来这个破棺材铺。” 被辛月明毫不留情地点明,萧玉卿脸上不太好看,哼道,“那又如何,这笔债我肯定会讨回来。” “你们俩叽叽咕咕说够没有。”宋庭川站在两人面前冷冷道,“晚上的计划想好了?” 强大的气场扑面而来,萧玉卿与辛月明对视一眼,乖乖摇头,“没有。” 本以为宋庭川会生气,没想到他却淡淡道,“也罢。” 没想到宋庭川这么简单便揭过,辛月明有些奇妙,“宗主,何家残卷丢失,很有可能到了那个人的手上,孟世都受苏瑾辰命令与那个人接触过。这则消息到了苏瑾辰耳朵里,他不会坐视不理。” “那你觉得今晚进宫又能探到什么消息?”宋庭川道,“即便苏瑾辰会动作,你认为这么便能顺藤摸瓜找到那个人?” 他这番话犹如冷水般浇在辛月明的头上,是他一时冲动,这么简单的事情都没想到。 一旁萧玉卿点头道,“宋宗主说的是。据我的消息,孟世都与那人联络非常小心翼翼,而且连孟世都都分不清那个人是男是女,苏瑾辰再怎么狡猾如狐,都猜不出那人的身份。只不过,我们今晚还是要去一趟皇宫。” “怎么。” 萧玉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这家店没有床铺只有棺材板,今晚恐怕只能去皇宫过夜了。” 瞅了眼四周阴森森的棺材板,宋庭川几乎没有思考便点头应了。他怎么可能会睡在棺材里?他可没有那个恶趣味。 “那个人,你查的怎么样了?”天色还早,但为了不暴露身份,宋庭川勉为其难跟着下人去侧屋换衣裳,辛月明忍不住朝萧玉卿问道,“别告诉我你花了这么长时间还是一点都没查到。” 萧玉卿面色凝重,道,“那人太过机敏,好几次我都要抓住他的尾巴,但都被他逃脱。包括这次,要不是大哥弄出事来,我差一点就能查到他的消息。” “你那大哥,会不会与那人有什么联系?” “这种事你当我想不到?”萧玉卿苦笑道,“可能真的是我小瞧了大哥,他这几年虽然不在本家,但趁着我没有注意,他将不少势力收为己用,若不是露了马脚,恐怕日后真的能断我臂膀。” “这么厉害。”辛月明道,“可是真的是你那个大哥搞的鬼?他以前不是最擅长推卸责任嘛,原来你二姐出事,也是他动的手脚。” “当然是他。”萧玉卿说着说着,突然脸色一变,“不对。” 辛月明奇怪道,“有什么不对劲?” 想起之前大哥在爷爷面前死不认罪疯狂指责二姐的模样,萧玉卿脸色越发难看,“你说得对,我这大哥从来都不会将自己暴露在外面,只会推一个替死鬼。是我想岔了,或者说,可能那个人与这事真的有联系。” 作者有话要说: 很想写江水寒和辛月明的戏份,但是怎么写写写就老是分开呢,,,难道是两人之间太平淡,这种剧情不适合平淡型?看来下次该写一对相爱相杀型,顺便祭奠一下我曾经喜欢的几个cp,比如咩喋啊,鹿勋啊,还有熊鞠。 我开了好几个新脑洞!但是这个没写完,强迫症一定要先把这个写完,唉,要等到猴年马月啊…以后坚决不能写太长,至于那个最长的又被我抛弃了将近大半年的归去来兮,就当没看见吧:-(没事啰嗦几句,归去来兮很早很早以前就写了,最早在网易博客上写的,也没几个人看,结果写着写着感觉不对,又重新写了一次,甚至还大改过两次,删掉原来的将近一半,又改了名字才开始发到晋江,到现在电脑里其实还是有不少存稿的,但是懒得改了,估计等哪天想起来又有空就给补上了也说不准 第49章 皇城 燕京皇城位于整座城市中心,也是整座城市最为繁华的地方。朝廷在皇城附近划分区域作为夜市,供平民百姓买卖消遣,直至三更才止,五更复始。 夜市喧闹的人群之中,宋庭川特意换了件不起眼的灰色,之前为了躲避苏瑾辰的人马特意涂上层淡淡的黄粉,趁着眼下天色昏沉看不清什么,他干脆将脸擦干净,明亮的街灯下,他一身风华掩盖不住,吸引来不少姑娘的视线。宋庭川也不是扭捏的人,面对视线反而回望过去,有时候看到美人还会回以笑容,看得姑娘们纷纷遮脸害羞。 萧玉卿和辛月明走在他身后,看着这位宗主大摇大摆在前方招蜂引蝶,跟在后面的萧玉卿满是复杂的神色。 “瑰姿艳逸,仪静体闲。”虽说萧玉卿略有些嫉妒宋庭川这一身模样,甚至有些气恼他不把一切放在眼里的狂妄姿态,但也不得不承认,这世上恐怕没有第二人比得过他,“虽说这是曹植形容洛神的词汇,但放在宋庭川身上并不为过。” “是不为过。”辛月明望着宗主颀长的背影,又想起辛河清,下意识道,“只可惜是个男的。” 他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身边萧玉卿听见。 辛河清的事情萧玉卿自然清楚,以前见过几面也算熟悉,不由笑了笑,“宋庭川这么骄傲的人,绝不会因为某人改变自己。”他只会让别人为他改变。 “只怕以后我的日子要不好过。”辛月明道,“我哥的骄傲,也不比他少。” “以后?”萧玉卿嘴边笑容渐渐收起,叹道,“你知道辛河清为何能活到现在?” 辛月明眸色微沉,道,“何意?” “二十四桥当时是奉齐王的命令与辛河清接洽,并没有背叛朝廷。而现在,苏瑾辰已经对辛河清起了杀意,恐怕拿到残卷便会对辛河清动手。” 辛月明身子一震,脚下步子也慢了不少,“那我哥为何重伤?” 萧玉卿侧过脸看着他,眼里许是反射出的灯火,在幽深的瞳孔中缓缓摇曳着,“因为你哥不愿意。” “不可能。”辛月明想都没想便反驳道,“我爹当时分明是让我哥将残卷交给齐王,我哥向来最听我爹的话,绝不会阴奉阳违。” “我最近查到的消息是,辛河清赶到燕京时正巧辛家灭门,又遇上宋庭川与二十四桥相争,宋庭川重伤时辛河清不知道他的身份,后来二十四桥又故意说漏嘴,让辛河清误会辛家灭门与苏瑾辰也有关系。” 似是看出辛月明的怀疑,萧玉卿挑眉道,“不然辛河清何必如此讨厌宋庭川?” 他一脸事实如此的轻松表情,本以为辛月明会继续问些什么怀疑,却没想到辛月明了然地点头。 “哦。” 就这样?萧玉卿满心疑惑,辛月明何时变得如此好说话。 “你们干什么呢?”前方宋庭川不满地转身道,“私房话说够了没有?” 辛月明打了个呵欠,笑得让人想揍他,“没有。” “我管你说够没有。”宋庭川哼道,“从哪走?” 此时他们已经走到皇城附近,不远处还可以看见巡逻的士兵,这里算是夜市的边缘,已经很少有摊位,更不用说路人。他们三个站在这里有些扎眼,守城的将领注意到他们,正在警惕他们的举动。 “那边。”萧玉卿视线瞟向高耸的城墙一侧,“凭我们的轻功,倒不用担心翻墙。只是墙上有陷阱,必须小心谨慎。” 宋庭川不以为然,反而道,“这句话说给你自己听就够了,他倒不需要。” 萧玉卿被他一噎,半晌说不出话来,看得出他很郁闷,直至三人安全潜到皇帝居住的紫宸殿房梁上,他都没有出过声。 “没有何清彦,这大内的保护措施就是不行。”宋庭川没有风度地坐在房梁上吐槽道,“警戒差成这样,苏瑾辰也不反思反思,该重新调个统领上来才对。” 辛月明无奈扶额,这大内巡逻的士兵要真是够警觉,他们还这么能来皇宫躲避苏瑾辰的抓捕? 一旁沉默许久的萧玉卿目光闪烁,终于开口道,“有人来了。” 宋庭川依旧那副懒懒的模样,之前还无神的眼眸却骤然望向走入殿内的明黄身影。 “是皇帝,和齐王。”萧玉卿轻声道。 苏瑾朝走在前面,身后苏瑾辰保持了一步的距离,侍卫等两人进殿,便转身守在门外,服侍的宫女点上宫灯,静悄悄退了出去,只留下殿门关上的吱呀声响。 “怎么样?”苏瑾朝坐在龙椅上,看向站在桌前的苏瑾辰,脸上笑意带着挪揄的味道,“没有抓到吧。” 只一句,梁上的宋庭川与辛月明便明白,苏瑾朝所说的没抓到,指的正是他们。 苏瑾辰无奈地捏着自己的鼻梁,叹道,“如果不是小兮从中作梗,江水寒在我们手里,根本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什么?”苏瑾朝看起来不甚明白,问道,“江家不会这么容易被要挟,而且,江水寒也不是江家人,你是想逍遥派与江家失和?” 苏瑾辰摇摇头,“江家可不是靠逍遥派才立起来的。只是江水寒是辛月明的师弟,辛河清又一向重情重义,到时候不怕他不交出来残卷。” 苏瑾朝笑道,“你不怕庭川生气?” “当初。”苏瑾辰一顿,道,“反正在他眼里,我恐怕跟仇人差不多。” 坐在龙椅上的帝王因为苏瑾辰的话,神色黯淡了不少,“也不能怪他。” 压抑的气氛只持续了一会,苏瑾朝又开口问道,“残卷眼下收集的如何?” 苏瑾辰的声音许久才响起,“皇兄,臣弟有愧,到手的只有祈昊带回来的陈家那卷。” “五大世家各有一卷,除了辛家,也就是莫问宗手里有份。”苏瑾朝道,“现在江家与萧家不太方便,但何家,前几天你不是派人去了吗?” 从辛月明的角度来看,苏瑾辰脸色着实不好看,“是派人去了。谁知道居然被莫问宗截了胡。” “也罢。”与苏瑾辰相比,苏瑾朝仿佛并不担心残卷落入其他人手里,摆手道,“毕竟森罗万象里据说有着万千的武林秘籍,他们眼红很正常。” “但里面也有数不清的密宝。”苏瑾辰正色道,“皇兄,武林秘籍落在谁手上都无事,可那些价值连城的密宝落入别人手里,真要如同传闻所说,足以动摇国之根本。” “我知道。”苏瑾朝连连点头,但看起来心不在焉,“那莫问宗真得到何家的残卷了?” “不,何家的残卷在萧家手上。” 宋庭川与辛月明的视线瞬间聚集在萧玉卿脸上,他却一脸无辜摊开手,无声地微笑。 “萧家手上?”饶是不以为意的苏瑾朝也不由惊讶道,“何家又怎么会将残卷交到萧家手上?” “萧叔庆已经查到五大世家出了内鬼,也就是当年联合合欢宗一起灭了辛家的那人。” “这么多年的冤案,终于要水落石出了?” 下面苏瑾朝神色轻松,梁上辛月明却身体紧绷,难不成萧玉卿没查出的事情被苏瑾辰查了出来? “不是陈庄甫,就是林志成。” 苏瑾朝好奇道,“何以见得?” “我找到了辛远昇。” 梁上的辛月明满脸愕然,眼底却闪着惊喜的光芒,差点没站稳从梁上摔下来,幸好宋庭川及时伸手扶住他。 “你亲戚?” 宋庭川只是随口一问,没等辛月明说什么,便听见下方苏瑾朝问道,“这辛远昇和辛家是什么关系?” “这辛远昇是辛河清的小叔,也是辛家除了辛河清外唯一幸存的人。” “不是说辛家被灭,没有留下一个活口吗?” 苏瑾辰挑起唇角,眼里满是傲慢与不屑,他冷冷笑道,“我当初还在想为何辛家会一夜灭门,现在才知道,原来是有辛远昇这个替人开门的内应,辛家能不灭门?” 辛月明像是冰雕般僵在原地,之前听见的一切引起的欢喜激动瞬间化为冷水,将他从头到尾浇了个透。虽然不清楚这辛远昇与辛月明私下的关系,但梁上的其余两人十分默契地朝辛月明的反方向移动,若是感受不到辛月明身上的低气压,他们俩算是白白混了这么多年江湖。 萧玉卿抬眸,对面向来笑意盈盈的眸子此刻蒙上了层阴云,面前的少年与他已有几年交情,可他们自己明白,对方只是合作伙伴,这种家长里短的事情,没有人会随意主动提起,更别说辛月明家里的情况。 看辛月明这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位小叔对他来说可不像是普通的关系,既然这样,为何辛远昇会与外人合作,导致辛家灭门? 不过让萧玉卿最为火光的,是苏瑾辰居然抢在他的前面找到了辛家灭门的线索,还找到了辛远昇的踪迹。这点也让宋庭川有些懊恼,明明仔细吩咐了无情他们必须先萧玉卿找到辛远昇,没事可以给萧玉卿的人使使绊子,却没想到让苏瑾辰拾了瓜。 下面的两人自然没有感受到房梁上的异样,苏瑾辰道,“据辛远昇描述,陈家的人与合欢宗一起合作,但是那领头人始终蒙着面纱,不愿暴露行迹,他一直以为那人是陈庄甫。” “难道不是?” “我觉着不是。” 苏瑾朝终于起了兴致,将视线放在苏瑾辰身上,好奇道,“陈庄匪死亡不正是证明了陈庄甫对森罗万象有异心,为了谋夺陈家残卷,他联合合欢宗将自己亲弟弟害死。” “因为下毒的不是夜蝶仙,而是霓裳夫人。” 苏瑾朝对江湖世事并不了解,听苏瑾辰这句话显然更加迷糊。而梁上的三人,却是瞬间明白了苏瑾辰的意思。 “自从合欢宗分崩离析后,夜蝶仙作为最后一个见过冷霜天的人,有害死冷霜天的最大嫌疑,霓裳夫人据说心仪夜蝶仙已久,为了夜蝶仙与梦千寻几乎势不两立,但夜蝶仙不希望她卷入其中,很多事都瞒着她。” 苏瑾朝蓦地笑道,“果然是江湖人士,够潇洒,为了感情可以放弃一切,哪像我们,做什么事都要思前想后。” “皇兄。”苏瑾辰垂眸,仿佛没有听见他这席话,仿若入定般坚持按照自己原定的节奏说了下去,“当初在陈家下毒的是霓裳夫人,夜蝶仙故意引起众人注意,其实是想让霓裳夫人安然离开。” “情之一字,不知从何而起,却一往而深。”苏瑾朝满脸向往,托腮道,“真不知道能让我这么不顾一切的人在哪呢?” 苏瑾辰忍住跳动的眉梢,猛地上前扶住桌面,为了忍住激动的情绪,他差点将木桌一边给掐断。 “皇兄,您到底在想些什么?” 面对苏瑾辰漫着满满怒火的眼眸,苏瑾朝不好意思笑笑,但仍旧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你有多久,没有好好陪一次田田了?” 苏瑾辰一愣,“这。” “有些东西,不用理会太多。”苏瑾朝手指屈起,轻轻敲了几下桌面,那平淡的脸庞根本看不出任何情绪,“老七,你把自己带进去了。” 苏瑾辰立刻反应过来苏瑾朝的意思,深深吸了口气,道,“我会好好注意陈家与林家的动静。” 苏瑾朝摇了摇手指,轻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见苏瑾辰神色一震,他便明白这家伙理解错了,不由叹了口气,解释道,“无论陈家与林家,甚至是萧家乃至小川,最终森罗万象必定会被其中一个人拼接起来,观棋不语,你何必自己上阵呢?” “是我急躁了。”苏瑾辰道,“只是这萧玉卿,我跟他打过不少交道,实在不能小觑,我只怕。” 苏瑾朝挑眉道,“没想到你居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 他笑得十分开怀,已经不再年轻的君主此时显得格外有活力,“我还以为,你不会遇到对手呢。不过萧玉卿我也见过几面,算得上是少年英才,比起你以前,不相上下。” “萧玉卿?他怎么会是我的对手。”苏瑾辰有些僵硬的笑着,“皇兄,你想多了。” 苏瑾朝的洞察力很强,尤其是对苏瑾辰,可能真的是兄弟吧,苏瑾辰细小的表情都能被苏瑾朝捕捉到。宋庭川明白苏瑾朝不会说错,顿时饶有兴致地看向萧玉卿。萧玉卿哭笑不得,谁能知道怎么会扯到自己头上,而且还得了夸赞。 “皇兄。”沉默了瞬,苏瑾辰道,“莫问宗宗主柳梵悠你可记得?” 苏瑾朝端着下巴想了想,点头道,“记得,柳梵悠是个人才,可惜不愿投效朝廷。” “我怕的是他。” 听见苏瑾辰亲口承认自己怕一个人,不仅梁上的三人,连苏瑾朝都不吓了一跳,没有拖住下巴差点嗑在桌上,“真没想到。” 苏瑾朝根本没有想到,苏瑾辰居然真的会承认自己害怕一个人。萧玉卿虽然没有见过柳梵悠,但很是奇怪苏瑾辰会警惕这么一个人,即便莫问宗在武林中很神秘,可身为宗主的柳梵悠却不如徐酒岩甚至护法有存在感。 苏瑾辰沉默片刻,便道,“柳梵悠无欲无求,看似没有任何威胁,但这样的人,越是不容易受控制,也无法预测他的动作,如果森罗万象落入他的手中,我真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好几次想登上来,没想到总是出问题,这是不想让我更新吗?好吧,我不该为自己不更新找借口,,,看了微微影版,更对杨洋的肖奈大神有信心啦~~~不过第一次现实见面大神说不巧我在等你这段还是影版比较好,杨洋有点端着太刻意,不过说误会是那种关系的时候,还是杨洋笑得比较苏~~~ 第50章 内奸 柳梵悠这个人着实神秘,但对于宋庭川来说不过就是个喝醉喜欢唱歌,只不过唱的不那么好听的酒友而已。转脸见辛月明与萧玉卿脸上犯难,他不禁轻哼一声,对下方的两人表达不屑。 “柳梵悠这人挺有趣的。”皇帝摩挲自己的下巴,淡笑道,“无欲无求,简直活成了神仙。” “皇兄知道他?” “嗯,听二十四桥提起过。”苏瑾朝点头道,“不过你会怕他我还真是没想到。” “这几次动静里都有莫问宗的存在,我不得不防。” “总不能老是这么风吹草动。”苏瑾朝望向苏瑾辰的眸子里带了些无奈与担忧,“我不希望你操心劳累太过,父皇当年若不是劳累过度,也不会英年早逝。” 苏瑾辰望着还被那两个老狐狸蒙在鼓里的皇兄,哭笑不得,他总不能像父皇那么随意做甩手掌柜,这样重担全压在皇兄身上,怎么过意的去。 殿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苏瑾辰不动声色侧过脸,只见经常服侍苏瑾朝的内侍,一向沉着冷静的刘斐脚步微乱,向苏瑾辰谨慎地行了一礼,复又抬首看向苏瑾朝。 “皇上,工部尚书及户部尚书深夜求见。” 房梁上方视角太好,三人清晰可见,下方苏瑾朝眸色一厉,却很快掩住,恢复之前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哦?” 苏瑾辰脸上表情有些微妙,并没有注意到苏瑾朝的神情变化,开口问道,“两位大人可有说是何事?” “近日西南灾害频繁,河水决堤,多半是因为这事,才急着来找皇上。”刘斐垂首道,他的头垂得很低,上首的苏瑾朝与苏瑾辰根本看不清他的脸色。 “好吧,那朕便去看一看。” 明知道刘斐没有说实话,苏瑾朝也没有说破,起身朝外走去,经过苏瑾辰,他特意停顿了下,轻声道,“工部及户部,估计又是跑到我这哭穷来了吧~” 听着苏瑾朝略带调笑的语调,苏瑾辰很是无奈,低声道,“劳烦皇兄了。” 自从迁都后,因为修建皇城耗时耗力,朝廷的财政问题越发明显,户部经常来苏瑾朝面前哭穷,苏瑾辰急于找寻森罗万象,也有这一半的缘由。 “唉。”苏瑾朝轻叹着摇头走远,喃喃道,“又要帮人收拾篓子哟~” 皇帝转身就走,这洒脱的模样却让呆在原地的刘斐心惊胆战,刚刚皇上特意做了个手势,让他不要跟去。先不想皇帝这举止是否是怀疑自己,刘斐最先感受到的,是身边这位面上毫无表情的齐王殿下的怒意。 苏瑾辰望着苏瑾朝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缓缓转过身看向一旁的刘斐,“刘大人有事便直说,替别人遮掩可不是好习惯。更何况,也遮掩不了什么。” 刘斐惊出一身冷汗,踌躇了会,才开口道,“这次两位尚书大人好像是来真的,王爷小心为上。”像是犹豫许久,他观察着苏瑾辰的反应小心翼翼道,“王爷盛宠不衰,府里又只有王妃一人。” 话还未说完,就见苏瑾辰眸光凌厉,冷声道,“本王的家事还不需要你来管教。” 刘斐惊出一身冷汗,连连后退几步,慌道,“王爷明鉴,奴婢不敢,不敢。”说着,他忍不住抬眼观察苏瑾辰的表情,却被王爷沉思时略显阴沉的脸给吓到,低下头再也不敢妄动。 他却不知道,苏瑾辰并未纠结于此,反而在想其他事情。朝中大臣拉党结营的习性由来已久,这两位尚书大人一向跟着左相李梓翰,和右相杨吟清分为两个阵营,苏瑾辰不喜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作为中立派本是该远离纷争的存在,却因为右相杨吟清没事动不动就十分自觉地来王府蹭酒喝的行为,渐渐变了味。 想到杨吟清,苏瑾辰就来气。他们之间本无交集,只是某次宴席皇上提到王府藏有佳酿后,杨吟清这家伙动不动便来王府串门,堂堂右相却像个破皮无赖般蹭吃蹭喝,也不觉得丢人,苏瑾辰赶了几次,对方简直像是药膏一样,甩都甩不掉。左相也因此对他抛出橄榄枝,甚至希望自己嫡女进王府做平妻。 苏瑾辰决定查明森罗万象的存在,一半原因是为充国库,一半原因便是不堪其扰,为了躲避几位重臣的骚扰。可到底左相也没有与他对立,这刘斐为何像是一惊一乍的秋后蚂蚱,不知工部与户部这次又想到什么名头来烦他。 大殿内陷入奇怪的沉默之中,梁上君子宋庭川终于忍耐不住,推了推辛月明,“你怎么看?” 辛月明眨眨眼,“我就这样看啊。” 宋庭川似笑非笑看他一眼,“我问你的看法,不是让你装傻。” “没什么看法。”辛月明像是无奈般低垂着眼眸,掩盖住眼底的深色,“只是有些意外。”意外小叔还活着,意外,当年警告他不要嗜赌的小叔,居然因为赌,引来觊觎宝藏的恶贼。 宋庭川转而看向萧玉卿,眼里满是嘲弄,“萧家的情报不是号称疾如闪电吗?怎么,辛远昇还活着这么重要的情报,萧家竟然不知。” 萧玉卿正因为齐王几句话而不知该如何解释,被宋庭川这话说的顿时无地自容,耳根泛起一处潮红,忍不住辩解道,“萧家并不是江湖百晓生,当然有不知道的消息。” 说着他看向辛月明,丝毫没有底气道,“何家的残卷也不是我拿的,苏瑾辰弄错了。” 辛月明抬眼便看见萧玉卿少有的懊恼神情,点头道,“哦。”这模样看起来也不知道刚刚萧玉卿的话信了没有。 萧玉卿轻叹口气,也知道这时候说什么都没用,只好道,“不过苏瑾辰有句话没说错,那个柳梵悠真该小心。” “我知道何家的残卷不是你拿的。”辛月明淡淡道,“五大世家真要有这么团结,就不会被朝廷一点利益弄得分崩离析了。” “只怕何家的残卷也不在莫问宗手里。”随着门外一阵轻轻的脚步声,宋庭川的眼眸蓦地一亮,嘴边浮起微微的笑意,“林志成这声东击西用的越来越驾轻就熟。” “你怎么确定是林志成?”萧玉卿瞥了眼越走越近的紫色官服,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陈庄甫也有可能。” 宋庭川看也不看他,“陈庄甫?就他那个榆木脑袋,能想出这么多办法,能把苏瑾辰玩的团团转?”只是苏瑾辰,恐怕也是故意让他这么玩。 辛月明早已注意到宋庭川微微奇妙的眼神,不由将注意集中到那刚进门的人身上,可能是错觉,他总觉得那人进门时仿佛朝他们身上看了眼。 “齐王殿下,好久不见。” 相比之下,苏瑾辰的面色并不好,冷淡道,“本王与右相好像并无任何交情,还请右相不要这么随意。” 被苏瑾辰拒绝的杨吟清并未被他的冷脸浇灭热情,反倒很是兴奋地凑近苏瑾辰道,“王爷难道就不想知道,户部与工部尚书这么急匆匆进宫是为何吗?”一条胳膊还不知死活地搭在苏瑾辰背上,仿佛两人哥俩好般。 立在一旁当自己是死物的刘斐顿时眼皮跳了几下,也不知是被这右相的惊人之语还是被他这惊世之举给吓得,连呼吸都不由一顿。 让人意外的是,苏瑾辰并未发火,淡淡问道,“为何?” 杨吟清收回胳膊掸了掸袖子,正色道,“泽墨堰塌了。” “怎么可能?”苏瑾辰瞬间变色,但又很快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就在下午。”杨吟清道,“蜀州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消息。” 不仅是苏瑾辰,连梁上三人听到这消息都愣了半晌。墨沧江,那可是境内第一长江,从东至西,整整越过两百座州府,除了山南道及陇右道外,其他地区的大部分河川源头都来自此江。 开国初始几任皇帝都在着手治理墨沧江的水患,墨沧江周边地区经常受到水患侵扰,也幸亏先皇及安远候想到法子,在剑南道几座州府建起水利,泽墨堰是其中最大的一处,位于蜀州。 苏瑾辰瞥了眼缩着脖子当乌龟的刘斐,心底疑惑,若是这个原因,左相怎么能找到筏子神不知鬼不觉做到他身上。 不知不觉,杨吟清又凑了过来,轻声道,“泽墨堰坍塌缘由当时就已查明,建成大堤所用的材质有不少,”他特意顿了顿,才道,“是中空的。” 辛月明与宋庭川同时看向全身僵硬的萧玉卿,只要不是聋子,这世上谁都听过几十年前萧家出尽大半家财助先皇建成泽墨堰的消息,安远候当年奉旨前往萧家赠送牌匾,今日还挂在萧家的大堂上。 萧家成为五大世家之首,当年此举也有大半关联。而杨吟清与苏瑾辰说话时,眼神却一直向上飘来,三人之中宋庭川最早察觉,却不动声色,直到与杨吟清视线相撞,才挑着抹玩味的笑意与他对视。 碰到宋庭川的视线,杨吟清也不动声色,微微退了几步,沉声道,“萧家当时是齐家举荐。” 苏瑾辰反应过来,眉头微蹙,“你。”齐家是他的母族,左相恐怕是想从这着手。 “王爷不必慌张,圣上相信你,也不会随意怀疑齐家。”杨吟清双手背后,平静道,“本相只是如实相告罢了,并不是想从中夺取什么。” “右相这么说,本王如何会信。”苏瑾辰瞥了眼不停往后退,想要置身事外的刘斐,突然叫住他,“刘大人。” “王,王爷。”刘斐扑通一声朝苏瑾辰跪下,大呼道,“奴婢什么都没听到!奴婢什么都没听到!” 他这么大的反应,让人十分诧异。听见门外传来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苏瑾辰瞬间反应过来,望着刘斐的面色十分恐怖,一身气压仿若山雨欲来,只是刚刚还如惊弓之鸟般的刘斐却视若罔闻。 “这是怎么了?”苏瑾朝的声音里听不出一点点喜怒哀乐,让刘斐有些摸不清头脑。 可这时的他也想不出什么,只能低着头慌乱答道,“奴婢什么都没听到,请皇上恕罪!” 苏瑾朝从他身边直直走过,坐在上首端起茶盏喝了口,才慢悠悠朝杨吟清道,“怎么,杨卿不是一贯闲散,除了朝会外少有来找朕吗?这么晚了,是听见泽墨堰的事了?” 这话说的有些模糊,换做旁人大半会支支吾吾,但杨吟清笑盈盈的,朝苏瑾朝行了一礼,道,“皇上万岁。” 行完礼后,他方才抬起头继续道,“这么晚来打扰皇上,只因微臣夜观天象,发现今晚必有大事发生,微臣胆小,又觉得燕都之中只有皇上这千金之躯才能压住邪神作祟,这才来找皇上叙叙话。” “呵呵。”苏瑾朝绷着的脸突然露出一抹笑意,摇头道,“就知道说不过你这张嘴。” “只是微臣没想到。”杨吟清瞥了眼身子止不住颤抖的刘斐,道,“这邪祟就在皇上身边。” 随即,苏瑾朝面色一变,朝刘斐冷声道,“刘斐,朕竟是不知,身边居然养出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刘斐恍然抬头,见苏瑾朝脸上明显的不能再明显的厌恶,却拼命摇头指着杨吟清道,“皇上!皇上!您不能随便听从这种奸臣的话!” 被指为奸臣的杨吟清十分无奈地用食指指了指自己,叹道,“刘大人,本相尊称你一声大人,但你真当自己的罪证,本相手上没有吗?” 刘斐心头一震,面上依旧忠臣模样,“皇上,奴婢一片忠心,若是皇上不愿相信,那奴婢,一头撞死在这大柱上也在所不惜!”说完,他便朝一旁柱子撞去。 偏巧,这柱子正是宋庭川三人身藏之处,明知道下面的人不一定注意到自己,辛月明还是下意识缩了缩脚脖子,这位右相大人的眼神实在太过清明,总觉得在他面前仿佛任何人都无所遁形一般。 只是不等刘斐撞在柱子上,杨吟清开口道,“刘大人,你这话说的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就是撞死了也只能裹一卷草席扔在乱葬岗,哪能作为功臣风风光光下葬呢?” 听到他这席话,刘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转头看向杨吟清,像见鬼一般,“你,你,你怎么会知道。” 左相说出这句话时,在场的只有他们二人,杨吟清是怎么知道的? “唔,我想想。”杨吟清皱眉道,“左相还劝过你,最好认清这天下是谁的,你的主人到底是谁。” 刘斐哆嗦着双唇,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苏瑾朝眉头皱起,冷声道,“拉下去。” 门外侍卫听见皇上下令,也不管倒在地上的是内侍总管刘斐,直接拉起朝门外拖去。 杨吟清转过身,朝苏瑾朝笑道,“圣上英明,一眼就看穿。” “朕一向英明,只是却不知,爱卿耳目如此灵敏。”苏瑾朝两手搭在桌上,饶有兴趣地看向杨吟清,“左相的言行举止,恐怕爱卿一清二楚吧。” 杨吟清被苏瑾朝拆穿也不尴尬,毫不在意道,“微臣只是无意间碰见罢了。” 苏瑾朝像是并不在意杨吟清如何得知,转而道,“是谁在背后动手脚?连左相那个老狐狸都钻进了套里。” “这刘斐所作所为不过是希望激化微臣与左相之间的矛盾,再加上今晚两位尚书进宫,恐怕泽墨堰坍塌,便是这背后人做的手脚。” 苏瑾朝不满地看向杨吟清,“说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想偷会懒,没想到打开网页才发现这么久没写惹,,,微微都播完了,也没有理由偷懒了,唉这算是第一次写那么长吧,前面好多自己埋得伏笔差点忘了,额,还好开脑洞都会记下来,不然就真完蛋了,要重看一遍才能想起来。前一章倒是忘了写明,苏瑾辰怀疑何家的残卷在萧玉卿手上是因为最近出事太多,何家为了自保才将残卷交给萧玉卿。至于泽墨堰,类比都江堰和三峡大坝就好了,对水利这块是真不太了解,所以治水这块就简单写写了。 也不知道能不能看懂,感觉自己表达能力太差,这里刘斐装作被齐王和右相威胁是想让皇帝对两人起疑,但是苏瑾朝怀疑谁都不会怀疑苏瑾辰哒,所以刘斐是作死啊 第51章 真凶 “林志成。”杨吟清轻巧地吐出这三个字,也不管身边苏瑾辰诧异的眼神,“齐王殿下前前后后做了这么多事,不过就是为了让林志成将残卷拼完整,以便坐收渔翁之利。”说着,他轻笑着看向苏瑾辰,缓缓道,“可惜林志成不是傻的,他早知道王爷的想法,顺水推舟,顺便将萧家拉下水。” 苏瑾辰越听越感到不对劲,“右相怎么知道林志成?”林志成自从年少成名后便很少混迹江湖,再加上近来五大世家的风头尽被萧玉卿抢光,只有精通江湖中事的人,才会知道这位林家掌权已久的大少爷,可杨吟清这种朝堂中人怎么会这么清楚? 杨吟清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脸上笑容怎么看怎么觉得狡诈,“这种事情,问问二十四桥也就知道了。” 可二十四桥向来自傲,如何会听一介书生的话语。苏瑾辰满心疑惑,正待再问,却被苏瑾朝拦住。 “既然爱卿如此了解,那泽墨堰的修复工作,就交给爱卿了。” 杨吟清脸上的笑容瞬间一滞,表情僵硬道,“皇上,还真是看重微臣。” 苏瑾朝笑了笑,摆手道,“齐王还有事情要去做,泽墨堰对于剑南道乃至整个南方的重要性,爱卿也该清楚的很。” 杨吟清眼底飞快闪过道亮光,俯首道,“是,微臣领旨。” “皇兄。”即便杨吟清很自觉接受,苏瑾辰却不能理解,“这种事情怎能如此轻易交由右相去做?” 苏瑾朝摆手道,“好了,朕乏了,你们下去吧。”说着,便起身朝后堂走去,苏瑾辰本想跟上,可见苏瑾朝离开时安抚的眼神,只得按下心底疑惑与杨吟清一起恭送他离开。 “王爷是担心臣遇上林志成?”杨吟清轻笑着对苏瑾辰道,“王爷不必如此担忧,臣自有解决的办法。” 苏瑾辰瞥了眼杨吟清,“你是如何得知林志成的?” “他啊。”杨吟清笑笑,不甚在意苏瑾辰眼底的警惕,“曾经在江南见过。” 苏瑾辰垂眸道,“所谓的解决办法,是什么?” 见苏瑾辰像是想追根究底,杨吟清缓缓道,“自古官不逼民,但若是民先反,那下官也没办法了。” “林志成岂会由你任意妄为?” “微臣自有办法。” 苏瑾辰与杨吟清也算认识几年,他早先以为自己也算是将此人看清,但此刻他却蓦然有种眼前人十分陌生的错觉,明明对方面上微笑一如既往。苏瑾辰心底一沉,一种周遭环境不受自己控制的感觉瞬间围绕着全身,这种感觉太过少见,倒叫他一时无所适从。 沉闷的气氛萦绕在四周,杨吟清却像是毫无察觉,上前随手拍了拍苏瑾辰的肩膀,“王爷如此担忧微臣,真是让微臣受宠若惊。”只是这人脸上没有一点受宠若惊的表情,看起来非常不真诚。 苏瑾辰沉着脸扫开杨吟清乱拍的手,冷声道,“右相该知道,林志成不是个好对付的人,也是个明白自己身份的人。再者,剑南道,可不是你随意乱来的地方。” “微臣明白。”杨吟清早已发现苏瑾辰越来越难看的脸色,也知道自己不能再随意试探齐王,便不动声色朝后退了一步,“时辰不早,微臣告退,王爷也该早点休息了。” 齐王在皇宫里有休息的寝宫,可他一个右相却没有,时辰已经不早,这时候出门估计还要和守门的军官费些嘴皮子。明早还要早起上朝,可王爷却能找个理由不去,想到这里,杨吟清心底微叹,皇家就是有特权,惹不起啊。 苏瑾辰从未感觉这人如此懂事,轻轻挥了挥手让他离开,看着后殿的方向静思了片刻,便转身带上提着灯笼的侍从朝自己的寝殿走去。 高梁之上,再无人打扰的宋庭川跷脚搭在另一侧的梁木上,为理会萧玉卿五彩光澜的脸色,径自看向辛月明道,“现在该清楚了。” 是啊,一切都清楚了。辛月明立在宋庭川对面,半个人被掩在灰暗的阴影之中,回想起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的林家大少爷,第一次是赏花会,第二次则是陈家老爷子的喜事变丧事。 “无冤无仇。”辛月明突然出声道,“就为了所谓的宝藏吗?” 宋庭川直接嗤之以鼻,“你混江湖多少年了,还这么天真?” 萧玉卿没有说话,辛月明的言语让他想起了林皓成。 林志成,是林皓成的哥哥,虽然他与林皓成交往甚密一半是因林家与陈家的世交,但一半也是因为他的赤忱。林志成与陈庄甫一直是他最为怀疑的对象,可惜没有证据,毕竟这位林家大少爷在江湖人前是多么温文尔雅,没有足够的证据是无法让所有人相信的。 现在看来,朝廷手上有了林志成的证据,倒也不用他费力去找了。只是一旦翻出来,这位天真的林家二少爷该如何面对自己一直坚信不疑的大哥呢? 略显清冷的气息之中,辛月明骤然冷笑一声,“天真?” 他的反应让宋庭川与萧玉卿一惊,不约而同以一种诡异的眼神打量着辛月明。 “你们就没想过,林志成这么爱惜名声的人,如何会做出灭门的事?” 宋庭川最先反应过来,反驳道,“森罗万象可是无尽的宝藏,林志成不过一个伪君子,为了宝藏做出什么都不足为奇。” “林家是没有钱,还是没有功法?”辛月明淡淡道,“若是他真在乎这些,萧家这么多年骑在林家头上,他怎么不趁萧家人内斗时把萧家搞跨?” 被点名的萧玉卿不好意思地摩挲自己的下巴,难不成自己看起来就这么容易被林志成搞跨? “枪打出头鸟,这种道理还不懂他们林家就别想在江湖混了。” 辛月明盯着不以为然的宋庭川,认真道,“既然枪打出头鸟,又为何敢做出灭门的事?” 宋庭川一愣,脸色蓦地一沉,半晌才道,“你,想多了。” “真是我想多了?”辛月明笑着,脸上的笑容却没有丝毫温度,“宗主大人,您好好想想吧。” 被两人忽视在一旁的萧玉卿总算跟上了这之中的九曲十八弯,顿时惊得合不拢嘴,“林志成想策反?” 辛月明面色不变,点头道,“是。” “这没有证据,怎么。” 辛月明直接将萧玉卿打断,道,“我之前也只是猜测,可是。”说着,他的视线飘向一旁沉默的宋庭川,“杨吟清,便是柳梵悠吧。” 此言一出,萧玉卿差点没站稳,脚一歪从梁上栽下,幸好反应及时,一手勾住梁沿翻身而上,轻轻落回在原地。怪不得,之前就总有种高手的气息,本以为是保护皇帝的人,没想到是这位被称为左李右杨的杨右相,看来他早该知道他们三人躲在梁上。 等等。萧玉卿终于反应过来,杨吟清,他居然是莫问宗宗主柳梵悠! “所以说他什么都知道。”萧玉卿的声音简直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般,磨牙的响声隐隐作响,“好个莫问宗,居然把所有人当傻瓜耍!” 他转而朝宋庭川怒目而视,再也管不得这位大爷是大部分武林中人闻之丧胆的无为宗宗主,恨声道,“宋宗主既然这么熟悉,为何不提?” 宋庭川揉揉眉心,熟悉他的辛月明很清楚,这位大爷一旦做出这种动作,代表着此刻他嫌烦,什么都不想说。 “我也刚刚知道。”让辛月明奇怪的是,宋庭川的不耐烦只持续了不到一秒钟,便道,“刚刚看到杨吟清,我才知道是他。” “剑南道。”萧玉卿气急败坏也不过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往日翩翩佳公子的模样,“我们必须及早赶到剑南道,至少也要和柳梵悠同时到达。” “剑南道。”辛月明喃喃着,突然想起江水寒带着江芊芊离开的方向好像正巧与之相反,下意识回答道,“不。” 两道目光同时看向他,萧玉卿眼里满是严厉,他当然知道辛月明在担心什么,只是这种时候,哪是私事可以阻止的,而宋庭川眼里什么都没有,只是如同往常般静静地看着他,可那双眸子清明的仿佛一面镜子,清楚的将他心底的一派纠结照的干干净净。 他很想狠下心,很想潇洒地挥袖离去,很想开口说我们直接去江南道,可一想到江水寒离去前的眼神,他的心就好像被什么触动一般,开口的话语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还有事。”辛月明费了很大劲才说出口,“萧公子先行,我会跟上。” 萧玉卿的视线落在辛月明身上许久,像是想看穿他眼底的神情,看穿他心底到底在想些什么,最终还是放弃了。算了,有短处,才能够利用。萧玉卿垂首不语,他们本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何必去劝。 见他沉默,宋庭川懒懒地开口道,“萧公子不用担心,江水寒不会拉他后腿。” 被宋庭川这么大刺刺说出口,辛月明的表情僵在脸上,叹道,“宗主大人,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你。” “这是承认他是你的软肋了?”宋庭川眼里总算冒起了泛着兴趣的光芒,一手托着下巴好奇道,“你不是一直在那纠结的吗?” “不想纠结了。”辛月明摇头道,“是我想复杂了。” 萧玉卿脸色复杂地看向辛月明,眉毛快挤到了一块去,“那我先走。” “这时候你走得了?”辛月明问道,“宫里的布局你都清楚?” “不清楚,不过我相信那位右相会很乐意为我指路。”萧玉卿抽出腰间的扇子,轻轻落在地面,朝上方的辛月明望了一眼,便道,“剑南道再见。” 宋庭川好奇地望着萧玉卿离开的背影,朝辛月明道,“他是怎么看出柳梵悠那个家伙会为他指路?” “不知道。”辛月明无辜地摇头,“也许他把柳梵悠当成和你一伙的了。” 宋庭川哼道,“柳梵悠那家伙哪有我好说话。” 辛月明靠着身后的柱子闭上双眼,并不答话,心里却转了好几个圈。萧玉卿一直将萧家的势力隐在后面,总是借力打力,并不希望萧家折损多少。之前是他傻,若不是木兮暗中提醒帮忙,恐怕这次真的就要栽在齐王手中。 可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让萧家一直获利。先前萧玉卿故意告知他辛河清受伤原因,若不是他太过了解宋庭川的心思,恐怕真会和宋庭川离心。宋庭川支持他慢萧玉卿一步再去,也是想看清萧家到底想从中捞到什么利益。 “杨吟清,不,柳梵悠。”辛月明顿了下,才道,“与你义父一样吗?” 本来都做好得不到答案的准备,宋庭川却开口道,“不知道。” 辛月明嗯了一声,道,“没想到宗主大人居然没有关注过。” 宋庭川明白他说的是苏瑾朝与苏瑾辰,换做往常,他必定会嫌弃辛月明的语气太过随意,可不知道为何,此时他已经没了指责辛月明的力气,仰起头努力忆起义父的脸庞,轻声道,“没什么好关心的,与他们有关系的是义父,不是我。” 辛月明默然,他不过是想知道有关柳梵悠的信息,所以顺口问了句,没想到这位大爷居然在回忆过去。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又要听身边这人话唠一晚上。也不等宋庭川有何动静,他先掏出用棉花做成的耳塞,转过身去迅速塞好,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准备就这么度过一晚。 他动静虽小,可宋庭川耳力不差,自然发觉了他的动作。望着进入闭目养神状态的辛月明,宋庭川想了想,伸手朝辛月明身上一推。这一推出乎辛月明的意料,他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也等不及他反应,幸好长期习武形成的惯性,他几乎失去平衡的一瞬间便用脚钩住了梁柱,整个人倒挂在梁上。 稳住呼吸,辛月明朝托腮出神的宋庭川无奈道,“宗主啊,您到底想干什么?” 宋庭川脸色不变,“不想干什么。” “那你推我做什么?” “无聊。” 好吧。辛月明就这么倒挂着闭上了双眼,他是宗主,宗主说什么就是什么。 “辛月明。” “恩。” 辛月明已经进入了朦胧的状态,可听见宋庭川叫他名字还是下意识回答了声。 长时间听不见宋庭川的回应,辛月明不由睁眼,却看见宋庭川以一种奇怪的眼神打量着他。 “宗主。”辛月明忍住身上的凉意,问道,“您怎么了?” “算了。” 这样反倒引起了辛月明的好奇心,连连问道,“说呗。” 宋庭川老神在在地瞥了眼他,半晌才道,“你和你哥一点都不像。”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辛月明哪根神经,眼底滑过一道黯然,“是不像。” 自觉说错话的宋庭川想了想补上一句,“你们两个长的还是挺像的。” 辛月明连翻白眼的劲都没有了,他们可是亲兄弟,长得像难道不正常吗?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吃撑了,,,写结尾的时候好心累,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啊~~~天知道我只是多喝了点碳水化合物,就再也无法坐在椅子上了,orz 第52章 和亲 宋庭川一改往常的絮絮叨叨,一晚上寂静无声,倒是叫辛月明睡了个好觉。一觉醒来,苏瑾朝早已穿戴好准备去上早朝,一群内侍正端着餐盘来来往往,皇家的厨子不算天下最好的,但绝对是手艺最出色的,美妙的粥香四溢,惹得辛月明差点控制不住留下口水。 “想吃?”宋庭川十分不爽地看向下面的盛宴,哼道,“等会带你去御膳房转一圈。” 其实辛月明很想提醒宋庭川,若是等会再去御膳房,恐怕碰上的会是苏瑾朝的剩饭,现在去已经算迟了。 估计自己也想到了这一茬,宋庭川冷淡中隐隐藏着艳羡地瞥了眼下方优雅喝粥的苏瑾朝,道,“等会出城去摘星阁吃早饭。” 辛月明心底暗暗发苦,他本想早上趁机出城便去找小寒,这么一整晚过去,有没有消息给小寒,小寒会怎么想他都不知道,而且以小寒的能力,知道萧玉卿先行出城以及泽墨堰出事的消息不算奇怪。 宋宗主突然来这么一出,他们估计要晌午才能出城,万一小寒胡思乱想怎么办?想到这里,辛月明自己都没有发觉,明明已经练成遇事淡然的心性却在碰到有关江水寒的事情时又变回了原来少年时期的毛毛躁躁。 “走吧。” 宋庭川一直注意着下方苏瑾朝的动静,见苏瑾朝带着浩浩荡荡的侍从队伍离开,轻轻巧巧从房梁一跃而下。辛月明被这动静惹得下意识收回注意,却在宋庭川疑惑的眼神中半晌才反应过来,平缓地落在地面。 “木兮?”辛月明刚刚落地,宋庭川便转身惊道,“你怎么来了?” 他对木兮的气息太熟悉,木兮已接近他便感受到了,只是他还以为木兮会被苏瑾辰关到天荒地老,没成想这个时候木兮便可以在宫中随意走动。 “萧玉卿真当他离开可以不惊动任何人?”木兮冷笑了声,冷眼看向宋庭川,“宗主大人每次都要人帮忙收拾。” 要不是她帮忙掩盖萧玉卿的行踪,苏瑾辰早就顺藤摸瓜发觉这两人就躲在房梁上偷听,哪能让他们安心在这房梁上睡过一夜。虽然说,某人已经将他们的行踪暴露给了皇帝,不然,她也不可能一大早出现在这。 宋庭川也知道萧玉卿这一走势必会惊动苏瑾辰,被木兮这么直白说出口倒也不嫌丢脸,十分脸大地说道,“公主殿下手段干净利落,自然不会让本尊担忧。” 这句话丝毫不让人意外地引来木兮的怒目而视,辛月明忍不住扑哧一笑,开解道,“多谢殿下帮忙,不然宗主昨晚睡眠质量可就保证不了。” “用不着你多说。” 虽是这么说,可木兮的面色要好上不少,正想多句嘴开口去问辛月明,却被脸大如盆的宋庭川打断道,“正好,木兮你带我们去摘星阁。” 宋庭川的语气带着凝重,木兮还以为宋庭川有什么重要的事去办,脸色也紧张起来,顺口问道,“怎么,要去摘星阁见什么人吗?” 宋庭川十分奇怪地看了眼木兮,理所当然道,“有什么人可见?我们要吃早饭。” 骤然间木兮脸上的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崩坏着,眼见自己要被殃及可能今日一整天都无法出皇城,辛月明连忙插话道,“泽墨堰出事,萧玉卿先行一步,但我们也不能落下。”余下之意,自然是再不走就只能耗在这里。 被辛月明提醒了句,宋庭川一早的郁气瞬间消散了些,顿时回想过来,想要出城,眼前这位公主殿下还真能起很大作用。 “哦,对。”宋庭川顺便瞥了眼辛月明,那眼神里分明写满了挪揄,你小子现在说鬼话的功夫见长。 走在前面的木兮眼神变了变,也不知想起什么,脸色恢复正常后才开口道,“跟我来。” 刚要迈步的宋庭川特意落后几步,与辛月明走在一处,悄声道,“出门注意点。” 辛月明眉头轻微跳了跳,点头应道,“恩。” 本想着多说多错,还是小心动作为妙,却忍不住看向木兮迎向门外朝阳的背影,明明是迎向光芒,背部却蒙上了层阴霾,仿佛荷花池底的淤泥,怎么也甩脱不掉。这种感觉一旦生出,辛月明心头便微微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郁闷之气,也不知从何而来,可思及自己,他顿时没了郁闷的理由。 他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情,又怎能强求别人做到? “从这边出门,再沿着大街一直朝南走,就是摘星阁。” 木兮将两人带到一道偏僻的宫门前,随手指向南方,便转身像是准备沿原路返回。 “你还回去?”宋庭川问道。 一路上经过几道宫门,可碰见的宫女侍卫对他们却并未有任何意外神情,宋庭川早就想到,除了皇帝以外,还有谁能让他们在皇宫中如过无人之境。只是他没有想到,苏瑾朝居然会让木兮背着苏瑾辰放他们走。 木兮侧过脸,朝霞在她的鼻尖上划下一道金边,半张侧脸犹如玉雕般流畅。明明是宋庭川开口相问,可她却是朝着辛月明回答道,“出城时小心点,齐王在城门口布下阵防,估计要午时才能撤除。” 说罢,便见宋庭川笑了笑,道,“他这么做,也不怕到时候苏瑾辰找他算账。” “这个时候,他也顾不上你们。”木兮转过身道,“希望日后再不相见。” 木兮的异样太过明显,宋庭川都无法忽略,不由疑惑道,“你可是唯一一位被皇帝亲封的公主,怎么今天像是要被人砍头一样。” 这么口无遮拦的话也只有宋庭川能说得出口,辛月明都看得清守门将领盔甲之中那抖动的眉毛,连忙嗯哼一声,提醒他不要再乱说。 “逼我去西域和亲,与砍头有什么差别?” 木兮略带颤音的话语一出口,辛月明下意识立马看向宋庭川,当看见宋庭川眼底依旧风轻云淡毫无波澜,心底那点小小的担忧也瞬间消失殆尽。这世上可没有人能逼迫木兮,不论是皇帝还是那位尊贵的齐王殿下,只有她自己想。 宋庭川面色不变道,“是吗?那恭喜啊,终于嫁出去了。” 他说完便转身朝宫门外走去,却察觉到身后辛月明只走了几步便留在原地,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他有些不耐烦地转身道,“我还真没发现,你最近将那些酸臭文人的矫揉造作劲给学了个干净。” 话说出口,面对眼前的景象,宋庭川总算察觉出不对劲来。 “你。” 清晨的阳光下,透明的泪珠仿佛莹洁的水晶,缓缓滴落在笔直的石板之上,皇城之中哪样不是上好的?不过一个眨眼的时间,那滴水渍便再无行踪,了无痕迹。 木兮微仰着头,轻声道,“不相信?一开始我也不相信。” “是齐王?”辛月明猜测道,“边境又不稳了?” “不是他。”宋庭川直接否决道,“苏瑾辰虽然有时候不近人情,但绝不会逼迫她做不愿做的事。”更何况,还有个从小护她的齐王妃。 不用思索,宋庭川立刻明白过来木兮的想法,唇边笑容里渐渐发苦,“木兮,不管这次是谁逼你,还是为了什么,既然齐王与皇上没有否决,那你只有去嫁,这是你身为公主的责任。” 说罢,他转身拉着辛月明朝外走去,他就知道木兮不会平白无故带他们避开苏瑾辰的眼线,只是没想到木兮胆子这么大,居然想跟着他们逃婚。本来可能只是普通的一次追杀,加上一个和亲公主,估计他们还没到剑南道,身上都不知道要多出几个窟窿来。 “宋庭川!”木兮语气重了些,朝前迈了几步,却不敢真跟上两人,也不敢让守门的人听清他们的谈话,轻声道,“你说过,会答应我一个要求。” 宋庭川不耐烦地停下脚步,侧过脸道,“我也说过,不能是我做不到的事情。” “我只是让你带我出城门而已。”木兮皱眉道,“对你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可你现在是和亲公主。”宋庭川整个人的气势瞬间凌厉起来,逼得木兮不敢直视,“我不过是一介平民,哪怕在江湖呼风唤雨,也做不到破坏和亲后能全身而退。” 木兮低声道,“那我硬要跟着你呢?” 她小女孩般娇气的声线响起,倒叫宋庭川这一口气哽在喉间发不出来,平复了自己的呼吸,才勉强开口道,“那你也别怪我不客气。” 像是一定要听清宋庭川这不认情面冷冷冰冰的话语才能认清现实的木兮,终于不复之前骄傲的模样,深深叹息道,“我知道。” 她朝后退了几步,与宋庭川拉开距离才继续道,“这次不止是西域王族,连北漠的人也来了。” 这种消息宋庭川与辛月明确实没有关注过,两人也插不了话,只能站在一旁当木桩。 “祖父年事已高,朝中能用的将领早已所剩无几,虽说还有几位可以培养,但局势根本等不得。”木兮眼里噙着泪光,抬头看向宋庭川的眼神里满满都是祈求,“和亲只能得到一时安稳,却不是一世!保家卫国明明是你们男人该做的事,为何要靠我一个女子?!” 辛月明无言,他不是将才,也不是什么无私之人,无为宗虽然与西域做过生意相对来说能制衡一番,可北漠便不同了,那群饿狼时时刻刻都想着朝你身上咬一口,少有人愿意做这种没有钱赚的生意。更不用说,几年的颠沛流离已经让他失了当初无知无畏的善良,现在的他,只想大师兄、小寒和芊芊过得好,便好了。 面对眼前脆弱的仿佛一阵风便能吹跑的木兮,宋庭川默默无言,半晌,他闭了闭眸,开口道,“你的名字,是苏君兮。” 女孩孱弱的身躯猛地一震,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一动不动,回头看过她最后一眼,宋庭川像是告别一般挥了挥手,朝城外走去。城门口的将领目不斜视,就这么让宋庭川与辛月明走了出去。 朝阳已经彻底升起,斜斜挂在天边,而早朝也已经过了大半,苏瑾朝轻轻动了动酸痛的肩部,抬眼示意身边的内侍。虽说是新上任,但这小内侍也算有眼色,很自觉地朝前走了一步,大声说出退朝二字,朝臣们恭恭敬敬地弯腰送苏瑾朝离开,这才一个个地退出大殿。 泽墨堰坍塌的事故自然是最紧急的,哪怕早已部署完整,但早朝上大半也在说这个事,而另一半时间,便是在讨论护国公主出嫁的事宜。 苏瑾辰摆脱了不少朝臣,瞅了个空便准备往殿后去找皇帝,却被杨吟清在角落里拦住,瞬间惹来不少目光。 “右相有何事?” 若不是此刻还有不少臣子,他早就忽略自己的身份一脚将对方踢出大殿外,但可惜,他现在是王爷,必须维护皇室的面子。比如说现在,他不得不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面对眼前最讨厌的人。 杨吟清收起脸上虚情假意的笑容,淡声道,“王爷,泽墨堰的事好像没那么简单。” 看来杨吟清是查到什么,不然他不会为此推迟出发的时间。想到事情的重要性,苏瑾辰也不得不重视起来。 “有何新的发现?” “泽墨堰下游一带不少人这几年莫名其妙发了横财,臣派人查过,大概是从河里摸到了金子之类的财宝,而且还有不少瓷器。” 联想起森罗万象的传闻,苏瑾辰立刻反应过来,抿唇道,“你的意思是。” 杨吟清苦笑了声,道,“可能,要请王爷带兵一同前往了。” 再也顾不得左相的看法,苏瑾辰同杨吟清一起进了紫宸殿,等杨吟清将具体情况说明,苏瑾辰便向苏瑾朝表达了自己想一同带兵前往的意愿,却没想到,最不该反对的苏瑾朝驳回了他的想法。 “与北漠联姻在即,岳老将军又提前离京前往南疆,总不能让你老丈人来压阵吧。” “可林志成。”苏瑾辰皱眉道,“若他真有那种想法,光让杨相顶着钦差的帽子恐怕压不住。” 苏瑾朝轻笑着摇了摇手,道,“不,这次朕不止封杨爱卿一个钦差的帽子,还有一枚虎符。” 听至此,苏瑾辰慌忙道,“皇兄。” 苏瑾朝伸手止住他的话头,“朕已经决定好了。”说着,朝一旁默不作声的杨吟清道,“爱卿,上前接旨。” 杨吟清伸出缩了半天当乌龟的脑袋,无可奈何地接了旨,站起身无奈道,“皇上,您可折煞微臣了。” 苏瑾朝笑得十分灿烂,“怎么能算是折煞呢?爱卿,朕看好你啊。” 等杨吟清离开,苏瑾辰立刻急道,“皇兄,那虎符可是能调动整个南方的军队,您怎么能这么轻易就给了杨吟清。” “你是不相信我的判断,还是不相信他的能力?”苏瑾朝笑得很开心,“他知道该怎么做,你不用担心。” “林志成是武林中人,杨相不过是一介文弱书生,怎么能斗得过他?” 苏瑾朝的笑容里满是挪揄,“什么时候,你和杨大人关系这么好了?” 苏瑾辰无奈,他这位皇兄每次都是故意用这种玩笑回答他的问题。 像是笑够了,苏瑾朝才神秘道,“老七,你放心,南边的事杨爱卿去了就绝不会有问题。” 说着,苏瑾朝的眸色黯淡了不少,“我把你留在燕京,也是为了看好小兮。” 苏瑾辰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点头道,“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木兮也知道也清楚自己的责任,所以她一直在纠结犹豫,故意不想走,故意让宋庭川和辛月明知道,都是在犹豫,但是最后她还是放弃了。 本来是很想把木兮和芊芊凑一对的,可是想了想还是不行,芊芊太直了。而且我比较喜欢自然而然的感情,如果真要把她们凑一对,就目前两人之间的交情还是太浅,实在太僵硬,或者说,我还是不太信一见钟情的力量,我不信一见钟情就能让人奋不顾身。 第53章 复杂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我们是不是做错了。” 苏瑾辰摇头道,“不,这是她该付的责任。” “就像小年一样吗?” 苏瑾辰半晌张不开嘴,他想了又想,握紧了拳头,却像是失了气力,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不一样。”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低声道,“我会保她一世无忧。” “可是逼她嫁给一个不认识的人,又怎能说一世无忧。”苏瑾朝苦笑道,“虽说当年就已经跟她说了个清楚,但到底,这一切也是咱们强加在她身上的职责,我总觉得,心里这难受得紧。” 所以今天我给了她逃脱的机会。苏瑾朝身子一轻,往后仰靠在椅背上,抬头望着高高的房梁,心里乱糟糟的。 “皇兄。”苏瑾辰淡淡的声音响起,在这空旷的大殿中凉意更深,“四周狼群环绕,岳将军也说过,北漠贼心不死,日夜难安。将她的后半生送出去,换来国家平安,我不后悔。” 苏瑾朝一怔,叹道,“是我想岔了。” 见苏瑾朝的反应有些不对劲,苏瑾辰心底一个咯噔,连忙问道,“皇兄,你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苏瑾朝哪知道那个丫头会不会回来,正心绪不宁,又被苏瑾辰问个正着,幸好每次早朝上装正经装出了习惯,面色不改道,“朕怎么会瞒着你呢?” 一听苏瑾朝在他面前自称为朕,苏瑾辰心头狂跳,苏瑾朝单独面对他时绝不会自称为朕,除非一种情况,苏瑾朝心绪不宁,有什么事情瞒着他的时候,才会用朕自称,以此稳住心绪。 “皇兄不会一时犯浑,把那丫头放出去了吧。” 见苏瑾朝躲躲闪闪的眼神,苏瑾辰想也不想便转身朝外走去,苏瑾朝连忙起身拦他,问道,“你去做什么?” “这丫头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出去。”苏瑾辰脸色有些焦急,担忧之色溢于言表,“二十四桥眼下已经投靠林家,万一。” 话还未说完,但苏瑾朝已明白过来他误会成二十四桥带走的苏君兮,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让她自己出去走一走散散心,没让二十四桥跟着。” “一个人?”苏瑾辰惊道,“皇兄,她虽然不是小孩子,但也不能让她随意上街啊,北漠先来使臣,三皇子大概今日便能抵京,若是让她们撞上。” “什么?” 苏瑾朝微微一想便急得不知所措起来,苏君兮的性子从来不是藏着掖着的类型,虽然她知道不能任性,但非必要的时候她绝不会低头,两方若是撞上,可不是能够随意善了的。 见苏瑾朝面色明显不对劲,苏瑾辰问道,“皇兄?” 苏瑾朝连忙摆手道,“没什么,朕有些乏了,你先回府吧。” 本想问到底的苏瑾辰想了想,还是叹了口气后准备放弃,点头道,“那好,有什么事一定要找我。” 脱离了皇宫的高墙,连带着阳光都亲切了起来。丝毫不怕暴露的宋庭川早已洗去一脸污渍,顺便去摘星阁吃了顿不能算早饭的早饭,神清气爽地在大街上招摇。辛月明跟在他身后心思重重,没走几步就差点把自己绊倒,直到宋庭川再也看不下去,停下脚步。 “你在想什么?” 辛月明看起来像是回过神,其实还在游神状态中,“嗯?” 宋庭川眼底划过一道光,突然伸手指向辛月明背后,做出一副惊讶的表情,道,“江水寒?” 说完,宋庭川便好整以暇等待着辛月明的反应,果然不出他所料,辛月明脸上还没显出任何表情,身体却已经不听使唤朝后面转去。当然,看见背后没有心中的那个人时,辛月明明白自己被骗了。 “宗主,最近您是童心未泯吗?” 辛月明对宋庭川举止感到无奈的同时,心底深处不由自主松了口气。不知为何,从重逢后每一次见到小寒,他都有种不敢面对的怯懦。 “你在想他,为什么我不能说?” 宋庭川句句戳进他的心底,让他再也无法用轻松的表情来伪装自己,“很明显?” “明显的我都没眼看。”宋庭川哼了声,继续朝前走去,可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在担心什么?” “我。”辛月明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好笑,小跑几步跟上宋庭川,回答道,“我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两人说话间已走过城门,守门的士兵只是照常巡逻,并没有拦住什么人盘查,看样子齐王已经放弃查找他们的踪迹,估计接下来的时间里也是在考虑泽墨堰的事故善后。 “看他的样子,挺在乎你的。”宋庭川脚步不停,不急不缓地等待辛月明与他并肩前行,“该担心的也是他,不该是你。” “为何?”辛月明有些惊讶,并不明白宋庭川会说出这种话,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他知道我会保护好自己,不会太担心的。”他以为宋庭川说的是他们呆在城里时间过长,江水寒会担心。 宋庭川知道他理解错了自己的意思,但也懒得解释,淡淡道,“担心,是因为在意。” 辛月明一怔,像个傻子般呆愣地看着宋庭川,奇怪道,“啊?” 停下脚步抬手遮了下头顶的阳光,宋庭川不理睬身边还糊里糊涂的辛月明,眯着眼望了下前方。他们面前正是一个分岔路口,一条路通往南方,一条路通往北方。唔,宋庭川微微思索一番,还是决定开口问下辛月明想往哪走。 可当他正准备开口询问辛月明时,刚刚收回的目光触及到一个人影时,却忍不住顿了下。 随即,他露出玩味的笑容拍了拍辛月明的肩膀,道,“本来还想问问你的意思,现在看来你家那位帮你什么都想好了。” “哈?” 辛月明随他手指的方向望去,整个人愣在了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待那人走近自己身旁,才猛地反应过来,僵硬道,“你怎么来了?” 这话问的实在生分,江水寒的目光闪了闪,道,“我来找你。” “我不是说了我会去找你吗?”辛月明也知道说错了话,可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怎么说好听的话,只能努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真情实意一些,面对江水寒依旧澄澈的眸子,他没来由的心虚起来,随口问道,“你等了多久啊?” 按照江水寒一贯的性格,肯定会说没多久,这样他也好说点关心的话,不然这对话没法进行下去了。 不知是不是看穿辛月明的想法,江水寒偏偏反其道而行,轻声道,“我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出城,只好一早就来这里等着。” 他本就长得标志,又衣冠楚楚一表人才,以前辛月明经常和他下山买东西,不少认识的大爷大婶都特别照顾这个长得好看的小伙子,那时辛月明进个赌场前都要前后侦查一番,甚至于买酒的时候都要被大爷训斥一顿。 江水寒站在路旁从早上到晌午这么久,风沙又大,一向整齐的发梢也有些散落,额角还有隐隐的汗珠。这番模样早就让周围摊子上的大爷大婶看着心疼不已,更不用说连带着周遭的小姑娘。被这么一群人用指责的目光盯着,饶是宋庭川都受不住,悄悄朝后退了一步。 “我不是说去找你吗?”辛月明见江水寒这番模样内疚不已,连忙道,“站在这等多累啊。” 江水寒的双眸亮晶晶的,仿佛夜空中的星星,本来还失落的脸庞上出现了点点希望,“你真的会来找我?” 辛月明好不心虚地点头应道,“恩。” 其实他还是有些心虚的,如果不是萧玉卿提前离开这件事可能会被小寒知道,他恐怕根本不会这么纠结,站在城门口的时候他还在想,到底要不要让无为宗的手下去送信。 他害怕小寒误会他不打招呼直接离开,也害怕小寒会对他彻底失望,又纠结于不敢面对小寒,可他也说不清楚这失望是为何。这种奇怪而又模糊的感觉,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那就好。”江水寒弯起眼角,笑得很开心,“我还以为你又要丢下我了。” 也许是江水寒的眼眸太过清澈,眼底的淡淡哀伤那么明显,显眼的让辛月明心头蓦地一痛,想也不想便道,“不会的。” 他顿了下,像是察觉到自己的话语太过暧昧,自己的心情也太过奇怪,但还没来得及认真思考,他抬眼便撞进江水寒的眉眼间,那微蹙的眉头间纹路隐隐显出,让人想要上前替他抚平期间的忧愁与哀伤。 在一旁的宋庭川却看得清楚,也对辛月明的‘愚蠢’所不耻,江水寒不过看他一眼,就基本缴械投降,再皱一皱眉,连脑子都不要了。 “我说过,做完所有的事,我就会回青山。” 听辛月明这么说,江水寒也有些惊讶,更是不敢相信,他努力压抑住心底的喜悦,问道,“是真的?” “真的。”辛月明轻轻一笑,朝他摊开手道,“不然我立字据给你?还是让我把什么押给你才能信?” “不用。”江水寒摇头,“那你接下来想做什么?” “剑南道。”站在一旁当木桩的宋庭川飘出来一句,“你去不?” 他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辛月明一愣,还以为他是不想让江水寒去,“小寒还要回青山,恐怕。” 辛月明要是不说话,可能江水寒还不会明确表态,但他这么说,江水寒便忍不住打断他道,“我自然要去。” “哦。”宋庭川点点头,满脸无辜的表情,“那你去剑南道,我们回江南。” 江水寒与辛月明同时一愣,但江水寒率先反应过来,不动声色道,“我随小师兄一起行动。” 辛月明却疑惑道,“宗主,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宋庭川左右张望了下,指着不远处看起来还算干净整洁的茶馆道,“我们去那坐着说。” 虽然对宋庭川这么转移话题有些不满,但江水寒还是同意了宋庭川的意见。之前只是为了体现等待辛月明的辛苦,从而引起辛月明的同理心,他才特意站在路旁显眼的地方等待,这时候已经等到了人,再在路中央站着就太过显眼了。 说是茶馆,其实也不过就是老板拉了面旗子搭了帐篷,又放了几张桌子和凳子,勉强作为店面。毕竟大路上人来人往,经常有马车之类的大型车辆经过,风沙是少不了的,也很少有人愿意坐在路边喝茶。 更多人还是情愿多走几步进城后再找落脚的地方,当然也有不少想省钱的人会在这坐坐休息一番。当宋庭川三人走进茶馆时,正是客人最多的时候。见三人走进来,小二忙得脚不沾地根本顾不上招呼。 走在最前面的宋庭川找了块干净的桌子,掏出之前在摘星阁吃饭时顺走的方巾,随意擦了擦凳子,也不等辛月明与江水寒二人便撩起袍角坐下。江水寒拦住大大咧咧就要坐下的辛月明,从小二那里要了块擦桌子用的布巾,也不知道他是何时找那忙的没头没脑的小二拿到的。他仔仔细细将凳子擦干净,才让辛月明坐下。 江水寒慢条斯理做完一切,才看向宋庭川问道,“现在可以说说了?” 宋庭川瞥了眼辛月明,道,“这你要问他。” 虽然刚进来便观察了四周,也确认了有没有高手的存在,辛月明还是先凑近两人才轻声道,“宗主,你到底想说什么?” 桌子是常见的四方桌,辛月明与宋庭川又面对面坐着,中间隔了个江水寒,他要与宋庭川说话,只能朝江水寒的方向靠近。这么一来,他与江水寒的距离也可以接近于忽略不计。等江水寒察觉到两人微不可察的距离,根本没有机会提醒辛月明,闻到他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时,呼吸更是一滞。 宋庭川耳力敏锐,自然是听见了声响,看向江水寒的眼神里更是笑意盎然。可不知道为什么,见这两人呆在一起丝毫不见生疏又自然无比的模样,他想起自己,想起自己面对那个人时的小心翼翼,心里顿时有些酸意。 见辛月明这副小心翼翼生怕被偷听的模样,宋庭川自然找到了机会嘲讽,嗤笑道,“你这么小心做什么,这里没人偷听。” 辛月明被他这么一噎,自然无话可说,退回了自己的位置上。不过他一直在暗暗观察着宋庭川,刚刚明明还好好的,这么现在说话倒像是吃了炮仗一般,逮谁喷谁。 江水寒则安安静静坐在一旁,他自然不会没事去碰一个炮仗,只是想起刚刚辛月明与他的距离,思绪就不由他所控制。 辛月明乖巧听话的动作明显取悦了宋庭川,没了让他酸涩的场景,说话的语气也变得好了很多,“林志成不在剑南道,去了也是白去。” 还没等辛月明惊讶开口询问,江水寒皱了皱眉,问道,“你确定林志成不在剑南道?” “不确定。”宋庭川淡淡道,“但我能确定,柳梵悠绝对不会与林志成面对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Kimi的出殡日,最近还一直循环他的复活,以前很喜欢,才翻出来没多久,没想到他居然会发生这种事,真的,到现在都没有真实的感觉。 其实那天下午听到这个消息,第一反应真的觉得是个谎言,那时候室友的微信群里传疯了,她问我们Kimi是谁?乔任梁啊,怎么了?他死了。什么?!假的吧。 然后就是微博,一开始还说你看热搜榜没有丁点消息,没想到下一秒热搜就变成第一,点进去,就是这个可怕的消息。 并没有多喜欢他,当时被朋友带的比较喜欢谦君一发,不过倾城四少却是很熟悉,那些年选秀真的很火很火,那些年的大街小巷全部都是选秀明星的贴纸和海报,那些年没有人没听过他们的名字,可是过几年,bobo两人老死不相往来,李易峰和乔任梁不温不火甚至没一点消息,本以为他们就这样了,结果陆贞出来乔任梁反响还不错,后来又有古剑李易峰火翻红,还有捉妖记井柏然票房冠军,付辛博虽然就那样,但也比前几年要好很多,记得乔任梁还说过要再聚一次,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方式那些年的他们真的是意气风发,青春真的是美好,干干净净,明明白白。 真的是可悲,每每都要等人走了才能引起关注。记得之前微博有一个博主直播自杀,没有一个人劝他,全部是冷酷的话语,哪怕是劝慰的留言也很快被刷下去,其实那时候他真的很希望有人能拉他一把吧。只可惜我是在他走之后才认识他的,还有他的歌,他的声线很温柔,洗海带原唱还有翻唱是各种撕心裂肺,但他的版本,温柔,又悲伤到了极致。 很多事没有来日方长,很多人只会乍然离场 这句话是网易一个歌单的名字,收录了一首Kimi的与我无关,听着他的歌,再看见后半句,心里真的很酸涩,悲伤逆流成河,虽然小四这个名字很矫情,但,就是这样。直到今天,我才有种真切的感觉,原来他真的走了,原来这个世上再也不会有他这个人的存在,再过几个月,大家就会忘了他这个人,除了他的粉丝,家人,朋友活着的人永远没有死者重要,只有离开这个世界,才能引起别人的震撼,但也只是一时的震撼。我一直相信平行世界,只希望他能在其他世界唱他想要唱的歌,和老薛一样,虽然很累很累,但也能唱自己的歌最近可能是被影响了,本来是想给月明和小寒之间增加点波折这类的,可是突然想了想,爱情其实很脆弱经不起折腾,当然他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是不太可能被折腾完的,但我还是希望他们能够圆满,不要有裂缝。人生如此艰难,小说嘛,还是轻松点,完美点更好吧。 第54章 钟意 这次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辛月明,“你是说林志成见过柳梵悠。” 见江水寒眼底还有疑惑,他连忙将柳梵悠便是杨吟清这件事说了出来,顺便还解释了番这位右相大人即将前往剑南道赈灾。 江水寒疑惑道,“但他可以让人假扮做他,自己暗中行事。” 辛月明摇头,“右相不是一般权臣,一品大员亲自前往赈灾,朝廷会配备画师将他相貌画出送往地方,地方官是一定会认识他的长相。” “那为何林志成不在剑南道?”江水寒问道,“不,为何你们要猜测林志成所在的地方?” 辛月明突然反应过来,江水寒并不知道林志成就是那个幕后人,而他也反应过来,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居然没有找到机会,好好和江水寒将这一切梳理清楚。被蒙在鼓里的,永远是江水寒,可他却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宋庭川并不知道情况,干脆优雅的翻了个白眼,“我怎么知道。” 幸亏江水寒脾气好,并不理会宋庭川的任意妄为,甚至连林志成的事情也不再过问,转而朝辛月明道,“我先让芊芊跟着江家的人回青山,师父那边大概知道的差不多,但没告□□叔叔,大师兄在西疆,正在朝这边赶过来。” “大师兄也要来?” 本想着解释的辛月明彻底愣住了,说实话,青山上与他相处时间最长的就是大师兄,师父虽然时常照顾他,江水寒也没少管着他,但真正陪他,一直惯着他的是大师兄,整个少年时期像兄长般陪伴他的也是大师兄,这种感情是与江水寒毫不相同的。 “恩。” 辛月明也只是沉默了一瞬,便道,“也好。” “想好了?”宋庭川嫌弃地闻了闻手中的茶水,眯着眼放在一边道,“那就回江南吧。” 江水寒没有异议,辛月明却拦住他道,“为何非要先回江南?” “难道你还想呆在这里见你小叔?”宋庭川反问道,“我想他应该不想见到你吧。” 听到宋庭川提及他的小叔,辛月明只能垂头丧气道,“当然不想。” 不止是因为担心小叔不愿见他,更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小叔。 宋庭川抛下茶盏,抖落身上的浮尘,“既然如此,上路吧。” 赶路的过程,既无趣又沉闷,有时候太累,辛月明甚至一到客栈就不管不顾倒床就睡,直到江南,他才恍然发觉,自己居然这一路上都没有怎么跟江水寒说话,更别说解释一下。但很快,他发现了另一件可怕的事情。 “你居然把我哥藏在这?!”辛月明抬头望着大门上的牌匾,差点跟宋庭川黑了脸,“说!你到底有什么企图?!” 眼前的建筑巍峨矗立,大门两旁还有威严的石兽镇守,只是门上的牌匾现了踪迹,行云流水般的五个大字,春江花月夜。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好像是全扬州乃至整个江南最有名的妓院,没事的时候总听鼎风和宗内弟子在那讨论这里哪个姑娘最好看。 宋庭川居然将他大哥藏在这种青楼?而且扬州与信州不过半天路程,当时去陈家山庄,宋庭川对他只字未提此事,不然他不会直接前往燕京。 宋庭川仿佛没有看见他的微怒,也没有将视线投向他分毫,只是自顾自朝前走去,顺便轻叹一声,“我什么企图,你不早就看出来了吗?” 辛月明猛吸一口气,他知道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刻,跟着宋庭川身后走了进去。下午客人虽然不算多,但也足够他们三人掩饰身形,只是江水寒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脸上的表情略略有些尴尬。 偏生辛月明还不知好歹凑过来悄声道,“小寒,你看这个长得不错啊。” “哎哟这个水蛇腰。” “你看那个!这桃花眼啊,啧啧啧,看人一眼估计都能酥化了。” 江水寒忍住不停跳动的眉梢,本想推开他,可手放在辛月明肩上时,却忘了使力气。不是害怕将他推开,而是他的肩膀,比起以前来,好像更宽广了些,他脸上的表情,多了些他不熟悉的内容。 “小寒?”辛月明伸手在他面前招了招,见他回过神,笑着道,“走吧,跟我一起去见见我大哥。” 江水寒本想跟着他走过去,可看着他的背影,脱口而出道,“小师兄。” “恩?” 辛月明回过头等待他的回答。 入门时就能看出宋庭川对这里很熟悉,一个作龟公打扮的小厮低眉顺眼地将他们领至靠后的别院,便转身离去。这里几乎没有人打扰,也可以看出宋庭川对辛河清的照料确实很悉心。也许是心里太过焦急,宋庭川走得很快,前方几乎看不清他的影子。 耳边还有前方姑娘们招呼客人的莺声燕语,配合着微风吹动的风铃声,挑动着人的心弦。 江水寒努力控制住自己的心弦,微微垂眸道,“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在意的人?”他声音低沉,隐隐带着咬牙切齿的味道。 他问得认真,眼前人却没有认真回答的迹象,表情依旧是吊儿郎当的味道,“哟哟哟,小寒,你思春了?” 或许是他挪揄的表情,或许是他不认真的态度,江水寒只觉得自己从未像现在这般愤怒,“辛月明!” 像是被按下暂停键,辛月明呆愣地望着他,甚至有些手足无措,很明显,他不明白他为何这么生气。 看清他的反应,在最初的短暂的愤怒过后,江水寒的心底只剩下空落落的哀伤,好像用什么都填不满这个空缺。 闭了闭眸,他咬牙问道,“你到底有没有心?” “我。”辛月明僵硬地扯开嘴角,紧张感盘旋在脑海之中,怎么也驱逐不开,可他又不想在江水寒面前露怯,只能用略显虚假的笑容来遮挡他的无措,“小寒你在说什么啊?” “以前你经常说,你的小叔教会你很多东西,明明分离了这么久,说不见就不见。那位护国公主,你曾经那么照顾她,可她马上就要前往北漠和亲,说离开就离开。” 江水寒抬了抬眉梢,却发现自己连做点表情都没有力气,只能继续落寞的说道,“我们,不过六年的师兄弟而已,是不是,我不来找你,你就想不到回来找我?” 说着,他自嘲地笑了笑,酸涩的味道再也抵挡不住,填满了整个胸膛,“也是,近十年没有见过的大哥,即将重逢你也没有任何激动的心情,更别说我。” 辛月明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脑海中竟找不出任何可以反驳的字句。 是了,他自己也很清楚的,他没有心。 可能是从他自己要求前往逍遥派拜师学艺却年底才回家开始,也可能是每年基本见不到父亲和大哥开始,或者是更早从小大家只关注大哥开始,他就已经发现了这个问题。感情对他来说太过可有可无,他不想在乎任何人,也不需要别人的关心。 可是,他真的不需要任何人的关心,不需要任何温暖吗? 直到家里传来噩耗,他才恍然发觉,这世上再也没有他的亲人,没有与他血脉相连的人,噬骨的孤独猛然爬上他的心间,这世上,只剩下他一个人了啊。 “对,你说的没错。”辛月明面无表情道,“我没有心。” 我没有心,所以,没有人愿意呆在我的身边,反正迟早要离开,那就不要在意好了。 不在意,就不会受伤。 不等江水寒看出他眼底的慌乱,转过身道,“你也看清我是什么人了,讨厌这样的我,那就远离吧。” 反正,看清了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以后,大家都会离开。 他自己最清楚不过自己是什么人,既冷漠,又自私。就好像小时候在家里,所有的大人都在围着大哥转,因为大哥听话,懂事,又知道该怎么照顾人,可他却傻傻的不知道讨好别人,总是做错事,总是手足无措。 他早该明白的,他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有人喜欢呢? 身后半晌没有声音,看来小寒也对他失望了。 是了,这样的反应才是正常的不是吗? 努力甩开脑中那点沉重的念头,辛月明轻叹了口气,抬眸正要朝前走去,却见前方不远处,宋庭川正挤眉弄眼地站在他大哥身边。许久不见,辛河清和他记忆中的模样有些不一样,但嘴角那抹温柔的笑意却没有变。 “哥。” 辛月明刚露出一抹笑意,就听身后传来江水寒的声音。 “我知道。” 那点笑意顿时僵在嘴角,心底却缓缓升起了点点兴奋,只是看见前方的大哥,辛月明心头便开始发虚。这都多少年了大哥都没能接受宋庭川,小寒要是再,,,想到这,辛月明开始头皮发麻,特别想回头朝江水寒使个眼色。 他们站在一处回廊上,正巧辛河清与宋庭川所站的位置又偏僻,江水寒根本看不见他们。宋庭川倒是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却又故意不出声提醒一番,明显是想看笑话来着。 “我。” 江水寒苦笑了声,正想开口说话,就见辛月明犹如火烧屁股般急切地冲过来拉住他,一边回头朝满脸疑惑地辛河清道,“哥,我有点事要和小寒说清楚,等会再来找你啊。” 辛月明的举止无非是担忧江水寒接下来的话会引起辛河清不满,但江水寒明显是误会了他的意图,等辛月明将他拉到一旁无人的院落,他特意朝后退了几步避开辛月明。 “打扰你和兄长的重聚,还真是对不住。” 辛月明明显听出了他的酸意,心底简直乐开了花,更是明白自己的想法没错,面上依旧装作冷淡的模样问道,“你刚刚想说什么?现在没有人,可以说了吧。” “我不想说了。” 辛月明连忙将江水寒拉住,待他将视线转移到自己身上,才凝神开口道,“我只问你一个问题,你只要回答我是不是就好。” 江水寒被他眸中那散发着异彩的光芒晃了神,呆愣片刻,回神道,“你问。” 辛月明眼角轻轻弯起,伸手指向他的胸膛,抬眸认真注视着他,眸间盛满了温柔的水光,虔诚又带着期望,这是他从未奢望过的场景,而辛月明之后的话语,更像是一场惊雷,或者该说是一场盛大的烟花,炸响在他耳边。 “你这里,有我吗?” 江水寒从未痛恨过自己的反应有这么慢,脑袋里什么都想不出来,只能呆呆地看着朝他轻笑的辛月明,“你。” “你就回答是,不是。” 看到他的反应,辛月明也有些懊悔自己太过直白,甚至开始纠结起来,胸膛的鼓声越来越响。刚刚他因为大哥的出现而突然打断的话,难道是自己领会错了? “是。” 鼓声戛然而止,四周也静悄悄地,更显得刚刚江水寒那一声回答掷地有声。辛月明猛地抬眸看向他,再也掩饰不住自己唇畔的笑意,只觉得自己此时肯定笑得像个傻子,但他也顾不得自己像不像个傻子,他只想知道,刚刚自己听到的是不是真的。 “哪怕我很自私?很冷漠?” 江水寒郑重地点了点头,答道,“是。” 他想了想,还是坚持将之前被打断没说完的话说完,“我知道你很自私,但我已经想明白了。我不想再和你分开,不想再感受一次失去你的恐惧。哪怕你冷漠,甚至像对其他人一样不关心我,也没关系,我关心你就好了。” “我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辛月明伸手揽住江水寒,用自己的额头去抵住他的额头,感受着他的温度,“幸亏当年救你上来的是我。” 江水寒弯了弯嘴角,声音虽然有些闷闷的,可语气却温柔无比,“从我被你从冰河里救上来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没办法拒绝你了。” “可如果救你上来的不是我呢?”辛月明不知为何自己会对这个话题如此执着,偏执地看向江水寒的眼底,想要看清他心底到底作何感想,“如果是大师兄救你,你还会像现在这么在乎我吗?” 江水寒似是在认真的思索,可辛月明却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眼底只有自己,就好像这天地之大,也只有自己一直住在他的眸间,这一瞬间,他的心暖暖的。 “我想,如果是大师兄救我,我也会像现在这么在乎你。” 辛月明说不清现在的自己到底是何感想,嘴里仍旧执着问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江水寒微微摇摇头,笑道,“如果真的能知道我为何会这么在乎你,我一定不去河里抓鱼。” “你什么意思?”辛月明有些生气,抓着江水寒的肩膀摇道,“你不想见到我?” “不。”江水寒扶着辛月明的肩膀稍稍隔开两人的距离,认真对上辛月明的视线才一字一句道,“我会直接上山求师父收我为徒。” 看见辛月明脸上明显的疑惑,江水寒淡淡笑道,“这样你就没办法趁我还糊涂的时候定下师兄这个名分。” 辛月明挑眉骄傲道,“咱们逍遥派可是凭进师门前后算师兄弟的,你就是清醒也改不了这个事实。” 江水寒笑笑不说话,只有他心里清楚,在被辛月明发现前,他已经在青山脚下转了很多年。 作者有话要说: 人生乳齿短暂艰难,就不要让两个主角之间生什么波澜啦~好久没有写前面好多设定真的差点都忘光了,,,感觉前面犯了老错误又有些写偏了,导致好多地方没有扯回来,不过没关系,很快就要完啦,都定关系了反正,就差报仇啦啦啦啦~~~ 第55章 摊牌 清风吹拂过庭院,坐在凭栏上像是只猴子,而辛月明只觉得此时天气都晴朗的一塌糊涂,他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绪,这才垂眸朝身边规规矩矩坐好的江水寒道,“之前好多事情没告诉你,正好现在说清楚吧。” 稍微思索一番,他便将这几年他的经历简略地描述了下。当说到木兮的时候,他清晰地看见江水寒眉眼间的黯然,他再忍不住,伸手抚上江水寒眉间,将那轻微的皱褶抚平。 “我和她说是朋友,其实也不知道是不是。”辛月明道,“这几年里我和她一边相依为命,一边却互相猜忌,照顾她,是因为想到了芊芊,她们有时候真的很像。毕竟女生嘛,我怎么也要照顾她。” 说着,他笑了笑,像是自嘲,又像是无奈,“当知道她是护国公主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好像受到了欺骗,她说自己无父无母,这世上再没有一个亲人,我想到了我自己。” 江水寒点了点头,安静地继续听他说下去,“孤独的力量很强,有时候可以让人抛开一切抱团取暖,有时候又可以让人忘记一切互相讨伐。她明明还有一个爱她护她的祖父,皇帝和齐王对她也疼爱有加,即便是不怎么关注朝堂局势,我也知道,在燕京,她完全可以横着走。” “不过你也没说错。我没有心,居然一时忘了,自己也不是这天下最孤独的人,大哥和小叔还活着,还有你们一直相信我。” “那你后悔把她一个人丢在燕京,等待去北漠和亲吗?” 听见江水寒的问题,辛月明晃了下神,终究还是摇头,“不后悔。既然是和亲,我根本阻止不了,而且凭皇帝和老将军对她的宠爱程度,绝不会让她受欺负。再说,她那个性子,又怎么会受到欺负。” “那么接下来,你想怎么做?” “先联系上孟世都。”辛月明道,“大概可以通过他知道林志成的动向。” 江水寒眸色深了深,继续问道,“你想怎么报仇?” “林志成不是想要森罗万象吗?”辛月明轻轻一笑,“那就给他好了。” “你要将残卷给他?” “如果我没猜错,萧家的残卷很快也会到他的手中,那么大哥就会成为林志成唯一的矛头,既然如此,还不如让他拿到所有残卷,挖开宝藏。” 江水寒了然道,“你是想,利用朝廷对林志成下手。” 从泽墨堰坍塌时起,林志成已经无路可退,终将要与朝廷对立。 “对。”辛月明点点头,“无为宗被五大世家围攻,宋庭川又离开信州这么久,除了信息渠道还保留着,其他已经不成气候。我本来也没有想过利用无为宗报仇,倒不如借力打力,再说朝廷动手也名正言顺。” “那合欢宗呢?” 辛月明耸了耸肩,“自然有人帮我收拾。” “谁?” “陈传礼。” 江水寒一怔,半晌才回想起当初陈家山庄那个眼底带着恨意的少年,“你居然。”他有些愣怔,不知该说什么。 辛月明闭了闭双眸,还是决定坦然道,“当初一路护他的是我,本是想借用他取得陈庄匪的信任,没想到当晚陈庄匪便被夜蝶仙杀害。” “恨意有可能会支撑一个人活到生命的最终,但对于我来说,恨意支撑不了多久。但陈传礼不同,我第一眼看见他便明白,我们碰上同样的境遇,他会蓄势待发,哪怕这中间隔上十几二十年,不管用上什么方法,也要亲自手刃仇人,我不会。” “如果能让仇敌死得其所,名正言顺,我便不会动手。”说着,他挑了下眉,抿唇道,“或者说,我不想像那些我讨厌的人一样,手上沾满鲜血。” “无妨。”江水寒替他撩起碎发,轻声道,“你无论想怎样,我都会陪着你。” “真的?” “真的。”就算,你把我丢下,我也会再次找到你。 说清楚了一切,辛月明也算是放下了心头一份大石,拉起江水寒的手起身道,“好了,该陪我去见见大哥了。” 江水寒突然想起刚刚他在辛河清面前慌张将自己拉走,不禁犹豫起来。虽然只是一瞬间的犹豫,但辛月明还是察觉出来。 “怎么?” “刚刚你为何要将我拉走?” 原来小寒还是看见了大哥。 “我大哥。”辛月明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也看到了。宋庭川,对我大哥有意思,但是这么多年,大哥从来没有接受过他,我担心。” 剩下的话语没有说完,但江水寒已然明白,他是担心自己会惹怒辛河清。明白是明白,可心里还是因为不被认同受到了打击。 “我知道了。”江水寒调整好自己的心情,笑了笑道,“辛大哥应该等急了。” 我知道了,并不是我知道。分明是不甘,却又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轻叹了声,辛月明跳下凭栏,顾不得掸平衣袍的痕迹,跨出一步在江水寒面前站定。 “没关系的。”辛月明弯起嘴角,屈起指节敲在江水寒光洁的额头上,笑得像个孩子,“我就在你身边。” 说罢,他踮起脚尖在错愕的江水寒脑门上留下一个轻吻,虽然是蜻蜓点水一般,却温暖异常,随即他退后几步,温声道,“大哥很疼我,只要我喜欢的,他也会喜欢,更不会阻止我。” “放心。” 江水寒面色不变,可耳根却早已红的堪比庭院之中盛放的玫瑰,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辛月明在他额头上留下的印记,那里的热度估计一整天都下不去了,仿佛有源源不断的热流从头顶散发至全身,这热度太过异常,但温暖的让他心安。 他第一次感谢于自己的固执,若不是执着于寻找辛月明,若不是执着于辛月明这个人,恐怕分开后,就没有重逢的机会了吧。 只有他独自在这面红耳赤,造成这一切的人丝毫没有害羞的模样,反倒嬉笑着观察他的神情,暧昧道,“你若是喜欢,我可以天天。” 江水寒脸上神色立刻变得慌张起来,好不容易消散了热度,额头的温度仿佛又开始升高,“快点走吧。再不过去,辛大哥恐怕要担心你了。”说完也不敢看辛月明一眼,低着头顾不上方向就夺路而逃。 刚走几步身后便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如同少年时期般纯粹,“小寒,你说大哥会担心什么呢?” 听出了辛月明话语间的挪揄,江水寒根本不敢回头,稍稍偏过头低声道,“还不快走!?” 回应他的是更大更加喜悦的笑声,江水寒脸上的红色从耳根蔓延到了脖颈,只能快步朝前走去。他的心里,却满满都是那个人,沉甸甸的让他安心,他的心情,就像是发现一个巨大的宝藏,兴奋到无法描述。 当两人磨磨唧唧,准确来说是辛月明,磨磨唧唧来到辛河清面前,已经是接近晚饭的时刻。长时间不见,重逢第一面辛月明却像是遇见什么可怕的事情一般拉着自己师弟逃走,饶是辛河清想了很久也没想清楚到底为何。 只不过这些疑惑,都在两人见面后被辛河清抛在了脑后,许久不见,刚刚也没有好好看一眼,现在辛月明站在他面前仔细端详。个子长高了,以前只到他鼻子的臭小子终于与他一般高,眉眼也越来越像父亲。 从小大家都说辛河清像母亲,而辛月明更像父亲,但辛月明与父亲的关系,也许就是因为太像,两个人不没有过半刻父慈子孝的和平模样。辛河清清楚,正是因为辛月明长得像父亲,父亲才望子成龙,希望辛月明能够像他一样,事事争先。 可惜辛月明并不是那种性子,对他来说,更喜欢行云野鹤的随意生活,没有身份的束缚,没有家族的责任,这样的生活谁不喜欢?每每父亲与辛月明都要闹得鸡飞狗跳,直到辛月明自己提出要求,要上逍遥派拜师学艺。 而那时父亲似是放弃,也似是了悟,答应了辛月明的请求。那年开始,辛月明离家前往青山,辛河清开始掌管家族生意,也是从那时开始,他们聚少离多,他们只能匆匆见面。家里再没有父亲追着辛月明鸡飞狗跳的场面,也没有父亲训斥辛月明母亲在旁担忧的场面,仿佛随着辛月明的离开,家里开始变得寂静。 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月明。”辛河清眼里满是复杂,张了张嘴,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无言的人不止他一个,辛月明也是如此,踌躇半晌才冒出一句话,“大哥,你的伤,怎么样了?” 辛河清点点头,朝他温和一笑,“你看,不是好好的吗?” “可是。”辛月明担忧道,“我听,你不是受了很重的伤吗?” 本想说出宋庭川的名字,可辛月明向来眼尖,刚进门的时候就看明白了宋庭川与大哥之间的距离,以及大哥对宋庭川的抗拒,在心底替宋庭川默哀的同时,他也开始纠结起该如何向大哥解释他与小寒的关系。 不过即使辛月明不提及,辛河清也知道那个说出他伤势的人一定是宋庭川。 不满地朝宋庭川瞪了一眼,辛河清转过脸,面对辛月明时,刚刚脸上的怒意仿佛从未有过,温和道,“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辛月明点点头,对宋庭川怨念的眼神不屑一顾。 “你想好怎么对付林志成了吗?” “大哥你知道了。” “恩。”辛河清道,“以前我也和林家这位大少爷见过几面,没想到文质彬彬的面孔之下居然藏着狼子野心。” 说着,辛河清表情变得严肃,一脸慎重地望着辛月明,问道,“月明,我问你,这几年你有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辛月明不明白辛河清为何这么问,但也回答道,“没有,大哥,我不会做任何伤天害理的事,父亲教导我的,我永远都不会忘。” “这便好。”辛河清道,“可是以后向林志成复仇,也不可以做违背道义之事。” 辛月明笑道,“大哥,你难道还不信我?” 面对辛月明,辛河清本就崩不住脸上的严肃,被他这么一说,只好摆手道,“我哪能不信你?” 兄弟俩之间的自然让站在一旁当木桩也不愿离开的宋庭川十分艳羡,可他也只能咬牙切齿干瞪眼听着两人交谈。 辛月明笑笑,继续说道,“林志成心很大。前几天回来的路上萧家还传来消息,最近蜀州挖出一块天降神石,留言漫天纷飞,都在说现在这个皇帝的位置要坐不稳了。” 辛河清神色变了变,摇头道,“他居然打着改朝换代的主意,也不想想,他林家能受得住二十四桥吗?” “二十四桥现在已经不是朝廷的走狗。”宋庭川终于找到说话的空档,连忙道,“就在挖出神石消息传出来的同一天,乾主上官博向全武林告知,他们脱离朝廷,不再受朝廷控制。” 他讨好的模样与平常那个妖孽傲娇的宗主形象完全不同,辛月明暗暗移开视线,不忍再看,免得这位记仇的宗主大人找他麻烦。 辛河清并没有理他,而是继续朝辛月明问道,“你是想帮助朝廷?” “是。” 辛河清认真思索了番,道,“朝廷派去赈灾的是何人?” 宋庭川又十分没有颜色地插嘴道,“右相杨吟清。不过换个名头你可能更熟悉,莫问宗的宗主,柳梵悠。” 辛河清听到他后半句,惊讶地倒是忘记训斥他多嘴,喃喃道,“柳梵悠?莫问宗的宗主竟然是他。” 辛月明疑惑道,“大哥,你见过他?” “没有,不过以前经常听见右相的名号。”辛河清有些感慨,“谁能想到莫问宗与朝廷居然也有关联。” “他去当官不过就是一时兴趣。”宋庭川道,“以那个家伙的性格,绝对不会愿意屈居于人下。” “不管怎么说,莫问宗和咱们的关系也不差。”辛月明笑眯眯地朝宋庭川挑眉道,“以后还要仰仗宗主大人从中周旋啊。” 宋庭川眉梢跳了几跳,可在辛河清面前他不能随便落辛月明的面子,只能咬牙道,“没事。” 辛河清将视线转移到江水寒身上,温言道,“许久不见,你也长大了。” 对于江水寒来说,辛河清在他印象中一直是前辈的模样,又是辛月明的哥哥,心里自然对他十分恭敬,连忙答道,“辛大哥。” 辛月明怕辛河清看出什么门道来,抢着道,“哥,明天我要去信州一趟,可能没办法陪你了。” “怎么又要去信州?” “萧玉卿传信的时候说,孟世都也在信州。”辛月明想起大哥不知道孟世都是谁,解释道,“这人是林志成与齐王之间的传声筒。” “齐王?”怎么又和齐王扯上了关系? “这个家伙已经成了林志成的人。”宋庭川道,“齐王也被他摆了一道,要不是他,五大世家哪能这么快反应过来围剿我无为宗。” 江水寒道,“其实林志成也想利用这件事挑起无为宗和莫问宗的关系,不过看起来,宋宗主好像并不太在意无为宗被围剿啊。” 宋庭川哼了声,道,“野草烧不尽,春风吹又生。他们名门正派想讨伐便讨伐,我活我的,两不相干。” 作者有话要说: 兄弟俩终于见面了!我也是热泪盈眶啊,,,从五月份就在想他们两怎么见面,一直蹉跎到现在orz发誓再也不立大纲就写这么长的文了,老跑偏,想到哪写到哪结果发现很多都是浪费,想好接下来写啥啦。简短的现代文,一见钟情小白文,暖暖的那种,哈哈,我好喜欢打自己脸啊,之前还认为一见钟情不可靠的 第56章 重游 交代完大大小小各种琐碎事情,辛河清终于放辛月明离开前往信州。若不是身体还不能适应过量的活动,恐怕他也要一起跟去信州。现在他虽然恢复了部分功力,但整个人躺在床上时间太久,大夫都嘱咐一定要少运动避免身体过于劳累。 即使看不惯宋庭川,辛河清也无法拒绝他的帮助,便没有特别抗议宋庭川照顾自己,一半原因是害怕辛月明担心自己,另一半原因自然是宋庭川死缠烂打厚脸皮。关于报仇,他从未希望将这责任担负在辛月明身上。 在他心里,辛月明还是那个幼稚的弟弟,仇恨对辛月明来说太沉重,他是个温室中长大的少爷,突如其来的灾难总是狂风暴雨,迟早有天会把他压垮。可再次相见,辛月明提及报仇时太过理智的神情,设定出周密的计划,又让他有些迷茫。 明明记忆中还意气风发露出单纯笑容的大男孩,此刻却变成了淡定从容的男人,不知道中间经历了多少他不知道的风霜。但让他欣慰的是,辛月明挺过来了,并不是他所担心的模样。 羊肠小道上,马蹄清脆的声响落在石面上,惊起灌木丛中几只狡兔,蹦蹦跳跳几个来回便不见了踪迹。辛月明扬起马鞭,趁着扭头的空档瞥了眼身旁只差半个身位的江水寒,回想起之前的场景。 他正准备从马厩中选取一匹快马,却见江水寒跟在他身后,像是也要挑马。 可江水寒没有出行的必要,辛月明忍不住问道,“小寒,你也要挑马?” “恩。”江水寒一眼便挑中一匹枣红马,走上前去摸了摸马儿的脑袋,道,“总不能和你共乘,那样不方便。” 辛月明怔了下,愣道,“可你为何要与我。” 话还没说完,就见江水寒原本还挂在嘴角的笑意顿时消失不见,连澄澈的眸子都似乎黯淡了几分,“你,不希望我跟去吗?” 也不等辛月明开口,他便转身像是准备离开,“也罢,那你自己小心点。” “不是!”辛月明动作比想法快,根本来不及思考江水寒的用意,直接伸手拦住他,舔着脸做低伏小道,“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江水寒的面色好看了些,但还是问道,“那你还想赶我走吗?” 辛月明连忙答道,“哪有!你愿意陪我一起去,我求之不得啊!” 所以在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寒已经上马等他一起行动,等他想说点什么,却已经失去了最适合的时间。 暗叹了一声,辛月明将注意力转回到前方的岔路口,直到现在他才明白,原来在意一个人,真的可以会因为对方而难过或开心。 信州已经是辛月明第二次来,中间也不过隔了一两个月,地界的石头还是那一块,经受着风吹日晒却没有丝毫变化,信州两个鲜红的大字格外显眼。也许是目的不一样,也许是身边人不一样,辛月明没有初来时的压抑与紧张,只有满腔的平静。 “这里我不熟,还要靠你指路。”江水寒拉住缰绳,抚了抚马背的鬃毛,拱手道,“全凭无念公子做主。” 辛月明装腔作势早已习惯,倒还是第一次见江水寒这样,点头托着下巴装作思考的模样,半晌才道,“即便我来过信州,但也不知道去哪找孟世都。还是先找萧玉卿,如果我没猜错,他恐怕就在陈家府上。” 等两人进城,却发现城内大部分装饰着白纱,沿路往陈府走去,气氛愈加静谧森默。城内不允许骑马,辛月明牵着马绳朝路边一个小贩问道,“小哥,这城内是哪家在办丧事啊?” 小贩看着辛月明与江水寒一身衣衫像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又面生的很,思索着该怎么宰两人一顿。他眼底不过闪过算计的光芒,便立刻被辛月明看穿了想法。 辛月明淡淡地笑着指了下他摊上的东西,道,“小哥你一日能挣多少银钱?” 并不明白为何辛月明要问这个问题,小贩只能下意识回答道,“这,每日不过一贯铜钱,有时候生意好了,一天能挣个两贯。” 辛月明微微一笑,“那还不错。” “恩,是不错。” 小贩还是在奇怪辛月明为何要如此问他。 “这几日办丧事,你这生意也少了不少吧。” “是啊。”小贩想起这几日的惨淡生意,下意识愁眉苦脸道,“您看我这又离陈府近,这几日都没有客人愿意上门。可这次死的又是陈家大老爷,虽说陈少爷选择秘不发丧,准备从简办理,可咱们信州城内怎么可能不受影响,我这受的影响可就更大了。” 这消息有些让人惊讶,但辛月明神色未变,点点头道,“多谢小哥了。” 说完也不管小贩忽变的表情,转身朝等在一旁的江水寒走去。 “陈庄甫死了,现在掌权的是陈传礼。”辛月明简单道,“当初我果然没看错他。” “死了?”江水寒的注意明显在陈庄甫的死亡上,“可怎么没有消息传出来?” 辛月明眼底浮现一抹兴味,“这小子能力不错,也许捣毁合欢宗老巢用不了几年时间。” 江水寒见辛月明默认陈庄甫的死是陈传礼所为,也不再纠结于此,“那我们还是前往陈府?” 辛月明点点头,“先见见陈传礼吧。” 两人牵马走至陈府门口,见陈府门洞大开,两旁高高挂着长长的白幔,侍从的神色都有些淡漠。辛月明上前拦住一名小厮,将自己无念公子的名头报了出来,就见小厮立刻变了恭敬地神色。 “公子请随我来。”小厮道,“我家少爷早已吩咐,若是公子前来,一定不可怠慢。” 两人跟着小厮绕过前厅,经过回廊,来到陈传礼的书房。小厮请两人在门外耐心等待,上前小心敲了敲房门,听得里面一句‘进来’,便轻轻推门而入,木门吱呀一声关闭,将屋内的一切隐藏的严严实实,让外人无法查探里面的情形。 从进门起就察觉到府内的气氛有些诡异,江水寒皱起眉头,轻声道,“我总感觉不对劲。” 辛月明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痕迹,他垂眸静静站在门外,整个人的气息太过轻盈,仿佛和身后树木融为一体,半晌他才回答道,“恩,是挺不对劲的。” 语气平缓的接近于没有语调,江水寒却莫名地从这平淡到不能再平淡的气氛中感受到了急躁的情绪,“萧玉卿,真的在这吗?” “现在应该不在了。”辛月明道,“不过,他应当是发现了什么。” “有什么,能让他这么迅速离开,又没有将消息传递给你?” 辛月明眸光变得深邃,低声轻笑道,“谁知道他是故意,还是忘了呢?” 正当两人说话间,带他们进府的小厮推门走了出来,手臂上似乎还搭着什么,让人心起疑惑与紧张。直到他走近辛月明与江水寒,才能看清楚,那是两条干净的布巾,应该是用于遮掩口鼻。 接过布巾,江水寒的心瞬间跳上了嗓子眼,忍不住朝辛月明看了眼。而辛月明显然也没想到,眼底闪过一抹错愕,但还是乖乖将口鼻掩住,才跟着小厮走了进去。 等进了屋内,江水寒才发觉这里充满了枯朽的味道,应该是许久没有通风,而且四周房梁上还垂着厚重的绸布,像是抵挡住门外的风寒。待两人进屋,小厮轻手轻脚将门掩住,又插上门栓,才走上前,将绸布拉开,引着两人继续朝屋内走去。 陈传礼随身伺候的人不少,另一个小厮朝他们一躬身,便带他们继续朝里走。这书房倒是挺大,哪怕四周都是绸布,依旧显得有些空荡。 走至一处屏风前,小厮朝两人拱手道,“无念公子,我家少爷就在这屏风后,还请公子见谅,我家少爷不能当面相见。” 辛月明隐约看见陈传礼坐在屏风之后,也懒得客套,干脆直接问道,“陈传礼,你中毒了?” 听见辛月明这么直白的问题,陈传礼似乎是愣了下,才轻轻的笑了笑,随即,他虚弱的声音从屏风后传出,“是啊,我中毒了。” 一般人遇到这阵仗,多半会认为自己得了痨病之类的,没想到无念公子居然会这么认为,更没想到他会直白指出。 他认出了江水寒,轻声道,“原来是江少侠,还要多谢之前江少侠相助,否则传礼恐怕难以安稳回到陈家。” “不用客气。”江水寒道,“陈公子,你到底中了什么毒?” “我也不清楚。”陈传礼说话带着浓重的喘息声,他缓了缓,才继续道,“据萧三公子所说,可能是最近莫问宗徐酒岩被人偷走的□□。” “徐酒岩。”辛月明垂眸淡淡念着这个名字,“怎么到处,都能和莫问宗扯上关系呢?” “那你大伯。”江水寒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是否也是因为此毒。” 陈传礼点头道,“没错,大伯也是因此毒身亡。” 辛月明问道,“就没有解药?” “没有。”陈传礼顿了下,苦笑道,“我也只能靠陈家的家底勉强撑上一段时间了。” “萧玉卿,就没说解药吗?” “萧三公子。”陈传礼淡淡道,“他不过来我这坐上一会。那时我还没有毒发,只是大伯开始出现症状,他认出这是徐酒岩新做出的□□时便急匆匆离开了。” “果然是他的风格。”辛月明扯开嘴角露出嘲讽的笑意,很快又朝陈传礼开解道,“徐酒岩从不做没有解药的□□,找到他,就会有一半的把握。” “希望如此。” 沉默了瞬,辛月明抬眸看向屏风后的陈传礼,沉声问道,“萧玉卿走前,有没有跟你嘱咐过什么?” 陈传礼摇头道,“那倒没有,他只是说你会来我这里,所以我特意吩咐过下人。” 江水寒侧过脸看向辛月明,厚重的绸布只能透过来少许日光,明暗之间,他竟能清楚看见辛月明的眉眼,里面盛满了忧虑与忌惮,整个人十分陌生。可下一转眼,那些忧虑与忌惮似乎从未存在过,辛月明依旧满面漠然,可在江水寒看来,辛月明却像是戴着精致的面具,遮住了所有探寻的视线,所以什么也看不穿。 “这样啊。”江水寒原以为他要告别,没想到一眨眼辛月明却道,“那你知道孟世都在哪吗?” 陈传礼一怔,像是回忆着这人是谁,半晌才回答道,“孟世都。无念公子可是在说武安侯世子,孟世都?” “正是。” “此人我倒是不熟悉,也从未听闻他前来信州。” “那我换个方式问,替齐王与五大世家暗中联络的人,你认识吗?” 陈传礼凝神道,“我刚刚回到本家没多久,这些事情都是大伯在做,不过管家应该清楚,我问问他。” 站在屏风一侧的小厮很有眼力,躬身朝外退去。 “还请两位见谅,我这书房是匆忙间改造成这副模样,倒也没有多余的桌椅可供两位休息。” 辛月明摆手道,“那倒不用,这么一时半会也不会累。” 不多时,小厮带着一名面罩同样方巾的中年人走了进来,隔着屏风,他朝陈传礼行礼道,“大少爷。” 陈传礼点头道,“管家,我叫你来是想知道,大伯是否与孟世都有所联系。” 管家看了眼眼生的辛月明与江水寒,犹豫着没有开口。上次他们两人来陈家,一个没有走大门还戴着面具,另一个走了大门没戴面具,但当时情况混乱,管家也没法注意到。 “你尽管直说。” 管家这才道,“确实有个孟公子与大老爷有所交情,可老奴并不清楚,这位孟公子是否是您想找的孟世都公子。” “那你可知如何联系到这位孟公子?” 见是辛月明问,管家还是先请示了下陈传礼的意思,这才朝他解释道,“老奴并不清楚,大老爷与这位孟公子见面时从来不带任何人手,只知道这位孟公子会在过路酒家落脚。” “多谢。”辛月明朝陈传礼拱了拱手道,“陈少爷,在下先告辞了。” 说完他顿了下,像是谨慎思考过,开口道,“若是能遇上徐酒岩,我一定会带他来见你。” “公子言重。”陈传礼轻轻咳了声,道,“之前就是公子救了鄙人的性命,帮这忙是应该的。” 离开陈传礼那满是沉重阴郁氛围的书房,屋外那不算晴朗的日光和清新的空气都显得弥足珍贵。江水寒不由自主松了口气,刻意与前方带路的小厮保持了距离,看向身边依旧神色平静到可怕的辛月明。 “你认为孟世都会在那个客栈吗?” “无所谓。”辛月明突然轻笑一声,仿佛转瞬间想通了什么,脸上神色也没有那么可怕,“我们正好去投宿。” 他反问道,“你猜猜看,我们会不会碰到萧玉卿。” “萧玉卿?他不是离开了吗?” 辛月明摇摇头,轻声道,“我也不知道。” 见江水寒眼底满是疑惑,但又忍住不问他的神情,辛月明再也忍不住,趁四下无人注意伸手刮了下江水寒的脸颊。等看见对方耳根如愿以偿浮上一抹茜色,他挑眉邪笑,笑得开心无比。 等笑够了,出了陈家的大门,他才骤然道,“辛家的残卷在我手上,林志成肯定很想要吧。” 江水寒神色渐渐变得凝重,没错,若是林志成很想要残卷,又知道辛月明一直在找寻孟世都,多半会让孟世都自己出现在他面前。而萧玉卿提前离开又不发一言,很有可能是因为萧家的残卷丢失。 可若是这么说来,林志成岂不是集齐了除辛家以外的所有残卷?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昨天就写好了,结果晋江给我抽的啊,试了好几次都没发成功,心累。今天差点忘了要发出来 第57章 挖坑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最让人难以接受的,应该就是现实中的情况没有按自己想象中发展。江水寒很郁闷,没有找到萧玉卿和孟世都便算了,陈传礼居然莫名其妙中了徐酒岩的毒。 倒是辛月明满脸无所谓的模样,哼着小曲儿走进了客栈。可惜他好像哼小曲儿哼的太入迷,居然迎面直愣愣撞上了一个人。两人还十分诚恳,硬是没有看到前方有人,丝毫不带余地不带犹豫的朝对方投怀送抱。 “哎呦喂。”对方捂着鼻子哼哼道,“你。” 当他看清辛月明的脸时,脸上的神色微微一变,哼了声,朝身后一人道,“看,我就说,咱们兄弟在那没有人烟的破地方找了几年,人家大爷在这好好的站着呢。” 辛月明也脸色变了变,他意识到自己一时大意没有戴面具,但是也没有想到,齐恕这么多年过去,竟然还记得他。 来人正是齐恕,身后还跟着沉默寡言的白鸦,不知道墨羽有没有来。 “你们怎么会在这?” 齐恕翻了个白眼,“我还想问你小子怎么在这呢。无为宗最近没事做了吗?山南水北的乱跑一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无为宗真要完蛋了呢。” 看来莫问宗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辛月明也不再掩饰什么。 “因为陈传礼中毒?” “你见过他了?” 幽灵般的白鸦飘了过来,淡淡道,“进去说。” 辛月明与齐恕也意识到他们站在客栈门口,尤其是客流量这么大的客栈门口,不仅仅容易引起别人注意,还如同两尊人形石碑,不是很挡路,是非常挡路。已经有不少人朝他们怒目而视,就连店小二也忍不住撸了撸袖口,准备随时上场将两人拖开。 若是换了别人,可能面对众怒时会尴尬万分,可惜这两人都是脸皮蘸蘸油漆就能刷墙的主,淡定自若地抬脚便走。江水寒与白鸦颇有默契地深深看了对方一眼,互有同感地点头对视,果然,熊孩子不是一般的皮实啊。 让小二简单收拾了一间上房,齐恕率先找了张凳子坐下,“辛月明,无为宗到底打着什么主意?” 这么直白的齐长老让江水寒与白鸦刮目相看,您老这么直接地问,辛月明会这么直白地回答吗? “莫问宗打什么主意,无为宗就打什么主意。” 这说了跟没说一样。 齐恕不喜不怒,继续道,“可惜我们想要的结果不一样。” 辛月明挑了眉,却没有说话。 “你想林志成死吗?” “这还用问吗?” “可惜我们不想他死。”齐恕无奈道,“还指望这家伙找到森罗万象。” 他语气平缓,仿佛真是在说什么可惜的事情,可他的背脊缓缓挺直,之前还不安分翘在半空中的两条腿已经平稳地落在地面,整个人蓄势待发。气氛一瞬间变得僵硬起来,江水寒望了眼齐恕身后眼皮也未抬的白鸦,暗自稳住心弦。 “我没有什么等不到的。”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辛月明毫不在意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若是自己心心念念的宝藏被别人得到,恐怕这辈子都不能释怀。” 他这句话说得轻巧,却让屋内紧绷的气氛渐渐平复下来。 “你对这宝藏,就没有点想法?” “我一不想称霸武林,二不想争权夺势,森罗万象对我来说,也就是宝藏而已。” 齐恕眼前没有焦距的点点头,“哦。” 却不想辛月明突然反问道,“你们知道陈传礼中毒,为何不去陈府?” 齐恕瞥了眼鬼一般飘荡的白鸦,想想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便答道,“有人偷了圣手新制的□□,五大世家的人又接二连三的出事,可惜什么都查不出来,我们本想找萧玉卿了解情况,结果我们前脚刚到,他后脚就走了。” “你知道他为何要走?” “还能什么原因?”齐恕道,“多半是萧家人也中了招。” “你们没有解药?” “怎么可能会有,这东西圣手也才刚刚做成型,他没有制出解药就不会随意泄露出去。但没想到对方这么胆大包天,居然连这种不□□都敢动。” “柳梵悠只让你们来查,没有让你们做点别的?” “你这臭小子,宗主的名字是你能叫的吗?” 不理会叽叽喳喳的齐恕,辛月明看向一旁装幽灵的白鸦,“白护法,你们家圣手为何要制出这种传染力极强的□□?” 白鸦懒洋洋地抬了下眼皮,还未说话,便被齐恕打断道,“还能为了什么?那家伙除了对□□感兴趣,就没别的了。” “那么,柳梵悠为何要派你们前来?” 面对辛月明的逼问,白鸦拧眉,可不知为什么,辛月明总觉得白鸦对自己的态度仿佛对待小屁孩。 就在辛月明以为他不会开口的时候,白鸦淡淡道,“想给林志成定罪,需要证据,光一个逆反可不够,江湖中人反而会觉得他有气概,而残害五大世家这个罪名,恐怕是武林正道最受不了的。” “呵。”辛月明轻声道,“只怕会身败名裂。” “宗主已前往泽墨堰等待时机,但林志成依旧呆在江南不愿离去。”白鸦道,“无念公子可知为何?” 辛月明轻轻一笑,“就差我手上这份残卷。” “也多亏宋宗主一路上留下线索,林志成应该会先去他那里探查一番,等他知道残卷不在大公子那里,下一步,便会派人来寻你。”白鸦顿了下,道,“恐怕是谁,无念公子心里有数。” “可惜我在这人来人往的地方与你相遇,林志成难道不会起疑?” 白鸦抬起嘴角,露出一个奇怪的笑意,他本身长相偏阴柔,配合着他一身阴气,与志怪小说里那些山野之中幽怨的女鬼简直没有两样,“这就要请两位,与我们做一场戏了。” 今日明明与往常没有不同,客来客往,天气又好得出奇,只是过路酒家的掌柜总是提不起劲,更不用说他眼皮一直在旋转跳跃好不快活,一想起刚刚那几位的模样,他不禁一哆嗦,后进来的那两位公子哥看起来倒还正常,只是另外两位,全身上下像是刚从地牢里出来一般,满满的阴森气息。 掌柜轻叹了声,他开客栈这么久,三教九流都见过,只是这么奇怪的组合真是第一次见。之前看两人撞在一起,还以为要出什么事来,可后来几人倒是自己要了间上房,看样子,应该是不会打起来吧。 应该,吧。 掌柜的眼皮又开始狂跳起来,他正满心担忧,就见小二急匆匆跑了过来,大口喘气道,“掌柜,掌柜的!不好了!” “什么不好了?”掌柜努力保持面上的镇定,问道,“什么事急成这样?” 信州毕竟有个陈家坐镇,倒也没有什么江湖上的人敢来闹事,掌柜也已经习惯了这种平和的日子。哪成想,这陈家大老爷刚死没多久,就真有人敢在这闹事。 “刚刚那四位客人,在后院打起来了!” 他就知道!掌柜满脸懊悔,早知道就算得罪人也不能将他们往里面带,天啊,这么打起来,他得要损失多少? 掌柜再也呆不住,顾不上招呼客人便匆匆跟着小二朝后院跑去,满心的肉疼中,他终于看到自己心爱的院子变成了眼前坑坑洼洼犹如狗啃后的模样。 “掌柜的!” 小二托着掌柜肥胖的身子,欲哭无泪。 正当他以为这次整个客栈都要完蛋的时候,便见一位长相温和的公子哥站在屋顶,朝对面的人道,“齐长老,道不同不相为谋,还是请回吧。” “哼,宗主看得起你是你的福气,二公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公子哥看起来瘦弱的很,没想到功夫倒是不差,和齐长老打的不分上下。小二被两人吸引了注意力,连自家掌柜都顾不上,更不用说躲在角落里的白鸦与江水寒两人。 “你说,谁能赢?”白鸦好奇道。 江水寒摇摇头,“我估摸着是平手。” 白鸦看了会,吐出瓜子壳又道,“不是打打做做样子吗,怎么都这么实诚。” ‘实诚’的两人听见白鸦这番评价,十分默契地有种吐血的冲动。做样子也是有技巧的好吗?不然你来试试? 不过眼下已经造成了一定影响,总是能传到林志成的耳朵里,也不能就这么无止尽的打下去,齐恕避过辛月明一记扫堂腿,回身朝后飘去,到底是成名已久的老人,这身轻功辛月明只一眼就忍不住想要赞好。 “哼。”齐恕清了清嗓子,道,“二公子,识时务者为俊杰,希望下次再见,你可不要再拒绝宗主的好意!” 自认为做出了自己最凶狠的表情,齐恕满意地回身朝客栈外飘去,见齐恕要离开,白鸦连忙吐出嘴里剩余的瓜子壳,与江水寒随手比划了几下,打的十分敷衍,又学齐恕狠狠瞪了眼无辜的江水寒,这才飞身离去。 辛月明落在江水寒身边,忍住笑意道,“回屋休息吧。” 看完一场精彩的打斗场面,哪怕再害怕,小二仍旧没有忘记自己的指责,拖着自家掌柜拦住辛月明的路,道,“这位客人,您把咱们店弄成这副模样。” 必须要说掌柜虽然昏倒,但至少还是很有用的。就比如说现在,江水寒与辛月明被掌柜那宽广的身躯挡住了回屋的路。 辛月明无奈抓了抓自己脑门,背地里骂了几句卷铺盖就跑路的齐恕,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道,“我还要在这住上几天,这个就当住宿费和院子的修理费用了。” 小二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大额数的银票,接过后在手上瞅了半天,连自家掌柜还可怜兮兮睡在冰凉的地面上都忘记了。 辛月明皱眉,微微弯腰观察着昏睡的掌柜,琢磨着该怎么跨过掌柜而不用踩到他。正当他苦苦思索间,听见背后一声熟悉但又许久未听过的声音,“无念公子。” 是孟世都。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虽然不知道孟世都在一旁看了多久,但他愿意出现,就代表刚刚他与齐恕那一场戏没白做。辛月明嘴角快速闪过一道笑意,换上一副惊讶的神情,转身看向孟世都。 “居然是孟世子,许久不见。” 孟世都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真是巧,居然在这遇见公子。”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还朝江水寒打招呼道,“这位,应该就是江水寒江少侠,久仰久仰。” 江水寒并未回答,只是抬手行了礼。 虽然两人都在做戏,但氛围实在好到不行,没说几句辛月明与孟世都便哥俩好般凑到了一起,你一句我一句坐在了一张桌子上。 两人好的仿佛从小一起穿开裆裤的至交好友,但身后那不怀好意的狐狸尾巴皆被看穿,尤为显得虚情假意。不过江水寒站在一旁只觉得自己好像亮澄澄的电灯泡,还绿油油的。 孟狐狸先开口道,“无念公子,先前小生应公子要求探听五大世家动向,只可惜后来失了公子去向一直无法联络,此番再次相遇,可真是小生运气。” 辛狐狸呵呵一笑,“孟世子客气了。” “小生没能及时找到公子,也是因为查到了当年辛家灭门的线索。”孟世都凑近辛月明,对辛月明那点怠慢视而不见,神秘兮兮道,“据我这段时间的查探,二十四桥的可能性很大。” 辛月明神色自若,只微微挑眉道,“何以见得?” “辛家灭门的时间,二十四桥的行踪成谜。最重要的是,他们有前科。” “哦?” 辛月明这一声疑惑很是意味深长,孟世都却丝毫不在意。 “二十四桥之所以投靠朝廷,不仅仅是因为歼灭魔教害怕被魔教余,,,也就是莫问、无为、合欢三宗报复,也是因为他们身上有着无数的人命。” 辛月明总算抬了抬眼皮,没有之前兴致缺缺的模样,“这是为何?” “二十四桥有八位桥主,各个身怀绝技,但他们师从何处一直是江湖未解之谜。可是不少人都知道,他们干的都是杀人灭门的勾当,顺便,抢夺人家的功法。” 江水寒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名门正派与五大世家没有人管?” 孟世都无奈叹道,“他们抢杀的都是稍微有点名气的小门小派,累及不到大家族的利益,更何况他们手法非常隐秘,在江湖,被仇家报复的事情数不胜数,没人会在意小家族的消失。” 江水寒听后略有些沉默,但孟世都注意还在辛月明身上,并没有在意他的沉默。 “无念公子,在下有一事想与您商议。” “你说。” 孟世都一面观察着辛月明的反应,一面道,“您也清楚,我并不为朝廷做事,虽然我身后那人不能露面,但,在面对二十四桥时,是与您站在同一条战线上。宋宗主并不管事,最近无为宗又失了元气,只怕是,有心无力啊。” “所以?” 孟世都轻轻笑道,“您手上那森罗万象的残卷。” 见辛月明脸上露出犹疑却又纠结的神情,他脸上笑容更甚,连忙加了把火候,“您觉得是残卷重要,还是辛家上下几十条人命重要?” 江水寒眼皮一跳,谨慎地瞥了眼辛月明,就见身边这人完全没有露出任何异常的神情,更像是做了什么艰苦的决心,点头道,“好,我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估计十章以内就可以完结啦~~~ 其实我自己都觉得这篇文写的没有□□,,,其中一个原因吧,辛月明和江水寒都不是那种惊才艳艳的人,他们也不是野心欲望很强的人,所以出了大事,基本是皇帝和齐王在那扛╮(╯_╰)╭,如果不是不想烂尾支撑着我,恐怕早就弃了去写新文,这篇结尾,也可以算下下篇背景吧,反正最近不会再写耽美了,好累还有一个原因吧,,,就是我写作太菜了orz,无论是节奏还是剧情设置,都是想到哪写到哪不过没关系,吃一堑长一智,下一篇文一定要克服掉这些问题!(⊙o⊙)…希望吧,自己都没有自信 第58章 生死 夕阳西下,金黄的余晖洒落在半阖的窗台上,江水寒将自己的身躯隐在阴影之中,望着楼下孟世都离开的背影,开口道,“接下来该如何?” “等。”辛月明眼眸失了神,下意识摩挲着手里的杯盖,“虽然孟世都嘴里没几句真话,但他应该真不知道林志成在哪。” “林志成拿到残卷,肯定会赶往泽墨堰,只是那里目前只有莫问宗宗主柳梵悠。” “你担心他会放走林志成?”辛月明点点头,“他确实是会干出这种事的人。” 江水寒只是担心柳梵悠会挡不住林志成,却没想到柳梵悠会主动放走林志成,听辛月明这么说,不由奇道,“何解?” “谁做皇帝,柳梵悠都不会在乎,反正他当右相也就是为了混公粮吃吃看什么味道。”辛月明道,“不过,林志成想称帝的心也只能当美梦做做。” 江水寒顿时明白了辛月明的意思,点头道,“眼下境内四海升平,并不是改朝换代的时节。” “可这也太奇怪了。林志成并不笨,也分得清局势,怎么会想改朝换代?” “我本也以为是我妄想。不过若不是他想做皇帝,何必朝各世家下毒?孟世都这么死心塌地为他做事,也是因为孟世都知道苏家王朝,自己不可能封爵位。最重要的是,泽墨堰坍塌后挖出的石碑,已经将坍塌的缘由直接指向苏家。” “没想到林志成野心居然这么大。幸好江叔叔一直注意警惕,江家目前只有几个小辈出现症状。” 说着说着,江水寒没了声音。 并不是他发不出声音,只是他无法在这么□□裸又露骨的视线中淡定,更何况这还是他一直以来心底最在意的那个人的视线。辛月明坐在窗户对面,从半开的窗子里挤进来的余晖,一半落在窗台上,一半落在辛月明的脸上,愈加显得他眸子明亮。 他蓦地冒出一句,“小寒,我们去沧州吧。” 江水寒一愣,沧州,那里是辛月明曾经的家。 不等他品味心底慢慢涌起的复杂感情,辛月明自顾自道,“之前害怕暴露大哥的行踪,宋庭川都没敢去看一眼,只能找人悄悄帮忙造个小灵堂。我先带你回去,这样他们先见到的也是你,哪怕你说话不如宋庭川好听,但绝对能排在他前面。” 望着眼前这自说自话却满满都是为他着想的人,江水寒再也忍不住嘴角的笑意,但还是说道,“可林志成一天不落网,恐怕他们一天不会瞑目。” “你就这么不相信苏瑾辰的能力?” “可他,不还有北漠的人在缠。”说到一半,江水寒猛然发觉一个问题,“原来林志成与北漠的人合作。” 辛月明点头,“苏瑾辰早就看穿了对方的计划,所以北漠要求联姻,他就答应联姻。”他叹了口气,道,“哪怕联姻的对象是岳老将军唯一的后代。” “接下来就等这位王爷慢慢收网。”辛月明眯着眸子,朝江水寒笑道,“林志成必定摆脱不掉齐王的手段,至于二十四桥,丧家之犬何以为惧。” 找到无为宗在信州的联络点,辛月明简单报了个平安,便用信鸽给辛河清发了过去。两人随即动身,前往沧州辛家庄的遗址。 辛月明一直以为,早前的眼泪就已经流光,他也该忘记了当初记忆之中的风景。可是这一路上的景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如同信州城门外那块大石头,丝毫没有风雨的印记,他依旧是那个调皮又明亮的少年,刚刚从逍遥派学武归来。 可是等在家中熟悉的笑脸变成了一座座冰冷陌生的牌位,哪怕在逍遥派师父的祠堂里见惯了这种场景,但木质牌位上写满了自己熟悉的名字。那种感情,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冷漠的,只是在得知大家身亡以后有了种独自一人没有后盾的恐惧感会感到害怕。可是真真切切面对这些牌位时,他才真正明白了一个事实,原来,大家真的死了啊。 直到现在,他才真实的触摸到了生与死的距离,之前哪怕掉落深渊,也不过是感受到了濒死的恐惧感,而不是这种生死界限无法触摸的无力感。 其实很近,但又很远。 江水寒跟着辛月明进了灵堂便一直沉默着,见辛月明一直跪在冰凉的地上一动不动的孤单背影,他的心莫名被揪紧,疼,且有种窒息的错觉。 轻轻走到辛月明身边跪下,他鼓足勇气,却不敢打搅灵魂,只能轻声道,“辛伯父,辛伯母在上,还请原谅在下不请自来。” 辛月明的思绪被他打断,忍不住侧过脸去看他,一时心痒想调戏几句,却被他眼底的认真所震动,顿时忘了那些胡言乱语。 “伯父伯母真的教出了一个好儿子,他值得你们骄傲。不过,你们应该会很生气,我把你们的儿子拐跑了。” 江水寒耳根一红,并没有注意到身边人已经望着他偷笑起来,仍旧认真道,“但我并不后悔,也不会放弃,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被辛月明救起,带到了山上。因为他的举动,不仅救了我的命,也救了我的人生。” 辛月明的笑意随之变淡,眼神凝重起来。 “那时的我,已经在各个城镇之间流浪了四年,父母,也已经离开我整整四年。” “那时候我经历过各种各样的人和事,却没有任何一个拥有真心,第一次与小师兄对视,我就知道,他不是那样的人。因为他的眼睛,一点都不浑浊。” “如果不是因为他,我哪怕活下来,也会对这个世界绝望,甚至,堕落成我曾经最为厌弃的那种人。” 等江水寒低头虔诚而又郑重的磕了三个响头,辛月明伸手摸了摸江水寒的脑袋,用一种同情心泛滥的语调说道,“以后我来照顾你。” 这语气立刻将江水寒剩下那些感人肺腑的话语连壳带渣都塞进了肚里,他实在没法厚着脸皮在辛月明这样的视线中继续真情流露。 “对了,你父母,是怎么回事?” 江水寒沉默了瞬,“不知道,我这几年一直在查,好像和萧家有点关系。” 辛月明眸色一深,“萧家搞的鬼?” “那倒不是。”江水寒摇头,“不过我父母的来历,恐怕和萧家脱不了干系。” 说着他转头看向辛月明,“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在寻找你的那几年,我偷偷成立了组织,可惜比不上无为宗,根本帮不上什么忙。” 辛月明微微笑道,“无为宗怎么也是几十年的积累,你已经很厉害了。” “你不怪我?” “我为何要怪你?”说着,辛月明的眼神由狡黠变得暧昧,“你若真是觉得愧对我,那就,补偿。” 江水寒目瞪口呆,什么时候变成他愧对他了?只是辛月明的眼神,实在勾的他心猿意马,一时间连反驳的话都忘了。 不等江水寒反应过来,辛月明转回头朝面前的牌位认真道,“父亲,娘亲,这就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特地带过来给你们看看。你们总说我任性又不会照顾自己,担心我以后生活,见过他以后,总该放心了吧。” 江水寒差点咬掉自己舌头才能回头是岸,他居然因为辛月明那个眼神,忘了此刻他们正在祠堂,面对辛家上下的牌位! “至于我哥。”辛月明想起围绕着自家大哥叽喳不停的那个妖孽,不由叹道,“就算他喜欢姑娘,也没法给咱家开枝散叶了。反正有那只妖孽,他这辈子都别想找老婆。不过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个儿子传承咱家的香火。” 听着辛月明唠唠叨叨一下午,江水寒便陪着辛月明静静在祠堂呆了整整一个下午,直到离开前,才一齐朝牌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响头。 等两人走出祠堂,已是半个天空挂满炊烟袅袅,偶尔飞过几只鸟雀,长长的乡间小道静谧温暖,仿佛一幅优美的画卷。宋庭川当初为了避人眼目,又担心长时间无人供奉打扫,特意将辛家祠堂建在偏僻的村庄附近。 辛月明与江水寒找了户打猎的人家,借了间房住宿,此刻猎户正巧猎了几只山鸡回家,碰上两人,十分热情的打了声招呼。 “两位少爷觉得这附近山水怎么样?” 辛月明当初借宿的理由就是来附近玩山游水,山里的人又单纯,全村都没有人能想到,这位公子与村外不远处那座灵堂有任何关系。 “挺不错的。”辛月明笑眯眯答道,“还是乡下好,不像城里人又多,还麻烦的很。” “既然少爷觉得这好,那就多住几天。” 小村庄里一年到头都见不到几个村外的人,辛月明与江水寒长得俊秀又一身贵气,明显和村里人在城里见过那些,身穿绫罗绸缎却铜臭味浓的有钱人完全不一样。 他之所以开口叫两人少爷,是见城里尊贵的人家都喊少爷。江水寒特意纠正过好几次,却架不住他总是会忘,村里人又都跟着他喊,搞得江水寒纠结不已。倒是辛月明,大概被从小叫惯了,完全没有尴尬。 不仅猎户,村里人也很热情,生怕两人住的不习惯,经常送些东西过来。辛月明向来会说话,村里的大爷大妈大伯大娘小姑娘都被他哄得喜上眉梢,这没住几日,他倒成了村里的大红人,谁家有个什么事都喜欢找他。 比如家里想买些种子却又不知道种什么好,比如家里想招长工帮忙收稻子又不知道怎么算工钱,比如有个家长里短吵吵闹闹,大家都喜欢拉辛月明做官老爷。 总之在村里的几日来,辛月明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和刚到无为宗一般的忙忙碌碌,却很有充实感。 直到有天,平静的小山村里飞进一只雪白的信鸽。 在院中帮猎户挂腊肉的江水寒最先发现眼熟的鸽子,心里咯噔一声,却不急着将鸽子藏起,此时辛月明正不知在哪家村民院子里帮忙算今年收成,还要过段时间才能回来。 其实第一反应江水寒在纠结要不要把这小东西当野鸽子送给猎户,正巧晚饭烧个鸽子汤,可惜猎户呆在山间这么多年,总不该把家鸽和野鸽弄混。在山村里的这几天,江水寒都没想到自己可以这么安宁,安宁的日子过多了,也就不想在回到那种兵荒马乱中。 不知自己逃过一劫的白鸽低头梳理毛发,看起来柔软可欺,江水寒握着鸽子忘了回神,直到小东西发了怒,江水寒才意识到小看禽类的下场。幸亏他躲得快,不然铁定要被这小东西挠花脸。 辛月明神清气爽回了家,才发现江水寒顶着俩鸽子毛指着鸽子黑脸道,“呐,有鸽子。” 深谙宋宗主家鸽子习性的辛月明忍住笑意,走近鸽子一把拎起对方的翅膀,在江水寒的提醒生声中,与一双小黑豆大眼瞪小眼。 江水寒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在辛月明的大眼攻势下,缩起爪子拼命扑腾的鸽子终于放弃反抗,地下自己高贵的头颅,抬起自己尊贵的小爪,露出肚皮上藏在浓密绒毛中的纸条。 随意扫了眼,辛月明将纸条连同鸽子一块扔在角落里,“陈传礼死了。” 这虽然是意外,但也是情理之中,江水寒并不惊讶,“徐酒岩也没办法吗?” “不是没办法。” 辛月明抽空瞪了眼装死尸装一半准备放弃,抬起一只脚想逃走的鸽子,小东西飞速收起伸出的腿,继续装死。 “徐酒岩根本就没去,而且,霓裳夫人与夜蝶仙也已经确定身亡。” 江水寒疑惑道,“谁做的?” “不清楚,但霓裳夫人与夜蝶仙只见过林志成,除了林志成,也有不少想让他们死的人。” “这么说来,陈家没人了。” “不,应该还有一个。”辛月明道,“陈庄甫有个外室生的儿子,刚出生没两年,可宝贝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灭口。” 对于辛月明来说只是无关紧要的事,但五大世家纷纷出事,辛河清担心他的安危,特意让宋庭川联络他叫他早点回去。辛月明与江水寒自然不会违背辛河清的话,收拾收拾,两人便准备离开山村。 从沧州回去,正好会经过信州,只是辛月明自觉与陈传礼并无甚深厚的交情,要是碰上葬礼恐怕还要耽搁段时间,便干脆不进城,与江水寒在郊外找了间民房投宿。 只是辛月明没有想到,在信州郊外投宿也能被熟人挡路,而这熟人,还抱着一个幼童生死不忌的挡路。 辛月明看着拜倒在自己脚下的陈家总管,非常无奈地瞥了眼他怀里脸色青紫的幼童,“陈总管,我不是不想帮你,可我不是神医,陈家小少爷我根本救不了。” 陈总管不为所动,依旧坚持道,“少爷一直相信无念公子,临死前特意嘱托老奴,一定要将小少爷交到无念公子手上。” “陈总管,小公子中毒,你求到我们这确实没有办法。”江水寒在一旁劝道,“徐酒岩神出鬼没,一时半会也找不到他的踪迹。” “少爷希望将小少爷交至公子手上不仅仅是中毒的原因,现在陈家乱作一团,分家前来争权夺势,只有小少爷一人,他们要是想下手,小少爷根本躲不过。” “无念公子。”陈总管的气息有些不稳,却仍旧坚持望着辛月明道,“陈家不能无后,但少爷也说过,若是公子愿意收留小少爷,哪怕改姓也可以。” 辛月明不得不承认陈传礼很懂他,而他听到这句话差点就愿意答应,可惜,小孩子中毒已深,又是徐酒岩的毒,基本可以算是无药可解。 陈总管一个踉跄,直接倒在地上,再无生息,但他仍然记得抱紧小少爷。辛月明再也装不了样,连忙从榻上蹦起,和江水寒一人一边蹲在管家两侧,摸了脉搏,却无跳动的迹象。 “看来是化功掌,二十四桥。” 江水寒却看向管家怀里安稳熟睡的幼童,“那这孩子。” 同陈传礼一样,陈家小少爷中的是同样的毒,幸好有人点住他周身大穴,又有千年灵芝撑着,不然,恐怕早已随他堂哥一起命丧黄泉。 辛月明认命般低头道,“还能怎样,能治就治。” 江水寒还有疑问,可是看见辛月明眼底的疲惫,瞬间没了问的念头。 夜色正浓,弯月挂在夜空之中,两人休息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带着个两三岁的幼童,再次踏上路途,冒着夜色飞快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嘎嘎嘎,灵感一来抵挡不住~~~ 第59章 终章 两人骑着无为宗手下提供的千里马,脚程够快,总算在暮色之中赶到扬州。清晨城门未开,辛月明根本等不及,抱着孩子便纵身上了城门,江水寒紧随其后,生怕慢了一步便会逃不过追在幼童身后的死神。 辛月明抱着孩子赶到宋庭川的院落,却差点被对方当成毛贼。 “没想到你居然会想到找我。”宋庭川睡眼惺忪套上件外衫便从温暖的床上下来,随意摸了摸小孩的脉,摇头道,“真是没救了。” 辛月明与江水寒跳动了整夜的心因为他这句话骤然停顿,一时间连呼吸都忘记,紧接着失落感慢慢侵袭开来,占满了胸膛处的血管,冰凉恐怖,但还没等这感受如同冷汗般浸透全身,宋庭川一句话又让两人重新学会了呼吸。 “不过也算他命大,我为了你哥的身体,特意把徐酒岩找来,昨晚刚到,就在隔壁睡着。” 不等他说完,就见辛月明窜出房门,紧接着一段噼里啪啦的声响,徐酒岩仅仅穿着内衫头发凌乱的被辛月明扯进屋里,看他模样明显还没反应过来出了何事。 等认出眯着眼打呵欠仿佛置身事外的宋庭川,徐酒岩怒道,“都跟你说了想修复经脉就不能急,,,” 说着说着,他的视线落在幼童身上,脸上表情由怒转惊,在江水寒看来,其中竟还有喜。 “你们从哪找到的?”徐酒岩直接冲到幼童身旁,仿佛看着什么奇珍异宝,“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有了这小孩,我就能配出解药了!” 惊喜之中,辛月明却皱了眉,“你想把他当药引?” “不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 辛月明担心这家伙会反悔或是发怒,整个注意力都集中在幼童身上,深怕徐酒岩这神棍会发疯抢人。 本以为徐酒岩会反驳会生气,只是没想到他只撇撇嘴,叹道,“可惜可惜,那就要麻烦很多。” 辛月明松了口气,“麻烦也可以,只要能救活就行。” 等把几人送出房,宋庭川直接反锁了门,重新倒头入眠,直到下午,才被外面的吵吵嚷嚷弄醒。原来是妓院开张的时辰,不少客人开始吃喝玩乐。 “宗主早。” “诶,早。”宋庭川点点头,问道,“无念公子呢?” “无念公子和圣手都在偏房,但他们不允许任何人接近。” 看来是研究怎么解毒,宋庭川也不再担心,又问道,“那辛少爷呢?” “还在屋里睡着,最近天气不太好,圣手说还是少出门为妙。” 宋庭川听了很是满意,不与辛月明见面就好。辛河清这个家伙真是一个终极弟控,只有谈到辛月明的时候才愿意与他多聊几句,其余时间基本上是沉默以对。这次辛月明回来,辛河清恐怕又要拉着他说个半天,这种待遇他可从没有过! 想想就牙酸,可怜的宋大宗主赶到辛河清房外,却见几个侍从在打扫房间,见他进来,纷纷行礼。 宋庭川在外人面前还是要维持自己宗主狂霸炫拽的形象,特清高的摆手,朝四周看了眼,才自以为不动声色道,“辛少爷呢?” 几个侍从早就看出他咬牙切齿的模样,却不敢在宗主大人面前偷笑,只得装作无事道,“辛少爷知道无念公子回来,特意去见他。” 牙更酸了。 好你个辛月明,都有了江水寒,还非要拉走他的辛河清。 等宋庭川怒气冲冲赶到,辛河清正与辛月明坐在院子中的榆树下说话,一边还有个江水寒静静喝茶。 “那孩子,是陈家最后的骨肉?” 辛月明答道,“是,所以我想收养他。” “也好。” 辛河清抬眸看了眼身边风轻云淡的江水寒,哪怕以斤斤计较的丈母娘眼光来看,这小子都挑不出错处,虽然有点不好,但,总归月明喜欢,他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干棒打鸳鸯的事情出来。 “既然如此,那便找个机会,带他去祠堂吧。” 辛月明却道,“不,大哥,我希望他跟着小寒姓。” 此言一出,惊起一片目光。宋庭川是惊讶,江水寒是惊恐,辛河清是惊呆。 “辛家,也只剩下我们两个人。”辛月明不惧身上的目光,淡淡道,“去祠堂看见满屋的人变成冰冷的牌位,这感觉真的太差劲了。现在我们还能陪着他,可以后我们老了呢?” 辛河清怔了下,想想自己这副模样,恐怕以后也没有什么姑娘愿意嫁给他。 “逍遥派还有师父,江家也有江叔叔他们,如果这孩子姓江,日后绝不会孤单。” 辛河清沉默了许久,才点头道,“也好,那便姓江吧。” 辛月明这才有了笑容,转而看向江水寒,“小寒,你给他起个名字吧。” 实在太过突然,江水寒愣了回神才低头思索道,“这。” 宋庭川大大咧咧坐在辛河清身旁,十分自觉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水道,“干脆叫江沉得了。” “沉?”辛河清少有的接了他的话,摇头道,“这个字不太好,重新取一个。” 江水寒抬眸,正与辛月明撞在一块,不知为何,脑海中突然想起清晨跟在他身后爬上城门时朦胧的日光,脱口而出道,“江天明。” “恩?”辛河清眼眸一亮,“江天明,这个名字不错。” 辛月明托着下巴朝江水寒笑,点头道,“小寒取的名就是好。” 宋庭川黑着脸,周身发出的怨气越发沉重,但碍于身边的辛河清,还是僵笑道,“是啊,江少侠取得名字真好。” 没有人理会他的怨念,此刻大家都被发出动静的屋子吸引了注意力。 “咳咳咳。”一大早便被辛月明从温暖的被窝里挖出来的徐酒岩推开门踉跄着走了出来,可刚开门便被天边的太阳刺瞎了双眼,哀嚎着朝宋庭川扑来,“宋宗主啊,你怎么可以这么滥用职权。” 宋庭川来不及逃脱便被徐酒岩报了个满怀,包括他被呛出的鼻涕眼泪全都擦在自己衣服上。 懒得看愈加脸黑的宋庭川,徐酒岩朝辛月明怒道,“无念公子,我再怎么说都是个人,你怎么能随便加人班还不给工钱?” 辛月明不理会他这出怨气,直接问道,“如何?” 当聊到□□,徐酒岩就立刻变了个人,一把推开宋庭川,清了清喉咙道,“你要知道,这毒我连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就被人偷走,能找到救治的方法就已经不错了。” 辛月明哼道,“说人话。” 想起清晨对方那完全不手软的举动,徐酒岩缩了缩脖子,简单道,“我需要一些药材。” 江水寒问道,“能治好吗?” 徐酒岩看了眼辛月明,诺诺道,“这个,会有后遗症。” “什么后遗症?” “那个,我不可能完全将毒都逼走,只能用其他毒遏制,剩下一部分可能会停留在他的面部。” 辛月明心里有些沉重,总算是捡回一条命,至于其他,以后再说吧。 “然后可能,会面瘫。” 江水寒一口茶呛在嗓子眼,平复了很久道,“除了面瘫,还有别的后遗症吗?” “没有。” 众人皆松了口气,那还好。 “不是,你们怎么能这样呢。”徐酒岩很是正直的解释道,“不要觉得面瘫没事,这也是病,他面部神经会出现问题,年轻还可以,只是会控制不好面部表情,但日后可能会连嘴都张不开。” “什么?”众人的心又被高高提起,“那怎么办?” “怎么办?”徐酒岩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凉拌呗。” “木兮。”辛月明终于想起,徐酒岩与木兮师从一处,“她有没有办法?” 宋庭川却用一种可怜的表情看向他,“你觉得这时候木兮还会有心情帮忙?” 辛月明刚刚开始激动的心情瞬间被浇了盆冷水,也是,现在她应该在烦出嫁的事情,根本没有心情,也不可能会愿意见他。 “难道只能如此吗?” “别担心。”江水寒道,“我们先把药材找齐,其余可以以后再考虑。” 徐酒岩需要的药材并不算少见,很快辛月明便派人找来了药材,但这个过程又是一个漫长的等待。宋庭川的怨念越来越深,他好不容易能亲近辛河清,结果就这么浪费了!自从辛月明将江天明带回来后,辛河清整个注意力都在这个小屁孩身上! 幸好徐酒岩没有说大话,江天明身上的毒确实已经解开,可同时,他也没法笑出来。无论是开心还是伤心,他都没有一点表情。 而江水寒糊里糊涂间被辛河清认可,整个人蒙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几天照顾孩子手忙脚乱,要不是辛月明专门请了奶妈帮忙看着,他差点让小天明裹着湿漉漉的尿布睡一晚上。 这日子表面上看起来悠闲,但大家心里都清楚,林志成的事情只要一天不结束,他们就不可能会真正平静。 一个月后,泽墨堰终于传来消息,林志成与川广总督背地里合作,还偷藏私兵,看来真的是准备谋反。但朝廷还在与北漠的谈判之中,这平静之中隐藏着波澜的氛围非常难耐,辛月明也开始紧张起来,不知道苏瑾辰是按兵不动,还是早已有所准备。 徐酒岩被宋庭川留下调理辛河清的身体,这么一来莫问宗的消息根本躲不开宋庭川与辛月明的眼睛。但莫问宗的消息并无其他多余的信息,就连萧家,在萧家老爷子中毒后都像是元气大伤的模样,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就这么过去了剩下半个月,终于有了动静,但出乎意料的是,出事的不是林志成,也不是朝廷,而是北漠。 北漠也算是受了无妄之灾,最大同时也是整个北漠最大的粮仓,塔柯尔的仓库在一个雷雨夜中,被天雷点燃,整整烧了三天都没有烧完。 结果就是,北漠失了过冬的大部分粮草,恐怕连秋天都不一定撑得过去。 其实北漠也怀疑过是否是齐王动的手脚,却没有任何证据,只有在灰烬中发现毫发无损的白狼毛发。在北漠的神话中,白狼是最为尊贵的动物,当这消息传遍北漠整个草原后,北漠的人纷纷传起一个流言,神灵对三皇子不满。 这粮仓正是三皇子提出设计的,当初人们还夸赞过他的功劳,大家可以安心过冬,这才没过多久,风向就变了个样,仿佛之前夸赞的话语是一阵风,过了就过了。 地位即将不保,三皇子哪还有心情与左相这只老狐狸周旋,更不用说齐王这个大尾巴狼还以担忧护国公主为由在一旁观看谈判过程,他直接放弃和亲想法,灰溜溜回了北漠。 就在消息传来的第二天,泽墨堰,也就是林志成终于有了动静。联盟都跑路了,他再不动手,难不成等苏瑾辰慢慢拔除他的爪牙。但他正准备出手,却仓皇地发现,局势已经不是他能掌控的了的。 可以说从北漠出事起,整个局势就开始掌握在苏瑾辰的手中,他直接向皇帝请命,前往剑南道剿匪。 柳梵悠,也就是杨吟清早已做好准备,在林志成以为他救灾的时候布好一个局,林志成只要一动,便有匪贼的消息传出。 川广总督贪赃枉法的证据也被柳梵悠整理的有理有据,整齐的放在皇帝案前。至于用兵之道,除了岳老将军外恐怕也没人比得过齐王。 这一步开始,辛月明才算真实松了口气,当林志成身亡的消息传来,灭门之仇,总算报了。 辛月明收拾好东西,准备带江天明去见见家人,没想到这几日却来了位不速之客,不得不再将启程的日期推后。宋庭川对这影响他归宁的不速之客新仇加旧恨,牙磨的更响了。倒也奇怪,柳梵悠并不急着回去述职,反倒跑过来好奇的逗弄孩子。 “这孩子资质不错。”柳梵悠伸手戳江天明的脸蛋,“干脆跟着我练武吧。” 没等辛月明说什么,宋庭川先黑着脸抢过来,“天明跟我练功,不劳柳宗主帮忙。” “别客气嘛。”柳梵悠视线不愿意离开,笑道,“我很喜欢他。” 不等宋庭川反驳,他转而看向辛月明,“若是可以,我希望这孩子能接替我,管着莫问宗。” “为何?” 不仅是辛月明,宋庭川也愣住了,连抢孩子都忘了。 “父母官当上瘾了。” 别这么任性好吗? 辛月明无奈,但柳梵悠如此认真一点也不像作假,只好道,“等天明长大再说吧。” “有一事,想问问柳宗主。” “何事?” “林志成既然集齐了残卷,为何没能打开森罗万象?” 传来消息说,最后林志成负隅顽抗,死在总督府里,而苏瑾辰搜遍整座府邸,都没找到残卷和宝藏的痕迹。泽墨堰也只是被人炸开一个小洞,没有任何多余的痕迹。 柳梵悠摇头道,“不知道,当时情况虽乱,但我早已命人看牢府邸,可惜没有任何异常,更没想到连残卷也不翼而飞。” “也罢。”辛月明道,“我本想将残卷带到祠堂,在牌位面前烧毁,现在看来,还是眼不见为净比较好。” 这次去沧州带的东西有些多,尤其是大哥,带了个大活人,虽然是这大活人不要脸自己蹭过来的。 “辛河清,你看看我。” “辛河清,你别乱看人闺女。” “辛河清,你别乱抛媚眼。” 诸如此类。 绕是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辛河清大怒,“宋庭川,你给我消停点!” 宋庭川十分委屈,“你老是这么笑,却不对我,我不开心。” 辛河清忍住跳动的太阳穴,“那只是个小姑娘。” “人家比我年轻啊。” 辛月明在一旁乐不可支,虽然大哥还是没有找到心仪的姑娘,可是他身边某人出现的频率,是越来越高了。想到姑娘,他突然想起江芊芊,也是无奈。大哥担心他,本想来沧州找他,却被江芊芊绊住了脚步。 江芊芊根本没有乖乖跟着回青山,而是回了燕京,她不知道辛月明与江水寒会去哪,就干脆呆在苏君兮身边,却没想到,这一呆,就呆到了她不想离开。大师兄去找她,才发现她早已和苏君兮没了踪影,连皇帝都找不到。 也罢。 只要她开心就好,再说跟着苏君兮,她不可能会受罪。 更重要的是,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去哪里都是天涯。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也没想到这么就结束了,,,可怕,,,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论坛★★.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